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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51

楚寒今確認似的重複:“提前?”

尋常人都是懷胎十月,為什麼他能提前?

楚寒今第一反應不是提前了身子能輕鬆,而是擔心會不會影響孩子,同時思考可操作性。

越臨眼簾下垂,輕聲:“你不願意?”

並非不願意,隻是要考慮的因素太多了。

楚寒今:“提前多久?”

越臨側頭想了一想,似乎思考,半晌給出一個確定的答案:“提前一半。”

那……為什麼要突然提前呢?

轉念一想就明白了。還是楚寒今本身被人盯上,處境危險,而越臨在魔族也樹敵太多,分身乏術。為了安全著想,早點將孩子生下來為好。

楚寒今並非不能理解這個決定,但想了一會兒,說:“我……”

他尾音難得地顫了一下。

月光照在他的臉,這段時間越臨都沒有好好看過他,垂下了臉,乾淨的白袍光潔如雪,俊美眉眼烙著幾縷冷淡的月光。

楚寒今閉目,剛抬頭那一瞬間,眉心微微蹙著,越臨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

他舍不得。

同床共枕認識那麼久,楚寒今一向冷靜,越臨很敏銳才能感知到他的情緒,孩子在腹中才幾個月,他舍不得,不僅如此,甚至有些微妙的無措。

世事真是奇妙,如果再好幾個月前,楚寒今聽說一位仙尊懷了魔君的孩子,隻會當成話本或是茶餘飯後的笑談,甚至話本裡故意宣□□拉的郎配,隻不過現在,他和越臨卻成了局中人。

最可憐的當然是小寶寶了,不是自己的孩子楚寒今都會覺得身世可憐,在父君腹中時便四處奔波,風塵仆仆,被人覬覦,與死亡為鄰,被迫早產……更彆說是自己親生的。

可是,楚寒今也能理解,隻有他和越臨安全,孩子才能安全。

楚寒今抬眸:“他是禁術提前生出來的,會不會……成為奇怪的孩子?”

越臨緊繃的情緒緩和,垂下了眼,走到他一步之外,聞見空氣中浮蘊的檀香,聲音安撫:“不會,他好好的。”

隔了好幾天,他重新抓住楚寒今的雙臂,挪到腹部緩緩摩挲:“寶寶吃苦了。”

這句話對楚寒今說,也對腹中的小孩兒說。

低音沉靜,楚寒今耳後慢慢騰起一陣熱意。

有些羞恥。他以為氣氛會尷尬,越臨卻靠近,抱住了他的肩:“對不起。”

楚寒今意外地一抬眼。

黑暗裡,楚寒今看見那雙深色的眼,帶著熱意:“我前些天那麼對你,一是氣不過,不肯信你對我這麼決然;二是,我回來有些事要處理。”

楚寒今一抬頭:“什麼?”

越臨看了看周圍,輕聲道:“你前幾天猜到了。無論我怎麼怨你,也不會回魔族再為爪牙,這是我憎恨至極的地方。隻因我在考慮一件事。”

他扶楚寒今進了內室,給他倒了一杯溫水。

“晨陽落陽的咒印是白孤教的,那天葬坑琴魔也與有聯係,我如果直接殺了他,線索便中斷了。”

楚寒今點了點頭:“我也一直想從他身上套出什麼。”

越臨嗤了聲:“你彆看他對我畢恭畢敬,言聽計從,其實心眼多著呢,好好對他他會辜負你,按他的猜忌多疑也不會相信,還不如每天都踹他幾腳。”

楚寒今扯了一下唇:“這就是你每天吼他的原因。”

越臨微微笑道:“當然我也很討厭他。”

“……”楚寒今拿起茶碗喝了口溫白開水,理解,“我若是經曆了你當年的事,對他們的恨不會比你少。”

越臨又給他添了水,神色凝重起來:“其實,查到那個咒印跟白孤有關係,我有些不好的想法。”

楚寒今:“怎麼了?”

越臨道:“我先前非常確定一件事,想害你的人藏在正道之中,被貪欲蒙蔽雙眼,墮為魔修,但還暫時偽裝著。如果僅僅如此,那問題沒到很嚴重的程度。”

聽到僅僅如此,楚寒今隱約感覺到了他想說什麼。

機鋒醞釀在空氣當中。

越臨知道楚寒今猜到了,直視他的眼,點頭,“對。”

楚寒今一字一句,緩緩替他說:“好巧不巧,這個人偏偏是白孤。這證明正道魁首跟魔道魁首有聯係,而且當初一發難便是天葬坑,那對正道來說雖是個凶煞禁地,危險而無用,但對魔族來說,卻是取之無禁用之不竭的寶庫。”

越臨點了點頭:“人的貪欲沒有止境。”

楚寒今後背微微發涼:“一個魔修,想要的僅僅是殺我一人;但一個魔君,什麼奇珍異寶他都搜集得到,再想說動他親自動手,那籌碼定然不止這些。”

蠟燭上燈花微微爆了一下,發出一聲鳴響後,幢幢燭火映著楚寒今和越臨的眼。

越臨聲音低下去,像是歎息:“趁你閉關時將你擄走,丟到煉劍法陣要你的命,僅僅是故事的開端罷了。”

窗外悠悠傳來風聲,似乎醞釀著一場盛大的暴雨,正在聚集雲層,壓抑起勢。

這並非不可理解。修仙的器具有限,這全天下的靈草,千年一種的,早已被前輩挖掘開采完;五百年一種的,也越來越少,幾乎難覓蹤影。何況現在不止六宗修道,百大家的香火也尤為旺盛,對修道資源的爭奪越來越激烈。

哪怕六大宗為仙門表率,也發生了許多仙首為了神器大打出手甚至於殘殺無辜的醜聞,隻不過有的能壓下去,有的壓不下去。

壓不下去的,逐出道門。

壓得下去的,依然高坐明台。

矛盾一直積壓,直到有一天積壓不下去,就到了爆發的時候。

越臨手輕輕放在楚寒今的肩頭,說:“也不知道白孤與躲在正道旗幟後的那人達成了什麼交易,我沒明著問,隻是這段時間不斷逼著他將私藏的寶物送出來,逼得太狠,他提議我繼續用活人煉劍,並且,他手裡正有一批根骨不錯的修士。”

楚寒今詫異地看他一眼。

這是他們吵架的源頭。

越臨放低了聲,靠在他耳畔:“在多眼鹽湖。”

多眼鹽湖,楚寒今聽說過,這是一處靈氣茂盛的沙下鹽湖場,榮枯道的老祖百年前殞身於此,血液混著雨水衝刷出一片湖泊,靈氣旺盛,鹽從血液中析出,湖水多年不乾涸。

一位修士,尤其是得了大成的修士,殞身時往往靈氣爆泄,能引起自然的異動。如同越臨死後,其他人分他的屍抽他的骨,製作靈器一樣,他們殘留的一切都是後人爭奪的寶藏。

楚寒今眉梢一挑,意識到:“多眼鹽湖在漠北。”

越臨點了點頭:“沒錯,且距離風柳城數十公裡,是晨陽和落陽的管轄之地。”

一語驚人。

不過楚寒今又警惕了:“他這麼告訴你,會不會有詐?”

