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饑餓的眼睛落到馬匹,無疑都要冒出光來,終於還是忌諱著兩人身上戾氣,沒有衝上前來。
兩人又走一陣,才明確靠近了天水,秩序漸漸正常了些。
想必是此處有人管製,易子之事不能明目張膽,才跑的遠了做這些事情。
腐朽的血肉氣息,和各種草藥氣味飄散,在空氣中混雜出一種難言的味道。
路上有些服飾統一看著大家弟子的男男女女,正忙忙碌碌抱著草藥來來去去。有人蹲在一邊把脈,有人就扶著走都走不動的人倚牆坐好。
統一的紫黑白三色。行走之間也有淡淡的草藥氣息散出。
李承恩打量了一會,看得路旁一個煮藥的姑娘都臉色漲紅了,他收回目光看了眼薑晨。
薑晨眼皮也沒抬,“萬花穀的。”
萬花穀?
李承恩搜遍了腦海,沒有找出什麼印象。還待薑晨解釋,薑晨道,“自己去問。”
這些逃難人的臉上,希冀的光還不曾熄滅。但也該熄滅了。
如此多的傷員,南詔吐蕃之事一日不結束,這樣的人就會越來越多,聚集在一起。即便有人打理,煮藥,待著寒日過後,必然又是一陣疫病肆虐。不過,現在還能呻\吟之人,不知還能不能活到那一日。
他們到了驛站,幾乎強住了進去。
李承恩問他,“為何這銀錢不能給他們?”
薑晨漠然相視,李承恩卻是不得答案不罷休了。薑晨推開了房門,借此動作掩了眸中冷色,平靜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是說那些逃難人,也是說這富饒的中土。
即便他給了銀兩,也隻是為受者引災而已。
多餘的同情。
李承恩皺眉。
“沒有能力守護,就沒有資格擁有。”所有的人都是一樣,他的那些個肉身啊,若不是被所謂天命強行壓著,何以淪落到那般地步。
李承恩道,“天策會有能力。”不會容許大唐就此陷於戰亂漩渦。
他是熱血上頭,看到百姓受苦,心中的宏圖大誌和對李唐的忠心耿耿又出來。天策被稱之東都之狼,果是李唐哪裡需要,就能搬到哪裡的一塊好磚。他正是慷慨激昂,卻忘了薑晨又非王室,對如此凜凜忠心俠肝義膽也不會有半分感動。
“是麼?”薑晨微微一笑,眼睛似是散儘了雲霧的天光,就在李承恩都以為對方也有了些感慨之時,薑晨淡淡然道,“大將軍不如先想想如何見到你的陛下吧。”
李承恩僵了一僵,大眼瞪了薑晨後腦勺半晌,啞口無言。
這人好像分外見不得彆人有追求……
李承恩內心已經:&\#!!!
平靜了一陣,才坐下來,聽薑晨雲淡風輕一句,“客人來了。”
房門應聲而開。
來人長眉鳳目,容色和善,氣息清和,便是人中龍鳳模樣。此時著一身黑底流雲織錦衫,又有紫色流珠,衣角銀色紋飾與方才所見的萬花穀人士彆無二致。
他道,“……王遺風?”
薑晨眉尖一蹙。
李承恩心中一歎,對他近來的陰晴不定已見怪不怪,“不知閣下是……”
來人道,“在下東方宇軒。前來討要我雪鳳冰王笛,不知閣下是否……該還回來。”
薑晨一恍,才發覺原來此行出來,將肖藥兒給的玉笛隨手就帶在腰間。他卻也不在意,反不鹹不淡道一句,“若不呢?”
李承恩心態歪了下。平素見此人溫和有禮,也見他陰晴不定,還不曾想能將厚臉皮的拒絕做的平淡至此。
……這般語氣,當真叫人恨不得揍他一頓。可比天策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兵叫人氣悶多了。
東方宇軒竟不在意,反而桌邊坐了下來,“閣下如此無所顧忌,需知惡人穀穀主獨身在外,可不是什麼安全之策。”
“是麼。”
“……”
雖然口中如此,這位萬花穀穀主手下卻沒有半分動作。此前聽聞,王遺風乃是惡人穀穀主,無惡不作。東方宇軒不覺得會待見此人。但見到了,他又覺不能輕易斷言,他會不大喜歡此人了。
若非此人的的確確就是王遺風,東方宇軒無疑要以為他是純陽宮,或是長歌門中人。
兩人定定看了會。
薑晨皺著眉,移開了視線。
東方宇軒卻是一笑,“也罷,物贈有緣人,既然它落在閣下手中,那便是你的了。”
薑晨不答一詞。
氣氛頗為詭異。
李承恩左右看了看,沒看出什麼因果。
待他差一步踏出房門,身後傳來薑晨聽不出感情的聲音,“……檳榔三錢,丹皮三錢,桔梗五錢,黃芩一錢。近十裡處落晴坡陽,生有艾草,采之熏灑。十日褪膿,活。否則,就備好草席燒了吧。”
東方宇軒挑了挑眉,是清熱除濕解毒之藥,莫非……
一個冰冷的詞語在腦海閃過。
他神色一凜。
離去的步子快了些。
薑晨指尖玉笛一轉,神色如常。
李承恩道,“落晴坡處生有艾草,你如何知道?”
薑晨:“……”
“……”
“方才路過。”
李承恩想起來,之前騎馬過來,的確是路過了不少山坳。
“穀主如何知道生有艾草之地,就叫落晴坡。”
“難民說的。”
“如何說的。”
“……自己去問。”
李承恩又想起來,走過那混亂的買賣地之時,好似的確聽到過這三個字。“穀主不會走到哪裡,都是這般,將周圍所有都分毫不差記一遍?”
“……”
“……”
“……”
“……”
見他不回,李承恩也沉默了。他這一路相談,不免是為分開心神。腦海一片混亂,一會兒想該如何麵對陛下,一會又想說要追上他們的謝淵和純陽真人何時能來,想來想去,看到習慣性平靜的王遺風。
那一個瞬息,忽然也冷靜了。
思前想後已解決不了問題,見招拆招,不變應萬變才是王道。
不,將道。
作者有話要說:emm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