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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女當主天下 鳴蒂 51637 字 28天前

第141章 上丹霄

姬嬰的質問在jsg空曠的兩儀殿內回響著, 禦階上下眾人皆一動不動地站著,而?癱坐在龍椅上的同光帝姬良,胸口的血還在不停地順著刀柄往外?流淌, 經過精致細密的繡金龍袍紋理,一滴一滴掉落在地上。

自從廣陵王發檄文宣布清君側以來, 朝中所有帶江南背景的官員全部遭到扣押,素日跟廣陵王過從親密的宗室皇親也都在戒嚴令發出後, 被禁軍圍在了自家府內。

而?其餘的朝臣和?宗室,則在叛軍破城前, 被宮中一道詔令召集到了觀風殿侯旨,後來聽說同光帝被廣陵王挾持進了兩儀殿,才跟隨魏王匆匆趕來。

廣陵王此刻隻覺得腦門上突突直跳,弑帝絕不在他計劃當中, 他還指望這小皇帝來日正式禪位於他呢。

他緊緊盯著階下的姬嬰,見她一臉大義凜然,他心下忽然明了,是她乾的,同光帝一定?是她殺的。隻是他卻有些?想不明白,她分明一心隻要為亡母平反,卻在宮城內外?布滿他部下的時候弑帝陷害他, 做出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 她究竟目的何在?

但廣陵王隻困惑了片刻,很快定?了定?神, 他看著階下眾人, 將?拳頭緊緊一握, 既然眾目睽睽之下難以辯駁,那便一不做二不休, 反正經過這一樁事後,朝臣班底也是需要重組的。

於是他看著姬嬰冷冷說道:“既然如此,那我也隻好送眾位一同隨先帝去?了。”

話音剛落,忽然聽到兩儀殿南邊傳來一聲宮門倒塌的聲音,接著又是一陣喊殺聲起,這時有人連滾帶爬地跑進大殿,衝到廣陵王腳下稟道:“勤王……勤王軍進宮了!”

“放屁!”廣陵王一腳將?他踹翻在地,“蜀軍虎符都在我這兒,哪來的勤王軍?”

那人趕忙又爬過來說道:“是北邊來的,河西和?北庭聯軍南下勤王,另外?還有一支燕東軍也到城外?了,忠嘉侯已帶人進了提象門了!”

見他說得確切,而?殿外?又傳來了一陣兵器碰撞聲,似乎距離這邊正殿越來越近了,廣陵王不禁有些?慌亂起來,也顧不上細想身在涼州的忠嘉侯媯易是怎麼在這樣短的時間裡趕到京城的,隻是轉身要出殿查看,同時吩咐身後的手下:“把殿內眾人都給我看管起來。”

正在他往外?走時,忽然間許多士兵從殿外?湧入,個個身披戰甲手持長刀,瞬間把個大殿裡外?圍了起來,廣陵王見這些?人身上軍服都不是江南軍的製式,又隱約看見殿外?廣場上倒下了許多人,正是此次隨他前來的部下,他一臉驚駭地往後退了兩步。

不多時,隻見一個身形魁梧的將?軍從殿外?悠悠走了進來,身上穿著烏金明光甲,胸甲處還帶著斑斑血跡,但是頭發卻梳得一絲不苟,原本?應該戴在頭上的鳳翅兜鍪,此刻被她單手夾在腰側,步履閒適得如同逛大街一般,直走到廣陵王麵前才停住腳。

她看了看廣陵王,又看了看禦階上血已凝固了的同光帝,冷冷說道:“廣陵王犯上作亂,押下去?。”

說完當即有幾個將?士走上前來,將?還在發愣的廣陵王和?一眾手下都押出了殿外?,殿中眾臣見廣陵王被押走,這才鬆了一口氣,又見那將?軍走到魏王麵前,頷首說道:“臣救駕來遲了。”

姬嬰見媯易如期抵達,也長出了一口氣:“容簡,你?總算是到了。”

隨後她與媯易一起,從側麵走上禦階,煞有介事地查看了一番,接著由?姬嬰痛心疾首地宣布,同光帝姬良已為亂臣賊子殺害殯天,殿中眾人這時才紛紛跪地悲泣起來。

至此,京城及上陽宮內各處叛軍均已剿滅,這次媯易帶來的人多,河西、北庭外?加燕東共三路大軍,先後抵達京城時,江南軍因宮門已破,永壽殿被圍,人手便分散到了各處,所以麵對人數眾多的勤王軍,根本?來不及組織有效抵抗。

姬嬰在兩儀殿吩咐人將?同光帝遺體?抬至奉先殿停靈後,便請眾宗室及諸臣再?回觀風殿等?候,等?眾人陸續離開,她才跟媯易一起走出了殿外?,一麵走一麵問各處情況。

聽她問是否有人受傷,媯易麵色稍稍凝重起來:“明心受傷了,正在前麵鑾鳴殿醫治。”

姬嬰聽了眉頭一跳,姚灼這次一直負責東城門的防守,昨日傍晚時分,眼看叛軍就要從東城門攻破,但姬嬰這邊收到的消息是媯易的勤王軍要第二日一早才能到,若在勤王軍趕到的一日前就破了城門,情況將?於她大為不利,於是她派人前去?告訴姚灼,儘量守到第二日淩晨,當時城門其實已經打開了一條縫,但姚灼迅速又帶人關上了。

姬嬰昨日傍晚距離功虧一簣,就隻差這打開又被關起來的一個城門縫隙,若昨日傍晚時分叛軍破城,那麼她在宮中的一切安排,會立刻把自己?推上絕路。

她跟媯易一路沉著臉,往鑾鳴殿匆匆走去?,一路上見到許多倒在地上的禁軍和?內衛屍首還未及清理,有幾處宮道路口還形成了血泊,將?她二人的長靴和?袍邊都染上了血色。

姬嬰看著那些?屍首,想起姚灼曾私下裡和?她說過,禁軍和?內衛的將?士質量,從開景朝時期就開始連年下降。因開景帝從前是買通禁軍和?內衛發動的宮變,所以在他上台重組禁軍時,格外?看重出身,到後來他政權穩固時,禁軍和?內衛已不再?從地方軍區選調優秀將?士,而?是從公侯權貴子姪中擇選,漸漸成了華而?不實的擺設,戰力跟地方軍裡真正接受過戰場洗禮的將?士比起來,根本?不堪一擊。

若是宮廷內部政變,禁軍和?內衛裡不同派彆之間還能打上一打,但麵對實力強勁且有備而?來的地方軍,基本?上是難以抵擋,這也正是為什麼破城之後神策軍完全沒能全麵展開巷戰,導致宮門很快隨之而?破。

所以若沒有姚灼等?人昨日奮力抵擋,姬嬰此刻恐怕早已成了廣陵王的刀下鬼。

她二人一路快走,不多時已來到了鑾鳴殿外?,這邊殿宇被暫時用來作為收治傷員的場所,好幾位軍醫和?幫護四處包紮上藥,見她二人來也都沒有停下行禮。

姚灼此刻被安置在西配殿,姬嬰走進正殿時,見許多軍醫在這裡來回走動,人人都是神色匆匆,還有個姚灼身邊素日帶著的小校尉,端著一大盆帶著血的包紮巾從裡麵走出來,驚得她往後退了兩步,被身後的媯易扶了一下。

這樣多血,可知姚灼這次傷重,她站在配殿門外?深吸了兩口氣,才推門走進去?。

這間屋裡倒沒外?麵那樣多人,姬嬰轉過屏風往榻上望去?,看見姚灼正單手端著碗參湯悠悠喝著,麵色紅潤,精神十足,隻是右上臂包紮了不知多少層,整個鼓了起來。

姚灼一抬頭見她兩個來了,不由?得一愣:“殿下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姬嬰趕忙走上前看了看她,彆的地方看著倒是沒什麼事:“容簡說你?傷得重,我就趕緊過來了。”

“嗐,這算啥重傷,容簡嚇唬你?呢。”

“來時路上我都聽說了,說手臂刀口深可見骨。”

姚灼哈哈一笑:“深可見骨,說明還有骨,胳膊還在就不算重傷,殿下放心吧!”