越臨:“有詐也要去,我沒有退路。”他的手輕輕放在楚寒今肩頭,“但是你有。”

掌心發熱,讓楚寒今心口微微一動。

越臨垂眼,唇角貼近他耳側,聲息將他耳垂吹的發燙:“榮枯道老祖死在盛夏,盛夏便是多眼鹽湖靈氣最旺時。榮枯道會派道門中靈骨極佳的弟子前來受洗,無一例外隻有十三四歲,俱是乾淨澄澈的童子之身。很適合煉製為劍靈。”

“七月半。”越臨輕輕握他的手,“我們的孩子也生出來了。”

楚寒今後背泛起一陣發熱的癢意。

第52章 52

“如果到時候查清白孤為了靈器與榮枯道的人有勾結,魔族會清理門戶,你們六宗也該清理門戶了。”

楚寒今垂頭,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回魔族,是為了壓製白孤?”

越臨點了點頭,手指不自覺絞玩他的發縷:“魔族的派係鬥爭比你想的要複雜很多,我死後,族王紛爭不斷,沒有任何一方勢力具有碾壓性優勢登臨君位,於是,他們共同推舉出了我殘部中最廢的族王,也就是白孤,作為傀儡君主。”

楚寒今瞟他把玩自己頭發的手指,伸手掙開,指尖被輕輕捏了一下:“難怪他這麼懦弱,看見你又這麼親熱。”

“他雖然看著廢物,但也沒這麼簡單,能在我幾位哥哥姐姐和外姓族王中周旋這麼久而沒被廢掉,可見他有幾分本事,奴顏媚骨隻是偽裝。”

楚寒今抿了口茶,想法直接一些:“怎麼不抓了他直接審問?”

越臨搖頭,嗤聲:“你不知道他這個人,這人表麵一套背地一套,要是沒有證據,就算打死他也不會承認。當然,他打死是無所謂,但藏在你們正道那位墮魔的修士肯定笑得很開心,他死了,自己就安全了。”

楚寒今放下了茶碗:“嗯,到時候收網,正魔兩道,都是人贓俱獲。”

想到這裡,楚寒今有幾分感歎,大概是因為這世間的爭奪,垂下眼睫想事時,後頸被雙手輕輕地捏住了。

越臨貼在他耳側:“距離七月還有一段時間,我們現在要做的,是研究怎麼將孩子好好生下來。”

話音幾分低,楚寒今抬起眼皮一看他,想起剛懷胎時藥老告訴自己那些事:有些人為了受孕使用禁術,會墊高小腹提高受孕幾率,月圓之夜多次行房,或者喝一些催孕的藥物,房中變著花樣兒……

楚寒今清冽的眼充斥幾分怔楞:“那,生怎麼……生?”

越臨:“記得我們怎麼懷上的嗎?”

楚寒今耳背發燙,似乎預料到了什麼。

越臨放輕了聲,隻讓楚寒今聽到:“魔族有一種靈草,叫‘參人’,雌株開的花酷似女子生育的部位,雄株開的花酷似男性生育的部位,同時雄株的花會分泌一些與人類相似的液體,隻要取出授粉成功的胚珠送到體內,便可以受孕。”

這番描述,聽得楚寒今臉頰泛紅。

越臨靠的更近,聲音也壓低,保護屬於他倆的秘密:“參人極其稀少,同時也隻能讓女子懷孕。後來我稍微改造了一些,將靈草參人雌株等待授粉的子房,移植到了你的身體裡。”

“你……”楚寒今耳後殷紅如血,啟唇,但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不用說,楚寒今猜到了。

“授粉成功,便會產生胚胎,這是一種極其酷似人類胚胎的植物,但隻有胎核,需要父母的靈氣為他貫注血肉,”越臨聲音頓了一會兒,“當時,你腹中的雌花子房,焦急地等待著授粉,而我……”

楚寒今閉上了眼,什麼都明白了:“你扮演了雄株。”

不敢細想。

植物為了授粉成功會散發出甜蜜的香氣,展露出鮮豔的顏色,進化出搖曳多姿的形態,目的便是繁衍和生存。當時的楚寒今腹中有了參人的子房,這無疑是一種烈性□□,或許會影響楚寒今的身體,讓他變得像花朵一樣具有性.癮,隻渴望被授粉。

“嗯,”越臨偏過了頭,輕輕帶過這個話題,“當時,花房在你體內並不適應,比正常的花難授粉許多,所以我們費了很大的功夫。”

費的是什麼功夫,楚寒今乍一想到,耳後燙得幾乎要燒了,不願抬頭直視越臨的眼睛。

可這世間,本來就有些這麼奇怪的花。

楚寒今倉促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咽下嗓音裡的尷尬,問:“所以,要怎麼讓孩子……儘快成熟?”

現在才問到談論的重點。

可一提到這個,越臨眼神突然變得幽怨,抿緊了唇。

楚寒今:“怎麼了?”

越臨神色依然幽怨:“我要是說了,你肯定覺得我想占你便宜,亂找借口。”

楚寒今大概猜到他想說什麼,喉頭吊著,咬牙道:“你說。”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而是在土壤中充當果實的養分。那些受到灌溉的果實,更早成熟,也更漂亮,更健康。”

楚寒今抬手輕輕一掌拍在桌案,震得茶幾嘩啦一響。

他意外的眼驀地望向越臨。

“……”

越臨緊閉了唇,將頭低下去:“我以前隻記得這一則事,便找來了這樣的花,當時完成便沒再管了,最近想著重新養了幾株參人,才發現還有這種端倪。”

他越說,聲音越低,直至微不可聞。

楚寒今咬牙,勉力鎮定,道:“既然隻是需要養分,那我用花的雄株液體即可。要怎麼澆灌?”

“澆灌在花房是最好的,”越臨聲音迅速地說完,“隻能用父株的液體。子株能辨彆出來。”

楚寒今腦中強撐的東西斷裂,道:“混賬!”

意思是他非那“扮演雄株”的某人的液體不可了!

而且還是那種方式!

對於花來說是澆在花房,那對他和越臨來說,不就是插.進去,在體內那個嗎!

這也太……

楚寒今眼尾漲的通紅,受到的衝擊不亞於得知自己懷孕時,惱得手指攥緊,幾乎要將茶杯捏碎。

越臨站在燭光的陰影裡,看見楚寒今的表情,眸色暗淡了幾分,異常失落。

他怔了怔,道:“如果你不能接受,不願和我親近,那就算了……總之,我定會護你和孩子周全。”

楚寒今緊繃的心驀地軟了,脫口道:“我並非不願和你……”

對他來說,現在楚寒今幾乎不願和他有肢體接觸,是一件殘忍至極的事。

說到這裡,楚寒今也有些卡殼,側臉轉了過去,不看他,“隻是這事過於……我需要考慮一下。”

越臨將難過的情緒壓下去,靜靜等他的回複:“我聽你的,你願意怎麼樣就怎麼樣,如果不願意我絕不會強迫你,尊重你的意願。”

他這麼說,楚寒今沸騰的腦海逐漸冷靜下來。

如果依然按照原來的時間,恐怕得到冬天孩子才能生下來,這期間,自己懷著子嗣,約等於一個廢人,越臨不僅要對抗魔族,還要保護他。

而楚寒今懷孕之身,又不合適拋頭露麵,處理正道的糾紛。

既然孩子可以早些生出來,那麼為什麼不呢?

