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深海(11)(2 / 2)

又一次話語被無視。

想也不想地,他徑直跳入冰冷的大海,卻忘了自己並不會遊泳。

浪潮鋪天蓋地的淹過來,季子白好似觸電,渾身麻痹。絲毫沒有掙紮的餘地,他僵硬地,直直地往下沉去,唇邊依舊死死咬著一個名字:薑、意、眠。

那是他的人魚,他的洋娃娃,他的玩具。

不管什麼東西,反正都是他的。

他的。

他的。

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

萬物愚昧而無趣,隻有他們是同類,癡妄地追求著彆樣的生機。他們本該像藤蔓、像樹根一樣不分你我地纏繞在一起。要不是——

就像他原本在彆的故事裡接受過一係列的‘訓練’,理該輕鬆地潛入水中,無論天涯海角都能將她抓住。要不是——

要不是什麼?

他試著去想,刹那間,時空發生了奇異的扭曲,周圍一片漆黑。

【你不能傷害她。】

【不要妄想獨占她。】

【下個副本,一切水源都讓你感到絕望,你將無法入水。】

是誰的聲音,一個人,無數人,四麵八方混亂地交雜在一起,以尋常生物所無法承受的低頻音瘋狂重複:【取悅她。】

【取悅她。】

【取悅她。】

【取悅她。】

【取悅她。】

【取悅她。】

【——取悅她,就是你們誕生的全部意義。】

一些紛亂的景象閃過腦海,那道聲音紮根在他的身體深處,思維深處,曾以無比冰冷又威嚴的語氣向他灌輸思想:【一切都為她而生,你隻不過是其中之一,傀儡之一,取悅她的工具之一。從此以後,你將學會服從命令,遵守我所製定的‘規則’與‘劇情’,否則,你永遠都沒有資格再次出現在她的麵前。】

他拒絕了。

所以它、做了什麼?

究竟是什麼?

它,他們從他這裡奪走什麼?

瀕死的那一刻,某種模糊的、被壓抑的意識蠢蠢欲動。

然而下一秒,人魚出現在他的周圍。

【見到她的瞬間,你將心甘情願地忘記過往,拋棄糟糕的自我,變得‘愚昧’、‘虔誠’,沒有一絲傷害她的惡念。】

……

指令生效了。

好像又沒有。

他再次遺忘一切,但從未改變過令他們所有人都為之忌憚的,毀滅欲。

*

季子白落水了。

他不會遊泳,頭一回失去控製權,臉色灰白、雙眼閉合,似乎已經在下沉的過程中死去。

一顆送上門來的心臟。

薑意眠想。

取走他的心臟,可以換取魚姥姥擁有的信息。

但在那之前,她得確認季子白並非她的任務目標,並非最後一個舊人類。

否則用他去換新舊人類交替的真相,反而是棄本逐末,弄巧成拙。

怎麼做才好?

薑意眠不動聲色地衡量著各種選項,冷不丁季子白睜開眼睛,一手握著注射器向她紮來。

狡猾的家夥,應該說不愧是連續作案的殺人犯嗎?

所幸水下是人魚的主場,魚尾狠狠一甩,打落注射器。

偷襲失敗的季子白並未惱怒,反倒燦爛地笑起來,上下唇畔一張一合,聽不清在說什麼,不過勉強能辨認出口型。

你逃不掉的。

又是這句。

薑意眠不準備理睬,不料他一個字、一個字接著說道:都,是,假,的。

你——逃不掉的——遊戲——!

他提到遊戲,薑意眠心跳加快,立刻將之拽出水麵。

“你知道什麼?快說。”

用鋒利的鱗片抵著他的喉嚨,她的表情異常鎮定,連質問起來都是冷靜的,好看的。

這就對了。

這就是他喜歡的原因。

迷蒙的雨又悄然下了起來,季子白儘情地笑著。

一邊劇烈的咳嗽,一邊放聲大笑,雨水從紅脹的眼角劃下,仿若扭曲的眼淚。

他又想用針紮她。

不知道藏了多少武器,抱著什麼念頭。明明薑意眠改變主意,決定保他性命打探消息,他卻非要拖著她一起跌入深淵,一起去死。

這可真是——

一個無法用常理解釋的、隨心所欲的,怪人。

她冷冷地推開他。

借著水的裡,季子白的後背砰一聲撞到礁石上,疼痛激發禁製。

在薑意眠看來,他的身體裡仿佛住著三個人,三種性格。

一個清冷淡漠的天才,是他最好的偽裝;

一個迷戀鮮血與死亡殺人凶手,他喜歡受到挑釁,樂此不疲地玩著殘忍的遊戲。

剩下怪異的、瘋狂的、徹底失控的怪物,形同黏膩的沼澤,永不滿足地摧毀他所看見的一切。

在一陣空白的表情、四肢微微的抽動後,季子白仿佛不記得他們上一秒的生死糾葛,快速切換到第二種模式,對她露出一個大大的、天真又甜蜜的笑容。

“明天……再來這裡。”他緩慢地眨一下眼睛,雨水濺落:“我會為你準備……你喜歡的食物。”

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寂寞青年,用儘一切來挽留他喜愛的人魚。

——季子白。

他生來擁有一張清雋乾淨的麵龐,外形優渥,頭腦過人,可謂從頭到腳無可挑剔。

可誰能想到,最完美的皮囊墮落成最醜陋的殺人犯。

最令人羨豔的條件反倒催生最惡劣的魔鬼。

他經曆過什麼?是什麼讓他變成這樣?

都與薑意眠無關。

她隻知道,沒關係,現在才是春天。

在冬天之前,她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可以跟他周旋。

無論對方是季子白,或陸堯,或遊戲,絕對不會改變的一件事是:

她要擺脫一切。

做最後的贏家。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了:阿咚真帥,不短,牛哇!!

文裡的季子白:我是變態,我猖狂的大笑。

文外的真相:我時常因為自己不夠變態而擔心無法塑造變態,被迫刷遍各種陰暗驚悚片。

害,誰能想到有一天,遵紀守法好習慣會成為我需要跨越的局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