姬嬰見狀又問了問旁邊站著的軍醫,那軍醫說道:“明心將?軍這次傷得確實不輕,主要是損傷在經脈,流了不少血,好在後來包紮用藥及時,胳膊保住了,接下來還得將?養一番,以補氣血。”

姬嬰聽得連連點頭,轉頭吩咐人去?宮中太醫院,把那邊太醫都叫到這邊來,宮中藥材補品能搬的也全都搬過來。

她坐在姚灼榻邊又說了兩句話,想到後麵還有許多事要處理,於是起身請她好生休養,同媯易一起走了出來,往後麵大殿走去?。

她們一路走著,一路有人來回稟各處情況,同光帝的遺體?已經送至奉先殿盛殮,進宮的宗室和?朝臣都還在觀風殿侯旨,廣陵王和?叛軍幾位將?領則被拘押在兩儀殿西配殿中,叛軍俘虜則已全部被移送至城南大營中看押。等?她們從鸞鳴殿出來時,宮中各處禁軍內衛的屍首也已全部被媯易的手下抬出宮了,地上隻剩下一些?尚未清洗乾淨的血跡。

眼下隻剩永壽殿內情況不明,媯易帶人進宮時,永壽殿還有一層守衛在跟江南軍對峙,等?勤王軍剿滅了外?層叛軍抵達時,那些?侍衛仍舊沒有放下刀來,媯易派在這邊的副將?也沒敢硬闖,隻是在外?麵朝裡喊話,說她們是前來勤王的,現在叛軍已滅,但裡麵仍jsg然沒有回信。

姬嬰聽完這些?想了想,說:“我知道了,等?我進去?看看。”

說話間她們已經走到了永壽門附近,這邊果然已都換上了媯易帶來的人,內外?皆是一片肅靜,見到姬嬰走過來,門口的將?領整齊地行了個禮,隨後負責永壽殿的副將?走上來回稟情況,說內殿宇還有宿衛在,她們並沒有往裡闖,都隻在外?麵守著。

姬嬰回身叫上了這日一直跟在她身邊充作王府執事的媯鳶,讓媯易帶其餘眾人都在外?麵等?候。

她二人慢慢往裡走著,到了宿衛值守的內殿門時,那侍衛見是她來了,微微皺了皺眉:“殿下……”

“請稟告太皇太後,勤王軍進宮救駕來了,廣陵王已被扣押,叛軍也已剿滅了。”

但那宿衛收到的命令是無論誰來都不準開門,包括魏王,所以此刻聽她這樣說,仍然沒有挪動半步。

兩邊就在殿門口靜靜站了片刻,這時從裡麵傳來一位大宮娥的聲音:“內中有旨,請魏王進殿。”

那宿衛這才微微側過身,將?殿門打開,讓姬嬰進去?,但卻攔下了跟在她身後的媯鳶,姬嬰回頭見媯鳶有些?著急,隻說:“不要緊,我一個人進去?就是了。”

第142章 登帝台

永壽殿的正殿和往常一樣窗明幾淨, 往西邊配殿裡屋走去的路上,還?帶著淡淡花香。

姬嬰被那大宮娥引著慢慢往裡走去,殿內四處一片靜謐祥和, 仿佛外麵的動蕩與這?裡毫無關係。

她們繞過三間廳堂,轉過一扇屏風, 來到了姒羌常日起坐的西屋裡,這?邊門口也站著兩?位宮娥, 見魏王來了,都微微行了個禮, 隨後伸手將門打開。

在前麵引路的那大宮娥,也側身抬手請姬嬰進屋,等姬嬰獨自走進去後,又將門關了起來。

此刻剛過午後申時初刻, 這?間西屋裡陽光充沛,西窗邊一排花草開得正盛,姒羌沒有像往常一樣歪在長榻上,而是端坐在東邊紫檀寶座中,身旁站著姒雲,二人?默默看著姬嬰走進來。

姒羌見她是獨自來的,輕輕一笑:“你果然很有些膽量, 到這?時候了, 還?敢隻身來我這?裡。”

姬嬰走到她二人?麵前站住,也沒像往日那樣低頭行禮, 隻是笑道:“娘娘也很有些氣魄, 到這?時候了, 依然穩坐殿中。”

姒羌聽?她這?樣說?,輕輕搖了搖頭, 又問:“外麵情況如何了?”

“聖人?遭廣陵王弑殺,好在勤王軍及時趕到,已將廣陵王押起來了。”

“勤王軍及時趕到,哼,就這?麼?幾天時間,河西北庭就是飛也要不了這?麼?快。”姒羌目光銳利地看著姬嬰,“除非是早已提前開拔,隻等著叛軍破城呢。”

她見姬嬰沒有答話,又冷笑道:“難怪這?次節度經略使述職前,忠嘉侯說?什麼?西北鄰國有摩擦,排在最後一位進京,看來是早已有謀劃了。”

“娘娘企圖改朝換代,宗室內必會有一場反抗,我也不過是將計就計罷了。”姬嬰說?完又認真想了想,“若非廣陵王這?次起兵,再過半年,或許果然改朝換代也未可知。”

姒羌蹙眉看了她片刻,隨即將握起來的拳頭漸漸鬆開:“時也運也,蓋天命也,哪裡有什麼?或許。”她低頭想了想,又緩緩說?道:“想來三十?年前玉京門的債,總歸是要還?的。”

姬嬰見她主動提起這?件事,也想起前段時間派人?查到的往事細節,玉京門事變前一天,姒太傅就將姒羌和姒豐姊弟二人?關在了府中,勒令她二人?不準參與此事,又另外私自保下了姬平的幾位出色門生?,可惜開景帝坐穩皇位後,還?是將這?些人?一一除掉了,原本就不讚成楚王謀劃的姒太傅,更因此事大病一場,沒過多久就去世了。

