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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挑釁

在一眾向外奔逃的背影中,停在人流中間的兩人是如此顯眼,很快引起了【窗】的注意。

當即便有一位黑衣男人上前勸說道:“先生,請你們跟隨指引離開現場,這裡非常危險!”

吉野順平無措地偏頭看了看金發牧師,他對情緒的感知一向敏銳,察覺到了男人藏在溫潤外表下一瞬的嚴肅。

“……老師?”

順平小聲問道。

久野彌生安撫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對【窗】的人說:“可是我家在那邊。”

“既然是這條街有爆炸的危險,那我回家也是一樣的吧。我家離這裡有一段距離,燃氣泄露波及不到的。”

金發男人抬手指了指與官方指引撤離方向正好相反的地方,語氣很誠懇。

“我走那條道回家更近。”

黑衣男人懵了,他循著手指的方向,轉頭回望。

那不是特級咒胎戴天所在的少年院麼!

黑衣男人念了一個少年院的名字和地址,問道:“那是你家?”

其實彌生就是隨手一指,隻不過故意指了一個出事可能性最大的地方——逃命一般都得往反方向嘛。

聽這語氣,感覺出事的地方就在那家少年院了。

少年院……

他記得虎杖悠仁第一次出事,正是在一家少年院裡。那那邊。”

其實彌生就是隨手一指,隻不過故意指了一個出事可能性最大的地方——逃命一般都得往反方向嘛。

少年院……  大概是被總監會調去外地出差了。所以在他的學生們麵對特級咒靈時,無法及時趕到。

這是一場總監會設下的明謀,目的就是要借少年院中的特級咒靈之手,殺死虎杖悠仁。

不……也不一定隻有總監會。

畢竟,好端端的,怎麼會出現一根宿儺手指?

久野彌生對明顯有些不耐煩的黑衣男人搖了搖頭:“我家不在少年院,而是在少年院旁邊的居民樓。”

黑衣男人原本還想問他們的姓名——【窗】有少年院的全部職工和被看管著的少年名單,一對身份資料就能知道這對師生有沒有說謊。

家不在少年院自然是好,可這麼一來,【窗】也無法辨認兩人有沒有說話。

【窗】的確跟警署有合作,但警視廳不可能把方圓五百米內所有居民信息都給他們。

“……那你們更加不能回去。”

黑衣男人定了定神,解釋道:“除了煤氣泄漏之外,你家附近的少年院被投毒了,毒氣恐怕有向外擴散的危險。”

順平:?

吉野順平震驚道:“同一時間發生兩起大案??”

黑衣男人輕咳一聲,尷尬之色一晃而過,麵上隻餘正經和嚴肅。

“是的,對此我們也感到很不可思議。”

男人再度催促:“離少年院方圓五百米的所有居民都要避難,這是得到官方下令的疏散行動。請不要再耽擱了,也不要讓我們為難。”

以咒靈為中心的方圓五百米。

久野彌生眯了眯眼,這是【窗】應對尚在咒胎階段的特級咒靈,而定下的疏散標準。  他們收回視線,原地散開,接著忙碌地工作起來。有些人沒有聽見疏散的警笛,還停留在屋內,【窗】必須確保疏散工作完美完成,不能落下一個人留在危險區。

好歹是勸走了,沒出什麼差池。

“原來是這樣啊,我能看一看你的證件麼?”

金發牧師點了點頭,沒有硬闖。他注意到已經有超過兩名的黑衣男人向他們靠攏,大概是看見這邊出了狀況,過來支援,以防萬一的。

“您工作辛苦了。”

【窗】的幾人在原地看著他們兩人融入撤離的人群裡,漸行漸遠。

**

裝模作樣地看完黑衣男人的證件,久野彌生帶著歉意微微一笑。

“給您添麻煩了,我們這就撤離。等警方處理完,我再回家吧。”

實錘了,少年院裡麵就是有一個特級咒胎。

“是的是的,大家的安全第一。”

吉野順平一臉茫然,卻依舊緊緊跟著老師的腳步。他在人群中一句話都沒有多問,金發

黑衣男人舒了口氣,總算把人忽悠走了。

另一頭。

久野彌生敷衍完,對順平使了個眼色:“跟我來。”

一脫離【窗】的監視,師生兩人立刻悄無聲息地拐了個彎,偏離了人群,躲進了一個無人的小道裡。

正麵硬闖不劃算,先撤。牧師帶著他拐進小道裡的時候,他還是保持了沉默。

金發牧師越走越偏,接連穿過幾個小道,來到一個分岔路口時,他主動停下了腳步。

“順平,從這條道直走可以去往最近的車站。”久野彌生說,“你先坐車回川崎市。”

吉野順平緊張地問:“老師,那你呢?”

久野彌生:“我有點事要處理,遲一點再回去。”

吉野順平:“是那家少年院出了什麼事嗎?是、是咒靈嗎?”

久野彌生並不意外順平會猜到真相,他的謊言是針對【窗】的,順平不可能聽不出來。他又是個很聰明的孩子,結合起老師對少年院的異常關注和不斷強調的“危險”二字,真相呼之欲出。

久野彌生點了點頭,不打算瞞他:“大概率是特級咒靈。”

“特級——!”

吉野順平吃了一驚,就算對等級再沒有敏感度,在單獨祓除一隻四級咒靈後,他也對咒靈的等級有了清晰認知。

“老師,你要去祓除咒靈麼?可是,那些黑衣人一定找了咒術師過去吧?已經有人在那裡了啊。”

特級咒靈是非常危險的存在。

吉野順平不希望老師涉險,警察已經派人過去了,不如把事情交由官方解決。

然而金發男人並沒有動搖。

“他們打不過的,我必須要去。”

吉野順平咬咬牙,將手裡捧了一路的花束往路邊的石凳上一放,挽起袖子。

“那我跟你一起去!”  久野彌生解釋道:“路口一定被【窗】封鎖著,直接過去一定會被攔下的。從林間穿行,會隱秘許多。”

久野彌生先是回答了他的後一個問題,才說道:“我暫時還不想在咒術界揚名……”

“可以看見咒靈,但沒有戰力的後勤人員,咒術界專門監測咒靈的人員。”

牧師先生自我調侃道:“我可是一個普通的牧師,隻會驅魔。”

“好吧。”金發牧師妥協了,叮囑道:“一定要聽我的命令行事,如果我讓你後撤,你必須照做。”

“是,老師!”吉野順平繃緊了神經。

那是一個成年男人的重量,而大樹一點晃動都沒有,樹葉都沒有掉落半片。

吉野順平:“……”

吉野順平:“……”

“唔……”久野彌生估摸著這一趟必定會開大招,讓順平見見世麵也不錯,反正多一個人,多一份構建度嘛!

兩人從岔路口左轉,然後……鑽進了大路邊的小樹林裡。

足以窺見男人對身體極強的掌控力以及優越的體術。

誰敢信啊!

吉野順平問道:“老師不想被他們看見?……呃,窗又是什麼?”

久野彌生偏頭對上學生帶有極強譴責意味的眼神,他笑了笑,故意加快了腳步。

金發男人踩著樹乾向上躍起,伸手抓住一條垂下的藤蔓,向前一蕩,微微屈膝,足尖點地,落在了一截粗壯的樹枝上。

有真本事的驅魔難道就不特殊麼?老師你怎麼敢說自己很普通啊。  吉野順平在地麵上抬頭仰望,金發牧師半蹲在樹上,腰背仍是挺直的。男人垂下眼眸瞥了他一眼,眸帶笑意。

“老師!等等我!”吉野順平生怕太大聲,招來【窗】的人,強壓著音量,在樹下喊道。

“不等,自己跟上來。”

金發牧師悠悠地說:“就當是課外加練了,跟得上的話,就有獎勵。”

說完,他竟從那截枝乾上站起身來,向前縱身一躍,直接跳到了另一顆樹上。

就這麼唰唰唰地起起落落,直接踩著樹的枝乾前進。

吉野順平還站在那顆樹下,被落下的葉子撲了滿身都是。

好在沒有毛毛蟲,不然順平一定會抓狂。他隨手拍掉樹葉,沒好氣地追了上去。

剛剛上樹的時候姿勢這麼優雅從容,樹枝都不帶顫動,怎麼可能人走了,反而樹枝抖得像得了帕金森。

一看就是故意的。

老師真是惡趣味啊,自己之前怎麼會相信他是個溫柔善良神聖莊嚴的牧師?真是信了他的邪!

