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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女當主天下 鳴蒂 56453 字 4個月前

第111章 畫堂春

姒豐謀反案的同黨同謀, 已全部在年前審理完畢,所以京城這個新歲過得還算安穩。

出了?正月後?,相關案犯陸續行?刑, 但關於姒豐家眷的處置,姬嬰又受姬雲之托, 向延興帝求了?情?,讓姒豐妻女免除流放, 令其妻攜女回原籍去了。

姒豐之妻嬴夫人不是姒姓族親,女兒也隨母姓嬴, 都不算是姒家的人,也未曾參與謀反。

姬星又聽姬嬰說,這嬴夫人出身益州名門,母親正是廣安侯, 在蜀中頗具聲望,手中還握著一支鬆州邊軍,在抵禦吐蕃上頗有戰功,若能以此稍作籠絡,倒是有些好處。他又考慮到姒太後在這件事上,的確給足了?他顏麵,也不好趕儘殺絕, 便順勢同意了?。

因姒豐獲罪, 他的家產是分毫不能讓夫人帶走的,好在嬴夫人作為廣安侯幺女, 母家分給她?個人的產業, 並沒有因此被追罰。接到赦免聖旨後?, 她?隻裝了?一箱隨身衣物盤纏,帶著女兒離開了?涼州, 回益州本家去了?。

姬雲這日在府上收到了?舅媽和表妹的信,知?道她?們已回到了?益州,家中田產宅院俱在,往後?亦可安穩度日了?。

廣安侯見幺女及孫兒平安歸來,未受女婿謀逆牽連,也是喜不自勝,後?來又落了?幾點淚,連連感?歎聖上寬宏仁明。

姬雲讀完信也十分欣慰,午後?叫人套了?車,要?來景園說與姬嬰知?道,感?謝她?出麵求情?。

這時節剛過驚蟄,景園內一片初春景象,許多花叢裡都開始陸續冒出花骨朵來了?。正好這日姬嫖的騎射師傅阿藍告假,她?午後?無事,與姬嬰兩個人,正一起在花園裡,給那一叢還未冒花尖的牡丹,小?心翼翼地培土。

聽說姬雲來了?,姬嬰回頭說道:“請她?直接到花園裡來吧。”

等姬雲跟著執事,走到這邊後?花園的牡丹花圃時,見姬嬰和姬嫖母女兩個,都是一副花匠打?扮,正拎著鏟子忙活著呢。

她?一邊往這邊走著,一邊笑道:“幾日不見,你兩個倒都做了?花仙了?。”

姬嬰見她?到了?,放下鏟子站了?起來,姬嫖也笑著起身給阿雲姨媽行?了?個禮,姬嬰笑道:“這不我?想著,再過段時候,太後?娘娘該開賞花大會了?,今年我?在園裡種了?一支仙品,還不知?能開不能開,需得小?心侍弄。”

姬雲一聽也來了?興致,微微彎腰瞧了?一瞧:“說是仙品,倒勾起我?的好奇心來了?,到時候我?可得瞧瞧是個什麼樣的仙品。”

她?們在花園裡說了?幾句話,姬嬰將?手中鏟兒遞給了?一旁花匠,請姬雲往前院東屋裡去吃茶。

母女二人在東側抱廈內換了?衣服,因姬嫖還有功課要?做,jsg更衣畢便往後?邊自己院子裡去了?,姬嬰獨自來到東屋,見姬雲才挑好茶粉,正等她?來了?一同點茶。

她?兩個在榻桌邊對坐,姬雲將?嬴夫人來信一事說了?,姬嬰一麵點茶一麵靜靜聽著,等她?說完才輕輕點頭:“她?們平白受了?這一場奔波,好在是有驚無險。”

姬雲也歎了?一口氣:“是啊,事情?總算是都過去了?,幸好二哥不是那種趕儘殺絕的人,也多虧媎媎幫著從旁調停。”

姬嬰端著茶盞,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問道:“往後?的朝局,阿雲怎麼看?”

這問題卻?有些大,姬雲一時被她?問住了?,低頭想了?想:“二哥登基到現?在不過一年多,朝中自然還是以穩為主,再慢慢提拔些新人上來,替換掉舊臣,才好進?一步鞏固帝位。但他從前根基太薄弱了?,這些事也急不得,都得慢慢來。”

姬嬰認真聽著,隻是連連點頭,如今她?兩個私下說話,提起姬星來也沒什麼避諱。姬雲因她?先前自白的那一番話,也認定?她?是站在母後?這邊的。

姬嬰沉吟片刻,說道:“去年鬨了?那一場,連帶著許多省份財政也受了?些影響,這兩年國庫越加吃緊。我?看二哥也有點要?拿世家開刀的意思,隻是如何一邊穩住朝局,一邊讓地方上那些豪紳世家把錢吐出來,再一邊提拔新的天?子門生上來,三管齊下,卻?不是易事。”

姬雲聽到“要?拿世家開刀”,想到太後?母族說起來也算世家了?,眉頭不禁微微蹙起:“他可有盯上哪家麼?”

姬嬰見她?神情?嚴肅,將?語氣放輕鬆了?些:“目前還沒有,所以我?想著,找機會緩緩進?言,也好讓他彆老琢磨太後?這邊的族親,依你看,江南的幾個世家,能動不能動?”

江南的世家,指的是當年因不滿姬平推動地稅改革,暗地裡扶植楚王奪嫡的幾大家族,自從成功扶了?楚王上位登基做皇帝,前些年朝廷對江南土地連番讓利,養得那些世家腦滿腸肥,族中和資助的官員遍布朝堂及大江南北。

當然這些世家內部,也有因政見不合而細分派彆的,並非鐵板一塊,其中就有不少人從前曾是太子黨,後?來又及時轉向了?姬星,也有不少人仍然支持姬華,還準備往姒太後?處攀附,想擁立新君的。

但作為開景朝的功勳世家,這二十來年彼此聯姻,關係盤根錯節,而且朝中也還有多位靠山,目前江南出來的高官裡,顯赫的有身受顧命的中書令,其它六部九卿內,也不乏位高權重?的。

要?認真動起這些世家來,難度並不亞於動太後?族親。

姬雲也知?道這裡麵關係複雜,低頭想了?半日,搖了?搖頭:“其實?朝中官員,要?動都不難,尋個由頭弄個案子,幾處衙門上下換人影響可控,但世家不同,內中除在朝為官者,還有大量地方上官吏。前些年父皇幾次大力整肅地方吏治,最後?也不過隻是收斂幾年,畢竟我?朝幅員遼闊,各地政令需要?官吏推行?,稻穀稅銀也需要?官吏收繳,朝廷手太鬆了?,那些人就要?從中漁利,朝廷手太嚴了?,那些活兒又沒人去做,總不能讓宗室跑到各地收稅去。所以才說吏治難做,世家難清,主要?是這個度不好把握。”

這些都是不加遮掩的大實?話,朝中跟地方鬥智鬥勇,也是老生常談了?,姬嬰聽罷,沉默片時,才說道:“你說的都是實?話,在舅皇時期,確實?難動,但現?在二哥即位,表麵上朝局雖然穩定?下來了?,但有大哥的世子在,那些世家唯利是趨,關係也非牢不可破,隻要?可分割,便好下鐮刀。”

