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官不患貪,而患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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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祿即刻領命,出殿去叫王永一傳喚。

謝禎坐在正殿的椅子上,靜靜看著從窗上雕花中漏進來的光。那斑駁細碎的光影落在地上,恍如一隻隻會發光的蝶,隻差一個契機,便會如炸開的煙火般繽紛飛舞。

殿中再次傳來腳步聲,恩祿回到了殿中。

恩祿熟悉的身影,將謝禎從虛幻不清的夢境中,拉回了現實。他深吸一口氣,看向恩祿。

恩祿回到謝禎身邊,行禮道:“陛下,王永一已去北鎮撫司傳喚。”

謝禎聞言,點了點頭。隨後抬手,看向手中的冊子,對恩祿道:“這便是蔣姑娘拚死從火場中帶出來的東西。”

恩祿看了看謝禎手裡的冊子,麵露不解,再複看向謝禎,不由問道:“陛下,這裡頭都是些什麼呀?”

謝禎唇邊閃過一絲嘲諷的笑意,道:“晉商範家賄賂朝廷命官的證據。”

恩祿聞言一驚,隨後麵露哀色,歎道:“這官.商.勾.結,自古便有,哪朝哪代也沒能絕了根啊。”

謝禎拇指指尖輕輕在冊子封皮上摩挲,對恩祿道:“恩祿,朕看過,這裡頭隻記錄了近些時日的往來。朝廷命官涉及南直隸、順天府以及山西邊境的文官將領。牽扯人員之廣,遠在朕預想之外。”

謝禎輕歎一聲,蹙眉道:“朝中尚有項載於、齊海毅、高明兆、刁宇坤、吳令台的貪汙案沒有解決,如今這邊又出現這麼多。若將這些貪官汙吏都殺儘,朝務怕是都無法正常運轉,朕一時又選不出那麼多填補空缺的人才。恩祿,朕該怎麼辦?”

恩祿眼看著謝禎神色間愁雲密布,不忍低眉。

之前光祿寺、戶部、趙元吉那些個案子,陛下麵上神色常見帝王震怒的陰雲,可如今,眼可見地愁了起來,帶著幾分無奈。

恩祿不忍謝禎如此煩憂,他想了想,似是鼓起勇氣,行禮道:“陛下,恕臣說句不該說的話。陛下心思澄澈,又一心追求清明吏治,可過剛易折。”

謝禎看向恩祿,恩祿望著謝禎的眼睛,終是說出了那句掏心之言,語重心長道:“陛下,水至清則無魚啊……”

恩祿明白謝禎,陛下到底年輕,他所期望的一切,帶著少年人的一腔熱血。他希望吏治清明,希望國家強盛,希望百姓安居樂業,可在他這種在

宮中混了多年的人看來,這等澄澈的理想,隻能是理想,並不現實。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至清至明的一麵?

謝禎靜靜地看著恩祿,不由抿唇。

恩祿見謝禎間並無慍色,便接著道:“陛下,您可聽過宇文泰同蘇綽的用官之道嗎?”

謝禎緩緩搖了搖頭,隻道:“未曾。”

恩祿苦澀地笑笑,緩緩點點頭,跟著道:“曾為陛下講學的老師,多為致仕文官,他們最好講經史子集,最愛標榜至高理想,又怎會為陛下教授這等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聽著恩祿的話,謝禎知道,他怕是想跟自己說一些聽著難聽,卻極為實用的話。

念及此,謝禎鼓勵道:“恩祿,你說便是。朕已許你學司禮監的差事,便是信重於你。你不必如此謹言慎行。”

恩祿聞言,忙行禮道:“陛下,那臣便多嘴幾句。”

謝禎衝恩祿點頭,給予肯定。隨後看向他的眼睛,靜候他接下來的話。

恩祿徐徐道:“在《周書·蘇綽傳》裡,曾記錄過蘇綽和宇文泰的一次密談。那夜,宇文泰問蘇綽,‘國何以立’,蘇綽答‘用官’。宇文泰又問,‘何以用’,蘇綽答‘用貪官,棄貪官’。”

謝禎聞言,眼眸微怔,詫異道:“貪官以權謀私,搜刮民脂,傷及黎民,何以用得?”