外貌協會要不得啊!

順平邊跑邊痛心疾首。

**

少年院外……的樹林裡。

一顆蒼天巨樹上,枝乾上並肩坐著兩個人。

“……老師,我們為什麼還要在樹上坐著?”吉野順平很是不理解,“趁著他們的咒術師還沒到,衝進去把咒靈乾掉就可以走了啊。”  少年恍然大悟:“噢!老師是擔心打不過特級咒靈,要等人到齊再一起上麼?”

手掌上冒出微光,治愈了少年膝蓋上的傷口。

絲絲縷縷往外冒出的血液頃刻間止住,破了皮的傷口在一秒間愈合如初,半點青紫都看不見了。

他們坐在高處,視野極好,能夠一眼望見少年院的大部分建築。

吉野順平委婉表示:那樣你可就必須得揚名了。

人設要緊,要優雅,要從容。

“回去加訓。”彌生冷笑著斥責道。

金發牧師正將手掌放在少年冒血的膝蓋上,聞言頭冒黑線,好歹才忍住給他一記爆栗的衝動——用拳頭揍人,那不優雅。

順平自認自己並不是什麼善良的人,比起不知來路、不知底細的陌生咒術師,他更久野路人在乎珍視之人的性命。

“先看看派來的是哪個咒術師。”彌生沒有反駁,而是如此回答道。

金發男人直直看向少年院的最中心位置,咒力上湧,覆蓋雙眸,眼眸的色調悄無聲息地暗了幾個度,就像被籠上一層陰霾的碧藍天空。

彌生反複在心裡叨念著這句話,口中低聲且快速地吟唱祝禱。

“可是那樣的話,就不能偷偷摸摸地來,偷偷摸摸地走了。”

“你還好意思說?這點路都能摔一跤。”

“謝謝老師。”吉野順平忍住打嗬欠的衝動,低聲勸道:“要是覺得打不過的話,我們就撤吧。”

多餘的光點融入少年體內,補充了他消耗的體力,暖洋洋的。  咒力加持後,一切都更加清晰了。

咒靈早已從咒胎中被孵化出來,擁有實體,能夠自由活動。

彌生看見了騰起的濃重黑氣,整個少年院被特級咒靈的生得領域籠罩在內,院裡麵怕是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了。

踏進那個領域半步,就會淪為咒靈的獵物。

但彌生是不害怕的。

區區一隻特級咒靈罷了,他殺過的特級咒靈還少麼?何況是這種需要靠宿儺手指來進階的特級咒靈,更加不值一提。

彌生凝望著黑氣的中心,突然察覺到黑氣旋渦在短暫停頓後瘋狂加速旋轉,咒靈的咒力越發濃重。

像是某種挑釁。

是咒靈發現有咒術師正在窺視它,感受到了威脅麼。

久野彌生冷笑著,有本事就衝出來啊,那他還能高看它一眼。龜縮在生得領域裡,還敢挑釁他?

彌生很沉得住氣,不打算給眼神。觀眾沒到場之前,他是不會開場的。

正要偏頭與順平說話,心中倏地一陣悸動。

心跳莫名其妙地加速,瞳孔微微放大,呼吸節奏加快。

識海中的精神體,被什麼人不輕不重地戳了一下。

彌生倏地想起,今夜正是月圓之夜,此時太陽已經快要下山了。

而相原晴輝受月相影響,已經沉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在明早之前都不會蘇醒。

碰了他精神體的人不可能是相原晴輝。  馬甲造反啦!!

久野彌生意識到什麼,迅速從懷中摸出一個鏡子。

說著說著,就照起了鏡子?什麼習慣啊。

他本該在月圓之時短暫蘇醒幾小時,便再度陷入沉眠,卻因受咒靈的挑釁而提前蘇醒了。

那人擁有與相原晴輝一模一樣的臉,相似卻更為低沉的嗓音。唯有頭頂著的龐大黑山羊犄角,以及唇邊肆意張揚的笑容,能看出二者的區彆。

鏡中的惡魔朝他勾唇一笑,識海中,精神觸手卷著彌生的精神體,將他拖進惡魔的巢穴,落入惡魔的懷抱。

……

他的耳朵微微一動,擰起眉,回頭看著樹林。

彌生:??

不遠處。

順平:“……?”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少年院的門口,伏黑惠打開車門,率先下車。

彌生無暇顧及他,目光緊緊盯著鏡中之人。

精神團子大概算得上是“耳朵”的地方,被舔了一下。

順平驚恐地瞪大了眼睛:“老師,樹枝要斷了啊啊啊——”

久野彌生扶著樹的手不小心一個用力,他和順平坐著的枝乾“哢嚓”一聲。

那是沙利葉。

在這具身體裡,還有第三個靈魂。

樹林一片寧靜祥和,唯有一隻小鳥撲騰著翅膀從林間飛出,朝遠方而去。

……大概是錯覺吧。

第82章浴室

在樹枝斷落的關鍵時刻,久野彌生一手拎著黑發少年的後衣領,倏地跳到了另一顆樹上。

吉野順平瞪大了眼睛,忽上忽下的失重感讓他的心臟跟坐了過山車一樣刺激。

“相原老(師)——”

話還沒喊全,男人俯身用空出來的左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吉野順平還被吊在半空中,差點喘不過氣,直翻白眼。

好在久野彌生立刻發現了不妥,把他拎起來,讓他穩穩當當地坐在靠內側的枝乾上,隨後貼近順平,在少年耳側用非常輕的音量,說道:“噓——有人來了,不要出聲。”

吉野順平的道行還是淺了點,經驗不足,在慌亂之中壓根沒有發現不遠處停了一輛車,也沒發現某位敏銳的咒術師正朝這邊投來探究的視線。

但他對老師足夠信任,聞言立刻乖巧點頭,表示自己一定保持安靜。被鬆開後,還條件反射地抱住了身旁的大樹樹乾。

抱得無敵緊,從頭發絲到鞋底,從緊繃的手臂肌肉到尷尬訕笑的表情,再到時不時低頭看看地麵的眼神,都表達了一個意思:

——老師我覺得坐這裡好危險,咱們能不能腳踏實地,去地上蹲著啊?

久野彌生:“……”

無語。

學生的膽子還是小了點。

彌生壞心思一起,頓時就想要貼過去嚇一嚇順平,身體還沒靠近,就突兀地頓住了。

是沙利葉在跟他搶控製權。

這麼聽建議的啊?

惡魔倒也沒說什麼,上前就把“小少爺”單臂抱了起來。他抱著人,往後退了兩步,腳後跟不慎踢到什麼,發出“咚咚”的沉悶聲響。

這還是第一個主動搶身體的人格,而且剛才還敢對他動手動腳!

又不是沒和其他人格貼貼抱抱過。

久野彌生好奇,把惡魔硬要貼過來的臉頰推開,撐著男人的肩頭,直起腰板往後一看,

沙利葉也沒有很認真地爭奪控製權,似乎比起身體,他的主要目的還是把彌生引回識海。

彌生一向自詡溺愛他的人格們,此時自然不會拒絕,何況是這麼普通的請求。

久野彌生頓時熄滅了對順平的戲弄之心,威脅地瞪了一眼順平讓他趕緊坐好。之後就氣勢洶洶地殺回識海,去找惡魔算賬。

沙利葉“哦”了一聲,環抱著雙臂,問他:“那我可以抱抱你嗎?”

是沙利葉在跟他搶控製權。

因此,當彌生“殺”到他麵前,叉著腰問他“你在搞什麼鬼”的時候。沙利葉的眉梢微揚,輕佻地答道:“為了見你一麵啊。”

精神世界一片空茫,哪來的木板。

少年點了點頭,朝惡魔伸手,揚起下巴,眼神睥睨,一副少爺等抱的姿態。

“來叭!”

沙利葉故作委屈:“想抱你有什麼錯。不給抱麼?”

彌生:“……倒也不是不給,就是……你得提前打聲招呼吧?”

彌生:“……”頓時瞳孔地震。

懸浮在慢慢虛空之上的,竟是一張十分眼熟的、Kingsize的大床!

銀灰色的床上四件套,床單沒有一絲褶皺,兩個枕頭並靠著平放於床頭,錦被半疊攤開,看起來就很好睡。

被子上麵放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看似毫不起眼,定睛一看,卻又十分震撼。

彌生看清了整張床:“…………”

久野彌生:“……那是秋哥的床,你用精神力把它幻想出來放進識海乾什麼?”

