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暗自皺眉,等待須臾,不聞其音,張口要問。
薑晨正坐正正經經,一本正經卻又隱隱帶著一分摸不透的笑意,“若是全族相爭,豈非全族滅亡?”
趙高對此無理假設咬牙了會,可對上那雙十分純稚的眼睛,一時也摸不準究竟他是真的聽不懂還是故意裝傻。
趙高可不覺得,月餘便令鐵麵章邯讚口不絕,提起名字就眼睛發光的胡亥悟性會差。
裝傻充愣這方麵,倒是他小看了少公子。
“公子可還記得此箱。”
薑晨看著箱麵上那朵奇異的,像是蛇形交纏而成的花紋,“非大秦之物。”
更確切一點,樣式來自楚南郡五夷之族。
“少公子不記得也是自然。那又是否記得,公子的母親,淮月夫人。”
她在胡亥三歲,便逝去了。
江淮之月。
嬴政初定天下,政務繁多,與她的相遇也隻是機緣巧合。王翦奉命平定百越,漢夷相融之時,胡夷各族以各種方式轉至鹹陽。
淮月隻是其中一位。
時嬴政嚴查,官商販賣外族之事,夜於淮水之上,救下落水之女,貌如皎月。
她是胡漢相親的後代,因此初見之時,他們都沒有懷疑她是胡人。隻是因容貌出色被騙至此。此女不甘為奴,趁夜逃出,身後追兵眾多,才決定一死了之。
嬴政以她為線索,取得販賣人口一案的突破。自此,她定居於鹹陽宮。因不通言語,嬴政便為她起名淮月。
隻不過,帝王之心易變。
淮月枯於深宮,自始至終,不過三年耳。
因此,胡亥對她的印象,也隻有那影影倬倬,窗前遠往的女子口中,一位偉大的帝王的形象。
“母親,父皇是什麼?”
“亥兒的父皇?那是一位偉大的王者。”
“王者?”胡亥不明白,隻是跟著重複了一遍,然後扒著她的裙角認真的詢問她,“為何父皇不來看我?是因為亥兒不乖嗎?”
“不。亥兒,英雄,總會有許多事情要處理的。”
“哦……”
……
回憶的前段蒙著言語難明的朦朧之感在腦海中閃過,薑晨長久的沉默,終於讓趙高笑了,“群狼的爭鋒,可不止在少狼之中。所有對狼王感興趣的,都會爆發戰爭。”
無論是對狼王的位子感興趣,還是對他的人感興趣。
嬴政。他與他的帝位,都是他們,她們追之不及的。
薑晨掃了他一眼。如此說來,淮月之死,另有深意?
趙高的戒指微轉,扣在木盒之上的蛇眼之上,微微一轉,露出一支古舊的木釵,一封疑似絕命書之物。
薑晨也沒有任何激動之色。
紫紅色的檀木釵泛著溫潤的微光。顯然主人時常手中摩挲,木麵才能形成這樣柔和細致的光亮。
“公子,怎麼?怕了?”
“……”薑晨不語,一副沉重之色。
“可是因預見的真相,讓人無法承受麼?”趙高冷冷道,“扶蘇長公子……如果我說,他的母親,與少公子母親的死亡有關呢?”
薑晨拈起那支木簪,“是嗎?你說的,我便要信?”
語氣平淡。
趙高不得不說,他這種時刻以笑掩飾殺機的不動聲色真的令人感歎。但他敏銳的看到,胡亥指尖,微微顫動,不過是借用拿起木簪的動作垂下衣袖掩飾而已。“是的。趙高所言,少公子大可不信,不過您也可以親自去查。”
他立刻聽到胡亥冷酷無比的回應一句,“出去。”
趙高微微皺眉,作出一副擔憂模樣,長長歎息,“少公子,你……千萬要以大局為重。臣告退。”
目光看到胡亥的手伸入木箱之中,封臘的竹管已被拿了起來。
嗒,嗒。
腳步聲遠去。
薑晨拆了臘封,取出泛黃的信紙,相當儘職儘責的掃完全文,放了信木簪,唇角一抹淺淡的、漫不經心的笑。
亥兒,望為母報仇雪恨。
當真感人至深的母子之情。
那麼扶蘇之母已經死去,胡亥還應該找誰複仇?
哦。扶蘇麼?
已存放八年的信紙,不過是有些泛黃。一個生長於胡地的女子,初來語言尚且不通,三年卻能寫一手不錯的秦篆做絕筆。
究竟是她有才華,還是他看起來很好糊弄?
感人至深。
隻可惜,世上沒有淮月,也已經沒有胡亥。
作者有話要說:好的好的。我明白了.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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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宸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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