恩祿聞言,解釋道:“陛下,官不患貪,而患不忠。陛下手裡捏著這本冊子,便是捏著這上頭所有官員貪汙受賄的證據。如若他們不忠,結黨營私,威脅陛下,陛下大可以貪汙為罪,將這些人收監下獄。”

謝禎盯著恩祿看了片刻,隨即複又看向手中的冊子,不斷打量。

恩祿又道:“陛下,趙元吉的家產衝入國庫之前,國庫空虛。百官除了叫陛下縮減宮中用度,節儉自身,根本給不出充實國庫的法子。先帝一朝,先帝重用九千歲之前,叫百官捐錢打仗,可百官個個哭窮。先帝要不到銀子,陛下同樣要不到銀子。”

恩祿接著道:“於是先帝用了九千歲,以各種上不得台麵的黑手段,從百官手裡詐出銀錢。如今連陛下自己都感歎,九千歲的法子雖黑卻有用。陛下與其再培養個九千歲出來,重演先帝一朝的閹黨之禍,何不自己就做九千歲?”

謝禎詫異看向恩祿,這一刻,他忽

覺醍醐灌頂,靈台清明。可與此同時,他神色間,亦有些許刺痛。過去十八年搭建的清明理想,終是在此刻被顛覆,一點點地碎裂崩塌。

恩祿接著道:“陛下手中握著百官貪汙的把柄,何愁拿捏不了他們?何愁從他們手中要不出錢?有朝一日,若他們結黨營私,還像現在這般逼著陛下清洗閹黨舊臣,陛下大可搬出一兩個貪官,殺雞儆猴。”

“若日後到了需要用錢之時,他們各個還是哭窮。陛下覺得,是逼他們給錢的好,還是用手中證據威脅他們的好?”

恩祿行禮道:“清官可遇不可求,哪個人當官不是為了飛黃騰達?陛下,為君之道,當養貪官,用貪官,殺貪官。”

謝禎聞言,靜靜地看著手中的冊子,久未言語。

恩祿今日所言,徹徹底底與他的理想相悖,句句直指朝堂陰暗之地,可……當真實用。

恩祿見謝禎久不說話,忙行禮道:“是臣多言了。”

謝禎緩緩搖搖頭,對恩祿道:“沒有。你今日所言,字字珠璣,句句在理。”

謝禎靜默良久,將手中冊子遞給恩祿,道:“收好。待重整山河,朕一定要找出清明吏治的法子。”

恩祿伸出雙手,從謝禎手中接過冊子,轉身送進了書房中。

恩祿拿著手中的冊子,隻覺這冊子無比燙手。陪在陛下身邊這麼久,他自是知曉陛下的理想。今日這番話,無疑是叫陛下放棄理想,另辟蹊徑。

若不是如今陛下對宦官轉變了態度,今日這番話他是定然不敢說的。他明白陛下心中此時定然苦痛,可大昭三百年基業,積病良多,早已是爛至骨髓。太過清明的理想,在這波詭雲譎的朝堂,必然無法存活。

恩祿深覺可惜,不由抬手抹了抹眼角。他們陛下,若是早個一兩百做了這個皇帝,就算做不成中興之主,也定是個極好的守業之君。可偏偏,生在了當朝。如今陛下麵臨的一切,連他這個太監都覺得難,身在皇位之上的陛下,當何等的舉步維艱?

恩祿將冊子在書房中放好,跟著回到謝禎身邊.

而就在這時,王永一進來通傳,“陛下,錦衣衛代指揮使到。”

謝禎抬手道:“宣。”

王永一麵露難色,語氣間有些小心翼翼,接著又道:“陛下,都察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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