沙利葉:“?睡啊。”

彌生:“那、那個小盒子呢?”

沙利葉往後瞥了一眼,理所當然道:“安全套啊,在相原晴輝的記憶裡看見的,他每次路過藥妝店或者賣套的便利店,都會低頭多看幾眼。”

久野彌生的手微微顫抖,五指虛虛張開又合上,像小貓踩奶,又像是想抓虛空中的氧氣麵罩。

“相原先生為什麼會關注這個??”

沙利葉笑起來,“為什麼?你最清楚了不是麼。”

彌生:“……”

——不、不可能吧?相原先生有喜歡的人啦?那他天天過去找他玩,是不是打擾到他追妻了。

沙利葉:“不要自欺欺人了,其實是你在關注安全套。”

彌生:“!!”

——你莫要憑空汙蔑好人!我純潔天真又可愛,還是個小處男,也沒有喜、喜歡的人,  沙利葉:“是前世。”

沙利葉:“真的嗎?可是我的記憶告訴我,你還把他拿起過,卻又小聲說著‘反正也用不上’之類的話,遺憾地放下了……不止一次。”

彌生微微一怔。

刹那間,他的四肢一陣酸麻刺痛,每一根骨頭都像被浸入了冰冷的泉水裡,在刺骨寒意中,他的靈魂卻又像被放進滾燙的岩漿裡,堪稱冰火兩重天。

他低聲道:“反正也用不上。”

“忘了麼?”沙利葉輕描淡寫地說:“那便想起來吧。”

久野彌生看見了過去的“自己”,但他分不清那是第幾周目的輪回。

……

久野彌生痛吟一聲,被強行共鳴,扯進了過去的記憶旋渦中。

店員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了然地拿起一盒遞過去,問道:“先生,要來一盒麼?”

已經成長為青年的他走進了藥妝店,買了幾卷紗布和消炎藥,結賬時,黑發青年將目光停在了某個櫃台上。

少年坐在他的左臂上,惡魔便用右手指點了點少年的眉心。

青年拿起看了幾眼,挪開了目光,又把盒子放下了。

彌生仔仔細細地搜索記憶,發現自己從未做過這樣的事。於是理直氣壯地大聲反駁:“我沒乾過!!”

“……不了,謝謝。”

他嫻熟地介紹道:“X本001,全世界最薄,熱銷款。”

誰會關注套套啊!  店員:啊,這。

他同情地看了一眼麵前的男人。這語氣跟失戀了一樣,這年頭,帥哥也會被甩?

麵色慘白的帥哥拿著藥和紗布走出店鋪,轉頭就進了對麵一家酒店,開了個房。

他抬臂脫下T恤,反手甩到地板上,一邊解著皮帶,手腕還掛著那袋藥,抬腿就進了浴室。

皮帶被唰地解開,和藥袋一起隨手放在洗手台邊。

浴室的鏡子一絲不苟地照著鏡中之人。

結實有力的臂膀,肌肉線條流暢,腹肌形狀也很漂亮,唯有腰側有一個小孩巴掌那麼大的傷口,正絲絲縷縷地往外冒著暗色的血。

血中還帶著點黑氣,是被詛咒後的咒靈咬出的傷。

那傷應該是很痛的,但黑發青年在給自己處理傷口時不僅未出一聲,表情都未曾變過,似乎早已習慣傷痛。

手掌心亮起微光,暖意驅散了詛咒腐蝕血肉的疼痛,傷口慢慢愈合。

青年處理完傷口,抬眼,曲起指腹敲了敲鏡子。

“哥哥……?”

鏡中沒有變化。

“相原?裡緒?小真?”

鏡中依舊隻有黑發青年的麵容,無人出現。浴室裡回蕩著青年低低的呼喚,像是一出詭異的獨角戲。

“……都睡了啊。也是,剛打完,消耗太大了。”

青年打開浴室門,把牛仔褲裹著內褲,一起甩到浴室門外的地板上。他赤著腳走進淋浴  害怕驚擾到沉睡之人,他已經儘可能地不出聲音,往下放的手也放輕了動作,可總有克製不住的時候。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啊!

“……水原秋。”

我不可能想著某人自X,最後還念著他的名字那啥了。

彌生崩潰道:“我不信!這不是我做出來的事!!”

……

久野彌生被逼急了,反而冷靜了下來。

區,扭開花灑。

溫熱的水流如綿綿細雨,撲了他滿頭滿臉。

浴室中聽見青年一聲帶著哭腔的低低呼喊。

彌生:“…………”

久野彌生閉了閉眼,麵紅耳赤,跟被煮熟的蝦子沒什麼區彆。

青年緊閉著雙目,就這麼仰起臉,任由“雨水”淋著。浴室內氤氳著騰騰霧氣,鏡子也被水汽模糊得看不清了。

他目光很是犀利:“大家都睡了,你那會兒都沒誕生呢!你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編的吧!”

直到臨界點時。

隻有呼啦流水聲的浴室,在沉靜了片刻後,慢慢響起了不一樣的聲音。

那是一個男人壓得極低的喘息聲。

沙利葉淡定道:“想起來了吧?”  沙利葉隻用了一句話便擊潰了彌生的防線。

“相原晴輝沒睡啊。他最後醒了來著,正好聽到你喊水原秋,還同步了你‘遺憾’地看著套的畫麵。他為了照顧你的情緒,一直假裝不知道。”

彌生:“…………”

死,現在就讓他死。誰都彆攔著!

他都已經忘了這件事,為什麼要讓他想起來!該死的惡魔!

彌生瘋狂掙紮,狂錘惡魔的手臂,讓他快把自己放下來。

抱什麼抱,讓他社死還想抱?想桃子呢!

沙利葉湊過去和少年鼻尖碰鼻尖,兩人貼得很近,惡魔低低勸誘著:“我和相原不好麼?我們現在有兩個人了,會比水原秋更好的。”

“你答應和我抱的。”

“一起睡覺吧?我連床都準備好了。”

此抱非彼抱啊!你究竟是惡魔還是魅魔?!

而且你為什麼準備的是秋哥的床!

久野彌生毫不留情地給了他肚子一腳,手肘發狠撞開他,掙脫出惡魔的懷抱,連滾帶爬地往後退。他還麵朝著惡魔,一臉警惕。

沙利葉“嘶”了一聲,揉了揉腹部,不爽道:“不抱就不抱,打我做什麼?哼,你和水原秋果然有一腿。”

彌生:“我沒有,你彆——”汙蔑我的清白。

話音未落。

識海之外,金發男人的身體被一旁的少年猛猛搖晃。  “回頭再收拾你。”彌生匆匆道:“今天的事你知我知,不準被第三人知!”

彌生做了個鬼臉,精神體刻意離惡魔遠遠的,意識回歸體內。

要不是坐得很穩,他真怕老師會一頭掉下樹。

順平問道:“不舒服麼?不舒服我們就回去吧。”

“……沒事,出了點意外。”

“等處理完。他們呢,進去多久了?”久野彌生一轉頭,從天際垂落的帳徹底擋住了他的視野,將少年院完全籠罩在內。

“老師!老師——!”

臥槽,沙利葉真耽誤事,回頭必須揍他一頓。

金發男人揉了揉眉心。

久野彌生怒瞪惡魔,沙利葉事不關己地吹了聲口哨。

吉野順平:“剛進……唔,六、七分鐘吧。”

“……”

惡魔大大咧咧地坐在床沿邊,用小指摳了摳耳朵,不耐煩地說:“知道了知道了,囉嗦。”

金發男人睜開了眼,扭頭問一旁的少年:“怎麼了?”

久野彌生這才發現,在自己被卷入記憶之中的時候,身體竟然已經閉上了眼睛,一副陷入昏睡之中的模樣。

吉野順平鬆了口氣,手上還緊緊握著男人的手腕,擔憂地說:“你剛剛突然就把眼睛閉上了,臉色很蒼白,怎麼喊你都沒有反應。”

“不和我睡就快走,不然就過來睡。”

久野彌生發誓自己的揍不含半點私心。  他拉著順平從樹上跳下,悄悄接近帳的邊緣。

少年院的門口,伊地知低頭看著腕表,表情有些憂慮。他焦急地踱步,右手緊握著一部手機,眼神似有掙紮。

幾秒後,伊地知回頭看了看帳,還是沒有半點聲響傳出。

他一咬牙,拿起手機,看起來在打電話。

彌生猜測總監會給伊地知下達了不準向五條悟告密的命令,但伊地知真的把人送進去了,良心又非常不安。

現在是沒能抗住良心的拷問,選擇給五條悟通風報信了。

夾在中間兩邊不是人,真可憐。

久野彌生憐憫地看了眼伊地知,對順平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跟自己來。

順平悄聲問道:“我們要去哪?”

