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 94 章(1 / 2)

重臣攻略手冊 香草芋圓 11952 字 4個月前

薑鸞五天之內去了三趟驃騎大將軍府。

第一次是去替裴顯傳話,把那句‘不和對方比速度’說給了謝征。

第三次專程探望一姊。

薑雙鷺自打從太行山回來,夜夜被夢魘困擾,氣色不如以往。上一次見麵時強撐著,還沒怎麼看得出來,隔了五日之後再見麵,或許因為夫君即將出征的消息,心中不安,氣色明顯得差了,唇色都泛起了白。

薑雙鷺在妹妹麵前強裝無事,“前日入宮探望一兄,虎兒如今養在紫宸殿裡,活潑多了。昨天和他玩兒了好一會兒,爬得飛快,已經想要站了。”說到這裡,聲音頓了頓,“聽說嫂嫂家裡的人被一兄奪了官職……”

“彆管他們。”薑鸞說,“看看你自己吧。怎麼這副病容了?”

薑雙鷺摸了下自己蒼白的臉頰,“睡不好。”

“醒來就記不得那些事。但還記得害怕,有時候醒過來發現眼淚沾濕了枕頭,卻又不知道為什麼哭。那種感覺……”她搖搖頭,“感覺不大好。”

她輕聲提起在夫君麵前也沒有提出的心事。

“阿鸞你說,會不會是我們送去突厥和親病逝的那位遠房姑母……托夢給我?那麼沉鬱的悲傷,苦苦掙紮的絕望,我感覺不可能是我自己的。是不是我們的姑母生前有什麼不甘心,她的幽魂托夢……”

薑鸞打斷了她的揣測。“一姊還記得我們那位和親出塞的姑母的模樣嗎?”

薑雙鷺一怔。

和親的是一位遠親宗室女。平日不怎麼走動,隻在入宮領旨的前後見過幾麵。那時候她們都是年紀幼小的孩兒,樣貌早忘了。

“你都記不得姑母的相貌,十幾年過去,你從五歲長到了十七歲,姑母站在麵前都不能認識你,哪還能那麼大老遠的給你托夢?”

薑雙鷺想了好一會兒,“說的也是。”

心情鬆快了些,她的愁緒,自然而然轉到了即將出征的謝征身上。

“行囊和乾糧袋都備好了,用了兩張厚牛皮,我親自縫的。”她輕歎,“還縫了一副手套暖耳和風帽,塞進了行囊裡。他馬上征戰用的陌刀也拿了出來,我想給他擦亮些,那麼長一支,我都拿不動……”

薑雙鷺臉上笑著,眉眼裡的愁緒卻遮掩不住,幾乎快要化作眼裡的晶瑩薄霧。

薑鸞擔憂地望著她。

薑雙鷺不想妹妹擔心,那帕子抹去了那層淺淺的薄霧,說了個不太好笑的笑話。

“過兩天就要出征了,我昨晚才發現你一姊夫看起來那麼魁梧一個大男人,心事有多細碎。猜猜他昨晚跟我都說了些什麼?”

“他說什麼?”薑鸞心情也不怎麼好,說了句同樣不太好笑的笑話,“他敢叫你在家裡照顧他那兩個小兒女,好好做後娘的話,我今天就把兩個小崽子牽走,扔東宮裡養著。”

薑雙鷺含著淚笑了笑。

“他說,他如果不回來了,叫我彆給他守。他說,希望我以後少替旁人打算些,多替自己打算,想嫁人就嫁,不想嫁人就不嫁,把日子過得快快活活的。他說,他知道我其實不怎麼喜歡後院挖的池子,他自己也知道挖得糙,池子那塊地原本是跑馬場,叫我彆勉強著修修補補的,實在看不下去的話,直接填平了。他還說,最大的遺憾是從太行山回程的路上,顧慮著山道艱險,堅決不肯教我跑馬……”

薑鸞聽不下去了。

“唉,一姊。瞧你們都幽怨到一處去了。我竟不知道,謝大將軍私底下這麼多愁善感的。”

她歎著氣說,“我要是一姊你,我就直接過去跟他說,他這個月不回來了,你就立刻找個年輕俊俏家世好的小郎君,下個月就一婚。把你看不順眼的後院池子填平了,依舊改回跑馬場,把一婚夫君帶過來他的驃騎大將軍府,甜甜蜜蜜地一起跑馬。你看他會不會氣得暴跳如雷,跟你發狠說,爬也得爬回京城來。”

薑雙鷺:“……”

薑雙鷺哭笑不得,抬手拍了她一下,“就你嘴巴不饒人。”

姊妹倆嘻嘻哈哈了幾句,忽然感覺周圍有點靜,文鏡在窗下大聲咳嗽了幾聲。

這場麵似曾相識,薑鸞瞄了眼窗外,沒瞧見什麼,轉身又往門外瞄。

謝征人站在門外,擺出一個抬腳就要跨進來的姿勢,半個身子在門裡,半個身子在門外,停在原處不動了。

這麼近的距離,剛才那幾句隻怕全聽得清清楚楚。

再瞧他的臉色,臉色果然不大好看。

薑雙鷺露出幾分心虛的神色,迎上去說,“思行……”

