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2 / 2)

北城雪 李暮夕 12825 字 27天前

記憶裡的費南舟對她百般嗬護,彬彬有禮,而且他從來不會在她麵前發火。

在她心裡,他的形象一直都是非常光輝的。

如今才發現,那可能隻是童年時一個虛幻的夢境,此刻正在逐漸撕裂。

在夢境的這一端,他們是雲泥之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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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信公司在京的總部在建外,不遠就是國貿中心,地段很優越,車還未靠近鐵門便看到一棟淺藍色的建築矗立在車水馬龍的橋下,許梔到了牆院門口不能往裡了,有巡邏的崗哨過來盤問。

她開始後悔應該先打個電話給他,被盤問了半天做了登記才讓進去,她心裡委屈兼具生氣。

電話撥通以後,聽了她一番興師問罪的質問說辭,他在那邊沉吟了會兒,和煦地說:“稍等一下,我現在在開會。”五分鐘之後,一個女秘書下來接她,親切地把她領到樓上的一間休息室,奉上了茶點才離開。

這休息室挺空曠安靜的,擺設卻是出乎意料的中式風格,她隨意看了看,發現隨便一樣擺件都有可能是古董,連忙坐下,不敢亂碰了。

一杯茶由熱喝到涼,門才從外麵被人打開。

許梔抬眸望去,進來的不止費南舟,身後還有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似乎是他的下屬,神色都很恭敬,一人正在低聲彙報著什麼,乍然看到這屋子裡有人,不由錯愕地停下。

費南舟循著他的目光朝休息區望來,牽了下唇角,平聲道:“繼續。”

這人忙不迭接著跟他彙報,不敢再分神。

許梔腦袋嗡嗡的,忽然意識過來這不是什麼休息室,而是他的辦公室。

怪不得個人風格強烈,還有一些比較奢侈的私密物品,看著就價值不菲,還好她沒有亂碰。

彙報完,幾個主管模樣的人才躬身撤退。

費南舟繞到辦公桌後坐下,翻開一份文件,吩咐道:“把門關上。”

許梔還以為是喊她呢,下意識就走到門口,卻見為首那個主管一臉驚愕地看著她——兩人都差點去握門把手。

許梔覺得自己這樣有點狗腿,雖然不是有意的,麵色發窘。

偏偏費南舟此刻稍稍抬了一下頭,將這一幕儘收眼底,他的表情很值得耐人尋味。

許梔知道輸人不輸陣,但她真的控製不住,很丟臉地漲紅了臉。

費南舟此人還算有點紳士風度,低頭咳嗽一聲避開了目光,沒有再看她的笑話。

他低頭繼續簽署文件,手裡握著一支銀色的鋼筆,紙頁上沙沙作響。似乎是比較重要的事,偶爾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許梔便在原地等著,好幾次想開口又不好打斷他工作。

不過他確實是很忙的,工作還是其次,他不會事無巨細都管,但日常交際、維係和各界的關係是比較重要的一環,他的局挺多的。

旁人都覺得他們這類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其實未必如此,年少時許梔就很少見他笑得暢懷,常常心事重重,精神壓力極大。

後來他選擇放棄北上去軍區也有這一方麵的原因,他得留在北京bang他爸。

許梔很早以前就知道,他跟那些紈絝二代不一樣,不是那種靠著祖輩蔭庇安享快活的人,他要的是功成名就萬人仰視,這種欲-望驅使著他不斷前進。

等了半個小時,許梔終於等他辦完了手裡的差事,碎紙機在辦公室裡嗡嗡作響,他低頭將鋼筆蓋擰上了。

許梔這才開了口:“費先生。”

費南舟應一聲,笑望著她。

許梔原本憋了一肚子氣,可現在卻像是啞了火,那火氣好像已經被漫長的等待無形間澆滅了。

許梔無比憋屈地開了口:“你這樣是不是太卑鄙了點?”

其實彼時她來找他時費南舟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電話裡她也沒說清,於是也不好說什麼,隻能等著她繼續。

許梔見他這麼平靜,心裡又有些打鼓,把家裡的事又說了一遍,控訴也重複了一遍,瞪著他,等他給一個說法。

費南舟總算弄清了來龍去脈,皺了下眉,瞥了眼一旁站著的沈謙。

沈謙自知理虧,咳嗽一聲躲開了他的逼視。

他確實想不到,這點兒小事手底下的人都辦不妥。

費南舟不是個糾結過程的人,他是個結果導向的人,所以也沒追究沈謙的紕漏,隻是道:“給許小姐泡杯茶。”

沈謙忙去了休息區,給兩人倒好茶,這才退出。

偌大的辦公室便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坐啊,彆站著。”費南舟去了趟內置休息室,出來時,手裡多了一個果盤,彎腰放到她麵前。

令她感到不滿的是,裡麵還抓了一把五顏六色的糖果,上麵還插了兩根兔子耳朵的棒棒糖。乾嘛?哄小孩嗎?!