“從後門進去。”彌生答道。

順平:“有帳啊。破了帳,那個輔助監督會知道的吧?”

彌生:“你說伊地知?他是個半吊子,菜得很。隻開一個小門的話,他發現不了。”

順平:“……”

果然無事發生,可憐的伊地知並不知道有人溜進了帳裡,還在哭喪著臉等待五條悟接電話——五條悟有時候心情不好或者身處信號差的地區,是不接或接不到電話的。

另一頭。

久野彌生已經帶著吉野順平溜了進去,兩人貓著腰,竄進了建築裡。

兩人一進去就感受到了黏稠的惡意和咒力。

“老師!”吉野順平謹慎地低聲問道:“我現在要怎麼做?”  吉野順平緊繃著臉,有些緊張地點了點頭。

吉野順平沒搞懂金發牧師的意思,就被打發去幫落單的女生。

吉野順平召喚出自己的式神,朝另一頭奔去。

“也不用太擔心。”久野彌生笑道:“那隻咒靈的領域很快就會被解除了,我現在就上去祓除它。”

吉野順平側耳聽著老師的囑咐。

“對了,還有一件事。”

就是一個結界,不同領域有不同規則。儘量不要被拖到領域內,除非領域和領域對碰,不然死亡概率非常大。

隻聽金發男人淡聲道:“之後如果看見不一樣的我,不要吃驚,也不要害怕。”

彌生對順平說道:“這是咒靈的生得領域,我教過你這個概念。還記得吧?”

第83章聖光

吉野順平沒搞懂金發牧師的意思,就被打發去幫落單的女生。

他一步三回頭,最後一咬牙,管他呢,反正老師都這麼說了!

吉野順平召喚出自己的式神,朝另一頭奔去。

久野彌生沒注意到學生的糾結,細細辨認了一下方位,微微屈膝,咒力凝聚在腳下,猛地向上躍起。他的雙足踩過的地方頓時出現蛛絲網狀的裂紋,不斷往外蔓延。

被咒力加持過後的彈跳力極其驚人,輕輕鬆鬆就在沒有任何助跑起跳的情況下,從一樓平地跳到了高高的二樓欄杆上。

再幾個起落,久野彌生就抵達了虎杖悠仁他們所在的樓層。

那是一個很大的平台,隱約能聽見裡麵傳來打鬥聲。

久野彌生快步向前,本想一腳踹開大門,鞋尖都抬起來了了,又想起自己要優雅、要從容,於是半抬的腳緩緩落地。

“虎杖!不對,宿儺,你——”

“轟——!”

“哈哈哈哈!區區一隻咒靈,也敢挑釁我?”

隔著一扇薄薄的門,裡麵很是熱鬨。

久野彌生禮貌地曲起手指,輕輕敲了敲門。

“咚、咚、咚。”

裡麵突然安靜了。

久野彌生勾起唇角,撫平衣擺的褶皺,雙手抓住了門把  隔著一扇薄薄的門,裡麵很是熱鬨。

久野彌生禮貌地曲起手指,輕輕敲了敲門。

“咚、咚、咚。”

裡麵突然安靜了。

久野彌生勾起唇角,撫平衣擺的褶皺,雙手抓住了門把手,慢慢向內推開。

**

門內。

為了在特級咒靈的領域下護住他和釘崎的命,虎杖悠仁在被咒靈斷了一臂後,選擇了放出兩麵宿儺,讓宿儺幫他代打。

這本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如果虎杖無法壓製宿儺,宿儺很可能秒殺掉咒靈後,將伏黑惠和釘崎野薔薇一同殺死。  咒靈隻對他們放了幾句狠話,又斬下了虎杖的左臂吧?

然而這三聲敲門,卻穿透了嘈雜的噪音,直抵每一個人的耳畔。

一方麵是對同窗的友誼,另一方麵也是咒術師的責任。

所以虎杖要伏黑惠帶著釘崎快點逃走。

但伏黑惠不能這麼做。他無法將虎杖悠仁丟下,徑直逃走。

難道宿儺覺得這是對他的挑釁?

伏黑惠必須想辦法將宿儺拖在少年院,要麼等到五條悟的支援,要麼等到虎杖悠仁成功搶回身體。

平時怎麼不見宿儺那麼有集體榮譽感,還是說宿儺已經把這具身體當成是他的了。所以當低級咒靈(比他低的都算)對“身體”不敬,乃至造成損傷時,宿儺就會像自己被揍了一樣當場暴走?

室內充斥著宿儺的猖狂大笑、咒靈的哀嚎、牆壁倒塌和碎石塊砸地板……等等亂七八糟的聲音。

伏黑惠還很納悶。

一邊打,還一邊說著“用我的手指突破咒胎,竟然還敢反過來挑釁老子,誰給你的膽子?!”之類的話。

他做好了心理準備,卻沒想到宿儺一出來,理都沒理他,就像被什麼激怒了一樣,對著咒靈痛毆不止。

伏黑惠正思索著,想著如何報信和拖延時間的時候,大門突然傳來三聲沉悶的敲門聲。

兩麵宿儺是最危險的特級咒靈,把無人看管的宿儺丟入人類社會,更把一隻野狼放入羊群沒什麼區彆,簡直是在邀請宿儺吃自助餐。  所有人下意識停下,扭頭看向緊閉的出入口處。

隻聽“吱呀”一聲,大門被慢慢推開。

一絲極細卻耀眼的白光,順著門的縫隙逐漸變大,越來越亮。白茫茫的光迫不及待往殿內擠去,灑了一地碎玉般的流光,驅散了滿室昏暗。

唯有一個男人背光而立,看不清麵容。

這是全封閉的室內,就算天花板都被打穿了,外頭也被【帳】罩著,見不到半點天光。

伏黑惠頓時驚疑不定,這光哪來的?背光而站的不速之客,又是誰?

來人向前邁步,鞋跟落地,既輕而脆的腳步聲,一聲、一聲地落下,傳遍室內。

他從光中走來,身上穿著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裝,一絲不苟地係著西裝外套紐扣,肩寬窄腰,身姿筆挺。

金色的發絲璀璨如清晨的燦陽,碧色的眼眸如一望無際的寬廣大海,眸底流轉著瑩瑩碎光,容貌英俊,五官深邃。

帥是帥的,就是看起來不是很能打。

比起親自打架,男人更像斯斯文文的教授,連句粗話都說不出來的那種。

但伏黑惠並未掉以輕心。等到那人走出背光的範圍,相貌五官更加清晰可見後,他更是吃驚得睜大了眼睛。

那不是相原晴輝麼??

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伏黑惠想起宿儺曾對相原晴輝閃爍其詞,一副知道點什麼但就是不告訴你們的樣子,頓時緊張起來。

可彆出什麼事了。  伏黑惠沒吭聲,這麼明顯的謊話,他是不會信的。

跟他設想的差不多。

以及出口前,隨意站立的金發人類。

“你好啊,伏黑同學,又見麵了。”

久野彌生停下腳步,環視了一周。

彌生眨了眨眼,偏頭朝伏黑惠露出一個笑。

正在痛毆咒靈戴天的宿儺,一旁著急又警惕的伏黑惠……還有方才被宿儺一腳踹飛,正躺倒在碎石裡艱難起身的咒靈。

希望釘崎脫險後,能及時出去報信,讓五條老師快點過來救援。

將那人的手臂斬斷,將新鮮的血肉上供給詛咒之王,平息兩麵宿儺莫名其妙的怒火,自己再借機逃跑。

脆弱的、一擊就死的人類,身上卻又洋溢著非常吸引咒靈的靈力——一看很好吃,是上好的祭品。也是它最好的突破點和替死鬼。

伏黑惠有些不安地擰了擰眉:“……相原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裡?我們下了帳,誰讓你進來的?”

不遠處的碎石堆裡,正愁無路可逃的咒靈倏地眼前一亮,不動聲色而又充滿殺氣地看向了唯一的出口。

男人似乎不懂得防備,渾身上下都是破綻,像個小白臉一樣弱唧唧的。

——相原晴輝,真的是普通人麼?

