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西昂(1 / 2)

潘多拉遲疑了。

她讀不懂赫爾墨斯的態度。給予她生命的眾神將她交到他手裡,如果他想要她學,那麼她就學;如果他寧可她拒絕,那麼她也會同意離開這裡。

她隱含懇求地盯著赫爾墨斯,希望他代替她做決定。就像之前所有事一樣。

他歎息似地柔聲笑,很堅決:“不行,你這麼看著我也沒用。這件事必須你自己做決定,誓言才會有效力。”

“如果我想要向您學習……我具體會做些什麼?”潘多拉眨了眨眼。不會很難吧?

“和巧言沒什麼區彆。我會給你祝福,然後引導你運用它。”赫爾墨斯抬眸看向橡樹枝葉間若隱若現的蒼穹,補充說,“但這裡不是奧林波斯,而且你已經適應了這具軀體,接受祝福的時候可能會有一點不舒服。”

“您覺得我需要再花幾天才能學會?”她隱約感覺赫爾墨斯並不想在伊利西昂久留。如果要花太久,那就算了。

“說不準。”神使像是看穿了她的考量,微微笑著給出模棱兩可的答案。

潘多拉低下頭去。她想不想學習騙術?不知道。她想不想繼續在這待下去?

她揚起臉:“赫爾墨斯,請您教我。”

眾神信使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像有笑意,但即便有,也很快消散了。她暗自舒了口氣。他雖然不肯說,但她選中了他更想要的。

潘多拉隨即覺得自己的說法太直白,枉費了他言語方麵的教導,彌補似地多來了兩句:“我想向您學習如何編製巧妙的謊言、如何構想出驚人的詭計。”

赫爾墨斯專注地看著她,等她說出最重要的話。

鄭重的誓詞自然而然地在意識的水波間浮現,潘多拉所需要的就是將每個詞每個音節都念出來:

“我承諾,我向您、向偉大的天空與深色的土地發誓,獵殺阿爾戈斯的赫爾墨斯,小偷之王、謊言與詭計的專家,我會永遠相信您,絕不會懷疑您。”

“好,”赫爾墨斯的思緒飛到很遠的地方,失神須臾後喃喃地重複,“很好。”

字麵意義是好的,但他聽上去有點懊悔。

潘多拉便沒有作聲。他很快調整態度,輕鬆平和地說道:“閉上眼睛,我給你祝福。”

她乖順地為視野拉上帷幕。

赫爾墨斯靠得更近了,她感覺到他身上那獨特的氣息。他撥開她散落的發絲,將一縷繞過肩膀。然後,他的指尖找到了她心臟的位置,沒有猶疑,直達目的地。

“我會將謊言、誘騙的手段、還有狡詐的性格埋進去,就像在泥土中播下種子一樣。”赫爾墨斯輕聲細語的解釋在她頭頂響起。頓了頓,他的聲音裡多了些許熟悉的笑意:“不要那麼緊張。”

潘多拉垂落的長睫毛窘迫地顫動起來。

“一點都不疼的。”

他說這句話時的吐息落在她的額際。

潘多拉感覺到他用嘴唇碰了一下她的頭發。她的意識因此都集中在頭上,慢了一拍才感覺到異物侵入胸口的刺痛。

好痛!

她僵住了,甚至忘了呼吸。

雅典娜給予的常識告訴她這疼痛其實並不嚴重。但這是她的痛覺第一次開始運作,非常不習慣。窒息感加劇了詭詐之種帶來的不適。她縮起肩膀,向前佝僂,額頭碰到赫爾墨斯的胸口,短促地抽氣。

他扶住她,輕拍她的後背:“很快就好了。來,睜開眼睛,看著我。”

潘多拉一啟眸,早已滿盈的溫熱淚滴就順著眼角淌下臉頰。

赫爾墨斯無奈地為她擦眼淚:“那麼難受?”

她想要點頭,但不知怎麼,說出口的卻是:“已經沒關係了。”

不止是潘多拉,赫爾墨斯也愣了一下。

他隨即評價道:“這個謊言很拙劣。但看來我的祝福已經生效了。”

她深呼吸著環顧四周。河心花園的景色沒有變,天空和大地也沒有變,但有什麼不同了。她隨即猛地想到,剛才赫爾墨斯就對她撒謊了,騙她說不會痛。那麼--

“記住你對我的承諾。”

他在她身後輕聲說。

沒來得及萌芽的念頭凋萎了。潘多拉麵向他,點頭表示她記得。

赫爾墨斯沒多說什麼,在樹下席地而坐,側頭示意她到他身邊去。他抬起手臂,觸碰低垂枝丫上的葉片,漫不經心地說道:“現在能和你講的故事就多了很多。”他像是找到了想要的那一片葉子,停住:“比如--”

他摘下了橡樹葉,遞給潘多拉。

她不明所以地接過。在觸碰葉片的瞬間,成串的事實灌入腦海,太快太迅猛,她有些頭痛,反而無法立刻辨識自己新知曉了什麼。

“這是記錄一切的伊利西昂橡木。不過,它傳達消息的方式比較粗暴,可能需要習慣一下才能理解內容。感覺不舒服的話,先躺著喘口氣。”

潘多拉依言緩緩臥倒在樹蔭下,草地像厚實柔軟的毯子,胸口還有頭疼都消失了。她不禁愜意地歎息。就像打結的繩結自然舒展開,她開始理解樹葉傳遞過來的內容。

赫爾墨斯等待片刻,手掌在她額頭上輕柔地探了探:“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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