因有姒太傅耳提麵命,姒羌全程沒有參與那場宮變,但姒豐卻?在宮變當?日偷偷跑了出去,還?給楚王立了一小功,才得了後來的河西節度使之職。

想到這?裡,姬嬰輕輕歎了一聲:“這?債原也不在娘娘頭上,姒太傅深明大義,不愧為世宗皇帝最器重的肱骨之臣,可惜。”因為她當?年的不讚許,開景帝雖明麵上為穩住朝堂沒說?什麼?,但在她去世後,卻?因此事沒給姒太傅加諡號,這?也讓姒羌一直耿耿於懷數年,等她坐到太皇太後位上,頭一件事就是為亡母姒太傅追封加諡號,才算了了一樁心?願。

聽?姬嬰提起姒太傅來,姒羌立刻明白?她果然知道了當?年前後細節,又輕輕搖了搖頭:“債雖不在我頭上,到底也享了本不該享的權勢富貴,如今撥亂反正,也是天意吧。”

玉京門的舊事,姒羌前不久才私下裡同姒雲說?過,所以此刻她站在母親身側聽?完這?番話,神色更加凝重了幾分,接著抬手緩緩拔出了藏在腰間的刀,往前走了兩?步,擋在姒羌身前,拿刀指向姬嬰,紅著眼?圈說?道:“媎媎,從來都是成王敗寇,但是今天在這?裡,我不能眼?見你來殺我母親。”

姬嬰見狀反倒低頭微微一笑,往前走了兩?步:“阿雲與我這?些年要好一場,不承想到頭來,咱們還?是持刀相向了。”她說?著話,又進兩?步走到姒雲跟前,姒雲見她走過來,握著刀的手有些微微打?顫,但卻?沒有後退。

眼?看著那刀距離越來越近,姬嬰才停下來,直接伸手捏住刀刃,抵在了自己胸口:“阿雲,你若下得了手,現在就可以殺了我,隻是忠嘉侯和麾下大軍就在外麵,我死了,你二人?也沒有活路,咱們三個死在這?裡,於天下人?何益?”她感覺到那刀尖一直在顫抖,見姒雲隻是流著眼?淚不說?話,又說?道,“薑相此刻也在觀風殿,有她和忠嘉侯在,就算我死了,來日皇位還?是我女兒坐,與你姒家又有何益?”

這?時,姒羌輕輕開口了:“阿雲,把刀放下。”

姒雲一聽?登時卸了力,那刀掉在了地毯上,她自己也癱坐下來,姬嬰低頭看了看她:“阿雲,我知你擔心?我秋後算賬,但我不是你亡父英宗,我不乾那樣趕儘殺絕的事。”

媯易和媯鳶此刻正在永壽殿外踱步等待,媯易也有兩?年多沒見著義女了,但她二人?卻?都沒什麼?心?思閒話敘舊,隻是不住地往裡張望,媯鳶還?在念叨著,方才就應該強行跟進去的。

正在她二人?見已過了一柱香的時間,準備商量著強闖,忽然聽?到那邊門開了,隻見姬嬰緩緩走了出來,對她兩?個說?道:“把永壽殿外的兵撤去一些吧,這?邊日常供應如舊。”

媯鳶忙走上前看了看她,見她沒有受傷,這?才放下心?來,眼?下朝臣們還?都在觀風殿候著,時辰也不早了,於是姬嬰坐上步輦,同媯鳶一起往觀風殿這?邊趕來,隻留媯易仍帶人?在永壽殿善後。

群臣們這?天在觀風殿候了許久,見這?日宮中發生?的事實在是大,也都不敢提出宮,有位朝中資曆不淺的光祿大夫,見左相一直坐著閉目養神,氣定神閒,小心?翼翼問道:“薑相,天位不可久虛,依您老?看……”

薑舟聽?這?話,緩緩睜開了眼?睛:“靖王更姓後,世宗在朝子孫裡唯有魏王了,依老?朽看,擁立魏王,名正言順。”

話音剛落,姬嬰帶著人?走進了殿中,眾臣一見忙都站了起來,參差不齊地納頭行禮,姬嬰倒沒說?什麼?,隻在這?裡安撫了眾人?幾句,說?宮中事已平息,請眾卿安心?雲雲。

正說?著,忽有姒羌身邊的大宮娥捧著一卷懿旨走了進來。

同光帝雖然駕崩了,但姒羌此刻名義上還?是太皇太後,那大宮娥走到前麵禦階下,徐徐展開卷軸,眾人?忙垂首接旨,聽?她將懿旨中內容宣讀了一遍,詔書中措辭繁複,通篇下來其實隻講了兩?件事,一是稱同光帝遭逆賊弑殺,必嚴懲謀逆亂臣,二是由魏王姬嬰即位稱帝,以安朝堂天下。

眾臣聽?完皆領了旨,這?時有薑舟走上前來,身後跟著中書侍卿妘策,拿出事先備好的《勸進表》,向站在禦階左側的魏王姬嬰上表,姬嬰垂眸聽?完,隻答:“即位大事,豈忍聞言,所請不允。”

隨後又有禮部尚書出列上前,拿出一份《勸即位陳乞》再次上表,魏王再拒不受。

直到殿內其餘宗親朝臣全部上前,第?三次跪請勸進,姬嬰才緩緩說?道:“感眾卿忠愛至意,社稷事重,不敢固辭,勉從所請。”

等完成jsg這?三次勸進,魏王即位稱帝才算是已成定局,接下來還?要由禮部擬就《登基儀注》並籌備登基典禮各項事宜,於是眾臣皆告退離開了觀風殿,各自出宮。

姬嬰這?日不能離宮,此時媯易已帶人?為她將東邊的臨華殿打?點了出來,供她登基前下榻。但她離開觀風殿後,倒沒急著先去休息,而是又去了一趟鸞鳴殿,看了看姚灼,見她喝完藥睡下了,又聽?太醫說?她狀況尚好,才放心?回到臨華殿。

忙完這?一整天,姬嬰到此刻才感到腹中饑餒,好在宮官已提前備了肴饌在殿中西偏廳裡,左右都有媯易午後從景園調來的執事隨侍,隻是她餓了這?一日,猛然也吃不下多少?東西,於是簡單夾了幾箸便放下了,才擦完嘴,轉頭見媯易拎著把刀走了進來。

姬嬰抬眼?一看,那刀正是下午在永壽殿西屋裡,姒雲手裡握著的那一把,顯然是媯易進殿善後時發現的,於是姬嬰站起身來,請她往旁邊屋裡榻上吃茶說?話。

等宮人?端上茶後退了下去,媯易才將那刀橫著放在了桌上,皺眉歎道:“何苦來,冒這?樣風險。”

姬嬰端著茶盞輕輕一笑,媯易本來是不同意她進永壽殿的,反正不管有沒有太皇太後這?一道懿旨,隻要薑相在,還?有她手中兵馬,擁立她稱帝也不是難事,在她看來,姬嬰根本不必這?樣冒險。

但姬嬰卻?另有一番道理,太皇太後前些日子風頭正盛,朝中黨羽頗多,包括今日在觀風殿勸進的,就有不少?是姒太傅的門生?,其中不乏資曆深厚的能臣,她來日還?得起用這?些人?,給她收拾江南的爛攤子。若沒有今日姒羌那一紙詔書,就算坐了皇位,往後也難叫這?些人?死心?塌地為她做事。所以午後這?一場冒險,她卻?覺得頗為值得,但她沒有把這?些話說?出來,隻是解開衣領給媯易看自己裡麵穿的護甲,笑道:“我又不傻,哪裡真的會站著任人?來殺。”說?完她又收起笑容,認真看著媯易,“不過,容簡愛重,我銘感五內,往後必不再這?樣冒險了。”

