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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園墜落 鈕祜祿檸檬 76817 字 18天前

第一百零一章 變故

“所以亞列讓你過來給我帶個消息?”拉斐爾臉上的笑意漸深,“他終於走到這一步了。”

“下一步要怎麼做?”葉霖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對拉斐爾的計劃興致缺缺。

拉斐爾轉過身,臉上帶著溫和的笑:“當然是給他製造一些麻煩了。”

“麻煩?您又想做什麼?”葉霖一副作壁上觀的姿態:“一般的麻煩可動不了他。”

“我知道,我為他準備了一份大禮。”

拉斐爾並不在意葉霖的態度:“這件事你可以不參與,畢竟這跟我們的約定無關。”

“那麼,祝您成功。”

“不想留下來聽一聽我的計劃嗎?”拉斐爾似乎篤定了葉霖不會真的離開一樣:“我打算從之前那次探索下手。”

不出所料,葉霖果然停下了腳步:“您要怎麼下手?”

“我找到了一些他放出異形生物蓄意謀殺的證據。”

拉斐爾說的十分清晰:“當然,收受賄賂,斂財這些罪名的證據我也準備好了。”

“您打算讓誰開這一槍呢?”

“啊,當然是由我親自來了?”拉斐爾一副理所當然地樣子。

“我是說,聯合探查的那一次。”葉霖將視線落在拉斐爾身上,像是求證:“您打算讓誰來?”

“當然是這件事裡毫無疑問的受害人啊。”

“你要讓寧弈去?”葉霖瞬間反應了過來:“你不是說要——”

“保護實驗體。”拉斐爾的語調冷了下來:“但他最合適的人選。”

“參與聯合行動的人都可以做這個證人。”

拉斐爾立刻明白了葉霖的意思:“你想替他去?”

“不可以嗎?”葉霖說的很平靜:“這件事我全程都有參與,他可以,我為什麼不行?”

拉斐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目光裡帶著些疑惑。

“如果你這麼堅持的話,”拉斐爾鬆了口:“我沒意見。”

“不過你要考慮清楚,突然翻出這件事,是個什麼性質。”

“我明白。”葉霖嘴上說的平和,到底還是沒讓一步:“謝謝您的提醒,我會做好準備的。”

葉霖說完就轉身離開了,拉斐爾長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真是跟你一個脾氣啊,米迦勒。”拉斐爾小聲說到:“一樣的倔。”

深夜,一條緊急通訊把寧弈叫來了決策署。

他揉著眼睛,滿臉怨氣的等在亞列的辦公室,旁邊站著同樣被半夜薅起來的以諾。

兩個人沉默的盯著對方,無形的怨氣充斥在這個空間裡。

寧弈平靜又麻木的盯著牆壁出神,以諾迷蒙的雙眼都不知落在了哪裡。

亞列帶著濃重的黑眼圈走進了辦公室,看到已經等候在這裡的兩個人,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裡維奇深夜舉報,直接上達天聽:賽拉弗正巧失眠,連夜把大家都叫回來加班。

雖說人年紀大了容易失眠,但是未免也太巧了點。

亞列有苦難言,隻好任勞任怨地乾活。

裡維奇舉報的還不是彆人,而是一個提起來整個決策署都得頭疼的大問題。

米迦勒在二十年前,在邊境的一處聚落和域外人有交易,具體交易內容不得而知。

裡維奇堅持確有此事,但是具體交易了什麼嗎,他卻始終不肯明說。

他強烈要求等到調查完畢在公布自己搜集到的證據。

這個關頭裡維奇突然跳出來吸引火力,很難不懷疑是為了給貝列特擋槍。

參與調查的人選直接被裡維奇點名,賽拉弗不知道處於什麼心態,竟然同意了。

亞列哈拉斐爾硬勸半小時無果,隻能被迫按照計劃行事。

簡單幾句話交代完了任務,亞列就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離開。

“你們可以回去了,”亞列雙目無神地盯著天花板,“明天一早出發。”

寧弈聽完,夢遊一樣的出了決策署,回到宿舍大腦才恢複運轉。

靠,裡維奇這個大混蛋,寧弈忍不住罵了一句。

“你那邊怎麼說。”亞列點開了通訊,疲憊的聲音傳了過去:“你安排的怎麼樣了?”

“你放心,一切順利。”拉斐爾的聲音聽起來很清晰:“裡維奇的行動阻攔不了我。”

亞列用手摸了一把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不對,裡維奇把那小子支走了,你要怎麼辦?”

“我已經找到了替代他的人。”

“你放心,在他們回來之前,我會讓這件事結束的。”

域外飛沙走石,酷烈的陽光晃得人根本睜不開眼睛。

伊甸園的穹頂隔絕了大部分的光線,確保它始終處在一個適宜人類生存的區間。

域外沒有這種技術,在極端異常的天氣裡,再一次屍橫遍野。

這早就是域外的常態了,隻不過看了這麼多次,還是有點於心不忍。

寧弈踢開了腳下的垃圾,眯著眼睛看向遠處。

“應該就是那裡吧?”

遠處隱約可見一處荒廢的建築群,在熾熱的空氣裡上下浮動。

“一路過來都沒見到什麼人,”以諾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伸手搭在了眉毛上方:“過去看看吧。”

“你說為什麼非要指派咱倆過來。”

寧弈一邊走一邊不忘吐槽:“這種任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我哪知道。”以諾同樣不理解:“跟你還能有點說頭,跟我有個什麼關係?”

