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1 / 2)

彥麟剛一走出鐘鶴青的庭院,就有個黑影出現在了他身後。

彥麟沒停下腳步,黑影跟著他走了幾步,一直嗬嗬直笑。

彥麟沒好氣。

“有事說事,沒事走人。”

說話間走到牆角的燈籠下,黑影現出身影。

他穿著暗色的衣裳,但在燈籠的照耀下,隱隱現出幾分青黃紅藍的彩色來。

此人乃是彥麟的暗衛,喚作嬰甫,多半的時候並不會在除了彥麟之外的人麵前出現。

四下無人,他笑了一陣,聽見彥麟這話,道。

“殿下怎麼知道屬下無事要說?屬下方才在那眠水下麵,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彥麟挑眉,“說來。”

嬰甫道,“殿下有沒有留意,那鶴女今日在複活陣上置了一件寶物?屬下方才又仔細看了看,當真是件稀罕的靈寶。”

彼時彥麟隻顧著打開結界,沒注意這許多。

“是什麼?”

“此物乃是前任妖君遺留下的稀世靈寶,據說若能得以應用,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嬰甫道,“那物喚作,眾願之淚。”

眾願之淚。

話音落地,彥麟怔了一怔。

嬰甫繼續道,“這眾願之淚,都傳有上下兩半,分開形似蝌蚪,合而則如淚珠。沒想到這位妖姬手裡竟握了半顆眾願之淚。”

他皺眉思量了一陣,道。

“可她不是也沒能把人複活嗎?”

這話暗衛沒接。

彥麟也沒再說什麼,可他又往前走了幾步,卻發現暗衛還沒走。

“還有話說?”

嬰甫又笑了起來,笑中帶了三分戲謔之意,打量了自家主子一眼。

“屬下從沒見過殿下在妖姬身上吃癟,今日算是漲了見識了。真沒想到啊,那位狸主竟中意凡人。”

他這話說完,就被彥麟甚是不善地瞥了一眼。

彥麟眼神雖不善,口氣卻一副無謂模樣。

“你也知道是凡人,那還有什麼可說的?凡人能有多少年陽壽,我還怕真的敗給他嗎?”

他口氣一派輕鬆。

嬰甫卻嘖嘖出聲,驚笑著道了一句。

“堂堂三太子殿下,尊貴高傲,九州王城人人追捧,沒想到如今卻要等著先熬死凡人,才能勝出,屬下更是眼界大開了。”

他這話還沒說完,彥麟掌心一道淺棕色光亮已向他擊去。

暗衛縱身一閃,閃進了黑暗之中。

但他的聲音還是傳了過來。

“殿下不要惱羞成怒呀,屬下也是說實話嘛。”

彥麟恨不能捏了這鸚鵡精的嘴。

“閉嘴吧你。”

鸚鵡精怎麼可能閉嘴?嬰甫抖著自己花花綠綠的衣裳,展翅向天上飛去,還不忘密音彥麟。

“能隨殿下來山之阿長這番見識,可真是我的福氣......”

他嘰嘰喳喳地又密音了彥麟好幾句,直到彥麟直接循聲暗傳一道霹靂雷聲,隻聽遠處劈啪一聲,嬰甫哀嚎一聲,這聒噪的聲音才從彥麟耳中略去。

終於清靜了。

彥麟身形一動,閃離了街道,他最後看了一眼鐘鶴青院中的燈火,和兩個一道用飯的人影,離開了去。

*

鐘鶴青下榻院落。

男人傷在右臂,九姬想不出來他要怎麼使筷子吃飯。

但她也沒有過給人喂飯的經曆,左右想了一會要坐在他哪邊比較合適。

卻沒想到他已左手拿了筷子,夾起了眼前的一片羊肉。

雖然有點不穩,但還是持住了羊肉,放進了九姬的碗中。

“此地善做羊肉,比東京城樊樓裡做的還要鮮美些。”

他笑著開口,仿佛今日並沒有受傷,也沒有被妖氣割開手臂上深深的傷口,無法愈合一樣。

說著又用左手拿著筷子,想給她再夾一片品相更好的羊肉。

九姬愣住了。

“鐘鶴青,你乾什麼?受傷的是你不是我。”

她急急一說,男人左手持著的筷子輕輕一顫,夾來的第二塊羊肉從筷子上滑落了下去。

啪嗒落在了桌麵上。

鐘鶴青看著那塊掉落的羊肉,抽出帕子捏了去。

他沒有回應九姬的話,隻是放下了筷子,轉而用了勺子,問九姬。

“要不要喝幾口羊湯先暖暖身子?”