“我從後門進來的,沒遇到什麼阻攔啊。”男人微笑道。

趁著男人交談的間隙,咒靈陡然暴起,用最快的速度衝向金發男人。  特級咒靈用儘全力的衝刺能有多快?快到伏黑惠的眼睫輕顫,甚至來不及眨眼,隻能堪堪窺見一抹殘影略過,直奔金發牧師而去。

——是咒靈的攻擊!

伏黑惠連警示都來不及發出,咒靈已經貼著金發牧師的麵,獰笑著高高舉起利刃般的手掌。

伏黑惠的餘光瞥見兩麵宿儺挑了挑眉,抱臂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不打算救人。

也是。

怎麼能指望兩麵宿儺救人?

伏黑惠咬牙比出手勢,“玉犬——”

希望能保住牧師先生的半條命。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金發牧師輕笑了一聲,主動抬起手。

在咒靈的蓄力一擊落下之前,男人瑩白的食指指尖輕點在人型咒靈的眉心處。

咒靈頓時全身僵硬,任他拚命掙紮,也無法掙脫牧師的禁錮。

牧師開始短吟唱,在塵土飛揚的廢墟裡,嗓音比之前還要縹緲空靈。

“願你的軀體歸於塵土,願你的靈魂得以安息。”

“以神之名,淨化此地。”

“阿門。”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伏黑惠震驚地發現灑落在地上的光如同有了靈性,主動向四周擴散。

每一個光點都融入了四周的“牆壁”裡——那是咒靈被宿儺痛毆也要辛苦維持的生得領域,它最後的倚仗。

兩個呼吸過後,領域結界不敵聖光的神聖之力,像破碎的鏡子一樣劈裡啪啦地碎裂開來,  而現在……

伏黑惠難掩驚愕,吃了宿儺一根手指的特級咒靈,就這樣沒了??

宿儺再也感應不到那根手指的下落,心情極差。

牧師指尖的瑩光暴漲成耀眼的白光,轉瞬便將咒靈完全吞噬。不過一息時間,咒靈就被祓除得乾乾淨淨。

消散得無影無蹤。

他的手指跟著咒靈一起被光吞噬,連渣都不剩了啊!!

一切歸於平靜之後,漂浮著的光點也慢慢降下,重新乖順地貼俯於地,為牧師鋪平前進的路。

不為彆的,隻為了一件事:

這個牧師究竟是什麼人!

連半點掙紮的餘地都沒有,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祓除嗎?!

兩麵宿儺更是臉色極其難看。

這種威懾,宿儺忍不了。

他為了戲弄咒靈,表示“你就算吃了我的手指也是我的手下敗將”,沒有第一時間把手指從咒靈體內拿出來。

自虎杖悠仁還在少年院門口,這隻咒靈就一直不知死活地外放咒力旋渦,彰顯自己的實力。就像動物世界裡,猛獸遇到侵略者,總會先吼兩聲威懾一下。

吃下手指的兩個咒靈之間是有感應的,兩麵宿儺還以為咒靈吃完就膨脹了,想把他也吞了,所以一直在挑釁。

他被稱為詛咒之王,於他而言,這就像在他墳頭蹦迪,必須得弄死,不然尊嚴何在?  虎杖請他出來救人時,他還乾脆利落地應下了——不是為了救人,是為了借此獲得自由,把挑釁他的蠢貨乾掉,順便回收手指。

詛咒之王,受不了這氣。

沒想到——

竟是被後來者摘了桃子!!

兩麵宿儺快氣死了,那是他的手指。

——他的手指!!!

伏黑惠後知後覺地發現並沒有東西掉落在地,他奇怪地擰了擰眉,問道:“宿儺的手指呢?”

兩麵宿儺的臉色逐漸扭曲。

久野彌生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噢”了一聲,明知故問:“那是什麼?”

伏黑惠:“是特級咒物。千年之前詛咒之王的手指,共有二十個,每一根手指都是他二十分之一的力量。任何力量都無法銷毀它們,隻能封存。”

少年不動聲色地指了指背對著他的粉發少年,對牧師使了個眼色。

——是他,就是他,傳說中的詛咒之王。

久野彌生將目光移向宿儺。

“原來是你的手指啊?抱歉,我以為是什麼邪物,就用聖光一起淨化了……現在大概連渣都不剩了。”

兩麵宿儺沉下了臉。

伏黑惠呆住了。

彌生真誠地說:“二十根手指麼?我看你現在還斷了一臂,隻剩下一隻手掌了呀。我會  詛咒之王的手指,每一根手指都帶著宿儺生前二十分之一的力量,千年不滅。

久野彌生:“你現在隻有兩隻手,多出來的也沒用。區區一根手指,就不要計較了吧,我也不是故意的。”

彌生想要一個略微震撼的開場,刷一刷自己的存在感,但沒想到會把宿儺的手指也融了。

一點治療,要不我幫你把手續上,就當賠禮道歉吧。”

伏黑惠一腔吐槽之情簡直無處抒發,古往今來,這還是第一個試圖跟詛咒之王講道理的人!

伏黑惠:“……”

第84章互毆

彌生說的話雖然陰陽怪氣了一點,但有句話,他倒是沒騙人。

他的確是不小心的。

彌生想要一個略微震撼的開場,刷一刷自己的存在感,但沒想到會把宿儺的手指也融了。

詛咒之王的手指,每一根手指都帶著宿儺生前二十分之一的力量,千年不滅。

被咒術界以帶有咒語的符文封印後,本該分由禦三家和神道世家鎮守,卻意外散落在全日本,就連咒術界都找不全。

找到了也毀不掉——除了用代價極高的秘法,但沒有人會樂意犧牲自己,用來銷毀一個“早已死亡”的詛咒之王。

可能在總監會眼裡,兩麵宿儺的手指還帶有極高的咒術價值,利益極高,即便有能力也不能銷毀。

久野彌生錯判了自己的淨化術式強度。

凡是領域,都隻能以領域來對抗,這已經是咒術界公認的信條。彌生想在兩息內將特級咒靈的領域溶蝕,就得加大咒力輸出,侵蝕咒靈的領域內壁,從內打碎它的領域。

打碎領域後,再淨化咒靈時,之前飆上去的咒力太多了,刹不住車,收不回來,隻能索性把咒力直接甩上去裹住咒靈,一口氣淨化掉。

沒想到。

用力過猛,宿儺的手指也跟著沒了。

久野彌生隨口應付著兩麵宿儺,內心其實也很震驚。

被五條悟知道,他豈不是要被抓去高專,專門收尾當清的領域。

打碎領域後,再淨化咒靈時,之前飆上去的咒力太多了,刹不住車,收不回來,隻能索性把咒力直接甩上去裹住咒靈,一口氣淨化掉。

沒想到。

用力過猛,宿儺的手指也跟著沒了。

久野彌生隨口應付著兩麵宿儺,內心其實也很震驚。

被五條悟知道,他豈不是要被抓去高專,專門收尾當清潔工——比如有些咒物威脅很大但無法輕易祓除,又比如有些物品被詛咒了,得想辦法解咒。

他一邊思索著,不知不覺間本性暴露,真誠地嗆了宿儺好幾句。

回過神來時,占據了虎杖身體的兩麵宿儺已經一臉煞氣,是準備大開殺戒的前奏。

彌生:“……”

彌生很是鎮定。

懟得很開心,下次還來。

兩麵宿儺淡定不了。  兩麵宿儺順從本心,說翻臉就翻臉。前一秒還在冷笑著說“你去死吧”,下一秒人已經瞬移到了牧師麵前,腿風淩厲。

他至今還不知道咒靈外放咒力威懾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躲在小樹林裡的金發牧師。

即便這樣,打個架依舊跟拆遷似的。不是這邊少半截牆麵,就是那邊的柱子裂了,整個建築搖搖欲墜,很是讓人心驚膽戰——擔心自己被埋進去。

兩個人摔在下一層,你來一招,我回一擊,打得有來有回,兩人顯然有所保留。

他擰著眉,從兜裡拿出手機,果然還是沒有信號。

下一層打得激烈,幾乎沒有能落腳的地方。

伏黑惠趕過來,半蹲著,從破開的漏洞往下看。牧師先生和兩麵宿儺是在用純體術和咒力比拚,場麵一度十分混亂,敵我不分,貿然往下跳,說不定還會幫倒忙。

久野彌生在半空中抬臂擋住宿儺帶著濃厚咒力的一拳,就算同樣用咒力防禦,小臂依舊被震得發麻,宿儺果然不是那麼好打的。

殺了算了。

咒靈雖然被解決了,但【帳】並沒有解除,說不定是因為新咒靈——兩麵宿儺現身——的緣故。

可是沒有信號,他要怎麼通知伊地知先生和五條老師?