裡維奇不知道在發什麼瘋。

眼前的建築群不斷地遊移,始終無法接近。

他們不得不停下來休息,在這種天氣下行進簡直是天方夜譚。

周圍一片是茫然的沙漠,連飛鳥走獸的影子都見不到。

隻能見到一些大型動物的骸骨。

寧弈拿出了地圖,按照事先標記的方位,又確認了一遍。

以諾靠了過來,伸手在地圖上標注了幾個地點。

“這是我們路過的地方。”

“這片區域沒有什麼標誌物,確認方位有點困難。”

以諾說了幾句就停了下來,這裡的天氣實在太炎熱了,即便他們有隨時調節提問的設備,仍然能感覺到一陣一陣的熱浪。

那座建築群仍然在他們眼前搖曳,卻始終無法觸摸到。

幾個小時後,他們看著先前留下的路標,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第一百零二章 目的

“哇哦,”以諾棒讀的毫無感情:“我們又回來了。”

寧弈發出了兩聲乾巴地笑。

傍晚的空氣瞬間冷卻,一陣狂風吹過,眼前的沙丘就變換了形態。

在這片沙漠裡,一天不知道要發生多少次沙暴,往往一個瞬間,地形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這裡想找到目標,急需一個經驗豐富的向導。

可惜周圍幾十裡荒無人煙,根本不可能有人來領路。

他們再一次留下了標記,再一次啟程。

沙漠上空懸掛著璀璨的銀河,難得有這樣好天氣的夜晚。

深藍色的夜空靜謐而溫柔,下方站著兩個快到崩潰邊緣的人類。

“第幾次了?”以諾伸出胳膊肘捅了捅寧弈:“你數了沒?”

寧弈搖了搖頭,內心被錘煉的無悲無喜。

“我懷疑裡維奇的目的是搞我們兩個。”以諾深吸了一口氣:“沙漠裡很難辨彆方位,再說了——”

“為了一個二十年前的舊案讓我們來這裡,他們肯定提前串通好了。”

“伊甸園肯定出事了。”

“哇,”寧弈豎起了大拇指:“你的想象力真豐富。”

以諾白了他一眼,繼續說了下去:“突然翻舊賬本來就很奇怪好不好。”

“裡維奇肯定有點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彆這樣,”寧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怪瘮人的。”

看不出來以諾還會陰謀論。

以諾看上去十分無語:“喂,我說正經的,你能不能認真點。”

“對不起,”寧弈清了清嗓子,努力的嚴肅起來:“照你這麼說,裡維奇的目的是什麼?”

“現在還不太清楚,不過嘛——”

以諾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奇怪的瘮人:“告發一個死人沒有任何意義,裡維奇也不會突然搞這麼一出。”

“第一種情況,他要給貝列特擋槍,所以隨便找了個理由;第二種,就是確有其事,不過可能性很小。”

“第三種,也是最有可能的情況。”

“伊甸園內鬥,裡維奇要用米迦勒這件事打擊跟他有關的人。”

“跟米迦勒有關的人掰著手指頭都可以數——”

寧弈突然收了聲,沉默了下去。

以諾似乎對此早就有預感,對寧弈的表現沒有絲毫意外。

“那他,會不會有危險啊。”

寧弈知道最好彆再以諾麵前亂說,可實在是忍不住。

他剛剛過渡到曖昧期,有一點消息都能讓他在意好久。

“我不知道。”以諾說的特彆直白,語氣中隱約有點期待:“這麼想也不錯。”

“他早該吃點苦頭認清那幫人的真麵目了。”

寧弈把想說的話咽了下去,默默的在一邊充當背景板。

“你至於嘛,”以諾對他的反應很是不解:“我隨口一說而已。”

寧弈有些艱難的露出一個微笑,心裡被攪成了一團亂麻。

真不知道伊甸園那邊怎麼樣,葉霖現在還好嗎?

“我勸你最好不要聯係他。”以諾一眼就看破了寧弈那點小心思:“否則坐實了你們串通一氣,下場會更慘。”

第一百零三章 故事

寧弈頓了一下,收回了手。

以諾這個人一般不會跟他誇張,他說的下場很慘,那必然是實際意義上的慘烈。

“你好熟練啊,”寧弈忍不住吐槽:“你看著挺老實的,怎麼是這種人。”

‘老實人’以諾冷笑了一聲,在寧弈複雜的目光下,用輕快的語調說出了相當凶殘的事實。

“我見得多了。”

寧弈無話可說,隻好歎了口氣:“慘哦。”

“還好吧,也就是一幫大人每天笑裡藏刀的,看多了就沒意思了。”

以諾聳了聳肩,用一副無所謂的口吻說到:“真不好意思啊,沒忍住,稍微陰謀論了一點。”

“你彆論了,怪嚇人的。”

寧弈十分譴責的看了以諾一眼,後者卻不以為意。

“不然每天多無聊啊,你以為誰都跟他一樣啊?”

以諾歎了口氣,目光裡透著懷念:“要是老師他們都還在就好了,我也不用攤上這種事。”

“我說,找個地方紮營,咱倆好好聊聊。”

寧弈十分鄭重地將胳膊搭在了以諾肩膀上:“好歹咱倆也是過過命的交情。”

“拿開,沉死了。”以諾毫不留情的吐槽。

他們尋找了一片背風的沙丘,做為臨時的營地。

兩人麵對麵坐著,隔著一盞昏黃的風燈。

“這個,我應該從哪說起。”

以諾慢慢的回憶起當初的事情:“我從小就跟著老師了,不過老師平時挺忙的,我一個人確實很無聊。”

“研究院那個時候沒有跟我差不多的小孩,後來我們還是在米迦勒那裡見麵的。”

以諾說起這一段的時候,神情裡有一種淡淡的失落。

“我跟葉霖認識了,差不多二十年吧。”

以諾掰著指頭算了一下時間:“後來我們倆又認識了哈娜達。”

“然後呢?”寧弈忍不住追問了下去:“後來你們是怎麼——”

“我這不正要說嗎?”以諾嫌棄的眼神一閃而過:“你急什麼。”

寧弈立刻閉了嘴,舉手投降。

“唉,十三年前,那個時候剛好趕上假期,我那天晚上回到家的時候,老師就出事了。”

“那個時候一片混亂,我也不知道他們怎麼調查的。”

“總之,他們得出了一個結論,是米迦勒殺了老師。”

“你覺得有問題?”寧弈串聯著整個故事,將拉斐爾敘述的和以諾敘述的做了一個對比,試圖找出不同。

“肯定有問題好不好!”以諾激動的一拍手:“我從小在他倆跟前長大的,他倆什麼關係我能不清楚?”