姬雲思量了?一回,隻是緩緩點頭:“帝位更迭,的確時機難得,但具體要?怎麼做,還得從長計議,眼下我?們好容易從舅舅那樁事裡掙脫出來,還需要?謹慎些才是。”

姬嬰笑著舉起盞來抿了?口茶,朝她?一挑眉:“這是自然。”

她?二人又在房中說了?會兒話,後?來姬嬰將?山雀兒叫了?出來,唱了?幾支曲子,笑鬨了?一陣。直到入暮時分,她?們才從東屋裡出來,走到花廳上,她?兩個坐在廳上,又等人請了?姬嫖過來才傳膳。

因早春天?氣轉暖,這間花廳上窗戶都四下裡開著縫,窗欞上也隻裝著厚紗帳,使微風吹進?來更加柔和。此時窗外天?色已暗,外麵園中樹梢上卻?是鶯啼燕語不斷,姬嬰姬雲和姬嫖三人在花廳裡,伴著窗外啁啾和小?溪流水聲,熱熱鬨鬨地用完了?一頓晚膳。

自此之後?,姬嬰每日隻照常在政事堂裡,協同三位老臣處理政務,她?總是話不多,對於位高權重?的左相,也一向尊敬有加,凡是幾位老臣議定?好的內容,都不會過問她?的意見,她?也從來不惱。

同時她?又因督管鴻臚寺的西域商路和漠北牧場,開年來一直源源不斷地在給戶部增收,而新派往察合汗國商討葡萄酒引進?的使團,近日也才剛剛出發?,眼看著又有一筆不菲收入到來,中書令姚瑞對此事十分看重?,所以時常也在政事堂裡幫著魏王說兩句好話。

今年開年以來,政事堂裡幾位顧命宰輔,也慢慢習慣了?魏王在這裡,不再像去年那樣,整日琢磨著怎麼把她?弄走了?。

又過幾日,見朝中各處都安定?了?下來,姒太後?發?下懿旨,邀宗親及朝中重?臣,進?宮參加寒食節的冷食宴席。

寒食節在本朝也是民間一大祭祀之日,往年宮中也都會賜宴,今年朝中一派全新氣象,寒食節的宮宴,自然也是格外隆重?。

這天?白日裡休朝,京中人多有出城祭掃踏青的,有些宗室皇親也趕著節氣,在午後?出城轉了?轉,又在日落前紛紛趕回來更衣進?宮赴宴。

晚間席上歌舞升平,延興帝坐在上首,看上去心情?頗佳,頻頻給眾宗室和幾位重?臣賜菜賜酒,又聽過一回草原火不思曲,才叫眾人散去,大家恭送完聖駕離宮時,正交二更。

政事堂裡幾位顧命大臣,這日也皆在席,左相嬴尚雖年事已高,精神頭卻?頗健旺,晚間散席後?出到宮門外,送完眾宗親,回頭見中書令姚瑞走上來送他上轎,沉聲說道:“姚中書今日也有酒了?,早些回吧。”

姚瑞欠身笑道:“學生送老相公上轎就回。”

等目送嬴相的轎子走遠,姚瑞才回身上車,一進?府門,便見管家走上來給他遞了?個帖子,是嬴相打?發?人送來的,叫他換上私服過去一趟。

姚瑞想了?想,這段時間政事堂裡雖然看上去氣氛融洽,但這位老相公,還是沒忘了?要?把魏王趕出去的事情?。此時遞帖子來,大約也是今日在宮宴上,見魏王在聖上和太後?麵前,都愈發?得臉,又叫他不安起來了?。

他冷著臉將?帖子遞回給管家,吩咐道:“拿件深顏色常服來,我?還要?出去一趟。”

第112章 柳垂金

左相嬴尚的宅邸, 坐落於上陽宮南門外的淳風坊,是個不大起眼的三進?宅子,看上?去平平無奇, 難以想象當朝頭號宰相就是住在這樣低調的院落裡?。

不過這宅院雖普通,地段卻是上?佳, 除了那幾個專供宗室居住的坊外?,這淳風坊算是離皇宮最近的了, 對於年邁的老相公來說,上?朝進?宮都十分方便。

姚瑞穿著一身石青色素錦直裰, 在淳風坊外?下了轎子,因今日宮中有夜宴,幾處宗室和朝臣宅邸所在的坊,下鑰時間都推遲到了子時。坊門當值的人此刻已?被支走, 姚瑞隻帶了一個親隨,兩個人充作府中執事,往嬴尚的宅子走去。

這時已?早有嬴尚派出來的執事在側門上?等著了,見到他們的身影,忙走上?前來將他們迎了進?去。

嬴尚的私宅,姚瑞隻來過兩次,這是第二次, 上?次他來, 還是因老相公?抱病,他同其它幾位政事堂同僚們, 一起前來問候探疾, 也算是個半公?務場合。

滿朝上?下都知道, 左相嬴尚是個“清流”,在官場近五十年, 從沒站過黨派。他本是益州貢生出?身,在世宗朝時期,從太常寺到禮部又到工部,前麵的二十來年,他最高?隻做到工部侍卿。在世宗駕崩前三年,他還曾因彈劾當時的太子姬平一位近臣,被貶回益州做司馬。

在開景帝登基三年後,才又將他調回朝中出?任禮jsg部尚書,再之後調工部尚書,最後坐到六部尚書之首——吏部尚書,同時兼尚書右仆射。又過幾年,原左相尚書左仆射致仕,宰輔之位空懸了兩年,才由他出?任尚書左仆射,擔任首席宰輔到如今整整七年。

雖然?他當年被貶謫跟姬平有關,但他彈劾的內容,與當時黨爭所關注的事項無乾,又加上?平時在官場上?,他總是獨來獨往,從來沒與人有過私交,連自己的門生也極少接見。所以各派係間也沒人將他視作同黨,又因他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漸漸的,“清流”名聲也傳揚開了。

但姚瑞知道,這老相公?的所謂無黨清流,也不過隻是藏得比較深罷了。

他低著頭被人領進?了堂屋,又轉過一道屏風,往後再轉過大會客室,才進?了一間小廳,正見左相嬴尚坐在桌邊,端著一盞醒酒羹吃著。

姚瑞見他坐在這裡?,忙趕上?兩步行禮:“學生深夜叨擾老相公?了!”

他其實?並不是嬴尚的門生,但他當年考科舉時,嬴尚是禮部尚書,負責督辦那一年春闈,所以他也總在嬴尚麵前以“學生”自稱,又因自己曾在吏部多年,而嬴尚也曾出?任過吏部尚書,雖然?因彼此遷調錯開,並沒有同一時間在吏部共事過,但好歹也算有些共同之處,姚瑞便也時常以此跟老相公?套套近乎。

嬴尚見他來了,等他行完禮,才悠悠放下手中盞:“姚中書不必多禮,坐。”

姚瑞欠身在他邊上?的鼓凳坐了,有執事也給他端了一碗醒酒羹湯來,他舀著湯,正思量著如何起這個話頭,就聽嬴尚先?開口了:“大晚上?叫你來,也實?在是因其他時候人多眼雜,不好說話,你莫怪我老夫大半夜的折騰人。”

姚瑞頷首笑道:“學生不敢。”

嬴尚瞥了他一眼,片刻後才又緩緩問道:“戶部今年任務重,西域那邊的在談商路,果然?能夠緩解麼?”