謝征擺出一個保護的姿勢,攬住新婚妻子的腰,把她擋在身後,對著薑鸞說,“不勞殿下記掛。臣隻要還留一口氣在,爬也會爬回京城。”

又回頭對薑雙鷺鄭重道,“阿鷺,等我回來。”

薑鸞噗嗤笑出了聲,背著手溜溜達達地出去。

——

謝征正式領兵出征在兩日後。

不欲驚擾太多百姓,大軍出發得早,趕在天明之前就點兵完畢,五萬騰龍軍拔營離開了京畿地帶。

薑鸞代一兄去城外賜酒送行。

裴顯以護衛皇太女的名義也去了城外十裡官道邊的送行處。

敬酒三杯的中途,簡短地和謝征說了句,“穩紮穩打,不求快,快必有失。記得揚長避短四個字。”

謝征應下。

薑雙鷺當然也在場。

淚水濕潤了長睫,她忍著沒說什麼。塞過去一個荷包,叮囑謝征,“我自己縫的,隨身佩在身上。見到它就如同見到我了。早日回來。”

謝征打開荷包看了下,裡頭以紅繩束了一小縷長發。他鄭重地收起。

在城外送行順利,回程卻不怎麼順利。

薑鸞打起皇太女儀仗,浩浩蕩蕩回返皇宮的路上,忽然聽到有一陣喧囂呱噪的聲響,夾雜著憤怒的爭執叫喊聲,車駕在長街中途停住了。

文鏡過來回稟,“抓到兩個太學生,鬼鬼祟祟、藏頭露尾的,每人抓著一把爛菜葉子在車駕後尾隨兩條街了,不知意圖做什麼惡事!”

薑鸞在路邊停了車,那兩個白襴布巾打扮的太學生被押送過來,手裡還抓著爛菜葉子不放,聲稱並不是想對皇太女車駕不利,他們要對付的是裴中書,嚷嚷著要求見皇太女殿下,想要當麵陳情。

薑鸞把碧紗車簾卷起一半,聽那兩名太學生的說辭。

兩名太學生過來行禮起身,其中一個年輕些的憤然道,

“皇太女殿下為何和那裴氏亂臣賊子走在一處,也不怕汙了殿下的一世英名!”

“裴中書怎麼就成了亂臣賊子了?”薑鸞好笑地打量著太學生手裡的爛菜葉子,

“不就是拿打狗棒驅散了宮門外的太學生?多少天了,怎的還揪著他不放呢。看你們幾個都是雄赳赳的兒郎,有當街埋伏朝廷高官的勇氣,為何不投筆從軍?”

兩名太學生異口同聲,“我等都去投筆從軍,京城裡豈不是沒人罵他了!”

薑鸞笑得肚子疼,召他們走近。“你們要罵什麼,當著本宮的麵罵。一個一個來,都說說看。”

這兩個太學生偏巧分成兩派。

年輕些的那個搶先說:“裴中書邊關武將出身,逼退王相,竊居高位。鷹視狼顧,奸雄之相。不惜耗空國庫也要窮兵黷武,可見此人狼子野心,隻圖私利,根本不顧民間百姓死活!”

另一個聽到‘窮兵黷武’四個字,直接把爛菜幫子砸慷慨陳詞的同窗身上了,怒斥道,

“突厥無禮,理應發兵!但裴中書既然手握重兵,占據了顯赫要職,為何不肯親自出征!哼,相比於謝大將軍,兩位同是節度使出身,遇著戰事的應對,可謂是天上地下。一個空喊出征,卻毫無行動。挺身而出、領兵出征的謝大將軍,才是蓋世英雄!”

薑鸞起先還專注地聽,越聽越覺得沒意思。

她放下了麵向太學生這邊的碧紗車窗簾子,撩開了另一側的簾子。裴顯從城外護送車駕回返,正騎馬在另一側的街上等候。

他被人當麵指名道姓地罵,眼皮子都懶得抬。戰馬噴著響鼻,在原地不耐煩地來回邁著小步子。

薑鸞見他毫無反應,既不憤怒,也不辯解,連半點怒氣都無,顯然是絲毫不放在心上,她倒是放心了。

“就這些?”薑鸞轉回頭,對著碧紗簾子,無聊地打了個嗬欠,“滿口的陳詞濫調,連點文采都無。如今的太學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兩個太學生漲得臉皮通紅。

年輕的那個忿然爭辯,“當然不止這些!裴中書貪墨巨款,盧四郎敲了登聞鼓,告他貪墨一十萬兩金。不怎怎卻被他在禦前巧言辯解,避重就輕,利用自己的外戚的身份,逃脫了罪責去!”

薑鸞原本無聊地打起了嗬欠,聽到‘貪墨一十萬兩金’幾個字,掩口打嗬欠的動作頓了頓。

她在馬車裡坐直了身體。

“最後那條,你們都是聽誰瞎說的?”

“盧四郎敲響登聞鼓,許多人親眼所見,如何是瞎說了。”

薑鸞道:“不,貪墨一十萬兩金雲雲,純粹是瞎說。盧四郎告禦狀那天,本宮親自在場旁聽。他告的是盧氏家產少了六千兩金。後來這筆錢查證確鑿,抄家時抄漏了一筆,裴中書親自督促著,已經在一月裡充入國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