“所以你一直都不相信調查結果?”

“那種狗屁東西誰愛信誰信。”

“那他怎麼說?”

以諾的神情瞬間黯淡了下去:“他說不知道。”

“啊?”寧弈被這個答案弄得措手不及:“這怎麼說?”

“他說,他不知道。”以諾又重複了一遍:“當年調查組從他嘴裡就問到這一句話。”

寧弈稍微活動了一下四肢,深呼吸了幾次。

“調查組真的就問出了這麼多?你確定沒有隱瞞。”

“隱瞞什麼?”以諾搖了搖頭:“他父親是第一嫌疑人,你覺得他們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知情的人嗎?”

寧弈沉默了下去,聽著以諾絮絮叨叨。

“我們後來幾乎沒再見過麵,也就是葬禮那天見了一次,不過也沒說話。”

“我一開始也鬨著不肯相信,日子長了,也就沒再提這事。”

故事似乎到此就落幕了,寧弈沉默了半天,才憋出來一句:“沒了?”

“沒了!”以諾沒好氣的說到:“你還想要多長?”

“起碼來個愛恨情仇交織——你打我乾嘛!”

在還嘴和動手之間,以諾選擇了動手,朝著寧弈額頭就是一個暴栗。

“你打我乾嘛!”寧弈心裡不服,委屈的聲音越來越大:“我做錯了什麼。”

“你沒錯,是我的錯。”

以諾十分誠懇地說到:“我錯在就不該聽你的,還錯在沒早點封你的口。”

寧弈被以諾眼中的殺氣一震,徹底消停了。

“不對啊。”他再一次向以諾提出了質疑:“他們為什麼沒有把你留在研究院?”

“你怎麼會去了衛隊?”

“我樂意。”以諾輕聲細語,卻說出了一種危機四伏的感覺:“貝列特掌權,怎麼可能容得下我。”

“他要想徹底掌握研究院,當然要把我們這些人都清理了。”

“所以你就去了衛隊?”寧弈繼續追問到:“之後呢?”

“在邊境呆了幾年,回來之後也是幫忙訓練訓練新人。”以諾歎了口氣:“早知道不回來了。”

這個夜晚出奇的平靜,域外的寒風止息,是一個好天氣。

千裡之外的伊甸園注定不能平靜。

裡維奇突然揭露當年的舊事,貝列特也開始步步緊逼。

拉斐爾注視著表盤上的指針慢慢的行走,僵持的局麵已經被打破,就像時間不斷地向前走,無法阻擋。

她拿起了手邊的硬盤。

上麵是貝列特研究人為催化生物變異的記錄。

這場遊戲已經到了該結束的時候。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寧弈他們就踏上了路途。

清晨的溫度最適合趕路,他們再一次確認了任務地點的具體方位,朝著大漠中的某一個方向前進。

沙漠上留下了他們的腳印,很快又被風沙掩埋了。

在經曆了一個又一個的海市蜃樓之後,他們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這裡一片死寂,隻有風聲呼嘯。

“裡維奇到底想乾什麼。”寧弈的嘴角抽了抽:“這裡能有什麼。”

“在這種地方找米迦勒二十年前留下的交易證據。”

以諾在沉默中終於爆發:“不是,他有病吧。”

“我大概明白了他什麼意思了。”

寧弈拍了拍以諾的肩膀,頭頭是道的開始分析:“你看,你的老師是死在米迦勒手裡對吧?”

“理論上是這樣。”

“派一個跟他有仇的人過來調查,才能保證不會有人故意隱瞞。”

“當然,這個人確實沒選好。”

以諾狠狠的翻了個白眼。

“這麼多年都沒長進,難怪當年米迦勒沒選他。”

“怎麼說?”

第一百零四章 屠殺

“以後有機會細說,不過我知道的也不太多。”

“好吧。”寧弈爽快的答應了下來:“那我們還搜查嗎?”