這一問果然?是衝著魏王來的,姚瑞低頭想了想,謹慎答道:“使團才出?發不久,算上?談判及來回路上?時間,快也要個半年才可見分曉,但據鴻臚寺先?前呈上?的文書,以及察合汗國發來的國書來看,此事其實?已?有八分成了,待商品一通,上?下遊多道關稅商稅,加起來十分可觀,的確能解戶部燃眉之急。”

他所指的“燃眉之急”,是下半年青黃不接的時節,因前年先?太子和大行皇帝兩場國喪辦得風光,又有去年姒豐起兵鬨了一場,叫朝中亂了大半年,這兩年各地收成也是平平,地方上?小風波不斷,各省也就隻能將將自給自足,若將所收稅款都送到朝中來,自家府衙開支又恐朝中拖延,所以各地都想方設法?在給朝中上?供之餘,先?給自己留些銀兩,以免地方上?生亂。

但若這樣一來,朝中進?項又少了,按目前國庫算,若不能儘快有些收入,到八九月份,各地賦稅前後接不上?,那一兩個月京官俸祿都可能支不出?來,到時候延興帝登基才滿兩年,就出?這麼大紕漏,政事堂的宰輔們,有一個算一個,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嬴尚也知道這時節朝中內裡?艱難,他眉頭緊鎖地沉吟半晌,還是說道:“半年,想來也可等得,我今日叫你來,隻是為提醒你一句,聖莊皇儲那樁舊事,不可不放在心上?,有些人,不能不提防。”

姚瑞聽他果然?提起了這件事,也是心頭一緊,他沒有忘記當年追隨楚王時做過的事。但一碼歸一碼,魏王雖說是姬平之女,到底不是養在身邊的,據說她連姬平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從漠北回來後,她又一直跟太子姬月走得很近。哪怕如今新?帝登基了,仍然?堅定地站在太後那邊,又跟長樂公?主?關係甚篤,看起來真不像是會因姬平的舊事,找他們麻煩的,畢竟那件事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知道真相的人,也越來越少了,所以他隻緊張了片刻,便又放鬆下來。

但嬴尚這樣煞有介事地大晚上?叫他過來叮囑,他自然?不能說無需顧慮,於是忙低頭說道:“老相公?提點得極是,隻要再給學生半年時間,商品一通,戶部收了款,立即就叫魏王出?政事堂。”

嬴尚聽他這樣說,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又端起那羹喝了一口:“行了,也不早了,再過一會兒,坊門該下鑰了,你快回去歇著吧。”

話音剛落,果然?廳中更漏鐘報了一聲時,距離子時還有半個時辰,姚瑞一見,忙起身告辭,跟著來時領路的執事,照原路出?了嬴尚的宅子,同來時那親隨一起趁夜色去了。

第二日一早,姬嬰難得睡了個懶覺,因昨日宮中夜宴,這日朝會停了一日,她昨夜回來泡了湯,又聽了一陣曲兒才歇,想著這日不用早起上?朝,趁空懶散一日也好。

直到巳時初刻,她才悠悠走出?臥房,聽執事人說世子已?用過早膳,到毓秀堂上?課去了,她點點頭,信步來到花廳獨自用膳。

平常她同姬嫖一起用早膳時,考慮到她長身體?,菜式都是格外?豐富些,還會端上?許多姬嫖在草原時,早上?愛吃的手把肉、奶酪奶皮和奶茶。

但等到她獨自用早膳時,小廚房裡?端來的,就都變成她先?前吩咐過的,按照從前鶴棲觀裡?齋飯做的清粥小菜,此刻花廳桌上?就擺著一小砂鍋麥粥,和十二碟精致爽口的小菜,看起來十分開胃。

等她慢慢用完膳,才漱過口,正要起身往書房裡?去時,忽然?見大總管連翹走了進?來,給她遞了個眼神?,這是有重要消息要說。

連翹平日裡?事多,這樣傳話的差事是早不做了的,但凡是她親自來稟的,都是要事。

姬嬰見狀點點頭,同她一起走出?了花廳,往書房走來,進?到房內,關起門來,連翹才說道:“昨夜中書令下席離宮後,又微服去了嬴相府中一趟,密談了半個多時辰才出?來。”

姬嬰聽完低頭想了想,嬴尚的履曆她是早就查過了的,經曆雖多但十分清晰,看起來的確從不沾黨爭,當年姬平出?事前就被貶回益州了,妘宮的那封手劄中,也沒有提到他。

但姬嬰總覺得這老頭子沒那麼乾淨,就衝他屢次三番想把她從政事堂弄走,這裡?麵就像是帶著點私人恩怨。

這次深夜密談,她猜也能猜得出?來,多半還是跟姚瑞確認西域通商的時間節點,好在戶部收到款項後,讓她趕緊從政事堂卷鋪蓋走人。

但商談的這半年時間,其實?是她刻意留出?來的,既然?有人總想把她趕走,她也不能一直這樣被動,半年時間,正是她留給自己的,清理政事堂的時間。

她思量片刻,抬頭吩咐連翹再叫人細細盯著那三位顧命大臣,等連翹去後,她又坐在大案後麵想了許久。

到午初時分,她提筆寫了個請安折子,搖鈴叫來一個執事遞進?宮去,說她午後要去向?皇兄請安。

延興帝姬星這日起得也晚,同皇後用過膳後,看著花廳外?禦湖上?的風景,春風吹著細柳條輕輕擺動著,陽光灑在湖麵上?,透出?星星點點的波光。

他感受著微風拂麵,忽然?也有些春慵上?湧,想到午後還得去書房裡?批閱奏折,不禁煩悶起來。

正兀自發愣間,有宮人遞上?來一張請安折子,大凡有官職的宗親,進?宮的請旨,都是第一時間送到皇帝麵前的。

他見是姬嬰遞來的,想著午後也沒甚事,便說道:“叫她申時進?宮來吧,陪朕書房裡?下盤棋。”

那宮人得令去了,他又在花廳同皇後閒聊了幾句,坐了片刻,才起身上?步輦往書房裡?去了。

他在書房裡?看了半晌奏疏,午後又有宮人用金盤呈了兩份被封駁的奏疏,封麵上?套著政事堂的綠色封紙,下麵還有政事堂眾宰輔議定的批複,這是他原先?禦批過的兩封奏疏,在發到門下省時被打回了政事堂。

他看著那綠封忽然?有些氣悶,自從登基以來,凡奏疏批複或新?發詔令,都要經政事堂那幾位宰輔,他但凡寫幾個字,被門下省看著覺得不妥了,便要打回政事堂複議,他這個皇帝做的竟好似個擺設。

想到這裡?,他皺起眉來將筆一撂:“放那吧。”

那宮人放下奏疏,轉身出?去了,他沒有伸手去拿那幾封奏疏,隻是冷眼看著,暗自思量,正想著,忽又有宮人稟道:“聖人,魏王到了。”

“嗯,宣她來。”

