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侍女領著孩子中的女童進了一個房間，楚嵐則被和其他男童一起，進了另一個房間。
進去之後，隻見九個浴桶整齊地排列在一起，空氣中熱氣氤氳。
那些侍從讓他們脫了衣服洗澡。
這些孩子都比楚嵐來的早，可能是吃過許多苦頭，雖憂心忡忡，還是乖乖將衣服脫了。
楚嵐站著不動，負責照顧他的侍從便上前幫他，楚嵐觸電似的打開那人的手，低喝道：“彆碰我！”
屋子裡瞬間安靜下來，孩子們的目光都落在楚嵐身上。
他們神色各異，有的害怕，有的緊張，有的紅了眼眶低低哭泣，有的則目露憐憫之色。
楚嵐知道反抗會帶來的後果，可他不能不反抗。柳溪留給他的玉佩無論如何都不能丟。
他去不去天昭門現在都不重要了，玉佩是師傅的遺物，他一定要好好保存。
楚嵐攥緊了胸前的玉佩，他一咬牙，轉身就跑。一雙冰冷地手從後麵伸過來，抱住了他的腰。
楚嵐一個激靈，一偏頭狠狠咬在那人的胳膊上。一股悠然冷香毫無預兆地飄入鼻腔，楚嵐動作一僵，他抬起頭，就看見了屬於他師傅的，柳溪的臉。
師傅，不，那個占據師傅身體的來曆不明的人，找來了。
楚嵐錯愕的睜大眼睛，段離已經三兩下解開了他的衣服，隨後抄起他的腰，將人放進了浴桶裡。
沾到熱水，楚嵐總算回過神來，他想轉身，卻被按住了後腦。一道男聲在腦海中響起：“彆回頭，會被發現。”
這聲線與柳溪的不同，低沉、魅惑，話音裡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聽起來好像不那麼正經，卻勾的人心癢。
楚嵐定了定神，他明白這人的顧慮，這裡人多，若他神色有異，很容易就會被察覺。
他僵著身子坐在浴桶中，一語不發，心底卻掀起了驚濤駭浪，這人是怎麼找到他的？
他，是來救他的嗎？還是惱怒他逃跑，想要教訓他？
楚嵐心中正驚疑不定，忽覺一盆熱水兜頭澆下，隨後一雙冰冷的手在他發上抹了東西，搓揉起來。
這真是一種酷刑——那雙冰冷的手不知輕重，揪的他的頭皮疼極了。
楚嵐怕露陷，愣是一聲也不敢吭。心底轉著的那些擔憂也被拋到了一邊。
好不容易洗完了頭，楚嵐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就感到有什麼東西重重擦過後背，身後一陣火辣辣的疼。
他側身躲了一下，腳下一滑，整個人就栽進了水裡。
段離正用餘光偷瞟旁邊的人，偷師如何給人搓背，冷不防麵前浴桶裡的人就不見了。
他一驚，就見楚嵐從浴桶裡站了起來，他一手扶著浴桶的邊緣，低頭猛烈地咳嗽起來。
段離的目光落在楚嵐背上，就見小孩白皙瘦弱的後背上，有一道觸目驚心地紅痕，正是他方才搓的那一下。
段離眨眨眼，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的力道好像有點大。
好不容易洗完了澡，楚嵐爬出浴桶的時候，鬆了一大口氣。他快速穿好新衣服，就見段離取了乾布巾過來，似是想要給他擦頭。
回想起方才段離要將他揪禿了的力道，楚嵐忙接過布巾，自己擦拭起來。
等楚嵐擦好頭發，一抬眸就見段離站在麵前，眼神亮晶晶的，好像十分開心的模樣。
楚嵐的手一頓，就聽段離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徒兒，為師可是第一次伺候人沐浴，感覺如何？”
楚嵐：“……”
他的感覺，終身難忘。
洗漱完畢後，那些人取了一旁的黑巾蒙住了孩子們的眼睛。段離有樣學樣，也將黑巾拿在了手裡。
楚嵐抬頭，沉默地看著麵前的人，就見他衝他眨眨眼，露出一抹笑容，隨後黑巾覆上來，遮住了他的視線。
段離冰冷的手指撫過楚嵐臉頰的時候，他微微抖了一下。隨後就聽段離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一如方才，那人拖著懶洋洋地調子，語氣中帶著滿不在乎的笑意，俱是自信：“彆怕，為師在這兒，還能讓人傷了你不成。”
楚嵐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眼睛不能視物，聽覺變得異常敏銳。
楚嵐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有人走了進來，隨後一道冷漠的女聲響起：“馬上就要開始了，帶他們下去。”
楚嵐認得這聲音，是他方才見到的紫衣女子，也就是花娘。
楚嵐看不見房間裡的情形，但他感覺到一隻冰冷的手牽起了他的手，領著他向前走。
楚嵐沒有反抗，他抬腳向前走去。耳邊依稀能聽見身前的孩子因為極度驚懼而牙齒打顫的聲音。
他不知道這些孩子在他來到這裡之前都經曆過什麼，但可以想象，那一定不會是什麼好的經曆。
若非如此，這群孩子又怎會如此馴服聽話。
正想著，忽覺身旁牽著自己的人停下了腳步，他下意識將頭轉向段離，可惜有黑巾的阻隔，他什麼也看不見。
“花娘，花娘，求求你放了我吧。”忽聽一道滿含顫抖地，帶著哭腔的聲音響了起來，楚嵐下意識抿了下唇，這聲音的主人是丁升。
他看不見丁升的表情，但能從他的話音中感受到他的驚恐和絕望。
丁升顫著嗓音說：“求求你放過我，我還有重要的事沒做，我不能……不能死。花娘，我……我可以把所有的錢都還給你，你……”
丁升好像撲了上去，因為楚嵐聽到了衣料摩擦的聲音。
“說什麼死不死的。”楚嵐聽見花娘這樣說，“你若是被大人看上了，會有一輩子的榮華富貴，日後就連我見了你，都要磕頭行禮呢。”
說完，花娘的聲音冷下來：“把他拉開。”
楚嵐沒聽到有人說話，隻聽到了腳步聲，隨後就是丁升歇斯底裡地慘叫聲：“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
花娘似是有些不耐煩，“快點把他拉開，小心點，彆傷著了。”
然而丁升鬨得實在太凶，一時竟控製不住，楚嵐聽見花娘嘖了一聲，隨後不知她做了什麼，丁升哭鬨的聲音消失了。
房間裡陷入死一般地寂靜中，就聽花娘道：“行了，一會兒記得給他洗個臉，重新換件衣服，去吧。”
眾人這才再次向前走動，漸漸地，楚嵐聽到了無法壓抑的小聲啜泣的聲音，他擰緊了眉，沒有說話，隻是握緊了牽著他的那隻冰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