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後廚的白玉堂為此是捏了把大汗。人家找上他全是因為他大師兄龔老爺子腿不能動了。想著他是龔老爺子在京裡的師弟,應該能力和龔老爺子差不多。可是論實際閱曆,說真,他比大師兄差遠了。這點,他們幾個師弟心裡都有自知之明。
龔老爺子,到底祖上是禦廚出身,而且本人也進入過國賓宴特聘的廚師行列。哪裡是他白玉堂一個自己開店的能比得上的。
坐在外麵的賓客們議論龔老爺子的聲音越熱鬨,他白玉堂心裡頭越發虛。隻看在這個後廚裡,一個個競爭對手因為這個緣故特彆關注起他。
國內兩廚師,李師傅和江師傅,分彆衝他點點頭:今天有你在,沒有問題了。哪怕我們輸給你,你也要像龔老爺子那樣為國爭光,彆輸給外國人了。
對麵三位外國廚師,一樣的是年長的,年紀中等的,年紀輕輕的。可以說對標他和江師傅以及李師傅。
王經理給他們彼此互相介紹:“這三位是喬克森先生,拉瑪爾先生和邁克先生。他們都是在米其林餐廳工作的廚師。”
米其林?不是外國廚師的榮譽標簽之一嗎?白玉堂李師傅江師傅壓力瞬間增大。尤其對麵叫做邁克的廚師,年輕,恐怕才二十出頭,比李師傅更年輕。很有可能又是什麼天才廚師。
李師傅想起了夏明生應該是故意再來找他,可能是預料到今日的場麵之嚴峻。
中外合資的酒店,中外雙方的拉扯站,現在全在兩方廚師身上了。好比龔老爺子當年想儘法子需要為國而戰為國爭光了。
王經理根據
擬定好的麵試規程,再給他們詳細介紹。
專業評委包括裁判長一共七位。除了專業評委以及裁判長會品食,觀眾品嘗席裡的觀眾也會品食,到時候,觀眾能給專業評委和裁判長提供自己的參考意見。最終決定麵試結果的是裁判長。
由於麵試的是廚師長,因此不是像麵試普通廚師那樣,不采取讓麵試者做菜的方式。因為廚師長更重要的職責是負責廚房質量的掌控監控。
後廚早給六位麵試者準備好了廚師團體和原材料,每位麵試者可以選擇指導廚師團隊做一道菜給評委席和觀眾席品食,這道菜品要同時符合國內外食客的口味。看來,整個麵試工作是把廚師長的工作職責都拿出來當考題了。六位麵試者聽完詳細考題,無疑優勢又是在於外方廚師。廚師長本來是舶來品。國內的傳統廚師沒有幾個是做過廚師長的。現在聽著這些工作,沒有做過,肯定是相當陌生有些棘手。連去過國外的李師傅都感覺到難處,更彆說兩位年紀大的,白玉堂和江師傅幾乎是腦門上要冒汗了。
最可怕的是,在他們後來出去到大廳才知道,專業評委還好,中外人士一半一半。品菜觀眾席裡的食客,超過三分之二是外國友人。
為什麼這麼安排,據說是一般國內老百姓暫且消費不起五星級酒店,現階段酒店預定的外國顧客占到了百分之□□十以上。
白羽軒望著除妹妹那桌坐的全是國人以外,其它桌子坐的大多數是外國人。可以說,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外國人。不知道自己爺爺瞅見會不會發怵。
龔夏武龔夏文兩兄弟張望著端上來的會是些什麼美食。這兄弟倆隻想著吃的了。畢竟是差不多要到中午的飯點了。早上固然吃過,可如今肚子有些餓。
