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十六)(2 / 2)

“新任考察官怎竟如此年輕?”

“不會是托關係走後門的吧?”

“哼。自己的品行考察過了嗎?不知打哪個旮旯書院學習的也好意思來考察尼山學子的品行……”

山長有些無語。頓覺該好好磋磨一下他們身上的狂傲,好叫他們知道何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尼山第一書院的名譽可不是這樣用的。

他難得皺著眉頭,拍了拍桌子,“肅靜!肅靜!”見堂中終於安靜下來,才嚴厲道,“我想這位各位不曾親見也會有所耳聞。他算起來應是諸位師兄了。”

“馬佛念字文才,鹹安三年尼山學子,任朝三品將軍,不知這些,是否夠做為師長站在此處?”

學堂寂靜了瞬,繼而炸開了鍋。

馬佛念?!

他的生平簡直比傳說還精彩。

眾生看看麵前規矩守禮,至今仍未對他們言語表露喜怒,依舊一派端莊儒雅穩若泰山的少年……

這也是傳聞中那個下令淹了項城之人。

山長滿意地看著他們的反應,或驚詫或不可置信。不過,至少他們升起了上課的興趣。山長對薑晨點點頭,“文才,那這裡就交給你了。”

他撇掉一副重擔的模樣,樂滋滋離開了。

薑晨便坐下來,語氣平靜無比,完全不將底下十來道試探的目光放在心上,“我問過山長,今日是諸位樂理課。在下首次授課,大家不必太過拘謹,若課業中遇到問題,但講無妨。”

眾生點頭應是間,一道不和諧的聲音插了進來。

“書院是學習之地,你又能教我們多少呢?”

確定他的確就是哥哥口中的那個馬文才和逢年過節親友口中那個彆人家的孩子,加之山長不在場,王藍田哼了一聲,以所有人都聽到的聲音說道。明明坐著卻高高仰著頭,好像自己才是俯視他人的那一個,語氣不屑。

作為這一屆的領頭人,除了梁山伯祝英台老是與他作對,堂中其他學子,對他不敢違逆。

如今王藍田首先表示了對這位新任師長的厭惡,其餘學子便不敢多言了。在此之前,謝道韞第一日上課,因是女子也遭到了他的刁難,是梁山伯與祝英台解圍。後來王卓然來了,他倒是乖覺。但那也是因為王卓然姓王,是太原王氏宗親王藍田的長輩。如今麵前這位,年歲與王藍田相差不大,一為師一為生,聯係起從小到大馬文才的事跡,一家喻戶曉一默默無聞,雲泥之彆,他自然心中難以平衡。

有的人就是這樣。自己碌碌,還要痛恨他人有所作為。他們從來不求自己上進,卻隻想讓他人與他們自己一樣的平庸。

薑晨神色不變,淡淡道,“教你,尊師重道。”

王藍田唰站起身來,“尊師重道?哼,閣下入學月餘便不辭而彆離開尼山,想來便來想走便走,說起尊師重道你又做到了幾分?這不需要你教。”

課堂一片死寂。

薑晨微微斂眉,“王藍田?”

“哼。”

“王子譽是你的兄長?”

王藍田臉色難看了許多,“那又如何。”

薑晨輕笑了聲,“並不如何。”

隻不過找到了被敵視的原因而已。

想必當初王子譽被打包送回家的一年禁閉期間,將他們的恩怨情仇對家人很好的傾訴了一番。

王藍田不明白他為何還能笑的出來。對方雲淡風輕慢斯條理,卻讓他有一種被人俯視的錯覺。他站著,馬文才坐著,可他的感覺,卻完全相反,這種感覺讓人非常不爽。“我們要罷課!罷課!”

座下,荀巨伯暗自翻了個白眼。罷課,又罷課。王藍田一天不搞事渾身癢癢嗎?他來尼山就是為了糾集同窗學子罷課嗎?

在座之人猶豫不定。若是他們不跟著王藍田走,恐怕日後會被報複。

想到這一點,有人三三兩兩站了起來。

王藍田有些得意。他是這些人的老大,所有的人都要聽從他的指揮。當然,他也是非常享受這種感覺的。

他大步走到門口,頸後卻是一涼,再走,卻始終跨不出,當場就罵道,“哪個王八羔子拽我!鬆……”

話音未落,脖子邊又是一道勁風。

薑晨手中捏著另外一支毛筆,笑的雲淡風輕,“我允許你走了嗎?”

王藍田不得不住後退了兩步,小心翼翼垂眼一看,兩支毛筆杆直直插在柱子中,一支還帶著一側衣領,遠看看薑晨書桌,果然少了兩支筆,臉色一下就白了。

他不敢說走了。他總覺得敢說一個走,馬文才手中那支筆會立刻穿過他的脖子,憋了半天,戰戰兢兢道,“你是夫子,不能傷害學生。”

眾生驚歎之餘,聽得王此言,不由悶笑。這會倒想起來人家是夫子了。

薑晨嗯了一聲,“在下是個粗人,往日軍營中習慣了,出手沒輕沒重,如果傷害了你,提前說一句抱歉。”

他這樣說,眾人卻無法將他口中粗人與他相聯係,一臉呆滯的觀望事態發展。

王藍田:……真不要臉。你抱歉一下,就一了百了了?

“我可是太原王氏之人,你敢……”

薑晨微微一笑,揚袖之間,毛筆脫手而出,斜紮進王藍田的鞋頭。他反手又從筆架上抽下一根毛筆,一派和煦溫良的朝玉藍田招了招手,“過來,坐下。”

王藍田癱坐在地,衣服的筆杆被帶斷了半根,他盯著自己的腳看了半天,確定沒流血,咽了口唾沫,規規矩矩一步三挪坐回了第一排。

薑晨略一揚眉。他若是能梗著脖子走出課堂,那倒可讚一句有膽識。這才嚇了兩嚇就回來,可見不但沒腦子也無膽識。

以一介白身公然頂撞朝廷官員,不忠,按律可斬,以學子身份頂撞師長,不孝,可驅其下山。

如此之人能留在尼山兩年,足可謂奇聞一件。

“尊師重道,可懂?”問的慢慢悠悠。

王藍田卻不敢答得慢慢悠悠,忙不迭使勁點頭,“懂了!懂了!”

薑晨對他的識相表示滿意。

“樂者,發乎情,感乎物……”

課堂坐無虛席,師生和樂。除去門上插著的筆杆,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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