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公子(五)(1 / 2)

“二月初二龍抬頭,天子耕地臣趕牛。正宮娘娘來送飯,當朝大臣把種丟。春耕夏耘率天下,五穀豐登太平秋。”

幾個小童團團圍著河邊高大的槐樹,唱唱跳跳。

稚嫩的童音穿過車簾,傳到這座馬車中,薑晨能清晰的聽到許多人念叨,“二月二龍抬頭,大倉穀小倉流。”人的目力差時,耳力總會較常人靈敏些。

所以許多事情,難說幸是不幸。

這條小道上迎來送往,河畔同樣擠著許多人影。路過通州城外烏柳橋旁的龍神廟時,見到烏柳村民擺了香案,村長在烏柳樹下恭恭敬敬的焚香,口中念念有詞,儘是些化靈兮春凍,斫冰兮積雪。威靈明兮沂上,采桑茶兮既上。集杜衡兮木末,擎芙蓉兮水中的巫祝詞。又道,石瀨兮淺淺,飛龍兮翩翩。風如氣兮雨如絲,承天恩兮避熒鱗。

薑晨一時想不起自何處聽過。但這一篇《雨龍》,是舊時楚地祭祀龍神的巫曲。聽這念詞,古調儘失,他才一時未想起。巫曲雨龍恐怕也就隻有這一詞半賦借書紙流傳至今。

通州。

二月陽春。楊柳依依。

一輛馬車從青石板大道上馳過。駕車人雖然趕的快,卻非常平穩。

龍抬頭。

這三個字從薑晨心底悠悠而過,表現為良久的靜默。他伸手,極準的從身側的軟塌上拿來一張麵具,摩挲了會,又視若無物的放下。

那無疑是一張極其精美的麵具。

銀色流輝,泛著細微的青色,麵具上龍紋一毫一厘都雕刻的栩栩如生。

青龍會的麵具。而且,隻有二月堂的貴客才能擁有。這是蝙蝠公子的麵具,而不是原隨雲的。

這是流傳於民間的諺語。

龍抬頭,此說起源於天文。自古以來,主管天文地理的太史令欽天監分夜為東西南北四方。每七宿為一方,而東方七宿中的角、亢、氐、房、心、尾、箕,意指蒼龍。每年二月春風以後,黃昏時龍角星就從東方地平線上出現,故稱“龍抬頭”。

日期,指的的確是二月初二。

二月初二日青龍節,焚香水畔,以祭龍神。

此話卻不僅僅是諺語。

江湖上近來興起的青龍會,行事神秘莫測,亦正亦邪。世上能做到一方聞名的大俠,即便名頭再光明磊落,手底下也鮮少沒有不可告人之事,青龍會因此深受武林中人忌諱,不過它總打著個懲奸除惡的旗號,武林正派們即便再忌憚,也不敢挑旗攻擊。

師出無名啊。青龍會發展如此迅猛,他們想要取締,當真也得掂量一二。

此會分為四壇十二堂三百六十五個分舵,應對一年的四季十二月三百六十五天,每一天代表一個分舵的代號.

二月堂負責滲透。

誰又能想到,青龍會編號初二的分舵,就在這通州城內。

青龍節。

這是個極為歡慶的日子。

無數人都被牽扯進這一日的抬頭之會中,薑晨被牽扯進來,卻無意做蟬或螳螂。

夜色已落。

竹秋堂的門已經打開。

這明麵上是古董店。門是極具古韻的唐時風範,一入門便是一道仕女雅樂屏風,無論足座或是屏板,都是黃花梨木製成,靠近之時還能隱約嗅到一種淡雅的木香。屏風上所繪裝扮,雖有些許謬誤,也不影響盛唐風範。此時距唐已過數百年,這些謬誤自然無人能知。唯一能看出的薑晨,卻看不到。

極其典雅卻不失大氣的古董店。

薑晨繞開此物,至於內堂。

如此時辰,雖不至於宵禁,但路上來往之人漸少,衣衫得體的少年同下盤穩重的內家高手一同踏進此店,自然引了全店人的目光。

年幼的青衣小童迎來,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公子,裡麵請。”

薑晨隨了幾步,穿過庭院,忽而笑道,“不知閣下將我引向何方?”

“去往該去之地。”

他還未言語,身後丁楓吩咐跟隨的丁二一掌推遠小童,從懷中拿出一個錦盒,打開在他麵前晃了一圈。

薑晨平靜道,“重新帶路吧。”

青衣小童臉色當即變了,顫巍巍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公子,這邊請。”

二月堂上任堂主已在江湖恩怨中離世,龍抬頭之時,既是新任堂主出現之時。自然,新的堂主應該是個智勇雙全之人。此次二月竹秋堂堂主兼蒼龍壇主換人,相伴而來的,還有昔日鐵血門鐵中棠所修習的絕世內功嫁衣神功。

相傳當今楚香帥的絕世輕功就是傳自鐵血門鐵中棠,連輕功都卓絕至此,遑論天下第一英雄鐵中棠主修的內功。

一部無雙的武功秘籍,一個幾乎白來的一人之下的地位,足以讓許多江湖中人為之瘋狂。

隻要他們是笑到最後的人,隻要他們擊敗所有的對手。

即便這場混戰可能收下他們所有人的性命,還是有人抱有僥幸心理。

可惜,薑晨卻清清楚楚知道,即便這些人得到嫁衣神功,也沒有幾人敢下手去練。要練嫁衣神功,就必須徹底廢棄原本的功力從零開始。此功前八重至陰至柔,第九重卻至剛至陽。此話之意,便是修到第九重,又要破而後立。常人可沒有鐵中棠那樣的運氣,修煉嫁衣神功廢功後能機緣巧合地得到他人無私貢獻的內力。

一個武人一生有一次廢功已足以稱之淒慘,若來兩次,恐怕沒有幾人能接受。

何況凡追捧嫁衣神功之人,也儘是些視武功重於性命之人。

一個廢物一樣的秘籍,加上一個棋子一般的職位,就可以引得眾武林豪傑拚得頭破血流。銷金窟受邀之人名單雖是原隨雲有意為之,卻也不免讓局外人的薑晨覺得好笑。

底下是一座寬大的比武台。周圍環繞著一排排用簾幔遮著的房間。

薑晨已戴上了那張精美的龍紋麵具,坐在三層戊號,悠悠端起茶杯。

他一向不喜歡規矩,不過他本人一向都守規矩。

站在什麼地方,就要用什麼手段。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這張麵具幾乎將臉完全蓋住,隻留下一雙眼睛。

青衣小童已換成了一位尚未弱冠的青衣少年,他客氣有禮的問,“公子可還需要什麼?”

薑晨沒有開口,身邊的丁二雖然生的三大五粗,卻是粗中有細。此刻便答了一聲,“我家公子來此為尋人,三月堂堂主金元寶。”

少年呆了瞬,立刻反應過來,“公子說笑了,換任的是二月堂堂主,三月堂堂主如何會在此處。”

薑晨道,“換任的雖是二月堂堂主,卻也是蒼龍壇壇主,首春仲春季春都要在場,閣下還有什麼疑慮?不防一一講來,在下也好……”

話音未落,身後卻突然開了一道門,來人打了個哈哈,“哈哈哈,公子,許久不見,彆來無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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