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公子(十)(1 / 2)

春秋戰國,能有一位天縱之才的弟子,傳承自己的衣缽,也許是每一位傳道者的心願。

時至於秦,依舊難改。

一個人的生命是有限的,隻有他的思想,他的技能,可以無限的在世上流傳。

對兵家章邯而言,便是如此。

世上再沒有他人能如十八公子,對劍意感悟如此通透。

他簡直是天生為劍而生的。

但是章邯卻明白,這個少年的心裡,不止有劍。

一個視劍如閒趣的人,卻擁有至慧的通劍之心,擁有著如淡若秋雲的劍意。那麼當他一心為劍之時,又將達到何種地步?

章邯很想知道這個答案。

從某方麵而言,三月之後他似乎得到了答案。但章邯自己也辨不清,那究竟算不算答案。

少公子有必勝之劍。但其心於劍,依舊興致缺缺。

章邯與劍相伴多年,何者為狂熱劍客,何者為茶後餘興,分的清清楚楚。

十八公子的劍,往往如雲如風,飄渺不定,看似溫和綿軟,其間變化,卻藏萬千殺機。

章邯劍勢大開大合,為武將之風。

但他這位徒弟,卻當真是王室貴胄風範,劍若秋月,高華無比。看似君子之劍,其中莫測,也許真的隻有死人才能真正懂得了。

那把劍落在脖頸間時,章邯的心情不知該稱為驕傲還是遺憾。驕傲是劍法卓絕的天縱之才是他的弟子,遺憾是相較師徒之情,章邯更要服從於帝國的利益。

陛下……他對於少公子,究竟持有怎樣的想法。

“胡亥……他竟表現的如此優秀?”

此言,是否,又有其他深意。

清冷的風吹過樹梢,落花之上,滴答落了一滴鮮紅的血。

是劍刃不慎傷到皮膚。

章邯神色複雜,“少公子,你贏了。”

薑晨順聲收回劍,淡淡道,“得罪了,章將軍。”

陸永匆匆而來傳話,“將軍,陛下傳喚。”

“陛下?”章邯下意識看了薑晨一眼。但見麵前之人認真擦拭長劍,聞言持劍,一派安然地拱手相送,“將軍慢走。”

章邯隻好回了一禮,“公子留步。”

……

整座大殿之中,隻有嬴政一人。

又似乎,同時存在許多人。

陰暗的光焰之中,章邯看到他的神色晦暗。

……

薑晨入殿,看到案幾前正坐的人影,微一揚眉,“中車令。”

趙高麵前擺著一個形製奇異的木箱,聞言抬頭,目光陰冷無比,見到他時,卻露出了一個笑,“少公子。”

蒼白近乎灰色的指尖劃過木箱上的花紋,意味深長道,“記得以前,公子習慣性稱呼臣為趙高,如今中車府令,倒讓趙高覺得,疏遠了許多。”

薑晨正坐在他麵前,斂了斂袖,道,“趙高?”

趙高愣了一下,笑容僵硬了,似乎並未料到,他改口如此之自然。

“少公子。”

薑晨彎了彎眼睛,“隻是忽然覺得,稱名道姓,太過失禮。中車府令之稱,畢竟尊重,是也不是?”

趙高微頓,才笑道,“少公子月餘以來追隨長公子,學到了不少。”

都知道何者為禮了。

薑晨看著他的神色,久而笑意不變,順著他的話接口道,“長兄確然多才,胡亥受益匪淺。”

趙高一噎,世上沒人比他更了解胡亥的心高氣傲。這位大秦的少公子,看著一副笑顏天真爛漫,卻是高高在上,脾性桀驁無比。能讓真正得他承認的,也隻有自己的父親了。

如今從他口中,竟說了一句扶蘇多才。而且,聽來沒有任何違心之感。趙高自都不解了。

趙高自認為不算無才之人,可授胡亥課業五年有餘,胡亥卻從未真正敬服。這一點,從他張口閉口都是趙高即可得知。近兩月來,倒是改口中車府令了,但是那種疏離和漠視之感,卻遠比從前更加強烈。

如此之人,與六年未見的扶蘇相處不足兩月,竟然誇讚、的確是誇讚扶蘇多才……

難道扶蘇當真有如此人見人愛的天性?!

胡亥的心思,竟變得不可捉摸起來。趙高本以為,相處多年,自己是最了解胡亥的。

這讓趙高覺得,計劃變得有些不可控製。最重要的棋子,似乎在某一方麵,脫離了控製。

“……少公子可曾聽過一個故事?”

薑晨微微仰起臉,表現相當配合,“哦?”

趙高一噎,幾乎沒有辦法繼續進行對話,“山林的狼,是群居之物。”他說了一句,之後也不再遮掩,“狼王暮年無力之時,狼群就會產生新的狼王。少狼進行群鬥,殺死所有的敵對者,才能擁有狼群的統治權。”

薑晨目光落在他麵前樣式奇異,不算秦地之物的盒子,指尖頗具韻律的交錯著,叩擊著手背,卻長久沒有開口。

趙高:“……”

他指尖的紅玉戒指扣在木盒的暗鎖之上,也停頓著。

沒有人說話。

唯一片不請自來的風聲。

仿佛誰若先開口,便輸了些什麼。

趙高將要忍耐不住開口時,薑晨淡然出聲,“聽起來倒頗為有趣。”

又無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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