這片建築群規模不小。

倒塌的大樓形成了一個避光場所,內部的電路早已斷連,黑漆漆一片。

他拿著冷焰火穿行在大樓裡。

大樓的每一層被擠擠挨挨的分成了許多狹小的房間。

陳年乾涸的血腥味直衝人的天靈蓋。

寧弈擰著眉頭,一件一件地推開了屋門。

扭曲的屍體被隨意的丟棄在這裡,屍體上布滿了彈孔。

這種直徑的子彈,似乎隻在伊甸園見過。

寧弈跨過屍體,在屋中搜索的時候,從地板翹起的縫隙裡見到了一枚彈殼。

氮碳上的字跡有些模糊不清, 寧弈將東西仔細的收好,小心的離開了這個空間。

從牆上噴濺的血跡來說,這裡應當是發生了一場屠殺。

大概是在一個夜晚,這裡的居民在睡夢中聽到了槍聲,從夢中悠悠轉醒,發現這些槍口對準了他們。

或許他們也搞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才招惹了這樣一場慘劇。

寧弈看的頭皮發麻,越往裡走,血腥氣就越重。

從白骨上看不出他們生前經過了怎麼樣的恐懼,隻能從肢體動作上略知一二。

無數的人拚命的想要逃出這方煉獄,最後都倒了下去。

在海域的懸崖下他見識了無數枯骨,遠遠不及這裡帶給他的衝擊大。

這是人為製造的屠宰場,拚命逃跑的居民就是待宰的羔羊,緊接著屠夫舉起了手裡的槍。

寧弈被虛幻的槍聲驚出了一身冷汗。

屍體腐朽的臭味和血腥味縈繞在這裡,熏得人幾乎無法睜開眼睛。

寧弈屏住呼吸,小心的邁過了通道裡堆積的屍體,走向了更深處。

這裡的電梯早已廢棄,連電梯門已經消失不見。

廢棄的電梯箱體上有幾具屍體,看起來應該是驚慌逃竄的時候,失足跌落的。

他無法再用言語去形容這裡的慘劇。

人類賴以生存的空氣變成了令人窒息的毒藥。

寧弈呼出一口濁氣,準備離開這個地方。

冷焰火的光亮在牆角一晃而過,被悄悄地吃掉了一塊。

寧弈走上前去,在牆壁上發現了一處暗門。

他推開了暗門,發現了一處蜿蜒向下的樓梯。

地下會不會有什麼東西呢?寧弈一邊想著,一邊發送了信號。

這裡的陰寒比大樓內更甚。

冷風吹過,在這個空間形成了奇特的哨音,淒厲的回響在這裡。

樓梯是鐵製的,已經被滴落的水滴腐蝕的鏽跡斑斑,這裡沒有任何光源,一片黑暗。

寧弈很快下到了底部。

這條暗門連接著大樓的通風管道,儘頭有一個小小的隔間,看大小正好能塞下一個小孩。

說塞進去也夠勉強的,寧弈目測了一下,這個地方至多容納一個五六歲的小孩。

寧弈在通風管道裡艱難地前進,時不時就要被碰一下頭。

他呲牙咧嘴的將這裡掃視了一遍,用一種扭曲的姿勢坐了下來。

這個小隔間下方,有一個隱藏的空間,從外部看,這裡位於兩層樓中間的夾層。

他打開了通風口的百葉窗,跳進了這個空間。

第一百零五章 吊墜

這棟樓設計的有些特殊,從外觀上看上去是一層的空間,實際上是兩層。

這裡的另有一條樓梯通向外界。

寧弈推開了屋門。

走廊內濃重的血腥味再一次迫使他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這裡的情況沒有好多少。

牆壁上到處都是彈孔,一些身著伊甸園製服的衛兵也倒在了這裡。

這裡更像是發生了衝突的戰場,沒有那種發生那種壓倒性的屠殺。

走廊的儘頭連接著一個小小的露台。

兩具屍體依偎在一起,從骨架上可以找到嵌入的彈孔。

他們身中數槍,最後好像是走投無路一般,在這裡自殺。

一顆子彈從側麵貫穿了他們的頭骨。

從骨骼的結構上判斷,這是一男一女兩具屍體。

他們依偎著一起赴死,生前或許是戀人,又或許是夫妻。

寧弈仔細地檢查了一遍屍體,在下方的血汙中找到了一個小小的吊墜。

吊墜設計的很有伊甸園的風格。

寧弈輕輕的打開吊墜的夾層,在裡麵找到了一張縮印的照片。

上麵是一家三口的合照,因為拍攝技術的問題有些模糊不清,寧弈對著冷焰火仔細的辨彆了許久,看出了一身白毛汗。

照片裡的那個小孩跟葉霖神似,乍一看就是幼時的他。

寧弈一個激靈,猛地合上了吊墜。

不可能吧,他怎麼會是這裡的居民?

寧弈勉強鎮定下來,走回了一開始的房間。

這裡距離那個空間最近,如果想要藏匿一個幼兒,這裡是最方便的地方。

他將那個小小的房間翻了個底朝天。

所有的痕跡都被抹去了,火盆裡殘留著一層厚厚的灰燼,大概是他們預料到了危險,提前銷毀了資料。

寧弈在心裡做出了猜測:這一對父母燒毀了所有的資料,將自己的孩子藏匿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然後出去引開了敵人,最終死在了露台上。

伊甸園沒有進行二次清剿,到底是沒發現,還是因為受到重創,不得不撤離呢?

“你在這發什麼呆?”

以諾從頭頂的通風口跳了下來:“看什麼呢?”

“啊,沒什麼。”

寧弈順手將吊墜藏了起來:“我這裡沒什麼發現,你呢?”

“沒有。”以諾攤了攤手:“我懷疑他們就是故意的。”

“那我們走吧,沒什麼東西好看的了。”

走出大樓的時候正當傍晚,溫度漸漸降了下去,陽光將雲層染成了金色。

崩塌的高樓,地上雜亂的骨骼,周邊的荒草,還有掩藏在底下的住所。

這裡不再有人窺視,風撒謊吹散了一切的痕跡。

寧弈走出大樓,站在這裡的時候,記憶中的場景突然和現實重疊。

記憶裡也是傍晚的天氣,他和剛剛認識的朋友一起爬上了露台。

這裡對於兩個小孩來說也算一場刺激的冒險。

已經被封存的記憶破土而出,在寧弈的心底裡生根發芽。

“媽媽!”

剛剛三歲的小孩說話還不是太利索,卻充滿了活力。

一個麵目模糊的女人轉過身來,溫柔的迎接了自己的孩子。

“你回來啦,去哪裡玩了?”

“我沒有亂跑,哦對了,媽媽。”

他聽到了記憶裡孩童稚嫩的聲音:“我認識新朋友啦!”

“真棒,” 女人似乎是在笑:“他叫什麼名字呀?”

“他叫——”

他情不自禁的念出了那個名字。

回憶到這裡戛然而止,寧弈從回憶裡驚醒,在原地愣了好一會。

“呼,你嚇我一跳,”以諾拍著胸口,一臉心有餘悸:“想什麼呢你,叫你半天也沒反應。”

“我,我剛剛乾什麼了?”

寧弈臉上出現了明顯的遲疑,以諾盯著他看了半晌,幽幽的歎了口氣。

“你突然對著空氣說話。”

“我,我沒說什麼吧?”寧弈有點心虛,咳嗽了一聲:“你聽到了嗎?”

以諾神情困惑的看著眼前的人,搖了搖頭:“我沒聽懂。”

“什麼?什麼沒聽懂?”

