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身世真相(1 / 2)

《假千金為我嫁給老皇帝後》全本免費閱讀

父子倆友好的交流了一番。

吳契瞧著父慈子孝雞飛狗跳的溫馨畫麵,感覺自己眼前不由得浮現……浮現出很多畫麵。

雖他是仵作,被人視作晦氣的存在。可小門小戶,卻也畏懼衙門。故而他倒是成了嚇唬頑童最好用的刀刃,尤其是威懾蒙童。

好幾個調皮搗蛋的,下河摸魚玩水,他們的長輩亦或是夫子就會板著臉訓誡:“不好好讀書,日後隻能當仵作。甚至連一技之長都沒有,連仵作都當不了。”

認識幾個字的,剛開始搖頭晃腦的小混球們知道孔孟厲害,知道仵作是賤業。但小混球們會害怕,又會好奇。一群七八歲狗都嫌的小混球們互相打氣,還有縣丞家師爺家這些小混蛋裡裡應外合,通風報信。一群人效仿桃園結義,風風火火闖義莊,後來……

後來哭鼻子尿褲子。

後來都散了,逃難去的或許還能活。但更多的成了一具具燒焦的屍體了。

得虧那一日他在義莊斂無名屍體,未在縣衙仵作房。否則他給這些……這些最最最無辜的幼童們收屍的機會都沒有。

他老吳活了一輩子,也自問算見過些官場鬥爭。縣令有就此步步高升的,也有被貶到西南邊那種荒蕪不毛之地,也有丟官被問斬的。可不管怎麼鬥,那都是光明正大的上峰指令,是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從未有這一回那麼惡毒。

地方官跟京城勾結,想要毀了所有的罪證。恰巧這回的罪證就是人口數量。

想著,吳契控製不住雙眸充血,恍若陰暗蟄伏許久的毒蛇,呲呲吐出毒性:“達官貴人,也會死是不是?哪怕官再高……”

迎著沈從戎望過來犀利但又純粹的雙眸,吳契乾癟的手背青筋越發猙獰。卻也止住自己要開口的話語。

因為沈從戎曾經逼宮,擁簇武帝爺登基。

因為傳聞中沈從戎更是因為刺殺案,據說跟護國長公主一起,用權勢逼死無辜的二皇子。

這些事實疊加在一起,仿若訴說……訴說沈老弟心目中的好將軍,似乎……似乎也是權貴。

屋內的氛圍瞬間似寒冬臘月,帶著些刺骨的寒意。

顧霆斂聲屏息,小心翼翼身形一側,帶著些防禦警惕之勢護在沈芸身前。畢竟在場的,就……就沈芸是個尊貴的繡花枕頭。最容易激起……激起民憤。

“當然會死!”沈從戎像是讀懂了吳契未儘之意,毫不猶豫開口:“我不敢說自己絕對的公平正義,但我對得起百姓。我是軍戶,得虧有些力大無窮的天賦,又得了將軍教導,才一步步有些眼力。否則我永遠是守城的士兵,是前鋒,是跟同袍一起餓肚子死守城池的人。我活到現在,沒忘記自己的出生,也無法忘記出身。”

“那是同袍的命,那一戰,十萬人隻剩下三萬人,隻剩下九千三百六十人全須全尾活著。”

這一聲,鏗鏘篤定,帶著從未有過的凝重。本嬉皮笑臉,想要插科打諢緩緩壓抑氛圍的沈芸隻覺得周遭氣息愈發壓抑,讓他心裡悶悶的,說不出難受,就是想要哭。

而吳契直勾勾盯著沈從戎半晌,最後不知想到了什麼,放聲大笑起來。因為激動渾身都在顫抖,“我……我就想不能求老天開眼,而是要求個人定勝天!求個人定勝天!所以堅持信著,堅持等著。哈哈哈哈哈!”

顧霆瞧著想要把委屈想要把一路堅守的煎熬全都發泄出來的吳契,一時間都不敢回想他們大理寺找到吳契時的場景。

與此同時,沈芸紅著眼,愣愣的看著恍若公雞啼鳴的吳契。

吳契瘦的都前胸貼後背了,整個人就差乾煸蜷縮,風化成小小的一團。可這樣的人此時此刻聲音極具穿透力,甚至都讓人困惑如此小小的軀體內怎麼能迸發出排山倒海的氣勢,甚至還有帝王隨扈驚鞭宣誓那種威懾力。

也像路上偶然遇見的公雞。就算瘦了,卻也依舊黎明一聲吼,震驚整個小村落。讓整個山村,伴隨著雄雞提鳴漸漸的,有那麼些煙火氣息。

“你……你彆笑了。你冷靜冷靜,”沈芸結結巴巴著,話音還帶著些哭腔:“我聽說情緒切忌大起大落,不然會生病的。你現在看樣子傷得很嚴重。你……你要不先冷靜想想。一起想想為什麼告狀的會變成尋親?”