兩人從上一層往下掉。

前腳剛死一個膽敢在他麵前耀武揚威的咒靈——雖然不是他親手殺的——後腳就又來一個當麵挑釁他的人。

破風聲和殺氣同時襲來,久野彌生毫不猶豫地身子向後一傾。兩麵宿儺一腳踹空,鞋跟重重落地,地板當場碎了一個大洞,兩層之間的鋼筋鐵骨都露出不少。  對了,還有釘崎!

原先的咒靈已死,領域解除,釘崎應該已經脫險了才對,她說不定已經離開帳……

伏黑惠突然睜大了眼睛。

他所在的地方是三樓,牧師和宿儺打鬥的地方是二樓,隻見二樓平台的入口處突然出現兩個人。

兩人一男一女,男生從未見過,女生自然是釘崎野薔薇。

他們明顯是聽到動靜找過來的,看到眼前一幕,頓時一臉驚愕。

“什麼情況?虎杖?不對,那是宿儺?!”

“老師?!”

他們的出現明顯讓金發牧師分心了,回招的速度都慢了半拍。

宿儺很明顯不是喜歡光明正大1v1決鬥的人,唇角一勾,趁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咒力波當場就朝著兩個學生去了。

金發牧師身形一閃,直接擋在學生麵前,抬起手掌。

咒力凝聚而成的淡金色護盾將宿儺隨手一放的攻擊牢牢擋下,勁風將他的發絲往後揚起,脖頸處的十字架項鏈在風中晃動。

“「鵺」。”

樓上,伏黑惠快速結印。

漆黑的貓頭鷹從影子中應聲而出,撲騰著翅膀,一個刁鑽的角度從兩人對波的上空急速飛過。

一年級配合著出過不少任務,又在體術課上挨過不少揍,彼此之間早有默契。

釘崎野薔薇隻是沒反應過來,眼下迅速意識到,停留在這裡才是給明顯在幫他們的金發  這種連咒具都算不上的普通鋼管……嗬。

三樓平台處。

兩個人的重量,讓它迅速向下一沉,翅膀差點揮不動。

空手來的,哪有……

彌生的體力是毫無疑問的max滿級,可相原晴輝體內的咒力卻隻有七級,隻是一級咒術師,還不到特級的程度,無法跟宿儺用咒力肉搏。

這一次就順手了很多。

鵺:……主人我好難啊!

宿儺嗤笑一聲,很是不屑。

就這麼一個叼一個,一個再拎另一個,在牧師的掩護下回到了伏黑惠的身邊。

彌生的餘光瞥過身旁露出一截鋼管的牆體,靈光一閃。直接以咒力覆上手掌,輕而易舉地把堅硬無比的鋼管折斷一截。拎著臨時製成的撬棍就衝了上去,對著宿儺棍棍生風。

鵺低空掠過,猛地咬住了她的衣領。

正艱難招架的時候,腦海中突然傳出沙利葉的聲音。

男人添麻煩。

宿儺並不是不想中途攔截,而是金發牧師不給他機會。在鵺堅強地往回飛時,他就衝了上去,一反先前以躲避為主的戰略,貼身肉搏,纏住了宿儺。

【你怎麼不用武器?】

在「鵺」出現的瞬間,她毫不猶豫地反手拎起吉野順平的後衣領,向上一跳。

果然真正的法師就是要手持撬棍,物理驅魔。

何況……他的手掌空落落的,總覺得肉搏哪哪都不對勁。  “伏黑,這裡發生什麼事了??”

釘崎野薔薇鬆開吉野順平,鵺完成使命,融入伏黑惠拉長的影子中。

伏黑惠用簡短的話語快速解釋了一遍,視線轉向陌生的黑發少年。

“我是吉野順平,下麵那位是我的老師。”

吉野順平完全不知道牧師先生曾隨口糊弄伏黑惠,飛快說道:“我們察覺到這裡有特級咒靈的存在,老師擔心派來的咒術師打不過,是特意來救你們的。”

“他不是個隻會驅魔的普通牧師嗎?!”釘崎野薔薇盯著下麵熱火朝天的互毆,震驚問道。

吉野順平撓撓臉頰,很是茫然:“會驅魔就不普通了吧?”

釘崎野薔薇一時語塞,此情此景,她哪裡說得出口——她以為的驅魔,是念念咒語、賣賣符文或禦守,那種普通俗世裡十個有八個在騙人的驅魔。

他們焦慮地看著地下戰況,伏黑惠偏頭對釘崎野薔薇說:“你帶吉野先離開,去告訴伊地知,讓他快點叫五條老師過來!虎杖失控了!”

釘崎擰起眉頭:“可是——”

就在此時,戰況陡然發生變化。

趁兩人又一次近距離搏鬥時,宿儺閃電般伸出手,死死握住那根撬棍。

撬棍頓時支撐不住,顯露出一個五指的掌印,並且越來越往內凹。

彌生咬牙,再輸出一層咒力,硬生生頂了回去。

但它終究不是咒具,在一來一回地拉扯中承受不住,直接炸開。鐵碎飛濺,宿儺倒是安然無恙,彌生的臉頰被劃出一道輕微的血痕。

臥槽——  你是心疼我挨打還是心疼我們共同的臉受傷?

雖然但是,他要宿儺辯解一句,這很可能是意外。

在下一個心跳將至未至之前,熊熊烈火撲麵而來,灼熱的氣息幾乎將佇立在漆黑夜幕下的金發牧師焚燒殆儘。

久野彌生正要大怒,卻發現後半句根本不是他罵出來的,而是沙利葉罵的。

彌生:【可我想——】

彌生:“……”

沙利葉快速搶答:【我心疼你啊。】

沙利葉轉眼又溫柔下來,隻是嗓音聽著多少有些咬牙切齒。

久野彌生:“……”

宿儺不怒反笑,在寂靜的夜裡,帶著快意的笑聲傳得極遠,直上三層樓,鑽入眾人耳裡。

【我的臉!】

【彌生,你受傷了,讓我來吧。】

與笑聲一同抵達的,還有宿儺的術式。

彌生找準時機,在怒氣中爆發出來的咒力,非常絲滑地打出黑閃,硬生生將宿儺從破了個大洞的牆壁擊飛,迫使他從五、六米的高空摔落到空蕩蕩的院落裡。

沙利葉罵罵咧咧地:【打人不打臉不知道嗎!他是不是有病!】

他這一擊來得悄無聲息,隱藏在尚未散儘的煙塵之下。三樓的學生們剛鬆了一口氣,就看見薄紗似的縹緲飛煙在熾熱的高溫下轉瞬扭曲起來。

心念轉動間,治愈術很快將這點小口子治療好。可外表好了,“心傷”難治。

但作為顏狗,彌生也很愛惜這張臉。  “快躲開——!!”

樓上傳來三人驚恐的喊聲。

這一擊的強度足夠瞬殺特級咒靈,哪怕是特級中的特級,祓除也不在話下。

這一瞬仿佛在此刻定格。

久野彌生久違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如此熟悉,又如此……令人作嘔。

金發牧師的眼神刹那間無比冰冷,碧藍色的眼眸被火光映上一片緋色。

熊熊烈火將金發牧師徹底吞噬,火焰的餘波斜飛出去,直接轟穿了這棟樓。

可憐的少年院總部再難承受這樣的損傷,一部分當場被火焰吞噬湮沒,另一大半轟然倒塌,響聲傳出極遠。

院門口的伊地知潔高似有所覺,回頭一看,驚悚地目睹了整棟樓倒塌下來,遠處煙塵滾滾、焰火騰空的畫麵。

他是咒術師,又是放帳的人,能夠看見帳內的一切。

他的手裡還緊握著聯絡用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則一分半的通話記錄——是與五條悟的通話。

伊地知不自覺向前小跑幾步,竟是走進了帳內,著急地想要看得更仔細一點。

他有些不確定地眯了眯眼睛,又走近了幾步。

煙塵慢慢退卻,伊地知似乎看到一個金發男人安然站在廢墟之上,滿身碎金色的光,身後不遠處是狼狽起身的三個學生——其中一個似乎有點陌生。

“虎杖悠仁”則赤著上半身站在他們的對立麵,詛咒的煞氣衝天,讓伊地知潔高臉色劇變。

——那不是虎杖悠仁,而是兩麵宿儺!  他立刻手忙腳亂地重播五條悟電話,邊打邊往帳外跑。

從表情、語氣、肢體動作,都表現出濃濃的違和感。

那犄角向前微微彎曲,力量感十足,但十分詭異,絕對不是常人所能有的。

隨著雲朵飄開,月光更盛。沐浴在月色下的金發男人,頭上竟是緩緩長出了一個龐大的黑山羊犄角!