姬星說完起身活動活動筋骨,很快見姬嬰被宮人引了進?來,jsg照例給他行了禮,他往東窗榻邊一麵走一麵招手:“朕正煩悶,正好你來,陪朕下兩盤棋。”

姬嬰起身時,餘光瞥見了禦案上?那幾封套著綠封紙的奏疏,隨即淺笑道:“是,臣也想著來向?皇兄請安,陪皇兄說說話。”

等宮人端了茶盞和棋盤來,才都躬身退了出?去,她二人執子先?默默下了一會兒,姬星看著棋盤,自己的黑子有一處很快就要被圍起來,幽幽歎了一聲:“從前朕想著,唯有到了九五之尊,才可得真正自由,如今看來卻是癡望,做皇帝也不得自由啊。”

姬嬰執子想了片刻,給那被圍的幾顆黑子留了口氣,在另一處落了子,才緩緩說道:“皇兄覺著不自由,是因身上?有了不該有的束縛,畢竟皇兄也不是幼帝,登基到如今快兩年,各項政務都已?熟悉,其實?也不再需要什麼‘輔政’,什麼‘顧命’了。”

姬星聽她這話正說到了心坎上?,抬眼看了看她,隨即笑道:“妹妹是懂我的。”

第113章 風敲竹

姬嬰這日午後在兩儀殿的書房裡, 陪姬星下了一個多時辰的棋,又?談了許久話,見天色不早了, 才起身告退離宮。

等她回到?景園時,天剛擦黑, 姬嫖才從後花園靶場裡出來,回到?自己院中更?換了衣服, 來到?前院吃盞湯等她回來。

姬嬰在景園門外下了車,一走進儀門, 便見姬嫖迎了出來,母女兩個一路說說笑?笑?,往花廳走去?用膳。

這時姬嬰已脫下了身上的蟒袍,換了件家常軟錦直裰, 閒話問姬嫖這?日功課,又?給她講了講朝中的事。

等用過膳,她兩個又?一同回到?姬嫖這?邊院中,看了看她近日的功課,又?一起讀了媯易寄回來的信,裡麵?還夾著一封圖台雅親筆寫的信。

圖台雅如今字還寫不很全,字跡也是歪歪扭扭, 但信寫得十分認真, 不會的字也沒叫人代寫,愣是用簡筆畫全補上了。母女倆坐在長榻上, 膝碰膝頭挨頭, 就?著燈光鑽研了好一陣, 才把圖台雅這?封信讀通順。

圖台雅在信中講了她們去?涼州,一路上見到?的景色和野獸, 又?講了她們涼州的宅子,說屋子都很寬敞,宅子外麵?的跑馬場,是她見過最大的,媯易總不時帶她去?跑馬,又?說那裡的羊肉特彆好吃,她非常喜歡,羊肉旁邊還畫了一朵小?蘑菇,姬嬰猜那應該是媯易曾提到?過的沙蕈。

最後她說自己每天都過得很快活,請殿下娘娘和阿姊放心。

她們一邊讀一邊笑?,知?道她沒有因想家而?難過,都很是欣慰,讀完信後,姬嫖起身從大案上拿過硯台筆墨來,兩個人在榻桌邊一起斟酌詞句,給圖台雅也回了一封內容豐富的家書。

等寫完信,時辰也不早了,明日她兩個上早朝的上早朝,上課的上課,都需要早睡,所以姬嬰也沒在女兒院中留到?很晚,隻囑咐她早些休息,便起身回去?了。

接下來數日,朝中還算平和,延興新政也都在政事堂幾位宰輔和各部傾力合作?下,有條不紊地推動施行。

這?日,姬嬰才從朝會上回來,剛吃了些東西,正坐在書房裡拆信件,看見其中有一封沒有寫字,隻在角落處印了一個暗戳,這?是鶴棲觀送來的,裡麵?應該是她托息塵輾轉從蜀中打探到?的一些消息。

於是她將其餘信件放在了一旁,拿起這?封打開看了起來,裡麵?是從左相嬴尚老家益州查到?的內容,包括他入仕前的一些經?曆,以及被貶那幾年的事情。

裡麵?的大部分消息,她都已從彆處獲悉了,但內中還有一樁舊事,她卻是頭一回得知?,這?嬴尚與姒豐的嶽母廣安侯嬴啟,竟還有一段淵源。

她二人本是同族遠親,在世宗朝時期曾同朝為官,卻因政見不和,時常針鋒相對,但後來嬴啟受封廣安侯,離京回到?了益州封地,二人便沒再有什麼交集。

又?過幾年,嬴尚遭貶回到?益州,還曾去?拜訪過廣安侯一趟,據說當日二人吵了一架,不歡而?散,自此後更?無?往來。

前麵?那些事,都是外人知?道的,而?內中實情卻鮮有人知?。息塵在信中提到?,因廣安侯當時雖與楚王後姒羌家有姻親,但她本人卻從未表示過要支持楚王。嬴尚當日拜訪,本是要勸說她借兵給楚王,不料被她罵了一通,趕出了侯府。

廣安侯嬴啟早看出他這?個所謂“清流”,表麵?上兩袖清風一廉如水,滿口仁義禮智信,實則極其貪名,做官隻為讓自己能在史冊留上一筆,他在朝中默默無?聞了這?些年後,還是被楚王拉為了同盟,但他又?瞧不上江南世家那些利欲熏心的做派,所以隻與楚王及其親信單獨聯絡,在朝中做個暗線。

他被貶回益州,也是楚王有意安排他穩住蜀中局勢,他本還想從廣安侯這?裡給楚王拉些兵馬賣好,沒想到?竟碰了一鼻子灰。好在兩年後京中政變十分順利,蜀中也沒出什麼亂子,廣安侯雖沒派兵馬支援,但也沒有發?兵勤王,隻是嬴啟事後病了一場,把軍中要務都交給了長女,不再管事。嬴尚也借穩住蜀中的功勞,在三年後得以回朝,一路高升至尚書省左仆射。

嬴尚回朝後,也沒忘記當年在廣安侯府受的氣,幾次明裡暗裡要奪其兵權,但因開景帝考慮到?她是姒皇後家姻親,又?在世宗朝立過功,雖沒支持過自己,到?底也沒出兵反他,加上廣安侯控製的軍區臨近吐蕃國境線,不好動她的,遂將此事按下不表,嬴尚見狀才沒再堅持。

如今開景帝已崩,嬴尚又?大權在握,憑他那一副男人家慣有的小?心眼,大約還要再找由頭為難廣安侯,而?廣安侯嬴啟自然也不是什麼好對付的角色,否則也難在當年政變後完好地保住自己的兵權。

姬嬰低頭想了想,她那裡說不定還握著嬴尚什麼把柄,或許可以借自己用一用。

她靠在椅上思量半晌,隨後將信收了起來,又?看了看其餘幾封信,有景州太守妘策發?來的,也有賽音山牧場督管發?來的,還有她封地鄴城太守薑信發?來的,都是些日常公務回稟。

等她都一一看完,提筆寫了幾封回信,隨後又?拿起從中書省帶回來的待擬詔令,寫了幾份草詔,再一抬頭時,天色已是不早了。

自從姬星登基後,她進入政事堂,比先時忙碌許多,尤其開年後事務更?加繁雜,中書省裡沒個她放心的人,很多事就?隻能勞累她一個,這?樣下去?還是不行,她撂下筆又?思忖片刻,隨後搖鈴叫了個執事人來:“去?國子監祭酒府上遞個拜帖,問問老太太今日可得空見我麼?”

