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擠上獨木橋(2 / 2)

李勃回到家,仔細看了一遍錄取通知書,說不上激動和興奮,也沒有懊悔和沮喪,隻能無奈地接受。

按他的成績,他早就有打算,能考上就去,考不上也不會複讀,準備回村“修理地球”,或者像倆哥一樣到外地打工。如今,考上這麼一個中專,不知是喜是優,但也能就此跳出農門了。

李勃的祖上都是貧苦農民,他從出生就沒見過爺爺的麵,早早去世了,奶奶小時抱過他,但沒等他記事也去世了。爹爹早出晚歸下地乾活,也很少見麵,即便哪天天黑之前回到家,也是黑著臉,嚇得李勃經常躲著他爹。

李勃家人口多,是因為父母遵從爺爺奶奶的信條,必須生五男二女才是好命,隻可惜他大姐出天花不到一歲就早夭,隻存活他們兄妹6人。

家裡有8張嘴要吃飯,他爹要養家糊口,隻有拚命從地裡撈摸。生活的壓力使他爹養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看哪個子女不聽話,也不動手打,隻瞪一眼,子女就跑出去躲了。如果還不識相,就會一腳踢出門。

李勃排行第三,其實他上麵除了倆哥,還有一個姐姐的,但豫魯蘇皖交界的這片地方,男女是單獨排序的,哥幾個和姐幾個是分開說的。

他大哥李金,小學五年級畢業,沒有考上初中,極早就跟爹娘下地乾活,上麵允許出村打工後就去孟州給人家挖窯洞掙錢去了。

他二哥起名時,按順序應該叫李銀的,但那時大哥李金身體不好,父母希望老二保老大,就起名叫保金。他二哥學習好,從小學到高中都是當班長或團支書,本有希望考上大學的,但因為高考發揮失常,落榜了。老師希望他複讀,爭取第二年中榜。那時還在生產隊,家裡總是掙不夠工分,需要拿錢買工分,才能得到全家活命的口糧。他二哥含淚去了山西,加入鄉裡的建築隊給市民蓋房子,每年年臘月二十三祭灶才能回來。

他姐李珍,父母就養活這一個嬌閨女,自然當珍寶一樣看待,但他們重男輕女,就是不讓女兒上學,早早地成了娘的幫手。

他的兩個弟弟,一個叫地寶,正上初中;一個叫人寶,正讀小學。小的三兄弟,正好組成“天地人三寶”。但兩個弟弟的學習成績的確很一般。

李根全對孩子們沒有過高期望,逢人就說:“俺家祖上就是種地的,祖墳上沒長那顆草,沒指望哪個孩子能出息。誰能上到哪一步,俺就供到哪一步。”話裡有話,複讀不是這個家的選項,想也沒門。

李根全下地沒有準頭,與常人不同,尤其是搞了包產到戶以後,不僅起早貪黑,有時飯也忘吃,一門心思花在他那幾畝地上。辛苦奮鬥了三年,加上兩個兒子打工掙的錢,剛給已是大齡青年的老大娶了媳婦,也把家底掏的差不多了。

這天他去離家最遠的一塊地去乾活,忘了看日頭,扛一捆草鑽出玉米地,太陽已經偏西了。路過村頭小橋時,原來聚集一幫人,已經解散,大人下地乾活,孩子們該上學的也去了村裡的學校。

回家後,他把那捆草放到地上,從壓水井前的小水缸裡舀一瓷碗水,倒入一個瓷盆裡,洗了一把臉,用毛巾擦了擦,就去了廚房。李勃他娘已經習慣了,總是做好飯先讓在家裡的兒女吃,提前給他爹留出一份,收拾好就該乾啥乾啥去,今天就因為有事回娘家了。

李勃拿著錄取通知書,走到他爹近前,不敢大聲,像是嘀咕似的說:“大,通知書寄來啦。”

正在廚房小飯桌前吃麵條的李根全抬頭看了兒子一眼,好像沒有一份喜悅,仍黑著臉。等把一碗麵吃完,才說了一句話:“讓你二哥回來。”

李勃有點失望,他知道二哥現在還在山西工地乾活,也收到過二哥寄來的信,可離學校通知的開學時間隻有五天時間,如何能叫二哥回來?發電報嗎,可是村裡人是忌諱的,一般老人突然離世,才給外地的至親發電報。

李勃正在發愁,突然看到二哥背著一個包進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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