伏黑惠和釘崎野薔薇的臉色一瞬間很是難看,這種感覺……

金發男人放下抬起的手掌,哼笑一聲,對著灑下來的銀輝色的月光舒展了一下筋骨。

伊地知根本來不及想突然出現的兩個陌生人到底是誰,反正一看就是來幫他們的吧!

學生們眼神怪異,都感覺到了不對勁。

伊地知茫然回頭,隻好瞧見金發男人尚未收回的手掌。

吉野順平倏地想起了老師此前的叮囑,小心翼翼地問道:“老、老師,你現在還好嗎?”

男人瞥他一眼,似笑非笑。

不是想逃命,而是帳裡沒有信號。

三個學生迅速靠近金發男人,在詢問過他有無受傷後,也問出了這個問題。

伊地知:??

“你想問的是誰?”

“礙事,擋著我曬月亮了。”

那不是自己人嗎?為什麼要打碎他的帳?

剛跑兩步,耳朵聽見“轟”一聲,呆滯一抬頭,漆黑的帳哢嚓哢嚓碎得不能再碎。

就好像——

另一頭。  他們對視一眼,確認了彼此所想。一左一右閃電般伸出手,拽著吉野順平往後退。

這種感覺就像看見了第二個失控狀態下的“虎杖悠仁”!

沒想到,相原晴輝竟然也是咒靈受肉!他體內封印著一個危險程度不亞於兩麵宿儺的特級咒靈!!

吉野順平被強行帶著撤退,仍高聲喊道:“你是誰?!我的老師呢——?”

“沙利葉,深淵惡魔。”

金發男人懶洋洋地答道:“他太菜,讓我代打。”

“雖然很不情願……但我也是你的老師,沒禮貌的小鬼。”

第85章驚變

深淵惡魔沙利葉?

學生們眉頭緊鎖,抓耳撓腮,百思不得其解。

從未聽過這個名號的特級咒靈,難道是某個傳說或民間故事中的幻想生物麼?

就像玉藻前、裂口女那樣的存在,俗稱特級假想咒靈。

釘崎野薔薇問吉野順平:“你之前都不知道這件事麼?”

吉野順平懵得很:“我不知道啊!老師一直沒——”

他突然收聲。

伏黑惠敏銳察覺,追問:“你想起什麼了?”

“……是的,我想起來了。”黑發少年依舊有些茫然,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老師曾經暗示過我許多次,是我沒有聽懂。”

在最初收徒時,牧師曾說“你是我們的學生”。在被問及為什麼不親自對他對練時,他又說“我有潔癖,不喜歡流汗。再等等,之後再教你”。

在進入少年院後,金發牧師又細細叮囑他“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害怕,‘我’始終是你的老師”。

吉野順平一直沒有理解這些話語背後的深意,當真相擺在眼前時,他結合起過去的一樁樁、一件件事,突然就明悟了。

原來這就是老師一直在暗示他的事情!

可是……

沙利葉?

五條悟要想快速抵達東京,就必須拋棄新乾線、轎車等通行工具,而是用無下限術式壓

吉野順平拚命回憶,沒聽說過這個惡魔啊?

吉野順平一直沒有理解這些話語背後的深意,當真相擺在眼前時,他結合起過去的一樁樁、一件件事,突然就明悟了。

伏黑惠往後瞥了一眼,看見了朝他們跑過來的伊地知潔高。

在進入少年院後,金發牧師又細細叮囑他“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害怕,‘我’始終是你的老師”。

釘崎野薔薇和伏黑惠聯手架住順平,將他帶離到十米之外的空地上。

放那兩位咒靈自由活動,對東京的普通人而言很可能是毀滅性的打擊。

話雖如此,他還是摸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將現場的情況和求救消息發送給五條悟。

何況兩個不受控的特級咒靈——一個是詛咒之王,另一個疑似特級假想咒靈,怎麼看都不能讓他們脫離咒術師的視線範圍。

釘崎野薔薇捅了捅伏黑惠,低聲催促道:“快給五條老師打電話!”縮兩點之間的最短距離,直接在高空瞬移。

這個也是有說法的,假如五條悟的前進路線上有顆樹或者一棟高樓,他沒注意到直接瞬移過去,很可能整個人創到建築物上。

五條悟一定沒事,但是建築物一定會被創到裂開。

同理,在瞬移的時候,也是不可能接電話的。

與其打電話拖延五條悟的瞬移時間——一分鐘足夠火力全開的五條悟從一個城市穿梭而過——不如把現場情況用短信編輯好,發給五條悟。

他自己會在合適的時候停下,用幾秒鐘看完短信,再接著趕路或者做出合適的安排。

等伊地知小跑著趕到三人身邊,還沒來得及說一個字,就驚駭地望著十米之外的對峙現場。

“不——!”

三個學生連忙回頭,頓時瞳孔一縮。

隻見粉發少年的左手深深刺入自己的心臟,鮮血溢出指縫,豆大的血珠止不住地向下滴落,最後竟是在地上彙成了一攤小血泊。

少年的五指彎曲著,狠狠將自己的心臟從胸膛內挖了出來。他做出這種自殺般的行徑,竟然還不覺得不對,唇邊的笑反倒越發肆意。

“小鬼吵死了……讓我將身體還回去?開什麼玩笑,難得有如此暢快的時候。”

兩麵宿儺輕描淡寫地說著,手上鬆鬆一握,那顆暗紅色的、還在輕微跳動的心臟立刻就被捏爆了。

他垂下手臂,隨意地甩了甩,腥臭的血液從粉發少年的指尖甩出,飛濺到地麵上,留下星星點點的血跡。  什麼是反轉術式?

伏黑惠立刻拽住吉野順平,湊到他的耳邊用氣聲詢問:“你的老師是不是會反轉術式?”

唯一會用反轉術式的家入硝子,遠在高專的醫療室裡,無法及時趕到。

另一個……

也就是說,假如虎杖悠仁壓製住了宿儺,搶回了身體,他立刻就會死去。

這麼一想,虎杖悠仁是真的九死一生,獲救難度好高,與其寄希望於他們,不如請家入醫生來一趟。

無論是收屍還是救命,都能立刻到位。

眾人大喜過望,這擺明就是反轉術式,不過是換了個形式。

吉野順平遲疑著搖了搖頭:“那是什麼?”

伏黑惠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人沒了心臟,是會死的。但兩麵宿儺不會,他沒了心臟照樣能活。

就因為虎杖悠仁想要拿回身體,宿儺不耐煩就直接挖心,竟是以此為籌碼,逼迫虎杖悠仁放棄跟他爭奪身體!

虎杖還是有救的。

前提是……

眾人失望之極,順平又說:“我沒聽說反轉術式,但老師可以吟唱祝禱,治療身體上的傷勢。這個算嗎?”

沙利葉打贏宿儺,或者虎杖搶回身體。這還不算,相原晴輝也得壓住沙利葉,及時拿回身體給虎杖悠仁治療才行。

算!怎麼不算!  釘崎野薔薇隻去過一趟醫護室,跟家入硝子不熟。伏黑惠倒是見過家入硝子好幾次,但沒有她的電話。

“伊地知先生,可不可以聯絡家入醫生,請她過來一趟?”伏黑惠低聲問道。

伊地知潔高遲疑片刻,用同樣低的音量回答道:“反轉術式是咒術界最珍貴的治療術式,安全起見,平時……沒有咒術師保護的情況下,家入醫生不能隨便離開高專的。”

這和變相軟禁有什麼區彆?