燭光映著楚寒今微垂的臉,犀挺的鼻梁蒙了一層淺淺的珠光,越顯得陰影分明,唇齒秀致。

再者……既然懷這孩子時已行了那麼多禁忌之事,那現在又何必再如此呢?破戒了就是破戒了。

楚寒今垂頭好一會兒,再開口,嗓音僵硬:“我同意。”

越臨抬了下眉,神色意外,激動得手指蜷縮了一下:“是,是嗎?”

燈花劈裡啪啦地鳴爆,空氣中氣氛怪異到極致,楚寒今在這陣沉默中站起了身,光影轉換,狹長的鳳眼注視越臨。

“不過,到時候你要將我弄暈,等結束了再喚醒我。”

這句話說得異常乾脆。

已經是楚寒今能接受的底線了。

越臨咬緊唇,神色分不清是滿意還是失落,複雜地一點頭:“好……”

窗外下起了雨,將樹枝搖曳得東倒西歪,發出陣陣葉片摩挲的聲音,送來清涼,顯得房內隱約有了幾分燥熱。

他倆目光再對上,像燙了似的。

楚寒今蹙眉,似乎覺得羞憤難當。

而越臨是一種更複雜的心情,但站在幾步之外,沉默不語。

楚寒今抿了下唇,問:“幾時開始?”

“我以為你不會答應,”越臨大夢方醒,抬眼,“如果你想,從現在開始也行。”

現在?

楚寒今第一反應是他需要冷靜冷靜。但腦中的另一種理智卻挑明了,再怎麼猶豫,也遲早有麵對此時此刻的一天。

既然如此,不如當做一件公事,儘早辦理。

楚寒今麵露思索這一會兒,越臨仿佛猜透了他的心思,眸光一閃:“今晚嗎?”

楚寒今心臟猛地跳了一下,之快,之躁動,讓他胸腔內像揉碎了什麼,炸開,燙得渾身都在發燒。

再怎麼隱藏,臉上的熱紅都止不住了。

他下頜絕望地輕輕一點,聲音微不可聞:“……嗯。”

又是一陣難堪的沉默。

越臨似乎不知道怎麼下手了,往前走了一步,又退回原地,無不關照地問:“那我……為你沐浴?”

聯想到沐浴時的情形,香風陣陣,水波送暖,本來等待便是一種煎熬,中途多餘的動作隻會加深這種煎熬。

楚寒今下定了決心,清貴的眼一斜他:“這些事,你自己來做。”

他往廂房走:“我現在去床上躺著,你把我弄暈就行。”

說著,又補充:“以後也是。我睡著了你便動手,不必特意來問我。”

說完,月華般的白衣消失不見。

留下越臨站在原地,垂眸若有所思。他站了好一會兒,聽不到廂房內的動靜之後,才輕輕歎了一聲氣,鬼魅般的潛行入了廂房內。

雕龍刻鳳的深紅色大床,廂房內裝飾奢靡,居中的案幾上置了一隻香爐,正散發著幽幽的檀香,屋內陳設十分雅致,進深開闊,照壁合攏,牆壁上掛著一把文秀的劍。

而床鋪的紗幔已經垂了下來,隱約橫躺著人影。

越臨走近,心中有種恍若夢境的不真實感。

像是洞房花燭夜。

隻不過這位新娘,自願封住了感官,不肯真正麵對他。

越臨修長的手指勾開床帳,白衣側躺著,玉簪取掉放下了滿頭烏發,流瀉在床,勾勒著白皙如雪的耳頸。

越臨察覺到了楚寒今身姿的緊繃。他歎了聲氣,靠近他如玉的耳垂,輕聲道:“我來了。”

楚寒今似是低低應了聲。

越臨手摁在他頸後輕輕一點,沒有設防的楚寒今氣息變得平穩,身姿也緩緩放鬆,變成了進入深度睡眠狀態的模樣,這麼安靜無辜,等待著被他觸碰。

——這是第一次,越臨得到了楚寒今的首肯,可以不再帶任何強迫的意味親近他。

從以前的肆無忌憚,到現在的小心翼翼,越臨竟感覺以前是夢境。

他手穿過楚寒今的腿彎,將他攔腰打橫抱了起身。深睡狀態下的楚寒今異常安寧,身姿柔軟,側臉放鬆地靠在他肩頭,輕輕蹭過下頜的發縷散著熱香,讓越臨想深深嗅他的味道。

放入熱水池中時,楚寒今衣衫完好,白衣交疊整齊,衣襟一層一層一絲不苟地合攏著,即使無意識狀態,唇瓣也抿得緊,高雅端正,真應了那句話——豔如桃李,冷如冰霜。

越臨看了他一會兒,拿木瓢時不慎拂亂了他的發縷,這一刻,僅僅是一縷青絲沾著朱紅唇瓣,一絲絲的潮濕繚亂,卻讓方才仿佛神祇端坐的清冷仙君,忽然變成了最為誘惑的心魔。

越臨的欲.情忽然便燃了。

第53章 53

水池中熱氣升騰而上,蓋住了兩道交疊的身影。

紅意中透出幾分生冷的白皙,幾乎全被擋住了,隻有一些模糊的顏色。

窗外的雨聲急而亂,密密麻麻地交織,形成有節奏的雨點,潮濕滋潤,在泥濘中越浸越深,形成沉沉而繚亂的雨勢……

……

天色大亮,楚寒今悠悠轉醒。

他手臂搭著下頜,腦子裡意識並未全醒。這一覺睡得很深,甚至可以說舒服,現在渾身睡飽了似的舒適通透,骨髓裡微微泛著癢意,身子也異常爽利。

要不是側頭看見躺在身旁的越臨,楚寒今不一定能想起昨晚發生了什麼。

昨晚……

他和越臨因為孩子,XXXXXXXXXXX。

楚寒今頓了一頓,垂頭撩起衣衫短暫地感知。沒有任何異常,他這具身體就像好好睡了一覺。

再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越臨。

楚寒今深呼吸了一些,手指勾著衣襟款款往下褪,雙眼極快地掃了一掃,肌膚乾乾淨淨,依然沒有任何XXXXXXXXXXXXX。

他攏上衣服,越臨便睜眼臥在枕頭裡看他。

楚寒今問:“昨晚你沒XXX?”

越臨單薄的眼皮微懨,似是困乏至極,閉了閉唇,無不意外道:“怎麼?”

“XXXXX?”楚寒今提出疑問覺得有些奇怪,但不提也覺得很怪。

越臨眸光輕輕閃了一下,聲音透著微妙的吊詭:“怎麼這樣問?”

楚寒今實話實話道:“XXXX。”

越臨掩唇咳嗽了聲,眼神避開他:“XXXXXXXXXX”頓了頓,“XXXXXXXXCXXXXXX”

原來如此。

難怪他眉眼看著也憔悴,像是分外疲倦。

楚寒今不是普通的肉身,是結了丹淬煉過的,調理時耗費的靈氣極多,大概越臨也耕耘到很晚,不然不會像現在這樣困乏。

楚寒今從站起身。他將掛在架子上的雪白外袍攏到指尖。因Xxxxxxxxxxxxxxxxxx,他Xxxxxxxxxxxxxxxxxx反而頗覺好奇,怔了一下問:“那你是怎麼做的?”