九姬直接站了起來。

鐘鶴青一頓,抬頭向她看去,見她低頭向他看來,眉頭緊緊皺成一團,滿臉的不解。

“我要給你用妖法療傷你不要,眼下吃個飯你又給我夾什麼菜?”

九姬實在弄不懂她這“凡人夫君”到底在想什麼?

他是凡人又受了傷,她多顧著他一些,不是應有之理嗎?

她生了氣。

“你到底要不要吃飯?”

鐘鶴青靜靜看了她兩息,在她滿是不快的目光裡,隻能把筷子勺子放了下來。

他垂眸淺笑。

“要吃的,凡人不吃飯會餓的,那......我就麻煩阿幺了。”

他終於轉了態度,九姬這才坐了下來。

她是沒給旁人布過菜,但見多了也不是做不來。

而他雖然說麻煩她,卻也沒有讓她夾到他口中,隻是指著麵前的碗碟。

“阿幺放進碟子裡就好,我也練練左手。”

他說得輕鬆,九姬看了他一眼,便沒再跟他較勁。

終歸她這“凡人夫君”的複雜思緒她分不清。

這頓飯吃得還算合宜。

下麵的人把飯桌收拾下去之後,時間就不早了。

這些日,九姬都同雙姒他們一道住在本地的妖鎮裡。

但今晚,九姬瞧著這個受了傷的凡人,想起這許多日,兩人都沒有好生說幾句話了。

大多的時候,她都有點不知怎麼麵對地避著他,而這一切都是從在山之阿那日,他拉著她留宿在他房裡開始的。

從留宿開始,不若就從留宿結束吧。

她不想跟他彆扭了,反正他這麼懂分寸,都沒再問過,就這樣稀裡糊塗地也不是不行。

也許哪一天,她對他不會再有那麼大排斥的反應了。

畢竟比起其他人,他已是同她最親近的人,甚至比雙姒不次。

而今日,他飛撲在她麵前受傷後臉上血色全無的那一瞬,九姬都忘了自己和他的距離已近到無以複加。

她隻記得彼時心神瞬間慌亂,突如其來的驚怕籠上心頭......

九姬這樣琢磨著,暗暗瞧了他兩眼。

孫元景來問鐘鶴青的傷勢,兩人在院中說了幾句。

鐘鶴青道無妨,幾位大夫替他止了血也施了消痛的術法,隻要大動便沒什麼痛感。

孫元景由不得也勸他用那複雜妖術試試。

“尋常人做不來,主君殿下法力高超,興許可以。”

但孫元景說到讓九姬用法力給他療傷,男人眼簾低垂下來。

他嗓音微斂。

“此事不必再提。”

他這般說,孫元景不知他作何考量,隻能不再提及,勸他好生休養離了去。

鐘鶴青在庭院中略略站了幾息,等他回了房中,看到有人嫌房中燒起的炭火太熱,已經把外麵的衣衫都脫了下來,隻穿著輕薄的中衣盤腿坐在他的榻上,一手支著下巴,一手百無聊賴地在翻他的書。

手下一恍的工夫就把一本書翻完,又去翻另一本,滿頁都是字的她不看,沒什麼字的圖頁她才瞧兩眼。

還道:“這麼多字,你怎麼就都認識了呢?你在坊間長大的年月,難道還上過私塾?”

鐘鶴青沒上過私塾,沒有錢也沒有機會。

但他在水匪死後,曾被一個路過尋親的漿洗婆婆看著可憐撿走了。

婆婆尋親不成,四處給人漿洗縫補,他們曾在一個小縣城裡住過三年,彼時的簡陋土屋旁邊,恰就是一個私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