過了半晌,那執事人前來複命:“老祭酒叫人回言說得空,已吩咐備下酒菜,請殿下過去?坐坐。”

姬嬰點點頭,起身去?旁邊屋裡換了件半正式的常服錦袍,踏著流金暮色走出景園,上車往國子監祭酒——薑舟的宅中趕來。

老祭酒這?宅子,位於洛陽城中心的修業坊,與國子監所在的修文坊緊鄰,這?座宅院有些年頭了,當年還是世宗皇帝在她做翰林院首席大學?士時賞的,那一年也正好是她成為太子姬平侍講學?士的第十年。

而?在那之後三年,楚王的師傅因病致仕,她又?同時成為了楚王府的侍講學?士,所以楚王在登基成為開景帝後,並沒有因她曾是姬平的師傅而?做清算,還給她加封了太師銜,以成全自己的賢名。

但沒過幾個月,開景帝還是卸了她翰林院和國子監的所有職務,僅保留太師虛銜,就?這?樣令她賦閒十年。後來見她不曾對人提起過姬平的事來,又?加上國子監實在缺個能坐鎮的人,才又?將她請了出來,出任國子監祭酒。

自此之後,她隻是一門心思放在講學?上,每年科舉上的事,則都交給開景帝親自指派的督考官和國子監司業管著,她本人不再過問具體事務,開景帝見狀才算是徹底放了心。

大約因這?些連番變故,薑舟不喜人稱呼她“薑太師”,所以凡晚輩見她,隻叫一聲“老學?究”,關係親近些的,也不過呼聲“老太太”。

姬嬰在宅院側門下車時,已有薑舟的長女帶著兩個執事等在這?裡了,她跟著她們走進大門,轉過前院,來到?老祭酒日常見客的中堂屋裡,果然一走進去?,正見老祭酒坐在上首,手裡拿著一副新做的抹額在端詳。

她進屋一見,忙走上前來作?了一揖:“給老太太問安。”

老jsg祭酒見是她來,放下那副抹額,笑?嗬嗬伸手拉她在一旁坐下:“殿下今日怎麼得空來我這?裡?”

姬嬰從鄴城回京這?幾年,為免開景帝多心,平日裡甚少來她家中拜訪,隻每年過年時,會帶姬嫖前來拜年,這?日距離她上次過來,已過去?兩三個月了。

她低頭一笑?:“我聽?出來了,老太太這?是嗔我來得少了,往後一定常來問安。”

姬星其實不大在意開景帝從前那些舊事,所以如今她也不必十分避嫌了,隻是開年來朝中連日事多,總不得空,連國子監都沒顧得上去?一趟。

老祭酒聽?了哈哈大笑?道:“知?道你事多,不怪你,來吧,瞧瞧我這?裡今日酒菜如何。”說著便起身帶她同往花廳走來。

此刻薑舟的長女已在花廳把酒菜備辦停當了,見姬嬰挽著老太太走進花廳,忙笑?著迎了上來。因這?晚是私筵,老祭酒也沒叫家中其餘晚輩過來,隻留下長女在席間?作?陪。

姬嬰搭眼往桌上一瞧,都是京城本地家常菜,有許多老菜式,姬嬰隻在她宅中吃到?過。因這?老祭酒是世代在京的,從母親到?祖母再往上數五代,代代有人點翰林,正經?老牌書香門第,吃穿都頗講究,許多坊間?已失傳的老菜譜,在她這?裡都能見到?。

等三人落座後,老祭酒又?叫長女篩了一壺自己親手釀的茱萸酒,等吃完飯,才又?來到?旁邊的偏廳吃盞清口香湯閒敘。

姬嬰這?才問起給姬星長男姬良辦開蒙典禮的事來,她算著時間?,應該是在下個月姬良六歲生辰禮後,舉行完開蒙典禮,緊接著應該就?要冊封為太子了。

姬良的開蒙師傅,老祭酒提了三個人選給延興帝,但他還未給出答複來,所以禮部也一直沒有派人到?國子監確認接下來的事項。

姬嬰點點頭:“這?也是件大事,皇兄許是近日事多忘卻了,來日我進宮問問去?。”

老祭酒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開年以來朝中事多,我瞧著你也清瘦了,事總是做不完的,還該有些得力幫手才是。”

姬嬰聽?了微微一笑?:“我也想著要個幫手,隻是此人如今遠在景州,有些難調,所以想到?來求老太太指條明路。”

老祭酒笑?著拿手點了點她:“我就?知?道你這?小?滑頭,是有事才來下帖問安,挨到?這?時候才說出來,憋壞了吧?”

第114章 折桂令

姬嬰低頭笑?了:“老太太早看出我今日來是有事相求, 也到此刻才提,是等著看我下不來台出笑?話呢。”

老祭酒輕輕拍了拍姬嬰的手,隨後轉頭給坐在一旁的長女遞了個?眼色, 叫她帶著屋裡執事人都?出去了。

這?間偏廳裡又安靜了下來,她才緩緩問姬嬰是有什麼事, 姬嬰簡要同她講了講景州太守妘策的事,如今她外放邊州也有六年了, 再拖下去把個能臣倒耽誤了,也該是時候調回京中來了。

隻是燕北七州的事, 她從漠北回來後,總會避免直接參與,以免朝中有人借此事挑刺,尤其她如今身在政事堂, 被那幾位老臣上下盯著,更不好出麵請調妘策。況且她也不想讓妘策先到回京清水衙門過?渡一圈,又耽擱一年半載,若能直接把她調到中書省,才是最好。

老祭酒對?妘策這?個?名字有印象,知道她中過?探花,也點過?翰林, 後來聽聞開景帝將她遠調邊州, 還暗自?歎息了一回,此刻聽姬嬰提起要將她調回京中, 也頗為讚許, 於是想了想說道:“此事我心?裡有數, 今日天晚了,你先回去, 三個?月內,保管送一個?探花與你做膀臂。”

姬嬰今日來,原本?隻是想請老祭酒幫著指個?方向,或是給她安排個?什麼人,沒想到她會一力應下,也有些驚喜,忙欠身笑?道:“叫老太太費心?了!”

