第89章 第 89 章(二更)(2 / 2)

重臣攻略手冊 香草芋圓 13720 字 5個月前

帳子裡走了謝征,走了崔瀅,還有身後隨侍的兩名東宮女官,做事穩妥的秋霜,說話不客氣的夏至。有她們在,裴顯不至於如何。薑鸞原本不假思索地就要拒絕他。

拒絕的詞句已經到了嘴邊,裴顯卻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再開口時,稱呼也換了。

“近日多思多夢,冥冥之中,總有些不知何處而來的怪念頭升起。隻問一句,阿鸞的人生必做之五十事……是否包括了騎馬?”

薑鸞已經到了嘴邊的不客氣的拒絕,停在原處,頓了片刻。

“騎快馬。”她糾正說。

————

今晚的月亮很大。不是圓月,但高掛在雄峻的高山之巔,銀輝毫無遮掩地灑下山坡,比京城裡的月色亮堂多了。

薑鸞換了身翻領緊身胡服,和文鏡要她的坐騎。

文鏡臉色都變了。

薑鸞打定了主意的事,他從來都勸不動。他牽著薑鸞的馬,直接去找裴顯,苦苦地諫言。

“白日裡在大軍看護下騎行也就罷了,在夜裡的山間縱馬,如何使得!山道黑暗,萬一失足踩空,就會掉下山崖!萬一馬失前蹄,摔斷了腿還算輕的!萬一路上有野狼出沒——”

裴顯把上陣的腰刀掛在身側,抬手牽過了薑鸞坐騎的韁繩,喂了它一把乾草。

薑鸞的坐騎是一匹精挑細選出的大苑良駒,長得高大健壯,毛色油亮,脾氣卻極溫馴,嚼著乾草,烏黑的馬鼻子濕漉漉地拱了拱裴顯的手。

“由我親自看顧著,不跑馬,隻這般牽著韁繩,帶殿下沿著山到去山坡頂上走一圈,看看群山月色便下來。”裴顯鎮定地反問,“如此安排,你可放心?”

山道上牽著韁繩走馬,當然沒什麼風險可言。不止文鏡,就連跟隨趕來的崔瀅也什麼可說的,隻叮囑了一句,“殿下玩心重,還請裴中書早點回返。”

前鋒營早提前清了道,兩匹馬並騎寬度的一段上山道,兩邊儘頭都派了重兵布防把守,隻空出中間一截乾乾淨淨的山道,供皇太女殿下‘走馬賞月’。

薑鸞特意換了一套騎射胡服,上馬了卻連韁繩都摸不著,大失所望,嘀嘀咕咕抱怨了一路。

“說好山裡跑馬,出來就成了牽著韁繩走馬了。裴中書,你忒沒意思。”

裴顯充耳不聞,隨她低聲抱怨,手裡攥著韁繩,慢悠悠地走去上山道。

他走的不快不慢,走出了一刻鐘,才轉進山道的另一側,下方把守山道的眾多將士身影逐漸消失在視野裡。

裴顯停下腳步,夏日山裡的夜風吹過他的衣擺,他抬頭看了眼頭頂大放光華的明亮月色,側身往馬背的方向瞥過一眼。

薑鸞正無聊地坐在馬上,挨個地拔山壁橫生過來的不同枝椏的樹葉子,各式各樣的樹葉子一張張地收在手裡,察覺到身側不尋常的凝視,她一回頭,迎麵正對上那道略顯奇異的視線,心裡不知怎的跳了一下,“怎麼了?”

裴顯不答,牽動韁繩,把高大溫馴的良駒往山路中間帶了幾步。

薑鸞的心裡又是一跳,隱隱約約有個猜測,卻又不大信,回身往身後看了眼。

遠處守衛著下方山道的將士身影已經完全看不見了。

裴顯也往身後看。

確定這處無人能看見後,裴顯安撫地拍了拍馬鬃毛,開口說,“坐穩了。”

薑鸞疑惑地:“嗯?”

問話還沒來得及出口,裴顯猛地發力攥住韁繩,瞬間利落地踩鐙上馬,一個翻身坐在薑鸞身後,結實的手臂環住她的腰,順手揉了把駿馬烏黑的鬃毛,“好乖。”

薑鸞:“……”

她剛才想問的問題已經不必開口了。

耳邊的熟悉嗓音沉著地說,“說好了帶你跑馬,就是帶你跑馬。抓好了。”

一記響亮的馬鞭催促,駿馬長嘶,開始飛奔。驟然而起的大風刮起薑鸞的長發,她本能地一手抓緊了韁繩,一手去抓自己風中淩亂的發尾。

她在呼嘯山風裡大喊,“你真要帶我跑馬?但你剛剛才和文鏡和崔瀅說,不跑馬,隻牽著韁繩走一圈!”

裴顯在風裡笑了聲。

他摟住懷裡溫軟玲瓏的身體,一貫沉著的嗓音裡帶出難得的愉悅,“已經在跑了。”

駕——

催動韁繩的健壯駿馬在空曠的山道疾馳。

高空一輪明月,往千裡大地揮灑著銀輝,透過大片遮蔽的樹蔭,點點銀光灑落在山道上。

薑鸞抓著亂糟糟的長發,在呼嘯而過的風裡大叫,“啊————”

馬蹄聲清脆如鼓點,她連韁繩都不拉了,迎著風伸出手臂,快活地大叫,“還不夠快!再快點——”

裴顯眼疾手快地把她不安分的手給摁下來。

“差點打到旁邊的山石壁!碰著了直接刮掉你手上一層皮。”

薑鸞才不管。她今晚跑馬跑得快活,手上一層皮不要了又有什麼打緊。

空曠無人的山道上,縱馬跑出兩裡後,裴顯勒馬緩速,解釋說,“兩人共騎,對馬的負重太大,上好良駒也受不了,不能再跑了。”

薑鸞覺得足夠了。緩行的聲聲清脆馬蹄聲響中,她抬起頭,仰望著頭頂清輝萬裡的明月。

“今晚的月色真亮啊。”她喃喃地說。

她的聲音實在太小了,裴顯在風裡沒聽清,又勒韁放緩了馬速,“阿鸞剛才說什麼?”