說?完她又問起了景園的情況,因為午後聽?人?說?,廣陵王進城時,還?單獨分出了一隻兵馬圍了景園所在的善政坊,企圖劫持魏王世子以防萬一,好在景園中暗衛機敏,又有姬嫖在園中冷靜指揮眾人?禦敵,這?才沒叫人?得手。

後來媯易的兵馬進了城,將善政坊外的叛軍一舉擒獲,當?時前往景園平叛的還?有小將圖台雅,據說?她還?親手斬了一名叛軍,十?分神勇。

姬嬰到這?時才知道原來圖台雅也跟著一起回來了,搖頭笑歎道:“帶個小孩子前來勤王,也唯有你了。”

提起圖台雅來,媯易神情頗為驕傲:“她人?雖小,刀耍得不輸大人?,眼?下她被世子留在景園,來日你見了就知道了。”

她二人?又說?了兩?句話,媯易才起身請她早些休息,告辭出去了。

此後半個月,京中和朝堂從這?一場謀反兵變中漸漸安定了下來,魏王登基諸項事宜也已備辦妥當?。

十?月初一這?日一早,姬嬰在臨華殿中,換上了冠衣局連日趕製的十?二章紋袞服,身前是通體金絲鳳龍紋,肩托日月,山河在背,足蹬一雙明黃緞麵繡金朝靴,出門前又戴上了新製的十?二旒冕冠。

等殿外有宮人?唱道:“吉時到”,一眾宮官前呼後擁地送她走出來,在殿外坐上禦輦,往宮外社稷壇緩緩行去。

第143章 定坤元

這日眾臣皆隨禦駕一早先來到了皇宮東側的社稷壇告天地, 隨後?又前往太廟祭告先皇妣,直到巳初中刻,才又浩浩蕩蕩回到上陽宮, 前往神龍殿接受百官朝賀。

京中因新帝登基再次戒嚴,但氛圍比前段時間的戒嚴卻是大不相同, 這次廣陵王起兵謀反,在破城前各坊就已全部關閉了坊門, 又有魏王提前調度,坊內糧食充足, 無一民眾在這次破城中傷亡流離,所以聽聞魏王即位,各坊間還自行?舉辦了盛典遙祝新皇登基。

此刻禦駕已?進了宮,姬嬰在外宮門處走下玉輅, 換上十六人抬的肩輿,緩緩進了神?龍門,朝臣們已?都在神?龍殿外廣場上侯著了。

這一路上鼓樂齊鳴,姬嬰坐在肩輿上,遠遠看著神龍殿尖頂上的金光,隨即又很快垂下眼眸,不多時, 肩輿已來到神龍殿外丹墀前, 抬肩輿的宮人走兩側台階,讓坐在正中的姬嬰經過丹墀浮雕上方, 來到神?龍殿門口。

她在殿外下了肩輿, 被兩列禮儀官引入殿中, 殿內一班宗親重臣分列兩側垂手?肅立,眾人見禦駕已?到, 皆納頭行?禮,看著麵?前紅毯上緩緩而過的赭黃袍邊,等?她從正中台階走上丹陛,在龍椅上坐下來,說一句“眾卿平身”,眾人才直起身來。

這時有禮儀官走上前,宣讀新帝即位詔書,並頒布了明年新朝年號:坤元。

同時另有一班宮人將此詔曉諭殿外百官,殿內外眾臣聽完再次行?禮朝賀,山呼萬歲。

眾臣朝拜結束後?,又有宮官走出來連宣三?道聖諭,第一道冊封皇長子姬嫖為皇太子,第二道宣太皇太後?姒羌退位,著改封為靖太上王,而靖王姒雲則保持爵位名姓不變,另加賜汝陽封地,第三?道處廣陵王以極刑,並嚴查其?一乾謀逆同黨。

這三?道聖諭一下,朝中眾人就?開?始在心?中暗自揣摩起來了,廣陵王先前打的“清君側”名號,是說太皇太後?姒羌企圖廢帝自立,威脅到了姬姓皇室,但在新帝聖諭中,非但沒有追究此事?,還保留了靖王姒雲的爵位,並在詔書中聲明廣陵王檄文中所言乃是惡意誣陷,稱太皇太後?母女?二人為皇室儘心?儘責,從無篡位之意,所以另外又給靖王加賜了一塊封地以示聖眷。

原本許多姒羌舊日黨羽直至今日登基大典,心?中仍有些惴惴,畢竟先前姒羌所圖,大家也已?猜出幾分來了,分明許多事?都在為來年自立暗暗做著鋪墊。如今新帝即位,卻把鍋統統扣在了廣陵王頭上,這讓眾人都鬆了一口氣,看來至少短時間內,新帝為穩住朝局,也不會對姒羌的黨羽再加清算,最起碼給眾人留出了周旋的餘地。

聖諭宣完,眾人皆再度行?禮接旨,又依例過了三?個環節,宮官宣布登基禮成?,才令宗親朝臣們依次離宮。

等?姬嬰回到後?殿更換常服,已?是將近黃昏時分,這一整日諸般祭祀典禮下來,到此刻確實有些乏了,所以她在宮人進來問是否即刻傳膳時,隻說要先歇一歇,遂抬腳往配殿東屋走去。

從前開?景帝和延興帝所居寢宮都在皇極殿,這是開?景帝登基後?自己另設的一處宮殿,姬嬰入主上陽宮後?,將此殿更名為紫極殿,改為擺放內廷儀仗法器之所,自己則搬進了新布置的明光殿,隨後?她又命人將東邊的承華殿收拾出來,指給了姬嫖居住。

此刻姬嫖也回殿中更換了常服,帶著人往她這邊走來請安,姬嬰聽說,忙叫人帶了她進來,見她此刻換上了一件群青色蟒紋對襟袍,大步流星走進屋來,整個人挺拔超逸,這一年姬嫖個子長得?飛快,眼看著快要比姬嬰高了。

見她進來行?了禮,姬嬰忙叫她上榻來坐,又問了問她殿中情況。自從姬嬰接受勸進留在宮中,就?陸續將景園中的執事?召了一部分進來。到登基典禮前一天,姬嫖也帶其?餘執事?都搬進了宮,景園中隻留了一小班執事?和幾個暗衛,因為靜千還要帶著圖台雅,在景園遠香塢裡再住些時日,等?姬嬰專門為她修整的玄千觀布置好再動身,省得?提前搬進來又要在宮中折騰一回。

因姬嫖昨日才搬進來,姬嬰還有些擔心?她住得?不習慣,但見她坐下笑著說起自己殿中各處布置,幾間廳堂布局都是她自己定的,這兩日也都收整得?差不多了,還說要請姬嬰過去坐坐,並未有半點不適應,二人又在這裡說笑閒聊片刻,才一同起身往偏殿去用晚膳。