老祭酒隻是又拍了拍她的手:“你是個?穩當孩子,但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如今身處朝堂,萬事需得慎之又慎。”她停頓片刻,輕輕歎了一口?氣,“千萬以你母親前事為鑒。”

姬嬰見她說完這?話眼圈有些泛紅,心?情也沉重幾分,隨後認真點了點頭:“老太太的叮囑,我記下了。”

她二人又在?這?偏廳裡說了幾句話,見有執事在?外輕聲提醒時辰,姬嬰才起身告辭,仍舊由老祭酒的長女帶執事送了出去。

姬嬰在?坊門下鑰前一刻鐘,才回到景園,姬嫖聽執事說她晚間出去了,也一直沒換寢衣,隻是在?自?己書房裡練字等她回來,這?時聽執事來報,忙匆匆走到前院來迎。

姬嬰見她還沒歇下,摟過?她的肩膀笑?道:“在?老祭酒宅上多說了兩句話,險些過?了宵禁,叫你擔心?了。”

好在?第二日是朝中旬休,也正?趕上姬嫖課業例休,稍晚些睡無礙,於是母女二人又在?前院東屋裡坐著閒聊了片刻,吃了盞安神湯,才各自?回院安歇。

過?了這?日旬休,朝中開始為春闈忙碌了起來,科舉每三年一場,去年開年時,朝中頒布了延興新政,所以去年八月份時,雖然朝中因處理姒豐謀反案後續忙亂了一陣,但各省卻都?按部就?班地依照新規,舉行了秋闈鄉試。

到今年暮春,各地舉子都?會來到京城參加會試,這?是延興帝登基後的頭場科舉,滿朝上下都?十分重視,今年的科舉主考官也照從前有了些變化?。

因先前國子監祭酒曾給延興帝推舉了三位學識淵博的翰林院侍講,說可以從中選取一位,作為皇長男姬良的開蒙師傅,延興帝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準備下旨讓這?三位都?作為春闈主考官,他看看情況再定。

本?朝國子監與翰林院,雖然都?是講學機構,但一個?對?外一個?對?內,國子監負責接收各地包括海外學子,開堂講學授課,為每年科舉提供大量優質生?源。而翰林院規模則相對?小些,屬於宮廷供奉機構,專為皇帝及皇子侍講,除主要的文史外,還有醫術、書畫和弈棋等英才,供皇帝及皇子隨時詢問及遊宴陪侍。

翰林院的侍講,大部分是從國子監選取優秀博士升任,還有小部分則是直接從曆屆科舉殿試中選上來的,這?一部分人更顯清貴些,屬於天子欽點翰林,可以說是前途無量。

曆屆科舉都?由禮部承辦,主考官人選和選題則由皇帝欽定,國子監這?些年對?科舉一向從不乾涉,但今年,老祭酒卻罕見的上了封奏疏,表示新帝首屆科舉,主持春闈者?,當以宗室王為上佳,以示重視。

延興帝收到奏疏,想這?老祭酒曾是先皇考的侍講師傅,說話還是有些分量的,自?己作為新帝,對?此理應依允。而如今朝中身居要職的宗室王,唯有魏王姬嬰,於是他下了旨意,讓她作為本?屆春闈主考官,那三位翰林院侍講則同做副考官,共同議定選題,由魏王過?目後,再呈上禦覽確認。

姬嬰接到旨意後,便開始認真籌備起來了,每日朝會後,她都?會去禮部衙門走走,再去翰林院轉轉。

因籌備春闈,魏王在?中書省的大部分事務也都?放了手,這?也正?合了其餘幾位顧命大臣的意,等她忙完這?陣子,政事堂的事多數便與她無關了,到時候西域新商品一通,戶部錢款到賬,將魏王趕出政事堂,就?更加順理成章了。

姬嬰也隻當不知道政事堂裡那些算計,每日隻是忙著科舉諸事,到春闈開場這?日,她穿著繡金蟒袍朝服,主持了今年的會試大典。

春闈會試一共分為三場,每隔三日為一場,每場持續三日,所有舉子在?大典這?日入場,九日後離場,下月十五放榜,再過?一個?月殿試。

這?次春闈的主考官是魏王姬嬰,除三位副考官外,還有二十位同考官和五十位督考官,負責彌封、謄錄、閱卷和填榜等。今年會試擬錄二百人,按照往屆科舉慣例,最終選錄的這?些進士,就?都?可以算是魏王的門生?了。

前些年的科舉製度中,開景帝定下了許多限製,本?意是為提高男舉子的比例,從鄉試開始就?按照性彆製訂了不同的準入資格和選錄級彆,以至女男舉子的比例,從開景帝登基後第一年的六比四,到開景帝駕崩前一年變為三比七,甚至江南幾個?省份,比例竟一度到二八之數。

但如今新帝登基,科舉新規取消了往日的限製,這?還是姬嬰去年私下向姬星進言jsg議定的。

姬星在?做梁王時,就?沒少受朝中那些江南世家黨派刁難,因其中有不少人都?是姬月的擁躉,所以自?他登基後,也有心?打壓那幾個?江南世家。

而且開景帝駕崩前一年,江南鬨出了一場貢生?鄉試舞弊,影響頗大,又加上前些年因男舉子資格降低,也導致春闈入選者?良莠不齊,這?些年民間對?此也多有怨言,所以科舉新政取消性彆限製,已是大勢所趨。

朝中一些江南黨派自?然是想要阻止,但有先前舞弊一案在?,也不便集體出言抵製,而政事堂內對?此也反複議了數次,見延興帝十分堅持,又有魏王從旁附和,中書令姚瑞本?有心?稍作阻止,但他出身江南,在?新帝麵前更該避嫌,左相見狀也沒再與延興帝僵持,最後勉強達成了共識,取消新屆科舉的所有額外限製。

延興新政中,關於科舉部分的政令是去年三月份陸續向各省頒布推行的,許多備考的貢生?學子已為當年秋闈,準備了三年,一聽到新政,各地無不歡騰,許多原本?準備放棄趕考的學子,都?紛紛前往參加秋闈,趕考人數較往年高出了不少。