許梔看著他,遲疑了一下才坐下。

她渾身的毛好像豎著,一點就炸,像某種瀕臨絕境時刻準備戰鬥的貓科動物。

費南舟覺得好笑,輕輕按了下領帶,在她對麵坐下。

他微微後仰靠坐在真皮沙發裡,穿西褲的雙腿交疊著,十指交握,腕上一塊黑色腕表,很是風度瀟瀟,貴氣十足。

許梔卻沒有任何欣賞的興趣。

可這會兒也提不起什麼意氣了,隻覺得委屈得很。

有那麼會兒,費南舟覺得她快要哭了。

他稍默,臉上的表情斂了些:“許小姐,不如這樣吧,我許你一件事,你也彆再追究這件事情。我們各退一步,這事情就到此為止。這樣掰扯沒完沒了,鬨大了大家都難看。”

“是你難看!”她小聲嘀咕,仍是不忿。

費南舟差點笑岔,頗有種無可奈何之感。

僵持了半晌,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實在沒這個時間跟她耗了,從果盤裡挑了枚白巧給她:“你在華克工作應該挺辛苦吧?我可以給你寫一封舉薦信,說說你想去哪兒吧。”

許梔微怔,遲疑地望著他。

這個誘惑不可謂不大。

以他的身份地位,誰不賣這個麵子?等於平步青雲了。

許梔沒有馬上應話,忖度著他話裡的真假。

她沒那麼高尚,但也是要麵子的。他這麼明晃晃地提出要給她走後門的行為,無異於是在打她的臉,她麵上火辣辣的。

她搖頭:“我不要,我在華克乾得挺好的。”

費南舟好脾氣地說:“那就當我欠許小姐一個人情。怎麼樣?”

再次進來的沈謙聽到這句話都愣住了,猶豫著握緊了手裡的緊急文件,沒有立刻上前。

費南舟抬頭,朝他伸手。

沈謙忙快步上前將文件遞了過來。

見他已經神色凝重在看文件了,似乎是很忙的樣子,估計真的沒有多餘的耐心再跟她耗了,而且她這趟過來其實也主要是為了家裡的事,其實她是處於劣勢的,是應該見好就收。

“那好吧,你不能出爾反爾。”許梔說。

費南舟從文件裡抬頭,笑著點一下頭。

許梔都要走了,他喚住她:“你等一下。”

許梔回頭,就見他淡笑了一下,起身將手裡的白巧遞給她。

他的手掌很寬大,十指修長而骨節分明,襯得掌心那枚白色的巧克力都變得格外小巧。

許梔躑躅了會兒,紅著臉接過來,說了句“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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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謙看著她離開,從進門時的怒氣衝衝到被安撫、然後乖巧離開,門一關就忍不住笑了:“這小姑娘還真挺可愛的。早知道這麼好哄,我也犯不著……”

目光甫一觸及費南舟冰冷的眼神,立刻站直了:“我下次絕不會了。”

“我看你是日子太舒坦,飄了。千裡之堤毀於蟻穴的道理,你不懂嗎?能和氣解決的小事情,非要大動乾戈?”

沈謙忙低頭認錯,不忘辯解一句:“沒有大動乾戈,就是讓那邊推遲了幾天驗貨,給點兒壓力。”

費南舟不想再聽這件事:“華瑞那邊的人呢,到了嗎?”

“已經等著了,您現在就去見他們嗎?”

費南舟點頭,起身解扣子,去更衣室換了一套西裝。

這次華瑞來向他述職的人裡不止有華瑞董事長蔣歡,也有華瑞新上任的執行總裁沈琮。

費南舟進了會客室後,首先打量了一下這位據說蔣歡高價從萬華挖來的高級職業經理人。

三十上下,氣質沉穩而溫潤,如一塊上好的和田玉,眉宇間有種書卷氣。

“費先生。”沈琮客氣地跟他問好。

“坐。”握過手後,費南舟笑著抬手請他們入座。

聊了會兒才知道,其實他和沈琮有過交集。

隻是,他當時並沒有點破,隻端起茶杯抿了口,潤了潤嗓子:“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