第二日,朝中在登基大典後?休朝三?日,但姬嬰還是早早起身,簡單用完早膳後?,來到了前西宮的長信殿,這是姬嬰新選來處理朝政的殿宇,從前開?景和延興兩朝處理政務的兩儀殿,現已?改成?了藏書閣。

這日朝中奏疏倒不多,都是關於廣陵王謀逆後?續處置進展,另外還有劍南節度使和嶺南經略史向新帝述職的請旨,以及一些地方上發來jsg的邸報,姬嬰坐在大案後?麵?一一看了,正暗自思忖著,這時有一名宮人在外麵?輕聲稟道:“陛下,妘中書到了,正在外間侯旨。”

如今政事?堂席位沒什麼太大變化,左相右相還是兩位老臣,而空缺的中書令則由?中書侍卿妘策補上,姬嬰聽說是她來了,點點頭:“請妘中書進來。”

妘策這日也換上了嶄新的絳紫色正二品官袍,更顯得?整個人沉穩乾練,姬嬰見她進來,也從大案後?麵?站了起來,在她堅持行?過禮後?,拉著她往東窗邊長榻上坐了下來,這時有宮人端進茶來,放好後?又低頭退了出去。

此刻妘策過來,是為政事?堂中兩件事?,一是勤王封賞以及朝中幾個重要職司遷調,二是巡按禦史團歸京一事?。

這次進京勤王,忠嘉侯媯易自然是頭功,封賞是姬嬰親自定的,晉一品武侯,另賜金印紫綬,還有姚灼的義成?侯也晉了一品,升任禁軍殿前督帥,加賜開?府儀同三?司。

其?餘相關人等?封賞則由?政事?堂整理呈上,姬嬰看了看妘策遞過來的封賞名單,忽然想到圖台雅這次也立了功,不能因年幼就?忽視了,於是也給她加在了封賞名單最後?麵?:涼州軍小將妘邈勤王救駕有功,加封神?威將軍。

除勤王封賞外,朝中還有幾處變動,也是姬嬰前幾日提的,準備等?登基大典過後?再頒布,所以妘策這日一並拿過來與?她確認,都是三?省六部職司調動,還有一些因廣陵王謀逆被扣押的江南官員職司需要填補,這次遷調上來的,基本上都是姬嬰主持春闈那一年的進士。

重要職司的調任裡,京兆尹妊羽在這次京城戒嚴期間調配物資有功,加了兼任戶部尚書,雖然從品級上看不算擢升,但事?權進一步加重,是為來日升吏部再進政事?堂做準備的。而其?餘原在高位的姒羌黨羽,則暫時未做調動,以穩定朝中人心?。

確認完加封和職司遷調後?,妘策又提起了巡按禦史團歸京的日程安排,如今兩隊巡按已?在山南道鄧州彙合,發來奏疏請旨歸京。

姬嬰也一直念著這件事?,眼下京中時局漸穩,又有勤王大軍坐鎮京郊,正是時候借嚴查廣陵王謀逆一事?,南下清掃叛黨,而姚衡帶領的那一支往南走的禦史團,此行?收繳的戶籍文書,正可以為此添上一把火。

於是她請妘策就?在這裡擬了旨意,召巡按禦史團作速歸京,同時讓禦史台正式啟動廣陵王謀逆一案的調查。

等?妘策去後?,她又在書房裡坐了一會兒,想到姚灼在她登基典禮三?日前,就?從鸞鳴殿遷回自家宅中養傷去了,其?餘殿中傷員也都被媯易安排遷到城外大營中去了,這幾日她因典禮忙碌,也沒再過問這些事?,想到這裡,她搖鈴叫了個宮人進來,讓人再帶些補品,到姚灼宅上看看她恢複得?如何了。

隨後?她又就?案上的幾封奏疏做了批複,忙到午初時分,才從長信殿這間東書房走出來,在門口坐上暖轎往姬嫖的承華殿來用午膳。

承華殿位於上陽宮東側殿群,在姬嫖搬進來前,裡外就?已?做了一番修整,一進承華門即可見內中屋宇森森,北邊還有一處觀星高閣,在這冬日裡,更添了幾分沉靜氣派。

姬嫖聽說她來,忙從後?殿迎了出來,身上穿著一件銀灰色冬蟒袍,快步趕上前行?了個禮:“給母皇請安!”

姬嬰伸手?扶了她起來,母女?二人說笑著往後?麵?走去,一路上看了看她這東宮裡各處景致布局,才悠悠來到西配殿,吩咐宮人午間在這邊傳膳。

午後?姬嬰在東宮這邊東配殿裡坐著吃了回茶,又往姬嫖的書房裡瞧了瞧她近日功課,到未時中刻正準備起駕回宮時,有宮人前來稟道:“靖王前來請旨進宮接太上王回府。”

這是她早同姒羌和姒雲定好的,在登基大典發完上諭後?第二日,姒羌正式退位,由?姒雲接回府中贍養,一切封賞和日常供應仍按照太皇太後?的待遇,由?宮中向靖王府提供。

此刻永壽殿早已?收拾妥當,姬嬰聽完來報說道:“好,即刻召靖王入宮,朕也過去送送。”她說完抬腳往外走去,姬嫖也跟著送她到殿外,見她起駕方回。

到申時二刻,姒雲奉旨入宮,先到姬嬰這邊見了一麵?,這是二人自上回永壽殿內對峙後?首次私下碰麵?,姒雲見她果真?並未因前事?怪罪,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一進門先給她行?了個禮:“給陛下媎媎請安,前日之事?還乞降罪。”

姬嬰聽說她來就?起身迎了過來,一把將她扶起拍了拍手?:“阿雲這些年來一片赤誠待朕,樁樁件件好處,朕銘記於心?,快莫說什麼罪不罪的話。”

姒雲見她說得?認真?,看了她片刻,這才相視一笑,隨後?在她這邊坐著吃了盞茶,才同聖駕一起往永壽殿來。

姒羌這日穿得?素簡,姬嬰同姒雲來到這邊時,她正坐在永壽殿正殿悠悠吃茶,一派清閒自在。

姬嬰倒有些佩服她這點,見事?已?既定,便不再受其?所擾,很快又恢複了往日的恬然自得?。

姒羌見姬嬰來了,也沒起身,她做尊者時間長了,沒有給人行?禮的習慣,姬嬰也不在意,隻是在這邊同姒雲一起,坐下陪著說了一會兒話,等?宮人來稟“吉時到了”,才起身送她們上暖轎離宮。

姬嬰見她們一隊人身影走遠後?,又在原地站了片刻,直到一股冷風卷著細雪刮過她的麵?龐,她才轉身回到殿內。

十日後?,姚衡領著巡按禦史團,在滿天大雪裡進了京,這次巡按回京,帶回了大量秘密收集到的文書信件,包括江南世家這些年勾結官場諸事?,甚至還包括三?十年前為楚王發動宮變提供大量資金等?往來記錄。