越臨眉眼靜了一瞬,微微一欠身:“……嗯。”

回想昨晚XXXXXXXXX,越臨眉梢按捺地下撇,春風和煦似的向他一笑:“我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楚寒今鬆了口氣:“那就好。”

他想了想,緩緩點頭:“以後就這樣吧。”

“……”

越臨笑意深了一些。

XXXXXXXXXXXXXXXXXXXXXX

楚寒今既然已經醒了,越臨也不再睡,他見楚寒今走到院子曬清早的陽光,跟上去。

越臨:“餓了?我這就叫人上菜過來。”

楚寒今點了點頭。

他倆在院子裡的石桌放了幾碟小菜和米粥,楚寒今垂頭吃飯,越臨替他夾了幾筷的菜,道:“多吃點兒,最近活動多,可能餓的也快。”

楚寒今捏緊了筷子。

他倆吃飯,旁邊的侍從道:“君上,這是聖姑殿下今早送來的鹵鵝,肉質肥美,糖皮焦酥,香氣撲鼻,十分適合下飯。她見君後身子不好,特意讓人送來,說補補身子。”

越臨撥拉筷子,頭也不抬:“她這麼閒?既然她送了那就收著。整座都城,寶貝全讓她藏在裡府邸中,酒池肉林。”

侍從點頭:“遵旨。”

楚寒今抬了下眼:“她對你這麼好?”

越臨搖了搖頭:“都城裡的派係,這些年僵硬如一潭死水,我回來,才開始重新活泛,估計又要鬥起來。她變著法兒又討好我呢。”

楚寒今停下了筷子:“人心難測。”

越臨也點頭:“修道,第一件事便要我們放下肉身俗欲,可有些人修道,卻是為了肉身和俗欲。”

他將一塊沾滿了醬汁的鵝肉送到楚寒今碟子中,道:“嘗嘗?味道還不錯。”

楚寒今接過鵝肉時,聞到越臨身上散發而來的熱香,像綠葉舒展,讓他心神舒爽。

應該是昨晚的澆灌,他和越臨彼此有了些隻有彼此才懂的氣息,倒也十分好聞。

吃完鵝肉,越臨又一筷一筷往他碗裡放小菜,好像要將他喂得很飽。

直吃得楚寒今腹部微微變圓,越臨半蹲下身,將手輕輕放在他的小腹:“似乎確實要大一些了。”

楚寒今點了點頭,以為是今早吃得多。

實則他還不知道,昨夜越臨那孽物全弄在他腹中,涵養著,將他小腹撐圓,完全沒泄下來。

待放下碗筷,楚寒今道:“我一會兒出門走走。”

越臨點頭稱是:“你成天待在院子裡,確實沒什麼意思,想出門就出去吧。但我不方便拋頭露麵,就不陪你了。”

楚寒今點了點頭,離開院子剛走到後門,聽到熟悉的一聲童音。

“喂~”

楚寒今側頭看到了趴在牆頭笑眯眯的小九。

“……”

楚寒今有些無奈了,剛出院門,小九握住他的手指,與此同時,楚寒今聞到他身上相似的氣味。

越臨沒錯。

他一定要裝成這樣嗎?

小九說:“今天去哪裡玩兒呀?”

“大街上隨便走走。”楚寒今反問他,“你呢?”

“我陪你走走。”小九聲音可愛,“我每天都很無聊嘛,正好可以陪你玩兒。”

楚寒今:“你不嫌我無聊?”

小九搖頭:“不,跟你待在一起真開心。”

楚寒今沒忍住,探指輕輕蹭了蹭他的鼻梁。小九立刻捂著臉後退,但又放開手,笑看著他:“我是你來這兒第一個朋友嗎?”

楚寒今好笑,似乎懂越臨為什麼非得裝成這樣了,點頭:“嗯,是。”

小九:“好誒!”

楚寒今輕笑了一聲,不輕不重揉揉他的頭,像摸一隻狗狗的頭。

這個動作做得十分自然,如果換成正常體型的越臨,肯定又做不出來了。

他倆走了沒多久,前方出現一條通衢大道,白牆高築,當中一頂塔狀的巨擘,儼然是一處道宮,修建得金碧輝煌,莊嚴雄偉,更是繚繞著雲霧,看起來高深莫測。

朱牆下馬車連綴,出入的俱是穿金戴銀的童子少年。

小九說:“這是滄鳴學宮,修士統一送進去讀書,按品階分班,三歲就去了。”

楚寒今掃了一眼來往的“小魔頭”們,故意問:“那你怎麼不上學,每天都來找我?”

小九撓了撓頭,吞吞吐吐:“我資質太差被退學了,哎,沒有辦法。”他眨了眨眼,“你不會嫌我笨,不和我做朋友了吧?”

“……”

楚寒今眉梢微微一挑。

正在此時,一座金碧輝煌的八抬大轎綿延而來,沿途修士灑掃好不熱鬨,一位華服青年半弓著腰蹲下,充作人凳伏趴在地。

看這架勢,楚寒今想起了那位赤縵聖姑。

不過,簾子撩開,卻是個十歲出頭的小孩兒,渾身貴氣逼人,踩著人凳下了地,傲然四顧。

不過左手邊,同樣停下了一輛雲轎,也是同樣的貴氣逼人,走下了另一位不甘示弱的十歲小孩兒。

兩個小孩兒對峙在馬路正中,互相看了一眼。

小九輕輕嘖了一聲:“有意思,要打架了。”

楚寒今:“怎麼說?”

小九道:“左邊的是赤縵的大兒子,右邊是赤縵的二兒子。她還真是跟她那爹一模一樣啊,喜排場,好美色,又愛生,招一群男寵生一堆,卻不管不顧,烏煙瘴氣,讓小孩兒自生自滅。”

楚寒今目視前方,沉靜不語。

“生一堆,可繼位者隻能有一人啊,所以天天就知道吵來吵去,呸呸呸!”

果不其然。

魔族民風彪悍,兩個小孩兒心性小,又跋扈,,不出意料對指辱罵:“你個下賤窯子裡養出來,敢當我的路!昨天我就讓你一次了,今天該你讓我了!”

對麵道:“做夢!我是嫡出第一,按資排輩難道不是你讓我先走?你是什麼東西,教坊司罪臣配出來的種,敢在我麵前自稱王族?”

楚寒今聽得皺了一下眉。

粗俗無禮。

小九倒是絲毫不慌,樂顛顛地拉了拉他的袖子:“我們去陰涼的地方看熱鬨。”

就看這兩小孩兒少年老成在馬路上吵了老一會兒,堵住後麵上學的王族車馬,一時隻聽見往來叫罵之聲,場麵十分熱鬨。

不知想到什麼,楚寒今眼裡起了波瀾:“這群孩子可憐。”

小九卻哼了一聲:“他們有吃有穿,穿綢穿緞,才不可憐呢,至少母妃還受到恩寵。不像有些孩子一生下來母妃就薨了,從此跟個野種似的,放養長大,沒有娘親,沒有人照顧,沒有人管,什麼都沒有。”

楚寒今聽出什麼,垂眼看著他。

小九深色的眸子注視人群當中,側臉倔強。

楚寒今想了一會兒問:“你是說現任的魔君越臨?”