寧弈不由得追問到,他太想知道剛剛自己脫口而出的名字是在叫誰了。

“額,你剛剛說——”

以諾儘力的模仿了一下他的發音,隨後就宣告放棄了:“我是真的不知道。”

這聽起來也不想伊甸園的發音啊。

寧弈心裡瞬間沒了底,乾脆打了個馬虎眼,把這事敷衍過去了。

以諾沒有跟他較真的心思,也將這件事拋之腦後了。

不過這一段記憶明顯跟自己在實驗室的記憶有衝突。

寧弈按著額角,覺得自己的頭快要爆炸。

這兩段記憶,到底哪一段才是真實的呢?

兩者都是真實的,或者說兩者都是虛假的?

那他記憶裡的母親是誰?

在伊甸園的經曆告訴他,他是一個父母健在的伊甸園普通居民,被所謂的命運選中。

寧弈對自己的親生父母沒有任何的感覺,他並不存在有關親情的記憶。

但是這個片段的記憶裡。

雖然那個女人看不清麵貌,寧弈仍然能感受到一份特殊的牽絆。

似乎冥冥之中有一條線連接著他和那個女人。

“喂,你到底怎麼了?”

以諾走到他旁邊坐下,目光平靜地望著遠方.

“沒事。”寧弈心不在焉地回答到。

“你這個人,”以諾笑了一聲,帶著些調侃的語氣:“平時對我們的事情刨根問底比誰都積極,怎麼到自己身上就變成了鋸嘴葫蘆了?”

寧弈垂下頭沒說話,兩個人靜靜地坐在一起,聽沙漠裡呼嘯的風聲。

“以諾,那個,”寧弈終於開了口:“你見過你父母嗎?”

以諾愣了一下:“沒有,怎麼了?”

“沒什麼,隨口一問。”寧弈正打算敷衍過去,以諾又開了口。

“我從來沒聽彆人提起過,包括老師。”

以諾說到這裡,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我以前不知道啊,看彆的小孩都有爸媽,就天天跑去問老師。”

“然後呢?”

“老師被我煩的受不了,就說‘以後我就是你爸,彆問了,玩去吧’。”

“我居然覺得挺合理的。”寧弈摸了摸下巴,嚴肅的得出結論:“古人不是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嗎?”

以諾樂得肩膀都在抖:“你說得跟老師一模一樣。”

第一百零六章 真實

“你以後就真那麼叫了?”

“對啊,不過稍微長大點就不叫了。”以諾抬頭望著天上的繁星:“那時候叛逆期,一天能跟他吵八百回。”

寧弈咳嗽了一聲,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一樣,彆扭的轉過頭去。

“說起來還有點後悔的,”以諾的語調依舊輕快,說出來的話實在悲傷:“那個時候盼著早點長大,以後就沒人管我了。”

這個夢想成真了。

“額,那個,你——”

寧弈不知道作何評價,也不太會安慰人,隻好跟著一起抬頭望天。

讓他說風涼話倒是挺擅長的,嘴賤也是信手拈來,唯獨安慰人這一條。

他的情感經曆太少又太淡薄,掏空詞庫也隻能湊出來你彆難過了。

頂多加一句彆哭了。

不用接受藥物注射和實驗的日子,也得等到加百列有空的時候,才會帶他出去。

說來也奇怪,本來該印象深刻的畫麵,都被時間洗成了一張張發白的紙片,色彩褪去的遠遠超過想象。

他的記憶並沒有那麼貧瘠,卻又空洞的可怕。

寧弈從中體會不到一點感情,隻好通過更加誇張的語言和行為去觀察這個世界。

從彆人的反應上推斷這個人到底對自己抱有什麼樣的感情。

這正常嗎,寧弈在心底開始反思,這好像不正常吧?

“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唄。”

“你問咯。”

“假如,我說假如啊。”寧弈儘力的做出了一個假設:“一個人,從小到大都在同一個地方生活,直到有一天,他發現他過去的記憶可能有問題。”

“你說他該怎麼辦?”

以諾摸著下巴,仔細的打量著寧弈:“你是在說你自己嗎?”

“喂,你這就沒意思了啊。”

寧弈趕忙打斷了以諾的話:“這怎麼可能是我!”

“好吧,”以諾聳了聳肩:“不是你就不是你咯。”

寧弈鬆了口氣,隻聽以諾繼續說到:“該怎麼過就怎麼過,這不全看他自己。”

“好吧,謝謝。”

“行了行了,早點歇著吧,還要快點趕回伊甸園去。”

以諾站起來往營地裡走去:“你早點睡啊。”

“哦,好。”寧弈答應了一聲,還是坐在原地沒有動。

“還想呢?”以諾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到底在擔心個什麼?”

“我,不知道。”寧弈難得有這麼迷茫的時候:“要是過去的一切都是假的怎麼辦?”

“那你這個人總是真的吧。”

無論記憶真實與否,現在經曆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我好歹一個大活人,這總不能是假的吧?

寧弈放棄了思考這種問題,打算從另一條路解決這個問題。

那我去見我一下我爸媽,很合理吧?

大不了從頭查一查自己的身世,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寧弈心滿意足的回到帳篷裡躺下,臨睡前再一次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思考這個事情它就是不適合自己。

離開時伊甸園難得熱鬨一場,回來的時候更是氣氛壓抑。

連天空裡都多了幾絲烏雲。

寧弈跟以諾一回來就被決策署的人帶走了。

第一百零七章 發現

他們被分彆帶入了單獨的審訊室,決策署的工作人員匆匆走了進來,就開始問話。

“在那裡發現了什麼?”

寧弈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仔細回想過程,緊接著就敘述了當時的場景。

一切都有真憑實據,隻有那個吊墜的事情被他瞞了下來。

從思考到做出這個決定不過幾秒鐘。

其實以他的立場和身份來說,交代全部才是正確的選擇,但那個瞬間他還是猶豫了。

如果這個吊墜會引發什麼問題的話。

他選擇遵從自己的私心。

離開審訊室的時候,離得老遠都能聽見前方傳來裡維奇難以置信的咆哮聲。

“什麼?這不可能!”

“他們絕對說謊了!”