從後廚餐廳裡,服務生陸續出來,手裡端著托盤,托盤裡放著佳肴,送到了觀眾席和前麵的評委桌上。
龔夏文和龔夏武吞起口水,不過隻過一陣,兩兄弟不羨慕裡頭那些吃東西的人了。為什麼?因為裡頭的人邊吃東西邊給發了一張紙要做試卷。
吃東西需要考試?不如不吃!不愛學習和考試的龔夏武率先縮回了腦袋瓜子。龔夏文想想妹妹和夏
實秋有些可憐,要考試的菜怎麼可能吃得開心。
龔夏文的憂慮一點都不誇張,裡頭坐著的大人們一個個愁眉苦臉,滿腦的煩惱似的,每吃一口菜,都得拿起筆摸著腦袋苦思冥想半天的樣子。
請大家來五星級酒店當食客,吃免費大廚餐,是要乾活的。而且肯定不是普通的腦力活。是六位頂級國內外大廚推薦的有保證的菜品,現在是非要你挑出其中的毛病來。不止挑毛病還得挑有理有據的毛病,不能亂挑。
這下,坐在龔夏雅身邊的阿姨叔叔爺爺奶奶,全部一邊吃東西一邊皺眉頭。不是因為菜不好吃,而是一個個嘗著都覺得挺好吃的。要怎麼有理有據的挑刺?難了,挑不出來呀。
夏實秋拿起自己手邊裝白開水的高腳杯。
每個食客手邊都有這樣一杯白開水,抬頭一掃周圍桌上的人,那些人基本都是要把這杯白開水喝光了。待命的服務生不得不往他們的白開水杯裡馬不停蹄地添水。
這杯白開水是用來品菜的時候,去掉口裡的異味的。喝掉的開水越多,說明食客對於菜品越難品味出來。有些老齡食客已是憋不住喝太多水的尿意,去上廁所了。
夏實秋的眼珠一溜圈子溜回來,到了隔壁龔夏雅那兒。
這丫頭的那杯白開水,至今貌似隻喝了一口,比他杯子裡的水要多出一截。
他的眼睛眯成了條縫,見著她有條不紊地拿著勺子等餐具。
西餐用刀叉,中餐用筷子,湯用勺子,每樣菜,她品一小口,太標準的品食姿勢了。
桌上其他大人當然是像他和他家裡人那般,看著她吃菜的樣子在心裡頭驚歎。
“龔明之老先生很會教孩子。”
“看,小小年紀都會認字寫字。”
龔夏雅聽人家這麼說,萬分慶幸和自豪自己有個厲害的爺爺,因而沒人會懷疑到她是個穿書的。都認為是龔老爺子把她教出來的。實話實說,爺爺是在她讀幼兒園的時候教她認字寫字了。
站在餐廳角落裡的方總監,一雙眼在龔夏雅身上掃射著。他人的議論聲讚美聲,似乎從一開始沒有從這個小姑娘身上離開過。
這小姑娘真是托了她爺爺的福,害她差點把臉都丟儘了。讓她心裡氣癢癢的
,真就不信,沒法把這小姑娘拉下馬兒,讓她扳回一局。
要怎麼做。方總監的手指在掌心裡頭掐著,考慮著。以後她要在這家酒店裡爬,今天這件事員工傳出去,她麵子不在,威信全無。必然是她要慎重努力的事。
王經理走出後廚,走到她身邊,低語著:“等一下,收紙條的時候,我把她的紙條直接交到外國人評委那裡。”
方總監的嘴角勾了起來,儼然,王經理和她一樣,今天這個事是有些丟臉了。畢竟後頭追究起來,當時王經理沒有攔住她讓人去試餐前包像是在旁邊看好戲。或許,這王經理本身也是想著看好戲的,最終卻一樣遭殃了。
現在王經理不能不和她一條船上了。
時間差不多。王經理出發,到每個品菜的觀眾那兒收取紙條了。與此同時,在後廚裡忙碌的六位大廚走出來了。一看外麵這麼多外國人食客,白玉堂誠如他孫子所想的,差點兒軟腿。