小九聲音清晰:“嗯。他母妃是未結金丹的普通人,一個年輕的小宮女,卻懷了魔君那老種馬的種,還沒生下孩子就難產死了。”

楚寒今心中輕輕歎息,伸手探出白皙乾淨的一截手指,輕輕碰在小九頭頂:“可憐。”

一戳,戳得小九“哎喲”一聲,扭頭看他。

眼前的男子逆著光線,眉眼異常乾淨溫和,手指再輕輕點在他額頭:“可憐。”

小九呆了一會兒,臉紅地抱著頭,轉過臉:“我也覺得他可憐。”

還不肯承認,楚寒今又笑了一聲。

他倆轉身沿著來路往回走,楚寒今看了看日頭,見太陽曬了,準備儘快回去,隻不過中途太熱,他走到一家書坊停下了腳步。

這是一座狹窄的書屋,木排門內緊緊夾著書冊,裡間一張很小的桌子,坐了一位提著毛筆的年輕書生。

書生看見他,微笑道:“道長買書?”

楚寒今:“我遮陰。”

書生點頭:“請自便。”

他手仍然在紙頁上不停寫著什麼,楚寒今大致掃了一圈書坊,沒看見任何仁義禮的書目,反而儘是些《王與豔妃》、《殘缺的道侶》、《玉郎薄情》、《銷魂春酒一揮間》之類綺麗香豔的書名。

這其中,還夾雜著一些《房中秘術》、《畫冊幽記》之類像是春宮圖的東西。

楚寒今看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不太自在,牽著小九道:“走了。”

小九扭頭多看了幾眼,似是頗感興趣:“哎,我還看見一本仙尊與魔君的本子——”

但楚寒今硬是不回頭,單手提著他的衣領,將小九半提溜著從書坊門口到了大街,見小九屢屢回頭,蒙上白皙乾淨的一雙手,堵住了他的視線。

楚寒今:“夠了。”

小九:“不——”

楚寒今:“夠了。”

小九這才扭了扭身子,道:“你回家了嗎?”

楚寒今低著頭,視線陰晴不定:“嗯。”

小九笑嘻嘻:“那我走了,改天再來找你玩兒哦。”

說完,抱著他竹子製造的玩具娃娃,瞪著腳丫子,十分乾脆果斷,一溜煙消失在了街道儘頭。

看他這麼利落地走,楚寒今猜了一猜,預計他又要回去換形態。

果不其然,他走到院子的長廊,剛轉過彎,便看見青年的身影立在樹影之中,肩頭落了些陽光,單手舉著一枝剛開的荷花,聲音若無其事:“回來了?”

楚寒今:“……”

他想問,你不累嗎?

越臨半低頭從碧綠樹梢下走來,道:“最近天氣熱,我給你在荷花池裡辟了個乘涼的閣子,屆時吃完了飯,好在涼亭裡睡一覺。”

“嗯,”楚寒今站了一站,“你上午沒出去?”

越臨:“沒出去,補了會兒覺,昨晚折騰得太厲害。”他聲音發笑,“不過你應該不知道,怕你疼和累,我花好大的功夫替你調理。”

否則,要是楚寒今醒來,渾身全是吻.痕,咬傷,被掐入手指的痕跡,腰也不舒服,其他地方更泥濘糊塗,不知道要怎麼跟他大鬨一場呢。

越這麼想,越臨越覺得疼老婆絕對不會出錯。

先前信了越臨的話,又見他說的這麼輕鬆,楚寒今羞恥心有,但戒備心也沒多少,坦然道:“若是無妨,也不必調理,我身體還行。”

“……”

越臨模糊地應了一聲。

他拿起筷子,往楚寒今碗裡夾了一片脆筍,片刻,才望著他的眼道:“一會兒你午睡……”

楚寒今:“怎麼?”

越臨放下了筷子,唇角的弧度輕輕挑起,眉眼意氣風發,聲音卻內斂又輕緩:“我能不能再做一次?”

第54章 54

他那張俊秀的臉全是開了葷的不忍。

說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摸著鼻子將頭低下去,躲避楚寒今惱怒的視線。

不過,昨晚並沒有什麼異樣,沒惹的楚寒今反感,而午時他正好要睡覺。

楚寒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你隨便。”

越臨抬頭,唇角勾出了淡淡的笑意。

楚寒今喝完了這碗茶。

這種日日蓄積養分的生活竟然一天天過了下去。隻不過察覺不到異常,沒影響到生活,也不覺得有什麼,隻是楚寒今的身子一天一天變得沉重。

老在院子裡待著不好,楚寒今隔三差五出去走走,這天,小九陪著他,天上突然聚集起了暴雨,隻好先到路邊找個地方歇腳。

等楚寒今抬起頭,才發現走進了那家書坊。

書生看見他,微微笑了笑:“又見麵了。”

這書生模樣清俊,舉止溫和,書坊內賣的都是些□□……楚寒今略點了點頭,仰頭看屋簷垂下的透明雨簾。

小九正牽著他,替他拍打被水沾濕的衣裳。

書生道:“道長從哪裡來的?看著麵生。”

魔境內有許多從正道叛逃而來的修士,被本門派逐出,又被追殺,隻能在魔族安頓腳步。

這樣的閒談不為過,楚寒今道:“江南。”

“書香之地,難怪氣性高雅端正,”書生整理著書冊,“道長有想買的書嗎?”

楚寒今眸子覷他:“這都是些什麼書?”

“哈哈哈哈哈”書生扺掌大笑,“你彆看書名取得奇怪,其實隻是我的惡趣味,內容十分正常,故事書罷了。”

楚寒今半信半疑,將書店掃視了一圈,抬指從書堆中扣出較為正常的一本,翻閱——

“昨日與姑姑飲茶,添水時她笑罵夫家的人,紅唇往上一掀,十分好看。”

再翻下一頁,變了內容。

“那條路很長很長,低矮的木叢中密布著漆黑的雲霧,鳥雀盤旋,野獸低吼,隻有淒涼絕望,似乎永遠走不到儘頭。”

再下一頁,卻是:

“她朝我的眼皮吹了吹,一股潮濕涼潤的觸感抵入,火辣辣的刺痛感消失,變成了涼到會凍傷眼球的低溫。可這時,我的眼裡隻有她秀麗的下頜。”

楚寒今合上書頁時看了一眼書目:《我與姑姑的禁忌之愛》。

“……”

楚寒今:“這不是故事書嗎?怎麼沒有劇情,寫的不連貫,反倒像生活中隨處記下的小事?”

書生笑著取了張新紙:“的確不連貫。或許是講述者的記憶不連貫吧,他記得什麼我就寫下什麼,如果對方敘述清晰,我也寫的清晰。如果對方記不清,那就沒有辦法了。”

“難道不是你自創的?”

“也是,也不是。他們在自己的世界生存得很好,而我隻是一個記錄者,怎麼配稱為故事的自創者呢?”