寧弈和以諾站在走廊裡麵麵相覷,對裡維奇的行為表示了不解。

雖然這次是我對不起你,寧弈在胸口畫了個十字,那我以後少罵你兩句吧。

差點忘記了這個吊墜。

寧弈下意識地將手探向自己的衣服上的暗袋,又覺得太引人注目,把手放了回來。

得找個機會去問問葉霖,看他知不知道這件事。

寧弈垂下頭,在決策署裝的乖巧,實際上心裡全是一些叛逆的想法。

擇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就去。

他的行動力一向高超,回研究院跟拉斐爾簡單彙報了一下情況,獲批了一個短假之後,立刻風一樣的刮回了家。

來的次數太多,搞得寧弈都以為這是自己家了。

寧弈站在大門口,摸了摸鼻子,抬腳就走進了大門。

然後他差點跟人碰了個正著。

寧弈在門口緊急刹車,半個身子還掛在門外,伸手扶住了門框才沒有摔倒。

“哎,你在啊。”寧弈有些驚喜:“我還以為你沒——。”

他還沒出口的話被人一巴掌截斷:葉霖手動幫他閉了麥,寧弈不知所措,隻好嗚嗚的抗議。

“吵死了,”葉霖今天格外的暴躁:“閉嘴。”

我罪不至此啊!

寧弈豎起指頭,衝著葉霖比劃了一通:他從進門到現在一共說了一句半,十個字都沒到,後邊那個沒字更是隻剩了半個音。

葉霖被他的手勢晃得眼前一片重影,本來就糟糕的情緒雪上加霜,恨不得現在就剁了寧弈的手。

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的平複了情緒,然後發現那根本是無用功。

事已至此,葉霖索性也不再掙紮了。

寧弈見他遲遲都沒有放手的意思,叫喚得更大聲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家養了什麼大型寵物。

寧弈對自己的音量毫無所知,在一片嘈雜中間,寧弈成功地攪混了一池子水,讓葉霖不堪重負的耳朵徹底下線。

“你能不能彆吵了。”

寧弈一著急,直接把葉霖的手從自己嘴上挪開,比剛剛強了十倍不止的音波不斷攻擊著葉霖本來就脆弱的神經。

“我冤枉啊!”寧弈從未如此憋屈過:“我從進門一共就說了兩句話,好不好。”

“行行行。”葉霖極度不耐煩的敷衍了寧弈一句。

寧弈驚得瞪大了雙眼,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你不是他,”寧弈的嘴唇都在顫抖:“你不是葉霖啊啊啊!”

兩個人同時陷入了崩潰,寧弈抱著頭蹲在地上,嘴裡還在不斷地碎碎念;葉霖抱著雙臂抬頭望著天花板,深刻反思自己為什麼要放寧弈進來。

寧弈頂著被自己揉亂的後現代主義狂野發型,難以置信的伸出雙手扳住葉霖的肩膀,瘋狂地開始搖晃對方。

“你到底怎麼了?”寧弈的語調裡還能聽出即將理智斷線的警告:“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葉霖很想說你先放手彆晃了,以前歸以前,他的種種想法還沒訴之於口,身體先一步被寧弈搖下線了。

寧弈一臉驚慌,扶住了他突然間掉線的曖昧對象,大腦徹底的打了個死結。

“你彆嚇我啊,”寧弈這下是真的慌了,“你怎麼了?”

強製掉線又勉強連接成功的葉霖推了一把寧弈:“我沒事,你讓我自己呆會。”

“你真的行嗎?”寧弈的心提到嗓子眼,戰戰兢兢放了手。

葉霖踉蹌了一下,又被寧弈撈回去抱住。

就這樣吧,葉霖覺得這個世界遲早要完蛋,徹底躺平,一點都不想掙紮了。

寧弈懸著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也不知說什麼合適。

他逐漸冷靜下來,才發現了對方那差到極點的臉色:“你身體不舒服?生病了?”

葉霖趴在他懷裡,半晌才‘嗯’了一聲,帶著點鼻音:“沒。”

前後矛盾的兩句話徹底給寧弈整不會了。

“我們先回去歇著好不好?”寧弈模仿著記憶裡老師哄他的聲線:“還走得動嗎?”

“懶。”

葉霖回答的極其簡便,寧弈哽了一下,小心地把人抱了回去。

他把人安頓在床上,長舒了一口氣。

床頭櫃上散落著幾片白色的藥片,旁邊還有一張便簽。

寧弈拿起來,一目十行的看完,一頭霧水的把東西放了回去:“這不是研究院整的那什麼玩意的阻斷藥嗎,你吃這個乾嗎?”

伊甸園的審訊風格多少是有點獨樹一幟。

靠著研究院研究出的成果,就沒有他們問不出來的。

他們搞出來了據說是一種能夠作用在神經上的藥物,配合專業的審訊人員,能把對方祖宗十八代的秘密全挖出來。

這東西的具體名稱沒幾個人知道,反正他們私下裡吐槽這東西叫現實版吐真劑。

這東西研製出來的其實很早了。

早在人類聯盟時期就有人發明了這種東西,專門拿來對付間諜的。

由於會造成人類植物神經係統紊亂,聯盟在問世不久就全麵禁止了。

伊甸園還同時推出一種恐懼式審訊法,通過全息投影將犯人置於不同的場景,反複的測試出一個最令他恐懼的場景。

一套組合拳下來,犯人精神受到的刺激相當強烈,一不小心就給真話說出去了。

即便研究院造出了阻斷藥,各種後遺症還是存在的。

用著嚴酷的審訊手法,最後還要在這種離譜的地方展現一下人文關懷。

伊甸園果然,寧弈想到,不對,是絕對的超越人類思維極限。

第一百零八章 原因

葉霖現在根本沒心情回答寧弈的問題,寧弈眨巴著眼睛,突然想到了什麼。

不能吧,他乾什麼了能被這麼對待啊。

寧弈摸了摸藏在衣服口袋裡的吊墜,他沒有把東西交出去,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寧弈輕手輕腳的離開房間,還順手關上了門。

他的生理衛生課上的實在不怎麼的,挖空了腦子才挖出了點相關的症狀。

寧弈隻好苦哈哈的戳開了老朋友的聊天頻道,虛心求教。

“怎麼的?”朋友回的倒是挺快:“攤上疑難雜症了?”

