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璧玉連城(四)(2 / 2)

雖然這些消息早已經傳遍了,但是在說書人口中,好像總能聽出那麼些不同的感受。

底下突然有人接口,他的語氣裡有些明顯的諷刺,“優秀?”

“一個大盜和一個武林敗類,談何優秀。”

被人打斷了話,說書人也不惱,相當和氣的笑了笑,“客官這話說的片麵。誰人不知自那玩偶山莊一戰,大盜蕭十一郎救出了昔年失蹤的俠義之士後,就已一舉成為江湖炙手可熱的人物!何況事實證明,蕭十一郎的大盜身份,不過是彆人冤枉罷了,他至少也是個俠盜。但是風華霽月以忠義聞名的無垢山莊的主人連城璧,在與俠盜的交鋒中,暴露出他的野心。他能以一己之力攪動江湖風雲。至於這敗類一詞……”他蒼老的臉上露出些許歎息之色,“奈何英雄道德敗壞……罷了罷了……老朽扯遠了,扯遠了啊……”

那些話即使不特意去聽,連城璧連城璧連城璧三個字也能不斷的鑽進耳朵。薑晨從菜盤中夾了一顆豆子,對著麵前的幾道菜怔了一會兒,他又鬆了筷子,難得的歎了口氣。

其實,有時候聽到這些言談,他都不知作何反應?笑?他笑不出來。哭?這不是他的風格。

他從來不給敵人活路,所以這麼多年以來,對敵對者要對他趕儘殺絕斬草除根的想法,也已不乏理解。

畢竟,他總是出現在一切無法挽回之後。

一個眾人眼中作惡多端屢勸不改的人,又怎會突然作出改變。

但理解是理解,他卻無法這樣接受。最清楚他是誰的人,也隻有他自己了。

為何他卻總為他人背負這等命運?

他最終能用什麼麵目麵對那些事情。就隻能是,平靜,平靜,習慣之後的平靜罷了。

一個人被千夫所指的多了,豈非就習慣了?

到最後解釋都成了多餘。

底下坐著的人好像與這個老人杠上了,他冷冷地諷刺道,“哼!俠盜?沈家小姐原本就是連城璧的妻子!他奪人之妻,也配稱俠?哼,至於連城璧,頭上被扣了頂綠帽子,還能出手救下蕭十一郎,同他的妻子一樣,當真是不顧廉恥!幾人半斤八兩,湊在一起豺狼之徒蛇鼠一窩,誰比得過誰!”

聽他此言,好像與連城璧還有過交集。

薑晨一眼瞥下去,腦海中的記憶如風吹書頁一般嘩啦啦閃過,很快,便想起了這個年輕人的名字。

笑麵十七郎。

倒也算個熟人。

在原主與蕭十一郎決戰之前,他們見到過。

那時候,蕭十一郎誤以為沈璧君已死,又失去風四娘,了無生意,頹廢的醉生夢死時,笑麵十七郎拿著割鹿刀去挑釁折辱蕭十一郎。那個時候,對著不想反抗的蕭十一郎,他笑的極為開心,極為驕傲。可就在他驕傲他將成為殺死蕭十一郎的那個武林英雄的時候,被原主攔下來。

至於連城璧為何攔下來……

那不過是他想讓蕭十一郎活著痛苦!痛苦一輩子!

從這一點上來說,連城璧與如今的薑晨之間,好似的確有那麼一些相似之處。雖然薑晨從不願意承認。

笑麵十七郎這個時候也不再笑了。這些日子,凡一聽到蕭十一郎和連城璧的名字,他就一點兒也不想笑了。他實在不懂,這兩個已聲名狼藉的人,為何還能在這個江湖裡占據他人這樣多的目光?好像全天下的人就隻能看到連城璧和蕭十一郎!他明明也是個武功高強的少年英雄啊!他還差一點為武林除去了蕭十一郎這個大盜!

可恨!那個礙事的連城璧!

笑麵十七郎這會非但不笑了,甚至他的眼睛裡,滿是怨毒忿恨之色。他已經不憚以最難聽的詞語來形容他想象中的兩個對手。

這些難聽話從他口中出來,客棧大堂裡的人就有些不買賬了。

他們是願意維護沈璧君的。濟南人向來是願意維護沈家莊的。沈勁風夫婦抵擋流寇戰死嘉峪關,如此忠節,顯然就是濟南人提起便臉上有光的事。

昔年沈家莊覆滅於逍遙侯之手,他們無能為力便罷了,今日還有人這樣嘲諷沈家唯一的後人,要能讓他們提起來驕傲的沈家無光。

這豈非也是說崇敬沈家的他們也是眼瞎?

這讓他們情何以堪!

有人站起來反駁道,“小兒休要胡言!沈家小姐乃是溫柔端莊知書達禮的大家之女,一向平易溫和,是我們濟南城的驕傲!哪容的你如此信口雌黃!”

十七浪冷笑了下,眼底閃過幾分嘲諷,“知書達禮?沈小姐本性如何,江湖之言已足夠清楚。虧的連城璧能忍住,不過能娶到這樣的武林第一美人,時不時看得紅杏出牆也指不定是閒趣一樁。連城璧心狠手辣,沈璧君水性楊花,兩夫婦豈非天生一對!連城璧妄圖顛覆武林,卻被妻子與蕭十一郎聯手背叛。哼,這也許是上天都看不過眼,給的一點兒小小的懲罰罷了。惡人自有天譴!”

他就是不想聽到蕭十一郎和連城璧的好話!這兩個人都是如此令人厭惡!

武功奇才,少年神童。

哼!他又哪裡比他們差!

客棧的人已經有一掌拍碎桌子站起來的,惡狠狠地瞪著笑麵十七郎。

說書人歎了口氣,輕手輕腳地將不多的家當收到腰間的破布口袋裡,隨時打算離開。

這些年見過此事已多,這個時候最合適的選擇便是開溜了。

否則等會,可就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江湖人鬨事,已經有見勢不妙的人退出了客棧。

聽著底下嘰嘰喳喳一片,薑晨眸子裡閃過些許不耐。

手中的那雙黑木筷箸“嗒”一聲輕響,落在桌上。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蒼老而穩重的聲音,“住手。”

薑晨微微低了頭,看到一個麵容滄桑的老人坐在木頭輪椅上,被身後的青衣小童推了進來。

他眸子微眯,一眼看出這個看似年有古稀的老人被布巾遮著的腿微風一吹空蕩蕩的,顯然已沒有了。

那個老人入堂以來再次開口,“今日相聚在此,正是有緣。既是有緣,可莫要動刀動槍傷了和氣。各位不如賣老夫一個麵子,收了拳腳。老夫在此尋人,實不希望吵吵鬨鬨驚擾了那位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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