他神神叨叨的語氣,超脫世外的言辭,莫名讓楚寒今回憶起剛入魔境時遇到那位中年男子,林中置桌聽人講故事,觸發咒令,卻能幻化記憶魅惑人心。

如果這人不是文癡,那就是世外高人。

楚寒今抬頭,重新掃視整座寬闊的書架。

小九墊著腳往書架上撈了一撈,翻了幾次,回過頭來問他:“我上次看見一本,魔君和仙尊的書,放在這裡,怎麼沒有了?”

書生道:“我時常整理書架,也許不小心被我收到哪裡去了,不太清楚,如果道友和這位小道友想看,可以到處翻找一下。”

說是翻找,整間書坊擺滿了浩如煙海的書冊,且大多不厚,隻有指寬,恐怕有成千上萬本,這怎麼翻得出來?

可小九攥了攥楚寒今的衣擺,堅持道:“想看。”

“……”

“那找找。”楚寒今沿著書架,來回地尋覓。

走到書坊的裡側,楚寒今看見一堆沒有封麵的書,破破爛爛擺在一起,仿佛被廢棄了。他隨手抄起一本,白紙黑字上句子語序極其混亂,缺字嚴重,混亂到看不清內容。

楚寒今看到幾個字:此,毒,害,了,畏懼,白帽……

他分析著:這人毒害了一個戴白帽的人?

還是戴白帽的人毒害了他?

看不明白,楚寒今合上了書冊。

與此同時,門外傳來說話的動靜,吊著一隻斷了的手臂,是梁山。

“前幾天給你送來的紙筆,好用嗎?”

書生頭也不抬:“好用。不過用的快,你下次再給我帶一些。”

梁山說:“好。最近有什麼新書嗎?”

書生道:“什麼也沒有。”

梁山站了一站,轉頭沿著大街走了遠去。楚寒今和小九此時走出店門,望著他離開的背影,互相對視了一眼。

“改天再來找吧。”小九見雨勢變小,道。

走到街上,楚寒今問:“你對這本書感興趣?”

小九撓了撓頭:“我最喜歡看故事了。再者,近日全都流傳那魔君與一位仙尊的傳聞,話本紛紛揚揚,我當然也想看看。”

楚寒今揉他的頭:“愛湊熱鬨。”

天色不早,楚寒今嫻熟地跟他道了彆,剛回到院子門口,又見怪不驚地和他重逢。

越臨站院子門口:“回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站了太久的緣故,楚寒今莫名腰部泛酸,總是走幾步就喘氣,看見越臨也沒想演,乏道:“嗯。”

“我這幾天讓你給你弄了些肉菜和牛乳,味道很好,今晚嘗嘗。”

楚寒今興致不高。

“知道你不喜歡吃肉,也不愛吃肝臟,所以是從山裡打的一隻靈獸,偶爾吃一點,營養就補得夠了。”

越臨輕輕攬著他腰,衣衫的褶皺被手臂壓下,顯出微微滾圓的腹部。他道:“明天,再讓人裁幾件寬些的衣服,你穿著出門。”

楚寒今隻是懶懶地應了一聲,到飯廳落了座。

滿桌子的菜,他看著卻沒什麼心情。他的手也撫了撫腹部,現在懷孕處於中期,加之越臨每天努力,腹部沉了許多。

越臨將盛在杯中的牛乳遞來,濁黃色,道:“喝嗎?”

楚寒今接過了琉璃杯,聞到一股土腥氣,秀挺的眉微微一皺。

好久之前,除了茶與水他什麼也不喝,吃飯也務求清淡寡味,以免太多雜質沾汙了身子,也讓靈氣變得不再至純至靈。

可現在,為了腹中這個小崽兒,他什麼都得吃一吃,希望孩子能長得胖些,早日出生。

這麼一想,楚寒今歎了聲氣,正要伸手接過牛乳。

越臨道:“等等,給你放些糖。”

他在用熱水蒸煮過的牛乳裡放了蜂蜜,這才送到楚寒今手裡:“應該甜一些了,喝著可口。”

楚寒今剛啟唇喝了兩口,便立刻放下了杯子:“呃……”

微黃的牛乳,喝到口中的腥味太重,引得他一陣嘔意,深紅的唇瓣溢出半滴,將唇弄的潮濕,泛出一片濕亮的水光。

他伸手想接帕子,卻不料抬頭,越臨目光放在他唇上,鎖牢了幾分。

楚寒今:“?”

越臨迅速低頭,遞過了帕子:“擦一擦。”

楚寒今擦拭著唇瓣,不知道方才越臨腦子裡閃過的畫麵,道:“我歇會兒再喝。”

“都行,要是實在喝的不合口味,不喝了也行。”越臨往他碗裡夾了幾筷子菜,“你的意願比較重要,孩子生下來還能再養,本來也不急著一時。”

楚寒今吃完了飯,再站起身時腳踝湧起一陣微微的麻木感。仿佛裹了許多層布踩在腳底,等他回到房間脫下了羅襪,才發現原本瘦削乾淨的腳背和腳踝,不知道幾時變得浮腫,白皙腳趾也變得渾圓。

楚寒今剛怔了下,門外,越臨走了進來:“要睡了嗎?”

侍從正端著一盆水,候在門外。

楚寒今指了指自己的腳:“腫了。”

越臨走到他跟前,蹲下了身,手扶住他的腳腕,將雪白的褲腳往上束起:“嗯,確實腫了,疼嗎?”

他手輕輕按著他白皙的腳踝。

不疼,傳來一股過了電似的酥麻感。

楚寒今剛想將腳縮回來,沒想到越臨依然大方,回頭道:“熱水送進來。”等侍從將木盆放到楚寒今腳下時,他托著雙腳,輕輕放進了熱氣氤氳的木盆中。

他十分嫻熟地替楚寒今洗淨了腳,用乾燥的帕子擦拭後,放在掌心。

“……”因腹部沉重,彎腰吃力,楚寒今此時說不出拒絕的話,隻好承受著,垂眼看他的臉。

“胎兒長大,體積壓迫下肢的血管,回流受阻,形成水腫,”越臨聲音挺低,“現在還不嚴重,揉揉穴位能好。要是疼了告訴我。”

他握著楚寒今的腳,找到了穴位後,手指緩緩按著那一點,緩慢地旋轉。

酥麻感從腳底傳來,不疼,隻覺得麻木腫脹的腳底透出一股子清冽,消去了浮滯感,變得清爽舒適。

越臨手指修長,極巧,按摩的每一處穴位都十分熨帖。楚寒今本來瘦削白皙的腳,因水腫了稍微顯得胖了些,看得他莫名笑了一聲。

楚寒今盯著他:“你笑什麼?”

“有點可愛,”越臨道,“我覺得。”

“……”

哼。

不過此時,楚寒今心裡可清楚自己腳腫是因為腹中的小孩兒,那就有越臨的一份兒,隻覺得彆扭,不覺得羞恥。

越臨細長的手指換了方位,抵住了腳底的湧泉穴,揚起一張俊朗的臉,漆黑眸子望著他的眼:“舒服嗎?”

與此同時——

他的手指逐漸按下去——

楚寒今足底猛地泛起一陣難言的酥癢和熱意。

隨著他按得越重,他聲音越低,連著足底的經脈,一齊勾到了楚寒今心尖,升起驀然炸開的熱意。

越臨仰著頭,眼神深邃,神色卻帶著幾分無辜,繼續用力的同時低聲溫和地再問他。

“舒服嗎?”