“我沒病。”寧弈憤憤的在屏幕上敲了三個字。

朋友聽完他描述的症狀,跟寧弈講解了一堆可能會出現的症狀。

寧弈頭一次聽的這麼認真,恨不得扣著字眼一個一個看。

“你還說你沒病。”

“我真的沒有。”

“唉,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但是你要聽話,配合治療行嗎?”

“祝你早日康複啊。”

寧弈莫名其妙的背了一口巨大的黑鍋,怎麼解釋自己是個正常人都不管用。

他本就不清白的名聲再添一條諱疾忌醫,憋屈的臉都紅了。

我這都是為了誰啊,寧弈有些不忿,轉念一想,又實在不好意思計較。

他再一次點開了通訊頻道,試圖找出一個人能告訴他最近發生了什麼事。

研究院的同事們紛紛表示愛莫能助,寧弈問來問去。最後還是問到了自己的上司這裡。

聽完寧弈描述的情況,這位女士露出了些許抱歉的意味。

“我本來想阻止這件事的,”拉斐爾輕歎一聲,眼裡滿是遺憾:“非常抱歉。”

一直在掛機不問世事的賽拉弗跑來橫插一腳,貝列特有人撐腰,氣焰囂張的不是一點。

在貝列特強烈的要求下,所有證人都被嚴審,當然,包括葉霖。

他精準命中了在亞列身邊當掛件的人,怎麼都不肯鬆口。

之前他們三個人的矛盾鬨得人儘皆知,貝列特上次沒得手,這一次換了個更加惡心的方式,勢必要報複一下。

寧弈已經啟程趕往任務地點,貝列特撲了個空,隻好調轉炮火主力。

“他有病啊?”寧弈聽的目瞪口呆,差點把桌上的水杯打翻。

拉斐爾在件事情上深表讚同,鄭重地點頭。

“謝謝您,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寧弈匆匆的站了起來:“時候不早了,我必須得回去了。”

話音剛落,寧弈就一陣風一樣的卷走了。

他離開了大概不到一個小時,推開門的時候,葉霖正坐在沙發上。

“你去哪裡了?”

空氣裡無端的傳來一股明顯的焦躁,寧弈吸了吸鼻子,立刻反應過來。

寧弈的動作突然卡了殼,在葉霖步步緊逼的注視下投降。

“沒,沒啥,一點小事。”

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緊挨著葉霖坐下:“你怎麼了呀?”

葉霖沉默以對,一點好臉色都沒給他,寧弈死皮賴臉的貼了上去。

“我錯了,以後我出去提前告訴你好不好?”

第一百零九章 期待

葉霖還是沒說話,寧弈靠過去,伸手攬住了人。

“我真的意識到錯誤了好吧,”寧弈已經精通如何撒嬌自救:“你就給我這個機會嘛好不好。”

他周圍的焦慮感逐漸散去,在寧弈火熱的目光注視下,終於點頭答應了寧弈每天主動報備行蹤。

寧弈就這麼毫無心理障礙的交出了自己的人身自由,多猶豫一秒的功夫都沒有。

決策署工作壓力真的挺大的,寧弈求到免死金牌就去收拾家務,一點都不用人多嘴。

他這幾天已經見證了各種情緒狀態之下的葉霖,往常那張漂亮精致偏偏又沒帶什麼生氣的臉一下子鮮活起來,讓寧弈一時看花了眼。

這個阻斷的藥效實在不敢恭維,寧弈苦哈哈的做小伏低兩星期,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他每天除了應對各種症狀,還要忍受葉霖時不時爆發的焦慮。

他們第一次把日子過得這樣雞飛狗跳,第一次產生了相看兩厭的情緒。

最後寧弈還是捏著鼻子回去認錯道歉一條龍,葉霖情緒爆發的時候不哭不鬨,就是冷暴力的能把人活活凍死。

這麼一看,自己以前的日子過的其實還挺好的。

好不容易等到了症狀好轉的這一天,寧弈激動的熱淚盈眶,就差把自己炸上天當煙花放了。

他這裡喜大普奔,葉霖回想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差點想把自己埋了。

寧弈及時阻止了葉霖想當鵪鶉的想法,把他硬拖了出來。

天地良心,寧弈最近突然開始祈禱天王老子保佑他,可彆讓我們繼續躲著對方了。

對貝列特家族的清算已經提上了日程,最後收尾的一點工作也不用他們操心。

亞列被欺壓已久,這次借機瘋狂報複,恨不得親自上陣把貝列特一槍崩了。

他們倆閒在家裡,寧弈每天花樣百出,終於把葉霖的愧疚磨沒了。

剛好了沒幾天,換個理由繼續內耗下去,咱倆乾脆一起完蛋得了。

膩歪在一起已經成了他倆每天晚間的固定活動,通過這半個月的折磨,寧弈急切地想把失去的都補回來,葉霖還是有點磨不開麵子,就隨著寧弈去了。

“他們到底乾了些啥。”

寧弈再一次提出了這個問題,葉霖歎了口氣。

“沒什麼,正常的流程罷了。”葉霖沒有想跟他細說的打算:“你怎麼樣?”

“少扯那個。”寧弈有些不高興:“明明在說你的事嘛。”

“我真的沒事。”葉霖遲疑了一瞬間,還是硬著頭皮說了出來。

“裝,你繼續裝。”寧弈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我倒想聽聽你還能編出點什麼來。”

葉霖噎了一下,眼神躲閃了幾下,終於放軟了態度。

“我知道了,不會有下一次了。”

寧弈為了防止自己心軟,強行梗著脖子,說什麼都不肯看葉霖一眼。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葉霖說這話時的眼神十分的真誠,寧弈硬扛了幾分鐘,最後還是敗下陣來。

“你真是的。”寧弈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每次都這樣。”

每一次看見他的臉就忍不住心軟了,寧弈在心裡唾棄了自己不知多少次,就不能抵抗一次嗎?