帶著些迫切,沈芸想要轉移話題,想要轉移自己從未接觸過的一方世界。但說著說著,他最後還是道了一句:“我跟雲華道長學過往生咒的。等調查清楚了,貧道給他們做法事。當初哥哥還有侍衛們的法事都是我做的。我皇帝舅舅說了,我生的可好了。我做法事,保佑他們下輩子都順順遂遂,跟我一樣,日後當太平侯爺,坐看雲卷雲舒,任憑潮起潮落,講究的就是個富貴閒人。”

沈從戎定定的看著帶著些笨拙,但也竭力訴說公平正義,連帶對未來憧憬的沈芸,沉默一瞬,而後嘴角一勾,笑了笑。

他其實挺厭惡朝廷內某些閒言碎語的,比如他功高震主,比如武帝忌憚提防沈家,故而故意捧殺沈芸。可沈芸雖然調皮了些,性情有些跳脫,也的確偶爾挺大逆不道的。可卻也是心地善良之輩,會心懷善念,知道百姓民生。而武帝……武帝說實話也隻是將自己最純粹的寄托放在了自己的第二個外甥身上。

畢竟他的第一個外甥,是沈家的長子,得頂門立戶。

畢竟他的兒子是太子,得為國學習。

感慨著,沈從戎驕傲道:“對。我兒子雖然道士半桶水,但也是個吉祥物,會往生咒,會做法事。”

一聲接著一聲,用律法用仵作行業的信念訴說著未來的美好憧憬,甚至還有……還有對百姓而言,最最最為體麵也是最普通的入土為安做水路法事,吳契咬著牙唇畔,死死控製住自己不去回想那些齷齪的,那些利欲熏心的畫麵,竭力去想,去想跟沈家有關的事情。

瞧著竭力掙紮的吳契,沈從戎麵色一沉,逼著自己硬起心腸,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所以,吳契你得想,你想不到的話,再想想有什麼人跟沈家有交情。咱們必須得捋明白沈家為何從告狀變成認親。說句殘酷且現實的話,這背後的人,恐怕連我和護國公主都算計進去了。沈蕾假設是我女兒,太子婚事就暫停,畢竟蕾丫頭……”

學著吳契的用詞,沈從戎一字一字,帶著恨意強調:“是被從青樓帶出來的。她假設是我女兒,那絕對不會太子妃了。她若不是我女兒,可其他朝臣為了利益也不會信,就會攻訐我女兒血脈有異議,就當不得太子妃。因此太子妃的位置就會空出來,朝臣們就會盯著這個位置,甚至盯著太子忙碌,忙著從龍立功。你們這些人的仇,就會成為鬥爭的工具。”

從未聽聞的信息炸響耳畔,吳契呲牙裂目,“青……青樓?”

沈芸點頭飛快:“青樓!京城所有人都知道的怡紅院,第一大青樓!所以名聲非常非常非常不好!”

吳契直接雙眸滿是陰鷙:“那蕾丫頭力氣多大啊,跟著衙役們也熟的。本地衙役也給我一個顏麵,這些臟的,丫頭也知道一些。畢竟她長得好看,不得不懂些道理,她萬一跟那些話本一樣信了男人的花言巧語怎麼辦?所以她要是被抓到青樓也肯定會想辦法逃出去的!”

“就算活不下去賣女找個地方蟄伏。蕾丫頭當丫頭難道不夠嗎?她雖然樣樣半桶水,不懂管家不懂理財不會唱歌跳舞,可正經的買賣,那不都是當丫頭嗎?青樓會收難民嗎?”

顧霆抬手輕輕拍撫著吳契後背,安撫著:“因此您很重要,您再想想還有什麼人與沈蕾相熟,亦或是與沈家相熟,亦或是您還能想起什麼有用的信息?”

吳契表示自己也想不明白,他此刻已經懵了。按著常理無法推測出來,他隻能顫著音,詢問:“不……不對?那蕾丫頭死了嗎?如果在的話,她自己沒說為何在青樓,為何認親?”