這?屆秋闈閱卷也全部取消女男分榜,所有人的答卷都?放在?一處,到放榜後,轉年來到京城參加春闈會試的舉子中,女男比例已恢複到了開景初年的六比四左右。

姬嬰原以為,去年才取消限製,今年大約也不會立刻有明顯改變,隻要從前傾斜的比例,能夠稍有緩解便足矣,沒想到各地學子熱情高漲,不過?短短一年,就?恢複了從前的水平。

過?去一些年,官場上還時常有種論?調,說朝中男官居多隻因男人更適合做官,絲毫不提科舉準入規則的傾斜,也不說官員考課成績和標準的連年下降。

直到如今,驟然沒了那層政策的保護,男舉子們所謂的天生?優勢,在?今年春闈會試場上,頃刻間蕩然無存。

到四月十五放榜,會試選錄人數超出了先前擬定的二百人,最終中舉的進士高達二百八十人,其中女子占比接近七成,大大超出了朝中眾人的預期。

姒太後在?宮中聽聞今年春闈盛況空前,也頗感欣慰,於是在?會試放榜之後,下了一道懿旨,邀宗室及朝中重臣參加宮中賞花大會,也算為慶賀新朝會試圓滿落幕。

從前姒羌的賞花大會,基本?上是年年都?開,但這?兩年,因姬月和開景帝先後薨逝,又因胞弟姒豐謀反,宮中的賞花大會已停了兩年了。

到今年萬象更新,四海太平,姒太後重新開起花會來,又正?趕上春闈結束,也象征著新朝新風向,所以這?日進宮請安送花的宗親朝臣,來得格外齊全。

魏王姬嬰這?日帶來了一株牡丹仙品,她花了幾個?月時間侍弄這?花,果然不負她所望,在?賞花大會前幾日盛開了。

禦花園和眾宗親的牡丹多是姹紫嫣紅,唯有魏王帶來的這?一盆牡丹遍體潔白?,花瓣擁擁簇簇,堆疊成一朵朵巨大的花冠,唯有正?中間一小簇金黃色的花蕊,高貴中透著絢麗。

中原自?古以純白?為祥瑞,從前各地獻上的祥瑞獸,也都?是白?鹿白?狐,但牡丹花中卻少見這?樣純白?品種。

姒太後見到她帶來的這?盆花,也十分喜歡,左右端詳了許久,封其為今日花王,賜名“玉仙”。

這?日帝後也都?在?場,看著眾人在?園中賞了一回花,又點評一番,除花王外,還另外選出了三甲。

隨後又以玉瓶掣簽選出了五人,對?花作詩,這?一日午後的賞花大會,歡聲笑?語不斷,直熱鬨到日暮,眾人才起身離開禦花園,又往重華殿赴夜宴。

這?日夜宴散的也晚,姬嬰帶姬嫖回到景園時,已過?二更天了。

姬嫖自?方才上車,就?靠著她打起瞌睡來了,母女二人下車後,她忙吩咐執事送姬嫖回院安歇,隨即也正?要回去休息,卻見媯鳶走上來給她遞了個?眼色。

她見媯鳶手中拿著個?小信筒,猜測可能是西北有消息來,於是等姬嫖回院後,同媯鳶一起走到了書房這?邊,進來後才問:“是西邊來的信麼?”

媯鳶點點頭,伸手將信筒遞給她:“是往察合汗國洽談酒品的使團發回來的。”

她打開一看,果然是那位主使的一封親筆花箋,寫著商路新規洽談已成,使團準備啟程回朝了。

她低頭算了算時間,使團回到洛陽大約是七月,與她先前預想的,清理政事堂的時間點,倒是對?上了。

第115章 獻金杯

今晚這信, 是姬嬰安排在察合汗國的細作,用鷹送到洛陽城外,再由靜千派人從鶴棲觀轉送進城的。

信筒中的花箋內容簡短, 姬嬰反複看了幾遍,見那主使隻寫的是新規洽談已成, 看來應該是新商品葡萄酒,連帶與察合汗國的新關稅都談成了。

這兩年察合汗國的近況, 每隔兩個月,就會通過細作司回稟一封節略, 傳到姬嬰這裡?來。

她眼見這兩年西域各國經察合汗國開通了多條商路,往東有通向金帳汗國的,往南有通向中原的,往西向西夏有一條, 繞過西夏從北邊直達波斯的也有一條,這一條還與波斯國向南去往天竺的商路首尾相連,在今年,察合汗國還計劃向北,再與北突厥開通一條新商路。

至此時,察合汗國已成為了整個西域的通商樞紐之國,每個月光各國商隊關稅, 就是一筆驚人收入, 因在此民?生方麵?,幾乎已全麵?實現了種?植業的民?眾賦稅免除, 整個國家連國庫帶民?眾都空前富裕。

這次中原使團出發前, 姬嬰還專門給阿勒顏寫了一封手書?, 私下交給了那名主使,此刻見信中說洽談十分順利, 想必察合汗國也酌情?做了一番讓利。

她放下那花箋,低頭想了想,又從案上拿了一張新的花箋紙,提筆寫了兩句話,卷起來仍舊放到來時那個信筒裡?,遞回給媯鳶:“將此信再送回去給她,爭取按照我寫下的時間入關回國,入關後也不必等候請旨耽擱時間,我會提前向聖上稟明。”

媯鳶接了那信筒,點點頭轉身?去了,姬嬰也沒在書?房裡?久留,見沒什?麼彆事,也熄了燈出門,往自己後院回去安歇。

眼下國庫本?就因前兩年風波有些空虛,又加上今年一場春闈,也舉辦得十分盛大,把個國庫消耗得愈發要見底,再過一個月,還有一場殿試,又得是流水的錢花出去。

而?各地下半年賦稅,總要到八月下旬才能陸續收繳上來,看如今情?形,最遲到七月,若戶部不能順利來一筆進項的話,八月份的京官俸祿,恐怕就要延俸或用米糧折俸一個月。

其時又趕上延興帝的生辰萬壽節,又緊跟著九月份延興帝登基兩周年慶典,鬨出這樣饑荒來,卻是太失體麵?。

這日,延興帝姬星坐在兩儀殿書?房裡?,眉頭緊鎖地看著戶部尚書?遞上來的奏疏,正報的是國庫用度緊張的事,旁邊又有政事堂呈上來的節略,裡?麵?寫的是提前征繳各地賦稅的提議。

他想了想,隻覺得提前征繳這主意不甚好,前兩年按期收繳都有不少道府拖延,今年各地收成也平平,若下旨提前收繳,恐怕會適得其反。

這時他又想到了魏王先前遞上來的條陳,關於?西域新商品帶來的增收關稅和酒稅,按使團時間計劃,順利的話,七月初就能帶著第一批葡萄酒回到京城,到時候便能以此提前向各地商戶征收後續售酒許可金,按照這次洽談的商品規模來算,補上京官一個月的俸祿是綽綽有餘。

但使團歸京路遠,也不知?道時間上能不能趕得及,他起身?在案前踱了一回步,隨即叫了個宮官進來:“召魏王速進宮來。”

姬嬰這日聽說戶部尚書?上表,也猜到了八成是跟姬星哭窮的,所?以下了朝就在書?房裡?等候傳召,果然不多時,有宮官前來宣口諭,她接了旨意,匆匆更衣,跟著那宮官又進宮去了。

到了兩儀殿書?房裡?,見姬星問起西域的事來,她先前收到的是主使發來的密信,不好當?著姬星說洽談已成,於?是低頭想了想,回道:“若使團進展順利,這兩日應該就會有回稟,要趕上七月初歸京的話,使團最遲五月份就得過陽關回到中原過境,隻是還要請旨歸京,這奏報一來一回,恐怕也有些耽擱時間。”

姬星擺了擺手:“這兩日要是有奏報回來,就即刻派人前去陽關侯著,也不必另外請旨,朕隻是擔心路上有差池,趕不上七月份回到京城來。”

從時間jsg上看,的確有些緊湊,這一點姬嬰也早想過了,但她還是低頭思量了片刻,又回道:“隻要她們五月份能回到境內,問題應該就不大。”她說完頓了頓,似乎是做了個艱難的決定,“若五月份使團還沒有過境消息,也可以將賽因山牧場壓著的一筆礦產備用金先調回來,找個由頭把與金帳汗國的合約稍稍往後推兩個月,已解京中難處。”

與金帳汗國的礦產合約,是姬嬰早就洽談好了的,所?以賽因山牧場還有一筆錢壓著沒有收繳中央,隻為能快速與金帳汗國對接。

姬星聽她這樣說,也想了想,與漠北的合作都是姬嬰一手促成的,若為解京中之難,推遲早已談好的合約,日後又要費心重談,恐怕還要做些讓利,姬嬰這個主意完全是為解他的難處,把些棘手問題都留給了自己。

在此之前,姬星原本?還有個想法,就是借機向江南幾個縉紳世?家增收擴田稅,但政事堂幾個老臣,還有六部多數大臣都不同意,顯然是背後有這些世?家扶持,絲毫不肯為朝廷做些讓步,為此他也感到有些心寒。

