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 93 章(2 / 2)

重臣攻略手冊 香草芋圓 13543 字 5個月前

她轉身往前一撲,柔韌的雙臂牢牢摟住對麵那人的脖子,小巧的下頜搭在他肩頭,人體溫度透過夏日單薄布料,從對方身上傳了過來。耳邊原本平穩的心跳逐漸加快劇烈。

她閉著眼睛,依戀地在他肩頸處蹭了蹭。

他最近身上總佩著沉水香,近了身,就能聞到那若有若無的悠遠香氣。

“彥之,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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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鸞今天的晚膳,還是在兵馬元帥府裡用的。

飯後的甜湯,上回是清涼解暑的綠豆湯,這回是清熱敗火的百合蓮子湯。

薑鸞喝了一碗甜湯,湯裡的百合沒吃幾片,專挑裡頭的蓮子吃完了。裴顯看在眼裡,吩咐親兵把廚房裡剩下的蓮蓬全拿來,七八個新鮮大蓮蓬擺滿了長案。

薑鸞樂了,拿起一個蓮蓬,剝開裡頭的蓮子吃。

自己剝了一顆,丟嘴裡嚼著,想起什麼,又往裴顯嘴邊放。“你們河東不產蓮蓬吧?嘗嘗看?”

裴顯皺著眉吃了一顆。

又甜又脆,他吃不慣。

上回端上來綠豆湯,他就一口沒喝,這回的百合蓮子湯同樣隻盛了一碗。薑鸞見他不喜吃蓮子,瞧出幾分端倪。

“打聽了我的飲食喜好,專做給我吃的?”她瞄著他的神色,“你就這麼篤定我會跟你回來?我可沒事先和你說好。哎?該不會知道我下午去了京兆府,當街堵我呢?”

裴顯沒承認也不否認,雲淡風輕地把話題扯開了。

“找你來正經商議事。是誰進了書房就把門窗關了,竹簾子拉下了?”

薑鸞嚼著香甜的脆蓮子,毫無內疚之心地開始耍賴,

“我也就關了幾扇窗,拉了竹簾子,聞了聞你身上佩的香。後麵開始做壞事的是誰?反正不是我。”

再掰扯下去,整晚上都掰扯不清了。

裴顯眼裡帶了笑意,還沒說什麼,薑鸞反倒先下手為強,“裴中書要說什麼正經的事?現在就說啊。總是大晚上的從你的兵馬元帥府出去,被人瞧見了,影響不大好。”

裴顯正經地和她說,“要說正事,先坐遠些。等說到一半,突然湊近過來聞香,香氣惹得殿下心猿意馬,就不好說正事了。”

薑鸞:“……呸。”

她抱著大蓮蓬坐在窗邊新添置的紫綾緞貴妃榻上,遠遠地隔出四五丈距離。

“夠遠了吧?你身上佩的是淺淡的沉水香,又不是麝香。哪怕是濃烈的麝香,這麼遠都聞不見了。說吧。”

裴顯今天打算說的確實是正事。

他站在桐木長案邊,抬手輕撫白玉色的素雅花苞,提起一個朝中無人提起的話題。

“阿鸞是聖人親近的人。聖人有沒有想過……謝征領兵出京迎戰,此行可能失利?”

他從長案上拿起一幅京畿輿圖,展開。

薑鸞湊過去看。那是一副新繪製的的輿圖,山川水流標注得十分精細,輿圖範圍大約在京畿三百裡地帶。

裴顯抬手指向西北部位。

在輿圖沒有繪製到的京畿外部地帶,西北邊是一片山地,從賀蘭山南麓山脈綿延而來,並不算多險峻。又有汾水,洛水,兩條大河交彙,支流眾多,附近地形複雜。

這次越境的五萬突厥輕騎,就是從西北荒漠地帶繞過土長城,直奔京畿方向而來。想要抵達京城,勢必要跨越賀蘭山,越過洛水。

“薛延陀新可汗此人,狡獪如狐,凶狠如狼。我當初領兵和他對陣的頭兩年,吃過不少虧。”

薑鸞咀嚼蓮子的動作停下了,“不是說對戰四五年,並無敗績?”

裴顯唇邊現出一絲嘲諷笑意,“河東節度使的轄地不小,東邊領了太原府一帶的邊境防務,沿著磚土長城一路往西,都是大片的荒漠沙地。那裡才是薛延陀部落的地盤。頭兩年吃的虧,都是在百裡無人煙的荒漠裡。”

“玄鐵騎是從父親手裡傳下來的嫡係兵馬。小規模失利的消息,不至於傳到京城。”

他抬手按了下京畿輿圖繪製不到的西北地帶,“互相追咬著打了兩年,摸熟了對方出兵的習慣套路,後來就不怎麼吃虧了。”

薑鸞想了想,追問,“什麼程度的失利?”

“初始幾次總跟丟對方的隊伍。薛延陀部落的輕騎快如閃電,一個騎兵配兩三匹馬。荒漠裡稍不留神,輕騎隊伍就跟丟了。等重新盯上的時候,對方已經劫掠了三五處村落,輕騎隊伍裡多了許多財帛女奴,速度慢下,才會被綴上。”

“那後來你怎麼辦?”