李師傅清楚,事到如今,他和白玉堂以及江師傅是竭儘全力了,最終,能否逆轉乾坤的,真的隻能是看自己國家的食客了。
國外把食客稱之為美食家,頂級美食家比廚師更有威信和發言權。可是在國內,美食家這個名詞鮮少有人知道。
如果夏明生在好了。李師傅突然想。
現場沒有見夏明生,夏明生在醫院裡很忙,肯定是來不了。
六位名廚指導出來的六道菜分彆放在每個專業評委的麵前。
評委們嘗試過了,有的點著頭,有的搖著頭,有的一臉嚴肅,有的麵帶笑容,讓人捉摸不清。至於坐在中間的裁判長夏姑奶奶,更是戴上了副老花眼鏡後,整張臉都宛如隱藏在眼鏡後麵了。
王經理把收起來的觀眾意見紙條,分發給了在座的六位評委。彆小瞧這些觀眾食客的意見了,一是可以給評委靈感啟發,二是有可能作為評委手裡頭的武器。評委的身份要公正,如果拿到普通食客的意見當武器,無疑能更顯得自己的判斷十分公平。
到了一位外國評委麵前時,王經理小心地把龔夏雅的那張紙條放上來,送到了對方手裡。對方接到他這條貌似特意遞過來的紙條,有所領悟,點了下頭。
夏姑奶奶扶著老
花眼鏡,詢問起在場的評委們:“你們開始點評吧。有什麼說什麼,不需要按照順序。”
很快,夏姑奶奶身邊第一號的國內評委先聲奪人了,說:“我們邀請的這六位廚師都是世界大廚,做出來的菜品都是色香味俱全。不過,按照我們酒店是設立在我們國內,國菜應當是首選。像我們江師傅,白師傅做出的菜,都是享譽世界的名菜。”
江師傅做的是西湖醋魚,白玉堂做的是芙蓉雞片,都是國內響當當的傳統名菜沒有錯。而且,江師傅選擇的西湖醋魚是考慮到了外國友人到了江南,每逢吃西湖醋魚都是豎起拇指頭誇好。白玉堂選擇做芙蓉雞片,是深知外國人無雞不歡。想當初,美國人眼中的第一國食左宗棠雞,正是以雞為原料。
三位外國評委那邊一聽,馬上駁斥道:“你說的世界大廚,這兩位廚師我們未曾聽說。”
這分明是給臉不要臉了?國內的評委聽見,黑了臉。你們那些外國廚師,所謂世界享譽,到了我們國家我們國人還不是一個都不認識。
“廚師的名譽,是靠菜出來的。”國內評委轉頭,對外國評委說。
“你說的沒錯,廚師的名譽是靠做菜。但是你說的這些國菜,西湖醋魚,酸酸的,我們不喜歡。芙蓉雞片,什麼是芙蓉,我們看不到有芙蓉花的擺盤。”
外國人認為,這個菜名得名副其實,你叫這道菜了,結果裡頭連朵芙蓉花裝飾都沒有,不是欺負人嗎?
“這個你們不懂了,我們國家的飲食博大精深。芙蓉,是指蛋白,蛋白攪合雞肉泥。”
“蛋白,蛋□□嗎?”
“不是蛋□□,是蛋白,雞蛋白。”
“原來是雞蛋白。雞蛋白和雞肉攪成一起,怪怪的——”
“你們才怪!你們廚師做的什麼?一整隻羊腿這麼放到桌子上,讓人家怎麼吃?像野蠻人一樣吃嗎?”
“安靜!”夏姑奶奶低吼一聲。
雖說每次所謂的美食比賽,評委席必然是會吵成一團。越吵,越證明這裡頭沒有黑幕。而且,越吵,才有可能越知道雙方分歧,找出優劣所在,有利於判彆誰贏誰輸。可今天這場吵架,她夏姑奶奶都有點聽不下去了,感覺像低級吵架。說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