“沈蕾她……”沈從戎表情肅穆,趕忙強調沈蕾還活著:“最新傳回的消息,沈蕾她被用過藥,腦子又嗑到過。對過往記不起來。”

“她活著,她都是唯一的活口了,肯定會活著。我們豁出去命都得讓她活著。”

吳契聽得一句一句的活,抬手哆哆嗦嗦的摸了摸自己這一刻還跳動的心臟,“我我……我想想。這蕾丫頭啊,力氣很大……”

想著沈蕾神神氣氣的模樣,吳契恨不得從人小時候開始想。

瞧著皺眉思索的吳契,沈從戎也沒再問,示意顧霆一行人照顧著吳契,讓他慢慢想。

他自行找個地方,直接盤腿一坐,仔仔細細翻看先前顧霆遞交過來的信息,望著供詞【沒有第一時間進京?這……這我也問過,沈老弟說……說將軍也不好受。當時京城不是有傳言,榮郡王死得冤。這……這人精力有限,如何……如何騰出手來調查戶籍?這安安也是秀才讀過書的,知道官場規矩,要各司其職。哪怕告禦狀哪怕有國公爺幫忙遞送狀紙,可……可沒有確鑿罪證也告不了那些貪官汙吏還有勾結的土豪鄉紳。另外……另外沒有路引,莫說官道等等問題,就連京城城門口都進不去啊!】

沈從戎忽然眉頭緊得更緊了。

路引,也對。按著律法規定,戶籍居民必須在戶籍地內,不許離開戶籍地百裡之外。倘若要離開,便必須由縣衙開出的路引。像旱災這種情況,大批居民舉重離開,舉家搬遷,換句話說縣衙也是徹底失去掌控能力了。但是朝廷會出麵賑災,會控製,都有固定的流程了:會沿路張貼布告,讓難民返鄉會免稅一年兩年,若是難民不回鄉就會失去原有的土地,另外若是難民到達京城。京城也會派出戶部官吏登記造冊。

就像這回,京城難民雲集,但這些難民也在京郊,也沒有進京城的大門。京城內的達官貴人慈善好人,也都是出城布施。且就算有人想要進行買賣,也要經過官方的人牙子辦理手續,去朝戶部官吏報備。像孤兒,若是說不清自己的由來,則統一登記造冊,歸在朝廷的慈善院名下。

因此沈蕾作為難民能進京城的大門,因被買賣,這戶部起碼就逃不了乾係。畢竟戶部可是掌全國疆土、田地、戶籍、賦稅、俸餉及一切財政事宜。

沈從戎想著職著,直接召出顧霆,詢問,“人牙子的登記本查過沒?”

“回榮公的話,戶部相關人員,也被大理寺控製。”顧霆低聲:“但戶部勢力盤根錯節,武帝爺因太子失蹤之事就已經連連訓誡調查,可到底並無明麵上的證據。戶部左侍郎施大人是帝王的人,可他要梳理戶部的陳年舊賬也有時間。且人在中樞,到底是地方呈送上來的各種備份文書。”

“那京城這一畝三分地也沒捋清楚?這登記冊上有沈蕾的名字嗎?”沈從戎表示對過往舊賬不感興趣,隻追問眼下。

“買賣登記上,並無沈蕾的名字。沈蕾應該是城門守衛對某些達官貴人鬆懈並未仔細檢查,帶入城內。”顧霆硬著頭皮,小心翼翼道。他先前進行陳規陋習的鋪墊也是為了說明這事:京城多貴人,這些貴人視城門進出的條例於無物,要是有人盤查,直接“刷臉”,並不會交路引戶碟等物品。

沈從戎扭頭看眼在屋內托腮,一臉憂愁的親兒子,表示自己懂某些潛規則。比如他兒子這張臉,進出宮門,有時候都不會被仔細檢查!

“卑職當日若是事發當日仔細些,派獵犬直接搜尋。可能就能圈定大概幕後主謀了。”顧霆瞧著隱忍的沈從戎,愧疚道。

“行了,你很不錯了。有些毛病,皇帝都睜一眼閉一隻眼,想要按著規矩辦事難。”沈從戎撞見人黯然的神色,趕忙誇了一句:“那些人肯定精心設計。咱們這回順騰摸瓜連根拔起!”

正展望未來,他忽然間聽得身後一聲淒厲而又嘹亮亢奮的聲音:“有。好像有個繈褓!”

聞言,沈從戎趕忙入內,就見吳契激動的顫栗,整個人連筆帶劃的,身體也因此顯得更加不協調。尤其是在這個寂靜的環境下,脆弱的就好像一簇火光,且還是隨風搖曳的那種,弱得很。

吳契道:“安安府試差點去了半條命,病了一場。弟妹就說蕾丫頭有福氣,讓蕾丫頭哭魂。”

“嗯,很靈的。夜哭郎,也得喊。”沈從戎抬手拍拍沈芸,帶著篤定的附和:“這嗷嗷哭的,我們當時也沒其他辦法,就喊魂。”

“你想到很厲害了。咱們不急,慢慢說,慢慢說。”

顧霆也忙不迭拿著一藥膏,示意人先抹一抹都溢出血的唇畔,再喝口茶寧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