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俄涅洛伊(2 / 2)

“確實,我需要證明我降生就擁有強大的力量,乃宙斯之子,”赫爾墨斯話鋒一轉,“但有你這個證人,放過這兩頭可憐的大家夥也行。”

這麼說著,他單手將倒地的牛重新拽起來,安撫性質地拍拍它的頭,將兩頭原本要成為祭品的母牛也趕進了山洞裡。他拍拍手掌上的塵土與毛發,利落地往火堆中投擲潮濕的枝條,直至濃煙升起,火焰徹底熄滅。

“好了,我也差不多該回家了,否則母親就要睡醒了,”赫爾墨斯偏頭看了她一眼,“但要及時飛回基利尼山,可不能像剛才那樣慢悠悠地拉著你。”

潘多拉自然而然地答道:“你可以抱著我飛。”

他卻突兀地陷入沉默,看著她的眼神有點古怪。

她困惑地回望。眼下她給自己的身份是普普通通的水澤山林仙女,腳力當然比不上赫爾墨斯。再說了,碰到要帶人趕路的情況,他不是一直這麼做的麼?

難道--

潘多拉驚訝地眨動眼睫,難掩揶揄的笑意:“哎,你該不會……”

赫爾墨斯的眼睛惱火地閃爍,打斷她:“你把我當什麼了。”語畢,像要證明似地,他試圖直接攔腰把她抱起來。

但是到底動作生疏,慌亂尋找正確發力點的過程中,赫爾墨斯不知道碰到了哪裡,像被燙到,險些徹底脫手。潘多拉勾住他的脖子,才沒立刻摔到地上。她又好氣又好笑,想要出言指點兩句。他卻已經再度嘗試,這一次穩穩地將她抱起,而後直接踏空起飛,顯然不打算給她嘲笑他的機會。

赫爾墨斯帶著潘多拉在寂靜的月色中輕盈穿行,沿途沒有驚起任何一隻淺眠的飛鳥。

現在他們的身高差距不大,潘多拉要向後仰頭脫離懷抱才能看清他。她抬頭時發絲磨蹭過赫爾墨斯的下巴和脖頸,柔軟的、若有似無的癢。他佯作不覺,當遮蔽塞勒涅手中火炬光輝的薄雲走遠,柔和的月光便照出他耳根的紅。

潘多拉看在眼裡,驚訝過後,心頭竟然湧現些微罪惡感,而後是強烈的惡作劇衝動。

正因這是個重現遙遠過去的夢,是她本應不存在的時刻,赫爾墨斯沒有受厄洛斯的金箭影響,沒有對她食言,她可以將一些麻煩的疑問拋下,吸引就隻是單純的吸引。如果她能撩撥到他,那與任何外在的因素都無關。而且赫爾墨斯曾經教過她不少小手段,不論這個夢結束後他們會如何,隻怕以後難有可以這麼戲弄他的機會。

“還有多久才到?”她說話時的吐息擦過少年尚不明顯的喉結,好像因為長時間維持相同的姿勢飛行,扭動了一下身體。

赫爾墨斯答得簡略:“快了。”

她點了點頭,便不再問。

一陣涼風吹來,潘多拉縮了縮肩膀,側轉身體朝他的胸膛挨得更近,幾乎相貼。

“冷?”赫爾墨斯問。

“嗯。”

他就沒說什麼。

少年赫爾墨斯有時候又很好說話,不像日後什麼事都總會變成他更占便宜。

雖然存著捉弄的壞心思,潘多拉自己都有些恍惚。在夢中睡去是個矛盾的詞組,但她竟然生出一絲睡意。初生時的記憶已經變得十分遙遠,但赫爾墨斯的懷抱仿佛與安全感等同。不論他們各自成了什麼模樣。

在黎明破曉之前,赫爾墨斯終於在邁亞位於基利尼山深處的洞窟宮殿門前降落。他牽著潘多拉的手,回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一側身,如清風晨霧,悄無聲息地領她穿過了大門之上的鑰匙孔。

不管體驗過多少次,赫爾墨斯這神奇的魔術都令潘多拉感到不可思議。

見她訝然回頭盯著鎖孔瞧,他唇角笑意加深。示意她走路儘可能不要發出聲音,他引著她往宮殿的深處走。

“你到哪去了?”身後驟然傳來問話。

邁亞從某條岩石回廊中轉出來,蹙眉看著自己的孩子,見到赫爾墨斯的少年模樣隻是一愣,隨即眉頭皺得更深:“夜色深重之時,你鬼鬼祟祟地溜出家門,為的是什麼無恥勾當?”她隨即注意到潘多拉,揉著眉心歎息,板著臉責問:“你闖進了誰家的門戶,將這少女劫掠至此?”

看來性情內向的邁亞十分了解自己誕下的是什麼樣的神子,大概猜到了他出門不可告人的目的,訓斥時不留情麵。

赫爾墨斯無辜地垮下臉,委屈兮兮地辯解:“母親,為何要如此責罵我?我不過是為了你我的將來盤算,做出了最好的決斷。您身為神明,卻在這昏暗的洞穴中獨居,沒有供奉,不受尊崇。您應當與其他神明一樣列席於奧林波斯山巔的雲海。而我也會獲得身為宙斯之子應有的榮耀與地位,不會遜於勒托之子阿波羅一分。”

“至於她……”他看了潘多拉一眼,衝她意味深長地眨眼,“我歸來途中聽到少女呼救,立刻駐足前去查看情況,原來她在水邊洗漱時,因為麵貌美麗激起其他水澤仙女的嫉妒心,被帶到荒野之中迷失。如果放著她不管,她說不定會被夜晚出沒的狼群或是其他野獸襲擊,我當然隻能將她帶回來,不是麼?”

邁亞顯然不相信赫爾墨斯的這番說辭,向潘多拉溫言道:“如果我這狡詐的孩子欺騙你承諾了你什麼,你可不要輕信。不要慌張,天亮之後,我就讓山神的手下帶你送你回家。”

“不,赫爾墨斯說的是實話,”潘多拉隻能配合著他的謊話編,“我叫潘多拉,原本在海邊的山林中生活,卻被帶到了陌生的土地上。如果不是您的孩子及時出現,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貿然上門打擾,請您原諒我的不敬。”

“不,不用對我這般恭敬。可憐的孩子,你就暫時在這裡休息吧。”邁亞好像相信了。畢竟水澤樹林仙女發起脾氣的時候,一般不怎麼講道理。她前一日剛分娩,眉眼間還透露出一絲疲態,向著岩穴宮殿中的仙子侍者們交代了一些安頓潘多拉的瑣事,又警告赫爾墨斯不要再輕舉妄動,就先行回臥室休息。

等母親離去,赫爾墨斯笑眯眯地轉向潘多拉。

逃跑沒有任何意義,她索性站著不動。

他伸手,食指勾住她從發髻中鬆脫的一縷發絲,纏著指尖繞了兩周,翠綠的雙眸緊緊盯著她,口氣反而慢條斯理:“所以,你到底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藏牛情節依然基於《荷馬詩頌》魔改。原典中:一天大的赫爾墨斯偷了阿波羅的五十頭牛,宰了兩頭向奧林波斯獻祭(因此一說是他發明了向神供奉的儀式),而後把毛皮攤在石頭上,再把牛頭等扔進火裡毀滅證據,其餘牛喂飽了趕進山洞。他穿山越嶺回到家,穿過鎖孔遛進繈褓,裹好小衣服裝睡,不過依然被媽發現出門乾壞事,挨了好一頓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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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大受震撼 → 可勁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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