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彼岸(一)(1 / 2)

“呃……”

蕭凰從昏睡中迷蒙轉醒,還道是自己早已死透了。可一醒神,卻覺四周甚是柔軟,睜眼看自己正臥在床帳之中。身上的熱毒仍在湧動,但已緩解了大半,血斑也減淡了許多,遠不似之前那般折磨了。

“蕭哥哥,你醒啦!”帳外傳來溫苓歡喜的聲音,說著便要掀簾。

“溫姑娘?這……”蕭凰神色一慌,趕緊背過身去,察看身上衣衫,生怕在自己昏睡之時,被人拆穿了女兒身。

但看衣物完好,顯是無人動過,方才鬆了口氣。轉頭張望帳外的光景,迷惑道:“這是……什麼地方?”

溫苓小聲道:“這裡是朱家,是聶夫人救你來的。”

“救我?”蕭凰更加不解。自己在聶夫人麵前好一番胡鬨,沒被拋屍荒野已是萬幸,怎還被救到了朱家?

“蕭哥哥,我跟你說……”溫苓拉她湊到耳邊,極低聲道:“我查了古書,你身上那毒,其實……”

正說到要緊處,屋門“吱呀”一開,聶夫人帶著丫鬟秋荷款款走進。一看蕭凰醒來坐起,微微一笑,問道:“官人身上可好些了?”

溫苓連忙撇開臉去,假裝不曾和蕭凰說過什麼話。蕭凰輕咳一聲,正色道:“多謝夫人施救。蕭某碌碌無為一介衙役,當不起官人二字。”

“這位溫姑娘,請讓一步。”秋荷看向溫苓,“我家夫人有幾句私話,要和蕭官人商議。”

“啊,是……”溫苓給蕭凰使了個眼色,匆匆帶門而去。

大門一闔,隻見秋荷拿出一隻瓷瓶,隔空往床上一擲。蕭凰劈手接過,便聽聶夫人坦聲道:“這是漢京的青崖白鹿丹,一顆便值百兩。雖不能根治你身上怪毒,但要保你性命,自然不在話下。”

蕭凰心下猜知,自己能好端端活到現在,熱毒還消褪了大半,八成在昏迷時就被喂下了神丹。正要發問,又聽聶夫人道:“至於溫家父女,我已在府內安置妥當。今後他們長住在朱府,這偌大個業城,無人敢欺到姓溫的頭上。”

蕭凰明白她這般厚待,顯是有求於己。可朱家權勢熏天,有多少能人異士供她驅使,怎會來找自己這麼個落魄的小捕快?未知其間善惡,更不敢貿然許諾,於是淡淡道:“夫人有何指教,不妨直說。蕭某沒什麼本事,還未必擔得起如此厚恩。”

“隻怕除你之外,更無人擔得起了。”聶夫人心中想著,幽幽歎了口氣。不管是朱府家戚,還是衙門官吏,心機一個比一個深。多少人盼著落井下石,巴不得二公子病重身亡,又豈止朱寶山一人而已?

唯獨在扶蘇橋見了蕭凰,看這捕快雖然白淨秀弱,卻頗有俠義精神,對錢權富貴也不甚渴慕。又聽聞蕭凰曾是多年前橫征犬戎的七曜上將,武功必是極高的。隻不過聽溫苓說“他”中了劇毒,才被馮捕頭欺壓至此。如今拿來一副青崖白鹿丹,劇毒也暫不為慮了。

統而言之,盤算來去,要想找人追查二公子背後的陰謀,唯有蕭凰再合適不過了。

“我兒應臣為奸人所害,至今昏迷不醒,你可曾聽說?”聶夫人談到愛子,神色黯淡下來。

“這不是朱寶山搞的鬼嗎?”蕭凰沉吟著,全然不明就裡。

“朱寶山隻是個落井下石的罷了。”聶夫人接過秋荷遞來的熱茶,輕拂著杯上水霧,卻遲遲不飲,“今日我剛到業城,便請了大師來看,都說應臣並非患病,而是厲鬼纏身。”

“厲鬼?”蕭凰眉頭當即皺起,心想自己從來不信怪力亂神之事,隻當這些玄說是胡說八道,聶夫人可當真是問錯了人。

“我讓這些和尚道士幫我捉鬼,哪知他們一個個避之不及。都說這厲鬼太過邪門兒,萬萬惹不起。”聶夫人苦笑道。

“夫人是想讓我去捉鬼?”蕭凰一個勁兒搖頭,“不成,萬萬不成。蕭某可不——”

“捉鬼的事另說,我想你幫我查一個人。”聶夫人不待她說完,先朝秋荷擺了擺手。秋荷便拿出一紙懸賞令,遞到蕭凰麵前,且聽聶夫人問道:“這字跡,你認不認得?”

“不認……”蕭凰粗讀一遍,正要推辭,卻突然瞥見懸賞令上釘著一顆桃鈴——

這……這不正是……

猛然回憶起今天一早,竹林裡那張當頭撲下的紅絲大網!

這不正是那麵具少女獨有的暗器嗎?

蕭凰臉色驟變,心口“撲騰撲騰”狂跳起來,內中激蕩,難以言喻。

原以為中了那赤符的劇毒,今日必死無疑,多年前的真相也終告沉沒。卻不想因一時仗義誤入朱家,不僅緩下了劇毒,還兜兜轉轉重新尋回神秘少女的線索。

這般僥幸,大抵是天意如此吧。

蕭凰摘下那枚桃鈴,緊攥在手心,嘴角浮起一絲淺淡的微笑。

“看來,官人是見過的了?”聶夫人察言觀色,猜到蕭凰定有過不為己知的際遇,卻不知她此刻在笑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