事實證明他真的不能。

以前隻覺得葉霖好看而已,現在挑明了心意,越看越有些心動。

寧弈把臉埋在葉霖的頸窩裡,發出了一串咕嚕聲。

“你就跟我說嘛,好不好。”

寧弈深知來硬的徹底沒用,就開始垂著眼睛可憐巴巴的求人。

他們兩個在這一方麵非常有默契,不想說的話怎麼問都是徒勞。

寧弈率先敗下陣來,舉手宣布投降,準備曲線救國。

他就不相信伊甸園這麼大,還找不出來一個能說實話的人。

“哎對了,那件事處理的怎麼樣了?”寧弈突然想起臨走前山雨欲來的場麵,靈光一現:“是不是貝列特那邊出問題了?”

“還是老樣子,他不認,決策署也不讓步,就僵持了一陣子。”

“哦——”寧弈拖長了聲音:“所以你就被波及了?”

葉霖眨了眨眼睛,沒對上寧弈的眼神:“可以這麼說吧。”

怎麼老是他,寧弈悻悻地想著,他到底有完沒完。

“那你呢,”葉霖又把話題轉移到了寧弈身上:“你又去做什麼了?”

他想起那個吊墜的事情,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開口,隻好含糊其辭:“沒什麼,就是找一樣東西。”

“那你找到了嗎?”

“嗯,嗯。”寧弈心不在焉的應了兩聲,又怕自己顯得太反常:“已經交給決策署了。”

葉霖沒繼續問下去,寧弈也心照不宣的跳過了這個話題。

“你最近有空嗎?”

“怎麼了?”

“哦,那個,”寧弈咽了口唾沫,儘量讓自己顯得正常一點:“我想去見去我爸媽。”

說完他就緊緊盯著葉霖看,關注著葉霖的每一個反應。

“你,那你去吧。”

葉霖的反應有一些不自然,很快又消失不見了:“要我陪你嗎?”

“要。”寧弈鄭重其事地答到。

找到這個地址還費了好長時間。

寧弈一直在研究院呆著,好不容易翻遍了檔案,才翻到了這麼一個地址。

管理員將地址調出來的時候還有些詫異。

“我第一次見到想要回家探親的。”

管理員呐呐自語,寧弈聽在耳朵裡,突然生出了一絲怪異感。

好像自己在這裡這麼多年,都沒聽人說過想家的。

到底是伊甸園親緣關係淡薄,還是什麼特殊的原因,比如說磁場。

他們第一次進入了外城區的地帶。

以前都是執行任務的時候走馬觀花,寧弈從來沒注意過,原來外城是這樣的光景。

有一種和內城格格不入的落後感。

這裡的設施有一種肉眼可見的陳舊。

周圍被一棟又一棟的居民樓擠占,連陽光都見不到一絲。

在外城繞了很長的時間,他們才找到了地址上的那棟小樓。

這裡甚至遠離了外城區的中心,在往前走一段距離,就到了封鎖線。

寧弈打量著這棟破舊的小樓,發出了疑問:“這裡,還有人住嗎?”

“不知道,上去看看吧。”

第一百一十章 落空

樓道裡遍布灰塵蛛網,似乎很久沒有人居住一樣。

寧弈對著地址仔細地看了一遍,始終找不到屬於自己家的那串門牌號。

伊甸園憑空捏造了一個地址,將他真實的身份掩蓋了起來。

“我們走吧。”寧弈挫敗的垂下頭:“我們回去吧。”

葉霖看上去似乎是於心不忍,沉默著順從了寧弈的想法。

街道上零星有幾個孩子在玩耍,時間臨近中午,不知道誰家的大人喊了一嗓子,這些小孩突然散開,飛奔回家吃飯了。

真好啊,寧弈突然生出了一股從未有過的羨慕感。

以前他不會有這種情緒,自從想起了回憶裡麵目模糊的母親,突然就產生了一種渴望。

寧弈感受到袖子上傳來的拉扯感,悶悶不樂的回過頭去。

“可能他們隻是搬家了,沒來得及告訴你而已。”

葉霖的聲音放得輕柔,似乎是怕刺激到他一樣:“回去之後再問問吧,總能查到的。”

“伊甸園的居民都有通行證的,一定能查到他們在哪的,你放心。”

葉霖破天荒地說了這麼多來安慰他。

寧弈搖了搖頭,把其他想法驅趕出了腦海。

根本就不存在的人,上哪裡去找嘛,寧弈恢複了平常的狀態:“走吧。”

自己真正的身世到底是怎麼樣的?

寧弈再一次失眠,躺在床上翻了個身。

他表麵上的身份是偽造的,其實真實的背景來曆一切都是未知數。

他活了這些年,突然發現他自己好像不是自己,隻是彆人編造好的故事裡的木偶。

我到底是誰啊。

寧弈在這個晚上突然感悟到了一個哲學問題,心裡是五味雜陳。

刻意的躲避是沒有用的,不如直麵一下。

日子再一次回到了平常的模式。

不得不說伊甸園就像是個有著明確目的大型智能係統,操控著他手下的人像機器一樣的運轉。

“你真的沒問題了嗎?”寧弈滿臉都是擔憂,圍著葉霖轉了好幾圈:“真的可以嗎?”

之前的後遺症讓他心有餘悸,生怕再出一點意外。

“我隻是離開兩三天而已。”

葉霖有些好笑的看著寧弈,“彆太擔心了。”

寧弈委屈的好像被主人拋棄的寵物,在主人出門前嗚咽著撒嬌,企圖把人留下。

但是這是不可能的。

寧弈心有戚戚焉,滿麵愁苦的把人送走,被迫開始了兩地分居。

正好,我有機會去查證我想知道的事情了。

寧弈一改之前的怨婦形象,躊躇滿誌的開始了自己的計劃。

不過在那之前,他要先去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