“不和他們比速度。他們要突圍,我們就包抄。放出獵鷹和探哨,摸準他們要走的大致路徑,在前頭劃下伏擊圈,想辦法把他們趕到伏擊圈裡,連續幾波強弩射穿他們輕騎的軟甲,打掉他們的衝鋒銳氣,再出動鐵甲兵。後來幾場大勝都是這麼來的。”

裴顯淡淡道,“玄鐵騎五千鐵甲重兵,這次勤王入京,帶來了兩千鐵甲兵。從人到馬都配備了一整套的精鐵甲,普通的箭簇射不入,等兩軍近了身,鐵甲兵配陌刀衝陣,憑借一身鐵甲重量,足以把對方輕騎連人帶馬劈成兩截,什麼樣的防禦陣腳都能撕開。這是河東裴氏三代積累的壓箱底的家當,恕我不能把他們交給旁人。”

他的嘴裡向來不容易掏出實話,今晚上這番話,算是難得的交底了。

薑鸞不能再勉強他什麼,“我會私下裡說給二兄知道。但你也知道,二兄坐在那個位子上,很多事他也不能決斷的。”

裴顯說得不客氣,“叫聖人知道了,一半的朝臣也都知道了。我倒覺得,你不如去謝大將軍府上說一聲,叫他防備著對方的輕騎突擊,不要和對方比速度。眼下京城裡多少眼睛盯著,我實在不方便貿然拜訪他的大將軍府,搞不好會被哪個有心人大做文章,參一本私下勾連。”

“我去我去。”薑鸞歎氣:“以探望二姊的名義去。天天的一堆跑斷腿的差事。”

裴顯糾正:“任重而道遠。”

他拿起長案上一個大蓮蓬,剝出半碗的新鮮蓮子,仔細把蓮子苦心去了,托在寬大的手掌裡,走過去貴妃榻旁邊,“謝禮。”

薑鸞叼一個在嘴裡吃了,含含糊糊地說,“就你這謝禮,說好的,是禮輕情意重,要我實說,兩個字,寒磣。”

裴顯失笑,拿第二個剝好的蓮子放在她嘴邊。

“阿鸞說說看,怎麼樣的厚禮不寒磣。六千兩金鋌?倒也不是拿不出來。”

“誰給你說要金鋌了?真當我沒見過金子?看不起誰呢。”薑鸞吃夠了蓮子,抬手扯住他的袍袖一拉,把他拉得傾身靠近過來,抬手在他腰間的金鉤帶上摸索了幾下。

素白的指尖微微用力,把金鉤腰帶上掛著的三角長菱形的鬆草紋香囊給薅了下來。

“這個送我。”她把沉水香囊塞進腰間的荷包裡,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荷包,滿意地說,

“勉強算是禮輕情意重了。”

她把香囊薅走,裴顯連阻攔的動作都沒有,耐心等她塞進了荷包裡,這才悠悠地道了句,“阿鸞果然喜歡沉水香。”

薑鸞笑而不語。

她喜歡的香多得很,蘇合香,木樨香,冰片香,沉水香,隻要是清雅的甜香她都喜歡。有幾年的春夏日裡,她甚至在寢殿裡擺滿了時令水果,讓果香縈繞滿室。

沉水香芳馥悠遠,氣味留得久,她出去時衣裳熏沉水香的次數多些,許多人便以為她隻喜歡沉水香,她也懶得分辯什麼。

但自從裴顯打聽她的喜好,身上佩起了沉水香,她便隻喜歡沉水香了。

狹窄的貴妃榻擠了兩個人,她趴在他的膝頭,鼻尖傳來衣裳殘留的淺淡香氣。薑鸞今天心緒不好,損耗精神,昏昏欲睡。

裴顯的手臂摟緊了他。

他兼領著宮禁防務,後宮這幾日的變故怎會不知道。

他今天攔住她問了一句‘為何鬱鬱不開懷?’她不肯答,他便猜出,多半是為了最近鬨得雞飛狗跳的皇家內務事。

他和薑鸞的想法又不同。虎兒現在隻是個小嬰兒,但他會長大,他還有個偏執的母親,不知長大被教成什麼樣。薑鸞是虎兒的小姑姑,喜愛虎兒,他和這小崽子可沒什麼關係。

他原想著,再給三五年的時間。三五年足夠看出小孩兒的心性教養。如果是個乖巧懂事的小侄子,留下又何妨。但如果被他那偏執娘親給教養歪了,視他的小姑姑如仇寇……

他平心靜氣地想,沒長成的小孩兒,養在母親的殿室裡,出點意外夭折了,再正常不過的事。

但薑鸞憐惜小侄兒,把他抱去了紫宸殿,這下倒是棘手了。小崽子以後得好好教。

他的視線垂下,慵懶如貓兒般趴在他膝頭的天家貴女已經快要睡著了,烏黑發尾瀑布般的垂散下來,雙手抱緊他的手臂。

他空著的那隻右手抬起,撫摸她的發頂。薑鸞闔著眼,在他溫熱的掌心裡蹭了蹭。

溫熱的掌心往下,從頭頂,到脖頸,最後停留在她柔軟的小腹部,輕柔地摩挲著。低沉的嗓音從頭頂處傳來,

“阿鸞有沒有想過以後。”

“以後?”薑鸞已經快要睡著了,趴在他膝頭,迷迷糊糊地回了句。“以後就是這樣,你陪著我,我陪著你。我們長長久久的。”

裴顯失笑。

“孩子氣的想法。”

他的動作輕緩,掌心摩挲著薑鸞的小腹,沉吟良久,在私密無人的書房裡說出了心底的謀劃,

“你二兄身子不好。再過幾年,你侄子又要長大了。你如今的年紀,精力,心性,都比你二兄更適合坐那個位子。阿鸞有沒有想過,在最近幾年內,勸說你二兄退位……”

毫無動靜。

他停下話頭,低頭去看。

薑鸞呼吸平緩悠長,在淺淡的沉水香的縈繞下,早已經蜷著睡沉了。

裴顯啞然片刻,把她從膝頭抱下來,安置在貴妃軟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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