姬嬰這日坐在長信殿東書房的大案後?麵?,看著姚衡梳理的那些文書,旁邊還擺著另一份帖紅奏疏,內中報江南東道近日再起動亂。

她沉著臉提筆給媯易寫了一封調兵旨意,令她即日派大將帶兵南下平亂,並將姚衡文書中整理的那幾個世家統統抄檢,相關人等?全部押送進京候審。

第144章 六國朝

這?次媯易派往南下?掛帥的, 是她先前調去北庭都護府的一名親信大將,所?率部下?中,一大部分都是當年跟隨姬嬰從漠北歸降來的生力軍, 還?有幾位副帥,則是姚灼舊日在燕東的嫡係將領, 也帶了幾支燕東分軍一同前往。

冬至這?天,大軍集結完畢正式開?拔, 正趕上京城連下三日雪才停,這?支大軍在冬日北風中, 一路順風南下?。

從北疆調來的精兵,寒風如同這?支軍隊的戰翼,麵對因進京清君側兵敗而士氣大受影響的江南殘部,所?到之處, 更是勢如破竹,不過一月功夫,便?席卷了江南東西兩道。

那幾個世家以陳氏為首,還在月前集結了江南軍留在本地的備用人馬,準備控製各地鄉民,以田土威脅來跟朝廷談判,原本想著堅持到明?年初春, 朝廷一定會看在春耕的份上再退一步, 不料新帝才剛登基,就在冬日裡發兵南下?, 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這?一場仗打得幾乎沒有懸念, 到臘月初一這?日, 各地鳴金收兵,江南五大世家全數落網, 田宅皆由重兵把手,由京中派遣的隨軍欽差帶人開?始抄檢,各世家族人則分為五路陸續押解進京。

這?次押解速度也較往常快些,因為聖上有旨,要趕在過年之前定下?罪名,好跟廣陵王一同行刑。

所?以這?一路押解軍每日天不亮就催促眾人啟行,路上也沒有熱湯飯提供,那些南方?士族大家裡的男族長們,又受不住北上的嚴寒,年紀大的在路上就不行了,沒過淮水就死?了一半,因大軍要趕路,死?了的隻用一卷草席隨手就地掩埋,再?由後續歸京大軍沿途驅馬踩踏查驗,以防有沒死?透的趁機逃脫。

一路押解一路死?,等隊伍抵達京城時,老族長已?經沒剩幾個了,族中年輕一輩的話事人也死?了小一半,活著的都被?打入刑部大牢候審。另外同批押送的,還?有一些江南地方?官員,則被?打入禦史台獄候審。

臘月二十,負責抄檢各家的欽差也已?將搜查到的證據隨軍快馬送入京城,這?些年來眾世家把持兩?江,勾結朝中官員,最重要的還?有三十年前謀害先皇儲,出資支持楚王兵變等罪俱已?查明?,罪名定完後,刑部宣布將於jsg來年二月初五開?始,分三日行刑。

隨著江南世家落網,宮中年下?盛典不斷,姬嬰從臘月二十開?始,頻頻召人進宮赴宴,又用從江南抄檢來的金銀,對有功之人大加封賞,包括朝中舊日姒羌的黨羽,也跟著得了不少賞賜,在眾世家族人被?關在刑部大牢裡等死?的時候,朝中上下?卻是一片歡騰。

除夕過完,大年初一這?日,年號正式變更為坤元元年,去年冬天加緊鑄造的第一批“坤元通寶”,也在這?日正式下?發到京中各大錢莊,替換掉了去年製的“同光通寶”銅錢,同時戶部又下?令加緊各地回收個彆還?在流通的“開?景通寶”和“延興通寶”,限期全麵更換銅錢製式。

正月裡各部都在為二月初一的開?年大朝會緊張籌備著,政事堂裡也為新頒政令忙碌著。姬嬰這?段時間倒清閒了下?來,比起前兩?年正月裡在政事堂忙著起草確認政令,這?一年她隻在宮中跟姬嫖等人每日賞雪行樂,十分自在。

靜千是在臘月裡跟圖台雅一起搬進宮來的,姬嬰選了北邊一處甘泉殿,稍稍做了改建,隨後將此處更名為“玄千觀”,仍是專給靜千居住。

同時姬嬰又給圖台雅另外指了一處朱雀殿,就在東宮北麵,但姬嫖兩?年未見小妹,有許多話要敘,所?以還?是把圖台雅接到了東宮來住,每日一同起坐,還?和從前在景園時一樣要好。

正月十五元宵這?日一早,鶴棲觀送了消息進宮,觀主息塵從江南回來了。

姬嬰一聽此信,本要請師娘進宮相見,隨即又想到她從江南遠歸,又要進城一趟,未免奔波,於是走來宮中玄千觀,跟靜千商議了一陣。在這?天晌午時分,姬嬰換上了靜千的道袍,戴著個麵紗,與媯鳶和三名暗衛,在文華門以靜千的名義離宮出城,往鶴棲觀去了。

息塵是昨夜才回來的,她早在姬嬰登基時便?聽說了京中大事已?定,隻是江南還?有些事要收尾,於是耽擱到過完年才得回來。她本想著姬嬰大約會下?旨意召見,或者備儀仗進山,所?以一早就在觀中等宮中來人,不想姬嬰直接穿著靜千的衣服,悄悄趕過來了。

觀中人一見她回來,也都嚇了一跳,忙將觀門關了起來,送她二人往後麵香房裡坐,又在前麵道房裡招待她隨行的幾個人。

息塵在這?邊香房內,給她點了一盞茶,喝完一盞,才起身往東邊小神殿裡走來。

姬平的畫像原本是由靜義收著的,今日息塵回來,她又將這?畫掛了起來,此刻姬平仍舊在畫中,靜靜地看著她二人,畫前的香案上,擺著失而複得的那座牌位,她二人在案前上了香,才緩緩坐下?來說話。

姬嬰同她講了講江南案的進展,刑部和大理寺這?段時間,專為江南世家案梳理卷宗,就花了將近兩?個月,如今各項事皆塵埃落定,二月初五日即可?行刑,玉京門事變的始作俑者,終於可?以儘數誅滅了。

但是江南世家案中牽扯出的玉京門事變,又提到了開?景帝,當初他以暗殺奪儲上位,這?件事關係到宗室利益和天家顏麵,許多宗室老親王見江南世家被?查,生恐姬嬰要翻舊賬,屢屢上表勸阻她公開?此事,且堅決不同意她借此事給開?景帝定罪。

姬嬰想著,無?論如何,先把廣陵王和那幾個世家當年作祟之人儘數除之,再?慢慢單算這?筆賬。

息塵也緩緩點頭說道:“事總要一件件做,不可?操之過急,能走到今天,你母親在天有靈,一定已?是十分安慰了。”

姬嬰又抬頭看了看畫像中的姬平,心中暗暗想著,總有一天她要把母親的畫像和牌位,正大光明?地擺在奉先殿裡,但在那之前,她必須得先把開?景帝的牌位扔出去。

她二人又在屋中說了幾句話,見天色不早了,晚上宮中又有元宵夜宴,姬嬰隻得告辭了師娘,匆匆下?山回宮去了。

元宵之後,朝中平穩度過了正月,二月初一開?年大朝會如期舉行,朝會上,由左相薑舟代表政事堂,對外頒布了坤元元年一係列新朝政令,接著又就今年各部和各道府預算和賦稅議了半日。