薑鸞的身子往後倒,直接整個倒進他懷裡,懶洋洋地靠著他的胸膛手肘,“我好開心。”

裴顯低頭看她。

她的身量比去年拔高了不少,但隻有個子抽條,身材還是顯得單薄,纖細的腰肢一隻手臂就能圍攏,共騎時往後一躺,貓兒似的蜷在他懷裡,烏亮的眸子裡倒映出他的身影。

薑鸞抬頭看他,頭頂的月光灑落下來,他英氣銳利的輪廓浸在月光裡。

“真好看。”她喃喃地說。

山風呼嘯著穿過身側,裴顯還是沒聽清,側身下來聽她細說。

瞄著對方俯身耐心傾聽的動作,薑鸞狡黠地笑了。

“被你猜對了。”她附耳悄聲說。“人生必做之五十件事的第九件,騎快馬。”

“第十件,喝烈酒!”她壞心眼地在他耳邊放大了聲音,“有沒有帶酒,裴中書!”

裴顯皺眉起身,抬手揉了揉嗡嗡作響的耳朵。

韁繩放開了,不必再奔跑的駿馬在山道邊悠閒地走走停停,偶爾低頭啃兩口路邊帶著露珠的青草。

裴顯從懷裡取出隨身攜帶的兩小錫壺,打開蓋子,濃鬱烈酒香衝了出來。

“回命酒。”薑鸞對著錫壺口舔了兩小口,吸著氣放下了,“喝多少次還是辣喉嚨。”

選定深夜‘走馬’的這段山道並不很長,山道已經快要到了儘頭,頭頂一輪明月失去了山崖樹蔭的遮蔽,亮堂堂地掛在頭頂。

再轉過去一道彎,就是上方前鋒營將士重兵把守的山道儘頭了。

裴顯翻身下馬,走在馬身側,重新牽起韁繩。

駿馬的大黑腦袋回過來,迷惑地看了他一眼,噴了個響鼻。裴顯抬手摸了摸馬鬃毛,喂了它一把路邊新薅的鮮草。

“殿下,夜深了。”他的稱呼也換回了正經稱呼,“走了一段馬,該回去了。”

薑鸞點點頭,騎在馬背上,抬手擋住裴顯拿回酒壺的動作,把壺蓋打開,滿滿一小壺的烈酒沿著山道灑在路邊。

“今晚我過得快活。”她在明亮的月色下輕聲祝禱著,

“但月明普照,千裡大地,過得快活的人又有幾個呢。前幾日太行山祭祀時,尚不知道我那位遠房姑母的喪訊。現在知道了,謹以此烈酒,送她一程。願來生轉世,不再身似浮萍不由己,惟願隨心所欲,日日夜夜過得快活。”

琥珀色的烈酒帶著濃香,涓涓細流灑進山道土壤。

薑鸞‘走馬’上了這段山道的儘頭,在山坡高處並沒有停留太久,便原路返程。

山坡高處封鎖路口的數十名將士遠遠地尾隨護送。

下山當然還是‘走馬’回來,走得太慢,夜色又深了,薑鸞在半道上打起瞌睡,披著薄披風的身軀在馬背上一晃一晃的,跟隨的將士們瞧著心驚膽戰。

文鏡在山下等了整個時辰,望眼欲穿,終於聽見了輕緩的馬蹄聲。

薑鸞搖搖晃晃地坐在馬上,裴顯穩穩當當地牽著韁繩,等文鏡快步過來,把韁繩遞給他,剛開口說了句,“皇太女殿下累了——”

馬背上的薑鸞閉著眼睛,在馬背上大幅度晃了一下。

周圍的東宮禁衛們齊聲低呼。

裴顯疾步過去,扶住手腕和腋下,把人穩穩地扶下了馬。

東宮女官們急忙過去攙扶,薑鸞被攙著搖搖晃晃地走出幾步,身側傳來幾句低聲驚呼,

“哎喲,身上有酒氣。不說是上山走馬?怎麼還喝了酒?”

秋霜和夏至彼此注視,目光裡不約而同帶了懷疑,回身去瞄尚未走遠的裴顯。

夏至的聲音不大不小地說,“有人攛掇著殿下喝酒唄。”

裴顯:“……”

算了,都是她身邊的忠心親信。遇事必然是向著她們家主人,白的也能說成黑的。不和她們計較。

心平氣和。

裴顯轉身回紮營地休息,心裡一路默想著她的‘人生必做之五十事’。

第一件,正月十五,上元之夜,她得償夙願。

第九件,騎快馬。

第十件,喝烈酒。

他默默地盤算著,還有四十七件。

今晚上她過得快活,口風便不似平日那般緊,輕易間被他問出了兩樁。

以此類推的話,等回京之後,尋二十個日子,多想些讓她快活的法子,應該就能全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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