第55章 55

楚寒今挪開了腳:“你……”

又被按住,越臨道:“沒關係。”

他如此乖順,莫名,讓楚寒今本能產生了一絲難以說清的悸動,手指扶住越臨的肩。

楚寒今垂眼看他。

他不是鐵石心腸,有人對他好,他也想對那個人好。

越臨笑道:“你身子不方便,再不舒服隨時叫我,不要忍著。以後不止水腫,還會腰酸背痛。”

他用乾燥的布替他擦淨了腳,放到床上,出去倒水:“我馬上回來。”

一時間,楚寒今有些不解,自己怎麼和他親密得如此順其自然。

越臨有什麼魔力,又有哪裡不同?

楚寒今目不轉睛,看到他進來整理床鋪。

走來走去,越臨似乎注意到了楚寒今一直看他的模樣,指尖在他下頜輕輕撓了撓,跟逗貓似的:“看什麼?”

楚寒今怔了下,眼神躲開:“沒……”

越臨已上床掀開了被子:“睡覺了?”

龍鳳床,鴛鴦被,夫妻的配套用品。楚寒今動作緩慢地臥上了床鋪,不過他剛躺下,越臨找了個枕頭墊著他雙腿:“方便血液回流,儘快消腫。”

楚寒今斂眉點了一下頭,捏著被角,不知怎麼想起小時候,冬天冷,母親將他的雙腳輕輕抱在懷裡。

他被抱進越臨懷裡時,也是同樣的暖意。

越臨瞳孔落下他的倒影:“今晚要開始了?”

又要‘灌溉’了。

楚寒今點了一下頭。

他感覺到越臨的雙手點在他後頸,輕輕一捏,隨即傳來一陣麻痹酥軟,失去了意識。

但他並非完全失去意識。

當他沉入夢鄉時,置身於一些隨時可以變幻的混亂。

此時,楚寒今周身發冷,夢見冰天雪地一座荒涼的小院。他聽到有人喊:“小妃薨了!”

有人問:“那小殿下呢?”

“生下來了,是個男嬰!天可憐見,脖頸卡住了,差點死在腹中。”

“萬幸萬幸!”手腳粗笨的女仆抱著繈褓走到冰雪中,拍拍嘔吐物,用冰雪燒化了一壺熱水,將嬰兒渾身洗的乾淨。

“去稟報君上吧?”

“好,走吧。”

兩人便抱著孩子,在冰天雪地裡出門,走到了金碧輝煌的宮殿外,將孩子遞給守門人,站在雪地裡等。

過了估計半個時辰,繈褓又被抱了出來,布縫裡夾了一塊牌子,上麵寫著“越臨”二字。

楚寒今心口突然一動。

轉眼之間,他們又回到了小院子裡。女仆在雪地中劈柴,旁邊坐著個蘿卜似的小孩兒,脖子掛著個竹架娃娃,正在玩竹蜻蜓。

隻見他輕輕一吹氣,竹蜻蜓便飛起來了,飛得老高。

女仆臉凍的通紅,鼓掌:“小殿下好本事!”

小孩兒眼眸發亮:“嬤嬤。”

女仆說:“憑殿下的本事,三歲入了學宮,結內丹修了道,博得君上賞識,就有好日子過了,咱們也跟著榮華富貴。”

小越臨低頭,表情失落:“君上,是我父親嗎?”

“是呢。”

“他怎麼從不來看我?”

“君上日理萬機,顧不到這麼多,小殿下自己有了本事,把其他殿下都壓下去,風光體麵,君上就會看到你,也會喜歡你。”

小越臨搖了搖頭,不再說話,繼續拋著竹蜻蜓。

再一轉眼,到了深秋的暴雨時,電閃雷鳴,窗戶被呼嘯的風吹得不住敲擊。兩位仆人站在院子外,雙手抄在一起,眉眼被燈光映亮。

“哎,不願意去學宮,犟得都生病了,九殿下這孩子……”

“重麼?”

“重,說不出話,幾天不吃飯,老是吐黃水,燒得還很嚴重,意識不清,總叫嬤嬤疼,嬤嬤疼。”

女仆眼神中有一瞬的心軟,但還是搖頭:“學宮開學這日,君上難得來一次,要是這次見不到君上,不知道又要吃多久的粗糠剩飯。其他的教養嬤嬤早穿起綢緞了,隻有我們養著這個脾氣古怪的孩子,一直盼不到好處,一直下去不知幾時是個頭。”

“小聲些,殿下聽見了。”

“聽見就聽見,明明瞧著有靈根,這麼沒誌氣!還有臉喊嬤嬤,我不想再管他。”

他倆去了屋子裡收東西,一陣寒風吹開薄薄的窗扉,楚寒今看見床鋪躺著一具小小的身子,臉色慘白,眼珠轉向窗戶外。

方才的話他都聽見了。

沒人替他蓋被子,掉到了地上,凍得越臨手臂現出青紫色,渾身止不住地發抖。

楚寒今心口微痛,走近,夾起被子替他拍了拍。

一轉眼,又到了食宴上。觥籌交錯,人群走來走去。小越臨不過三四歲,怯生生在角落站了半晌,聽到有人喊“三殿下”,抬頭見到一個眉目穠豔的少女。

他似乎遇到了認識的人,在極度忐忑後走到少女身旁,輕聲喊:“姐姐?”

——我是你九弟。

楚寒今從他囁喏的唇形中辨認著。

但下一瞬間,他被重重推了出去。

“你誰啊?!穿的什麼,臟死了!”少女皺眉,“你碰我乾什麼?有病嗎?”

“他是誰?”

“不認識,哇,服了,這人太沒規矩了!”

留下小越臨臉色發白,滿臉不明狀況。

談笑著,一位華服少年走近,蹲下來看他:“你是我們的九弟啊?你是想跟我們一起玩兒嗎?”

小越臨點了點頭。

少年笑道:“可以哦!明天我們去河邊,你來不來?可好玩兒了,能捉魚,摘蓮蓬,遊泳,什麼都能玩兒呢。”

小越臨臉上浮現出了欣喜,重重點頭。他要高興壞了,第二天早早到了蓮池,可等啊等,從太陽正中等到太陽落山,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他滿心失望,準備走時,一位小少年姍姍來遲。

小少年穿青衣,與越臨年紀相仿,輕聲說:“他們今早吃了宴席,乏了,說今天不來。但三姐讓你摘幾朵蓮蓬給她,她燉了吃消火,你下水吧,我替你看著。”

小越臨已然怒了:“早說不來,為什麼讓我等這麼久?”

青衣見他生氣,似驚訝住了,語氣變得更加柔和:“對不起,他們玩得太高興就忘了。還是我一直提醒,三姐才想起來。說讓你摘了蓮蓬,來跟我們一起吃飯呢。”

小越臨:“我不摘。”

“咦,你比我大幾個月,你是我九哥了。”青衣麵露苦惱,“可不摘三姐要生氣,非得打我不可,難道要我下水摘蓮蓬嗎?”

聽到這句話,小越臨麵色才釋然,將青衣打量了半晌,道:“你是我弟弟?”