因有江南世家抄檢在前,這?一年國庫明?顯寬裕了不少,尤其?工部今年預算比先時更添一倍,以支持兩?湖修建防洪堤壩和擴建運河等大項工程,另外還?有戶部司農司今年也額外獲得了一筆預算,專供春耕時節貼補各道府鄉民采購籽種,其?餘幾部預算也都有相應增加,不一而足。

這?日大朝會又是開?了大半日,直到申時初刻才叫散,之後的三日都是朝中例休,一轉眼就到二月初五,廣陵王與江南世家數位家族族長和掌事人,還?有江南兩?道一眾貪官汙吏,在京城菜市口開?始行刑,京中民眾聞言都紛紛趕來觀看。

自從開?景帝登基,這?三十年間,朝中借這?些江南世家,暗暗為打壓女子托舉男子入仕,做了不少荒唐事,不僅把個官場弄得烏煙瘴氣,連帶著這?些年的民生狀況,也比世宗在位時期倒退了不少,民間早已?對此多有怨言。

隻是不好直接貶低英宗開?景帝,於是趁著江南這?幾個父係世家倒台,許多民眾來到菜市口圍觀行刑,多有痛罵叫好的,連續三天場麵十分熱鬨。

謀逆亂黨行刑結束後,這?日早朝上,有鴻臚寺卿出列稟道,中原新帝登基國書,已?抵達各鄰國,現收到各國發來回函,稱已?派使臣團前往洛陽祝賀新帝登基,說完將手中幾封國書回函,放到了宮人端來的金盤當中,呈上禦覽。

姬嬰拿起來看了看,見其?中有金帳汗國、西夏國、波斯國、南詔國等回函,唯獨不見察合汗國的國書,於是問道:“察合汗國有送國書去麼?”

鴻臚寺卿低頭答道:“回陛下?,國書已?送,察合汗國答複收到了,但沒有發來回函,也沒有派遣使團。”

姬嬰坐在龍椅上,想起前幾日媯鳶私下?來報,說宗室裡有個老親王,不知從哪裡打聽到,說察合汗王其?實就是原先的柔然大可?汗阿勒顏,當年因北邊部落國來勢洶洶,於是以假死?退位在西陲稱汗,此人正是皇太子姬嫖生父。

那位老親王準備集結另外幾位親王以此事上表,要求姬嬰廢除姬嫖太子之位,以免察合汗國借與太子的關係,擾亂中原政權,並在備好的表文中,稱姬嬰正年輕,大可?以再?生一子立為皇儲。

想到這?裡,她冷哼一聲?:“西陲小國這?般不知禮數。”說完她請媯易出列,“容簡,勞你帶上小愛徒,替朕往西走一趟,將察合汗國收歸我朝,再?把汗王給朕押回神都。”

此時前來勤王的大軍,有一部分在江南世家族人押回洛陽後,已?領賞回到燕東和北庭駐地去了,此刻京城外,還?有涼州十萬兵馬未撤,媯易聽聞,悠悠出列答道:“臣領旨。”

五日後,媯易親自掛帥,令自己麾下?一名大將和新封為神威將軍的圖台雅分彆掛了左右副帥,點了七萬人馬,正式開?拔往西去了,計劃到涼州後,再?從北庭調三萬人馬,集結十萬大軍前往察合汗國。

媯易出征不久,遠在漠北的金帳汗國也收到了線報,大可?汗木合黎這?日坐在可?汗庭王宮的薩滿神殿中,正在同國師闊都薩滿閒談,見中原送來消息,她看完將信遞給了闊都薩滿:“咱們這?位老朋友,果然要向察合汗國開?刀了,好在國師有遠見,提前把今年的商隊都撤回來了。”

當年阿勒顏假死?一事,木合黎後來從闊都薩滿那裡聽說了,隻是為了漠北太平,又見察合汗國不曾生事,便?沒再?理會。今日她聽說此事,不知將會如何影響西域局勢,於是又不免有些擔憂地問了問闊都薩滿。

闊都薩滿今年剛過九十,已?是鮐背之年,卻仍耳清目明?,去年還?長出了一口新牙,身體很是健旺。她此刻坐在神台上方?寶座裡,還?是一貫晏然自若,閉眼淡淡說道:“她不可?能任太子生父在外為王,察合汗國,中原此次勢在必得。”

木合黎聽完,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她想要那塊西南草原,我沒有意見。”說到這?裡她微微頓了頓,眼神變得冷厲起來,“但她若是為了那個男人念舊心軟,要留下?他在身邊,那這?睦鄰友邦,我看也就沒得做了。”

第145章 山漸青

媯易將洛陽城外駐紮的勤王大軍帶走西征jsg後, 京郊民眾也從避難安置處陸續回到了村中,見房屋田土未遭損毀,又得了朝廷一筆轉移安置補償和春耕籽種補貼, 都喜得無?可不可。

京城內外,也在廣陵王及江南世家抄檢行刑後漸次安定下來, 但此次廣陵王以“清君側”起兵弑君一案,卻還沒有完全結束。

除罪極重者斬首外, 還有十來位素與廣陵王有瓜葛的宗室男郡王,仍然被?扣押在宗正?寺的地牢裡, 其中有位滎陽王,在宗室間行走慣了的,很是有些人脈,經?過多方打點, 聯係上了輩分頗高的榮王,請他代為向新帝求情。

這榮王,其實並非嫡係親王,原為世宗晚年過繼到皇考名下的一個?偏支族弟,在開景帝登基後,為了獲得宗室支持,給許多宗室男抬了爵位, 其中正?有這個?榮王, 按輩分上算是開景帝的舅舅。

前些天先是上表不同意姬嬰借江南世家?落網為姬平翻案,給開景帝定罪, 接著又說皇太子?姬嫖生父為異國汗王, 對中原不利, 準備聯合人上表要求廢太子?的,也都是這位榮王。

姬嬰這日坐在長信殿書房大案後麵, 看著中書令妘策正?帶人當麵拆封奏疏,又見到了一封眼?熟的奏疏,金紙貼封,這是宗室臣的上表。

她伸手拿過來一看,又是榮王,這老頭子?近日來上躥下跳,真是一刻不叫人安寧。

從前姒羌以太皇太後名義掌政時,他還顧忌著姒家?的關係,宗室大小事一聲不吭,如今見姬嬰即位,十分需要宗室支持,這位榮王就仗著自己?在宗室裡輩分頗高,開始頻頻出來指點江山。

姬嬰翻開那封奏疏搭眼?一瞧,是給關在宗正?寺的那幾位宗王說情的,他以高高在上的長輩語氣,勸她莫要同室操戈,影響天家?聲譽。

姬嬰看完,將奏疏往案上一扔,當年?開景帝就是同室操戈,才有這榮王跟著享福,對當年?的事,他可是屁都不敢放一個?,如今倒有臉訓起她來了。

妘策見她麵色不善,又見扔到一旁的奏疏是封帖金紙的,宗室內事,政事堂不好插手,於是也便沒問如何處置,隻?是將其餘奏疏按封貼整理?好放在了一旁。

姬嬰靠在椅上想了一想,才說道:“例行?政務回稟奏章都拿回政事堂,其餘的留下就是。”她停頓片刻,又叫來一位傳旨宮官,“叫宗正?卿午後帶玉牒近四代謄抄冊前來聽宣。”

