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田猛見他吃了半個,頓時冷笑出聲,正想再度出言嘲諷。卻聽李清玹問道:“田公子乃司天台弟子,領的可是朝廷俸祿?”
田猛不知他言下之意,但也不懼,順口答道:“司天台雖非凡俗,但畢竟為朝廷護持,自當領朝廷俸祿。”
“是啊,朝廷俸祿。”李清玹低笑了聲:“朝廷俸祿從何而來?”田猛微微一怔,不明就裡。九姑娘勾起一抹笑意,靜靜等著下言。
“朝廷俸祿,不正是從國庫稅銀而來?”“然而稅銀從何而來?”“是從百姓身上抽取而來。”
李清玹看著田猛,說道:“大唐王朝地域遼闊,地大物博,隻收三分之一賦稅。但這三分之一賦稅卻又何曾少了?”
“每賺得十五個銀錢,就該上交五個,剩餘十個勉強養家糊口,有些賺得少的,饑寒交迫而死,又哪裡少見?可這些稅銀用在何處?”
“稅銀上繳國庫,修宮殿,建高台,造車馬,讓達官顯貴肆意揮霍,又發放俸祿,給各方官員,卻還有許多的貪贓枉法之輩。這些且不論他,隻說這滿桌酒菜,就是尋常百姓一輩子無法想象的巨資。”
李清玹站起身來,輕輕拍著田猛肩膀,說道:“田兄領著朝廷俸祿,花費百姓稅銀,卻還對這些衣食父母以貧賤二字相稱,果然是高貴之人。”
田猛臉色漲得通紅,羞怒交加。饒是在場有許多修道人,自覺都是超凡脫俗之輩,卻也不禁沉默。顧洵低低一歎,隻道聲:“高論。”
李清玹看著田猛,滿麵認真,說道:“田公子與我此前雖然素不相識,但細細想來,咱倆倒也淵源不淺。”田猛咬牙道:“誰與你有什麼淵源?”
“這話卻是不對了。”李清玹說道:“在下雖無什麼生意營生,但在下平日吃穿用度,也都是付過錢的。你也知曉,朝廷收取稅銀,店家成本便高出一些,自然要把價格提高一些,才得賺錢。”
“如此細細算來,在下平日裡買個包子,換身衣服,都免不了有賦稅的影子。”田猛也並非愚笨之人,便已聽出李清玹言外之意。
這書生自稱每日吃穿用度,花費錢財,都有付錢,也即是說朝廷稅銀有他一份。那麼朝廷發放的俸祿,不也是有他的一份?
九姑娘更是暗覺有趣,輕笑一聲。這書生言外之意即是說:他是田猛的衣食父母,可田猛卻拿著他的錢,胡亂花費。田猛惱羞成怒,退了一步,掙脫李清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掌。
“一顆雞蛋,可比一般人家一兩年用度,可比窮困人家十年生活用度。這裡一桌酒菜的花費,便是許多人家一輩子都難以想象的巨財。”“若是換成銀兩,散發出去,也不知能救活多少戶窮困人家?”
李清玹仿佛自語一般,歎道:“杜少陵先生曾言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但多少人能夠想起,那些酒肉花費的銀兩,從何而來?”
“似田公子如此,以貧賤二字稱之,充滿鄙夷不屑,可曾想起,你所領的俸祿,平日的花費,吃喝嫖賭,不都是從百姓身上奪來的血汗錢?”
他聲音平淡,徐徐說來,不帶半點激昂之意,卻終是把田猛說得啞口無言。良
久,田猛才鐵青著臉道:“我為朝廷辦事,領的是朝廷俸祿,不是什麼狗屁稅銀。再者說,吃喝雖有,嫖賭二字何來?”
李清玹哦了一聲,說道:“吃喝嫖賭,隻是說得順口了,這些細節不必過於在意。”“李道友說得極好。”來少主忽然起身來,拍了拍手,笑道:“隻是這場酒宴,乃是我文昌閣所設。”
“本人並非朝廷之人,不食俸祿,這場酒宴所花費的,亦隻是文昌閣的花費罷了。”“羊毛總是出在羊身上的。”
李清玹低笑一聲,也不多說,舉起筷子,把那半個雞蛋作兩口吃下,稱讚一聲:“果然味道極好。”
說罷,他從懷中掏出十幾兩銀子,隨手扔在地上。“既然吃了你這一個雞蛋,便還你數十兩銀子。”李清玹笑出聲來,往外走去。田猛咬牙道:“如此折辱於我,這就想走?”
李清玹轉頭問道:“田公子莫非嫌俸祿不足,還要讓在下加稅?”田猛把臉憋得通紅。那邊,來少主臉色難看,使了個眼色,立時就有一名護衛高手上前阻攔。
那護衛大聲喝道:“大膽狂生,如此無禮,來我文昌閣的酒宴上撒潑,還想輕易走了嗎?”言語落下,已朝著李清玹撲去。
那護衛已有八寸內勁,單憑武藝,可敵九寸真氣的巔峰人物。在田猛看來,這書生略有氣質,但畢竟沒甚名氣,應當是與自身相仿,僅是修成氣感而已。
不過在顧洵,來少主等人的眼裡,這年輕書生有真氣波動,當是修煉有成,把真氣凝實的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