想到這裡?,他不禁長歎一口氣,點了點政事堂呈上來的那份節略:“輔政顧命老臣,也隻會提些空話上來,但凡涉及到自家利益的,沒有一個肯為朕稍作犧牲,唯有妹妹是認真在替朕著想啊。”

姬嬰頷首一笑:“臣是宗室子?,自然要多為聖上考慮。”

姬星聞言深深點頭:“你是朕自家人,確實比外臣不同。”

隨後她二人又在書?房內,就西域使團的事談了半晌,姬嬰才告退了出來。

自此後,她為派人去接使團的事忙碌了幾日,同時她作為會試主考官,還要抽時間往禮部準備殿試的事,以及備辦延興帝長男姬良的開蒙典禮和太子?冊封典禮。

這些日子?,她在戶部、禮部、鴻臚寺和太常寺間來回奔波,中書?省的事竟顧不上了,也有許久不曾在政事堂露麵?。

左相嬴尚對此頗為滿意,想著魏王如今被些瑣事牽絆住了,來日更好找由頭除她的顧命,於?是對此也沒說什?麼。

直到五月十五殿試結束,狀元、榜眼和探花這三鼎甲都朝中依慣例點了翰林,其餘登科進士也都做了分派,又有西域使團來信說已從涼州出發歸京,時間上沒有延期,姬嬰這才算是稍稍放鬆了幾分,遂向延興帝告了五日假,在家中休息。

這五天裡?,她是實實在在歇了一回,因想著過段時間還有幾樁大事要推動,所?以趁著這個當?口,養精蓄銳一番是正理。

她這些天隻在園中悠閒消夏,又同姬嫖一起製了些清涼珠串,也給姬雲送了些過去。

她歇了幾日後,邀姬雲來景園用了一次晚膳,問了問她這段時間公務。姬雲如今卸了禦史台的督管,身?上隻剩大理寺的事,倒也還算清閒,隻是對於?姬星是否會再向姒太後族親發難,還是不免有些隱憂。

姬嬰勸慰了她一回,請她向姒太後黨羽稍作安撫,說自己會儘力在朝中斡旋,不使姬星動這個念頭。

她二人在園中月下邊吃邊聊,飲酒至深夜方散,姬嬰又在園中歇了一日,這天早起照例往宮中上早朝。

到六月初一這日,延興帝長男姬良滿六周歲,舉辦了開蒙典禮,又在同日宣旨冊封為皇太子?,於?三日後舉行冊封典禮。

這些典禮都已事先準備得當?,所?以進行得十分順利,姒太後也出席了姬良的開蒙典禮,對於?冊封太子?,也沒表示任何不滿,還賞了姬良一套文?房三十六件以示祝賀。

朝中到如今,局勢算是徹底從去年的動蕩中穩定了下來,延興新政也都在有序推行中,各方麵?都開始有了一些欣欣向榮的味道。

到六月底,前往察合汗國洽談的使臣團,風塵仆仆地帶著第一批葡萄酒趕回了京城,比預期抵達時間點還早了十天。

延興帝聞言滿心歡喜,用隆重的儀式迎接了使團,姬嬰這時已借此次洽談成功,用這第一批新商品,推動戶部向各地商戶征收售酒許可金。

京城各大商戶,先是加價搶著采購了這第一批葡萄酒的售賣權,隨後戶部又開始向京畿地區發行了後續售酒許可,用於?預定下半年的酒品售賣權,同時又以優惠減免為條件,提前征收了一批酒稅。

光這幾項不過半月時間,就為戶部帶來了一筆極為可觀的進項,解決了八月份朝中開支青黃不接的尷尬局麵?。

見戶部難題終於?解決,政事堂的幾位老臣,也暗地裡?達成了共識,要拿出提前準備好的說辭,以魏王姬嬰這幾個月來疏忽中書?省要事為由,將其趕出政事堂。

不料還沒等幾位顧命大臣動手,突然從益州爆出了一件大事,廣安侯嬴啟親筆上表彈劾左相嬴尚,奏疏中稱嬴尚的門生以他的名義在益州大肆斂財,隨後又有益州刺史也上表彈劾嬴尚,說他家中人在益州收受田產賄賂,再轉多手置換以避田稅。

此事剛出,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又有一封來自禦史台的奏疏,彈劾右相門下省納言姞凡,稱查出舊年地方上篡改官員考課結果,致使無資格官吏得以遷調晉升,有幾樁皆出自右相的授意。

這幾封彈劾,如同閃電和炸雷,一先一後打在朝堂之上,延興帝在這日朝會上,麵?色陰沉地下了旨意,令左相嬴尚和右相姞凡,暫且停職,等待後續調查核實。

第116章 月籠沙

政事?堂在這一天時間裡, 接連兩位宰輔遭彈劾停職,中書令姚瑞見狀有些惴惴不安起來。

這日朝會結束後,魏王姬嬰時隔兩個月, 終於出現在了政事堂外麵的庭院裡。

她這日是下朝就過來了,身上還穿著金絲蟒紋朝服, 頭上戴著白玉金冠,足蹬一雙祥雲紋緞麵皂靴, 從政事?堂大門走進來,路過庭院兩側的文書室和會客室, 徑直往正堂走去。

政事?堂此?刻較從前她來時比,倒是肅靜了不少,她走進大門時,正好有幾個侍中拿著一疊文書往外?走, 見她走進來,都慌忙退到兩邊低頭行禮:“見過魏王殿下。”

姬嬰“嗯”了一聲,也沒?停腳,繞過正堂後麵的紅木大屏風,往東邊機要室的方向走來。

從這屏風往東,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在抵達機要室前, 還會路過左相嬴尚和右相姞凡的值房。此?刻這兩間屋子裡外?寂靜無聲, 往常給兩位老相灑掃倒茶的內役和吏員也都不在這裡,兩間值房大門緊緊閉著, 使得?這走廊更加幽深了幾分。

她路過時, 抬眼看了看那兩扇門, 又很快收回?了目光,麵無表情地轉過儘頭的拐角, 又走過機要室,來到?了西?側中書令姚瑞的值房門口。

西?邊的走廊,此?刻顯得?有人氣?一些,站在中書令值房外?的兩個內役,見魏王從東邊來了,一個欠身迎了上來,一個進去通報中書令。

姚瑞此?刻坐在大案後麵,正端著杯茶沉思,琢磨著今日這一連三封彈劾,是否有延興帝背後授意。

自古新帝登基,穩住局勢後,都會把宰輔及三省機要,陸續換上自己提拔上來的人,但?今年才剛舉行完延興帝登基後的第一場殿試,政事?堂諸臣都想著,他們應該至少還有個一年半載的時間應對,沒?人想到?雷霆竟來得?如此?之快。

他正思量著此?事?後續走向,忽然聽吏員來稟說魏王來了,忙放下茶盞,剛一站起身,就見魏王姬嬰走了進來,身上還穿著朝服,神色有些凝重。

姚瑞此?刻也不像往日那樣,隻顧端著老臣架子了,見魏王來,也微微朝她施了一禮,還未及向她問安,就見她走上前來問道:“姚中書,我兩個月沒?來政事?堂,怎麼就出了這麼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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