等妘策帶人離開長信殿後,姬嬰瞥了一眼?榮王那封奏疏,頗為厭棄地抬手往邊上推了推,才拿起今日政事堂留下的那幾封重要奏報,提筆批複起來。

午後申時初刻,姬嬰正?坐在後殿東屋裡獨自品香,有宮人輕聲回稟道:“陛下,宗正?卿正?在提象門聽宣。”

片刻後,裡麵傳出一句話來:“知道了,帶他到長信殿候著。”

說完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宮人才見她從裡麵打開門,又走到旁邊屋裡,換了件半正?式的紫色暗龍紋圓領常服袍,悠悠走出屋子?,在殿外坐上肩輿,往前殿去了。

姬嬰在長信殿外下肩輿時,宗正?卿正?坐在配殿小屋吃茶等候,午後的陽光斜斜灑進偏殿內,四下裡一片寂然。

這分明是最適合午憩的時間,那宗正?卿看著地板上的陽光,腦子?又不覺有些發沉,往常這時間他在值房裡都還沒睡醒呢。

宗正?寺本是個?清閒衙門,不料這日一早忽有宮中傳旨說聖人下午要見,又要謄抄玉牒,鬨得他帶著幾個?侍卿侍中整理?了一中午,連飯都沒吃,更甭提午憩了。

他坐在這裡吃著茶,還是忍不住要打瞌睡,隻?是一個?勁兒掐自己?大腿,生恐一會兒禦前失儀。正?掐著,忽有宮官走進來請他移步書房麵聖,他忙站起身來,方才被?掐的那塊肉猛然間一哆嗦,他不禁“嘶”了一聲,見那宮官回頭看他,趕忙收了聲,正?了正?衣冠,拿上謄抄冊籍,低頭跟著那宮官走了出來。

這邊姬嬰已經?在長信殿書房裡坐著吃茶了,見宗正?卿走進來行?禮,隻?微微點了點頭,給他賜了座,他將手中冊籍遞到一旁宮人端著的金盤上,才低頭告座。

宗正?卿這個?職位一向都是由?宗室人擔任的,這位現任宗正?卿也不例外,因屬於偏支宗室男,到他這裡本該是沒有爵位了的,但當年?開景帝見他有些才學,於是加賞給了個?末等郡王的虛封,讓他做了宗正?卿。

這職司說輕不輕,好歹是九卿之一,但說重也重不到哪去,加上他身上又沒有彆的官銜兼任,隻?在宗正?寺編纂宗室冊籍,管理?些宗室王府間瑣事,沒什麼大權,也沒什麼油水,時間一長他也沒了壯誌,隻?是每日在衙門裡得過且過地混著。

但這段時間他卻因最近宗正?寺關著的那幾位宗王,趁機發了一筆小財,幫著他們私下傳遞消息,給外麵的宗王疏通關係求情,倒是叫他這宗正?卿從中撈了不少。

所以今日他忽然聽說宮中傳召,以為是這樁事暴露了,後來又聽說是要看冊籍,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但此刻他坐在這長信殿的書房裡,也不敢抬眼?往上瞧,隻?聽到禦案上傳來翻冊籍的“沙沙”聲,漸漸又開始不安起來。

姬嬰坐在大案後麵,一頁頁慢慢翻著,她見這本謄抄冊子?是從皇姥姥世宗開始的,一直記錄到姬嫖這一輩。因玉牒原件都是由?竹簡裝訂成冊,記錄著開朝以來所有宗室血係,整個?玉牒記錄到如今已有半人多高,抬是很難抬得動的,所以宮中要查玉牒,都會說明要查哪一段,再由?宗正?寺的人謄抄呈上。

姬嬰翻看了一會兒,剛想問點什麼,一抬眼?見宗正?卿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眼?看著快要昏過去了,她皺了皺眉:“你怎麼了?”

宗正?卿在這書房裡坐的這一會兒,又是心虛又是焦躁,還有點困,整個?人好似坐在湯鍋裡一般,聽姬嬰這樣問,他忙站起身來,結結巴巴說道:“臣……臣因抄錄玉牒,晌……晌午未曾進食,略感不適,多有失儀,懇乞……懇乞陛下恕罪。”

姬嬰聽他說完,上下打量了他兩眼?,才說道:“既這樣,那你先去吧,這冊子?留下,朕再細看看。”

宗正?卿一聽此話如蒙大赦,忙躬身行?了個?禮:“是,是,臣告退。”隨後便由?書房內的宮官帶出去了。

等宗正?卿走後,她想了一想,又叫宮人請媯鳶來一趟。自從姬嬰登基後,媯鳶跟著一起入了宮,官拜門下省左散騎常侍兼領內宮驍衛,平時和從前一樣,還是負責替她刺探朝中情報,值房就設在長信殿外麵,所以沒多一會兒就有宮官稟道:“媯常侍到了。”

媯鳶進來後,姬嬰也沒同她多寒暄,隻?說:“方才我瞧著宗正?卿神色不對,勞你去查查是不是跟宗正?寺關著的那幾個?宗王有關。”

媯鳶得令去後,她又接著翻看起了那疊冊子?,見開景帝登基後的一係列封賞,給多名旁支宗室男越級抬爵,又見許多宗室女在爵位上多遭打壓,有本該襲爵三代的,卻在第三代就降了等,還有本該降一等爵的,卻連降了三等,諸如此類,多達近十位。

她想了想,提筆開始書寫詔令,一日後,由?政事堂代發上諭,對開景朝時期爵位遭無?故降等的宗室女,按照家?係恢複世宗朝時期爵位,並在原有爵位上再加一等以做補償。

又過五日,政事堂再次代發上諭,宗正?卿收受看押宗王賄賂,監守自盜,著貶為庶人,革職發回祖上封地。宗正?寺內關押的一眾宗王,經?宮中調查,皆參與過廣陵王謀逆案,著一並賜死?。榮王受宗正?卿買通,為看押宗王求情,著褫奪封號,玉牒除名,發回本家?封地,而一向與榮王關係甚篤的幾位男親王,也皆因此遭到除爵。

這一係列變動雖大,但因隻?限宗室內賞罰,加上謀逆是大罪,也沒人敢出言諫議,朝堂中對此多是一副看熱鬨的心態,隻?有個?彆跟那幾個?宗王私下有來往的,見這一道道聖諭雷霆而下,都趕忙回去燒毀信件撇清關係。

但這次針對部分宗王的旨意,僅止於宗室,在宗正?寺那幾個?宗王被?處死?後,朝中又恢複了往日平靜,仿佛那幾個?宗王的死?,隻?是一件稀鬆平常的懲罰,見上麵沒有進一步動作,眾臣也都很快不再談論此事,還有些反應快的,已經?開始巴結起前些天抬爵的幾位新貴宗王來了。

這天,姬嬰下朝回來jsg,正?坐在長信殿的書房裡看奏疏,忽有宮官來稟:“回陛下,榮王今早歿了。”

姬嬰聽了倒沒什麼表情:“細細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