青衣柔軟地笑著:“嗯,九哥。”

小越臨呆了一呆,道:“好吧,我下去摘。你比我小,暫時由我保護你吧。”

他說完,一把將衣裳脫了,踩著石頭往池子裡摸。可他踩到濕滑的青苔,腳下不穩,剛打了個趔趄,便感覺到背後一陣冷風,一雙手按在他腦袋,狠狠往下壓——

“咕嚕咕嚕——”

小越臨吃水了。

再往下壓——

他手腳撲騰起來。

但他越掙紮,這青衣按得越凶,麵相柔弱勁道卻十足,同時輕聲說話:“九哥,不怪我呀,他們說要給你個教訓,我隻是聽姐姐的話罷了,不然被踹到河裡的,可就是我了。”

直按到沒了動靜,他反複確認後,站起身整了整衣袖。

他將袖口的泥點洗掉,轉頭離開了荷花池。

等他走後,方才的位置,小越臨重新冒了上來。

他不笨。

他知道假裝被淹死,但一直閉氣。

他頭上頂著青苔,嘴裡全是汙泥,臉上青青黃黃掛滿了臟東西,汙穢不堪。他垂頭看見了自己的模樣,重重一掌劈斷身旁的荷葉,走到荷花池邊嘔吐不止。

一邊嘔吐,一邊將混著眼淚的泥汙用力抹去。

等再清洗乾淨,是一張被怒火覆蓋的臉。

楚寒今有些明白了。

這是什麼?

這都是越臨的記憶嗎?

他跟在小越臨身後,看見他穿好了濕漉漉的衣裳,跌跌撞撞往回走。細小的身影回到學宮寢室,將箱子裡裝的那些竹蜻蜓,木偶,口哨,討朋友喜歡的東西,全倒進垃圾桶裡扔掉,取出了學習典籍。

孤燈下,他一個人坐著,埋頭看書。

楚寒今也在旁邊坐下,陪他,陪到了深夜。

時間越來越晚,楚寒今微微眯了眯眼,耳中傳來陣陣誦讀咒文的聲音。他再睜眼,眼前是一座通達敞亮的大殿堂,擺滿書桌,上首坐著一位神色嚴肅的長須長老。

角落,有人說話。

“九殿下,昨天的符咒我默寫不出來,你借我抄一抄唄?”

是一位七八歲的小孩兒。

而在他左手邊,同樣坐著一位七八歲的孩子,眉眼俊朗,卻透著一股子沉默,落落寡歡。他單腿踩著板凳,桌角放著默寫出的符咒,手裡正塗塗畫畫。

是越臨。

他比起幼兒時已長大了不少,像一位小少年了。此時,他斜看去一眼:“你說什麼?”

那男孩笑嘻嘻改口:“越臨,不是九殿下。對不起,我叫慣了。”

越臨嗤聲:“拿去抄。”

對方抄完符咒,探頭看他的紙頁:“你在寫什麼?”

越臨攤開,道:“我自創了一種法術,不知道能不能用,正在驗算。”

“你都會自創法術了啊?好厲害!這什麼法術啊?”

他倆說著,前桌坐得筆挺的長老不知何時走到近前,神色嚴肅,將那張薄薄的紙拿在手裡,低頭看了一眼後,責備的表情變為訝異:“你才讀一階的班,創了三階的法術?”

誰知道越臨沒露出絲毫被誇讚的欣喜,反而一把奪過紙頁,嘩啦撕成粉碎。小少年的薄唇抿緊:“亂寫的。”

旁邊的朋友咋舌,縮回了頭。

長老眼神複雜,想說什麼,但搖了搖頭。

他走了兩三步外,才用四階法術,傳音給越臨:“何必早早展露殺意?”

越臨按在紙頁上的手指輕輕一顫。

他聽到了。

但他低著頭,沒有說話。

此後的數年,越臨身旁出現了這位長老,端坐在椅子裡,教他符籙,煉丹,咒印,法陣,運靈,心法,外功,劍術,問道。

學宮裡的人,稱他都稱教長。

唯獨私下裡,越臨叫他師父。

混沌中,響徹無數早晨傍晚苦讀的經文聲,梵音陣陣,道號郎朗,終於來到了這一天。

巍峨的道場上眾人皆伏跪在地,唯獨上首一位高大的身影站立如鬆。披肩的厚實大氅迎風獵獵而動,眉眼銳利深邃,單手摩著幾顆血色的珠子。

五瓣花,珠子有五顆,但他手中隻有三顆。

還有兩顆,深深陷入少年的皮肉中,爆開,血水將衣襟打的濕透,而少年半跪在地,一雙如狼的陰鷙雙眸直直抬起,不加掩飾的殺意。

蒼原君點頭讚道:“好兒子,年紀這麼輕就想殺了我,雖然還嫩了點兒,但功夫漂亮,比你的姊妹們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不生氣,反道:“賞。”

說完,卻輕飄飄來了句:“可那位教你咒術的師父實在是越俎代庖,手伸得太長了些。我的兒子想殺我,可以,這是內部奪權。他助你一臂之力,卻是惑亂弑君。大逆不道,這可不行。”

他五指輕輕一抓,那跪在地上的長老猛地像被攥緊了喉嚨,瞳孔散大,幾欲瞪出眼眶——

越臨猛然嘶聲:“師父!”

他舉劍朝蒼原君而去,剩下的三顆血珠子也往他腹中飛馳而來,其中一顆被他的劍氣斬裂,而其他,“噗嗤”一聲釘入了骨肉,迸發的靈氣直逼丹田,讓他霎時撲倒在地,喉中噴出一口血霧——

混雜著筋骨斷裂的聲音。

他目眥欲裂,看見師父被那雙有形的手掐緊,直到身體擠壓變形,幾乎擠成一道□□,而一隻手深入他腹部,三下兩下,開膛挖出了金丹——

血淋淋的圓珠,蒼原君拂淨了指尖的血,丟到越臨跟前滾了幾滾,意味深長道:“你師父的拳拳愛心啊,真不錯。拿去療傷,不要讓他死不瞑目。”

越臨眼淚混著鮮血,彙集到磚石地麵。

他看著沾血的金丹,喉頭含混的響著。

楚寒今感覺到了一陣透過四肢形骸的痛楚。

他知道了。

越臨在痛。

同時,他胸口升起一陣沸騰的怒火。

越臨在怒

第56章 56

眼前一道光線收攏。

楚寒今醒了過來。

眼睫前,越臨指腹輕輕撫過他臉頰,描摹他的眉眼,對他醒來略感意外:“今天醒這麼早?”

楚寒今後背泛著一層潮汗。

他意識越臨似乎才替他整理過,他衣衫間浮著濕氣,發縷也發潮地黏著後頸,蛇似的冷冷地纏著。

楚寒今目視越臨。

越臨嗓子有些啞,低低的,不知道剛經過什麼,莫名透著性感,笑著問:“怎麼了?”

楚寒今腦子裡不斷回想夢境中的事情。

那些期待的落空,被拋棄的絕望。

虐待,憎恨,壓抑,複仇……

越臨,這就是你的過去嗎?

越看見他笑,越感到悲傷。

楚寒今想了會兒,道:“我夢到你了。”

越臨:“夢到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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