吉野順平和釘崎野薔薇聽見了,麵露詫異之色。

伏黑惠因為五條悟的關係——五條悟算他的半個養父,有時會對他念叨一些咒術界的該死的不平等條例——因此對這些潛規則多少有所耳聞。

“……我請七海先生去接她。”

伏黑惠很快做出決斷,火速開始打第二個求救電話。

七海建人是一級咒術師,是全高專難得靠譜的成年人,而且就住在東京。五條悟不知道被支去了哪個偏遠城市,恐怕沒那麼快能趕來。

遠水救不了近火,不如喊七海建人過來幫忙。

有個大人在,好歹有個主心骨。

想通了,伏黑惠立刻撥打七海建人的電話。

至於為什麼他沒有家入硝子的手機號碼,卻有七海建人的?

那是五條悟給他的——“最近不太安分啊。我不在的話,有事就找娜娜明吧,他是值得依靠的大人哦。”

而另一邊。

沙利葉已經和兩麵宿儺打上了,“砰砰”的沉悶碰撞聲將人聽了都肉疼。打著打著,還時不時發出幾聲讓人懷疑精神狀態是否良好的大笑。

伊地知渾身僵硬,念的咒語被迫中斷,連眨一下眼都做不到,麵上浮現出恐懼的神色。

兩個特級咒靈打起來根本不管彆人死活,偶爾還互相嘲諷兩句以示尊重,一邊肉搏一邊互放咒力真空波,地動山搖也不過如此。

釘崎問他:“你剛剛怎麼了?一動不動的。”

伊地知大喘著氣,心跳速度快到讓人懷疑是不是要跳出胸膛,他低著頭,不敢抬眼去看惡魔的方向。

沙利葉威脅地多看了他幾眼,破風聲傳入耳中,他倏地轉頭,硬生生接下了宿儺的一擊。

伊地知還企圖放帳,放一次,沙利葉就轟碎一次。第三次的咒語還沒念完,沙利葉暫時擊退宿儺,側過臉,遠遠地瞪視了伊地知一眼。

對旁人而言,既憂心這個,又擔心那個,簡直是雙重精神折磨。

“呼……呼……”

“……我還好。”

伊地知搖了搖頭:“和沙利葉對上了視線,就突然動不了。”

他們扶著伊地知,又往後退了退。

學生們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難道那就是沙利葉的術式?

惡魔的視線挪開後,伊地知依舊頓在原地,四、五秒後,男人的肩膀猛地一垮,整個人脫力,跌坐在地。

學生們擋在伊地知麵前,將他與戰場隔絕開來,擔憂問道:“你還好嗎?”

“伊地知先生?……伊地知先生!!”

在旁觀戰的學生們和伊地知不得不再退。  伊地知心急如焚:“不讓我放下帳,動靜又這麼大,這可怎麼辦?他為什麼不讓我放帳啊?!”

吉野順平想了想:“沙利葉老師是不想月亮被擋住吧。你們就沒有不遮住月亮的術式麼?”

伊地知倒也經驗豐富,想了想,說:“有的,隻要在下帳的時候加上限定條件就好。”

比如不要遮擋月色之類的限定詞。

這是很簡單的事,伊地知飛快念咒,並且刻意將帳的範圍擴大數倍,不止限定在少年院。

……他們打起來,心裡實在沒數。與其讓帳被頻繁轟碎,不如放大一點還省事。

【帳】又一次落下。

沙利葉“嘖”了一聲,不耐煩到了極點,正要出手的時候,卻頓了頓,挑了挑眉。

隔絕普通人視線,讓外人無法看見此處變化的【帳】如常落下。

但這一回,卻是半透明的帳。

夜色下,繁星點點,皎潔的月光傾灑而下,給沙利葉帶來無窮的力量。

兩麵宿儺抬頭望了望天際,圓盤似的月亮高懸於空,散發著微光。

“那就是你的力量來源。”兩麵宿儺說。

“是又如何。”沙利葉毫不在意,甚至進行了術式公開,“我的特征之一便是月的使者,當我被月光照耀時,咒力就能得到增幅。”

術式一旦公開給對方,該術式就能得到進一步的增益。

幾乎在話音落下的瞬間,沙利葉感受到了月光帶給他的力量又增多了。

沙利葉沐浴在銀輝中,舒暢地做了一個深呼吸。他能感受到圓月帶給他的強大咒力增幅,一呼一吸間,儘是濃鬱到近乎黏稠的咒力。  所有人都第一時間想到了這個詞。

在沙利葉打得忘我之時。

彌生原本並沒有打算讓沙利葉親自上陣,一人分飾多角的情況又不是沒有出現過,他完全可以勝任。

該死的惡魔,什麼惡趣味!

他虛虛握了握拳,輕輕鬆鬆就握出了空氣爆音。

兩個咒靈再一次碰撞在一起,彼此毫不留手,彼此的身體都多出了傷勢。

他會更儘興。

就算在現實世界,他也沒有睡過秋哥的床好不好!他有自己的房間的!

沙利葉克製不住興奮地大笑道:“喚醒我,是要付出代價的啊!”

瘋子。

“哈哈哈哈哈——!”

彌生的麵色陰沉沉的,心裡無名升起一團火,暴躁得想要將一切都撕碎。他很清楚,自己是受到了惡魔的影響。

“來吧!”

這張床就該被毀掉!

兩麵宿儺緩緩勾唇,稍稍有些遺憾,自己手邊沒有合適的咒具,無法完全釋放術式的威力,否則……

……他為什麼會躺在秋哥的床上啊!

識海之內,久野彌生正在緩緩蘇醒。

他頭疼欲裂,揉著眉心,從柔軟的床鋪坐起身。待看清左右情況之後,臉色直接黑了。  可宿儺的攻擊一來,彌生被瀕死的感覺刺激到,在決定切換身份的時候,不慎與沙利葉進行了同步。

同步,是記憶、精神感知、肉/體器官的全方位同步。

沙利葉是負麵能量的集合體,彌生與他同步,整個人就像被拖進負麵能量的漩渦中,被迫把那些糟糕的、暴虐的、陰暗的情緒統統感知一遍。

彌生算是知道夏油傑為什麼瘋掉了。

吞一個咒靈,就要消化一次它們的負麵能量,這誰受得了!

何況……

其他咒靈的陰暗情緒或許與自己無關——比如因為人類討厭青椒的情緒而生的咒靈,哪怕親身體驗咒靈的怨念,喜歡青椒的人也無法苟同、不能理解。

但討厭青椒的人,才能感同身受。

沙利葉是彌生的陰暗麵。

他的一切,都是彌生曾經的親身經曆。

感同身受一詞都無法準確描述彌生此時的精神狀態,因為那根本不是另一個人,沙利葉就是他自己,是他發瘋的另一麵!

隻不過區彆在於,沙利葉有欲.望有想法,不忍,直接動手。彌生保有理智,會分析利弊再做決定。

久野彌生緩了緩,定了定神。透過沙利葉的眼睛,他“看見”了外界發生的一切。

和宿儺打架?

彌生倏地一驚,隨即震怒。

——這種能發泄的好事為什麼不叫上他,任由他睡覺??  宿儺也有所猜測,麵色淡淡地看著廢墟。

令所有人遺憾——或許宿儺除外——的是,從廢墟中爬起的金發男人並沒有改變周身的氣質,他依舊是深淵惡魔沙利葉,沒有換人。

吉野順平快速反應過來,急道:“該不會是老師在跟惡魔搶身體吧?”

彌生:?這可由不得你。

“……什麼情況?”

場中驚變讓眾人一愣。

很有可能啊!不然誰會打著打著突然發呆?

【我偏不。】

【什麼鬼,我哪有。】沙利葉答道:【自己受不住昏過去了,還賴我?】

沙利葉沒想到這人剛蘇醒就這麼有活力,猝不及防之下,精神體被狠狠拽倒。

【你竟然不叫醒我!】

【不。】

金發男人露出一個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快意笑容,轉了轉手腕,碧色的眼眸中滿是煞氣。

久野彌生凝聚心神,精神力陡然爆發,撕扯著沙利葉的靈魂,逼他讓出控製台。

【換人換人——!】

【換!人!】

沙利葉正打得痛快,腦海中突然傳來彌生陰沉沉的嗓音。

體現在現實世界,就是他從動作到表情都突然頓住,被宿儺狠狠一記腿擊踹飛十幾米,撞進大樓的廢墟之中。

第86章戀愛

識海之內。

“喂——!”

沙利葉被硬生生從“軀殼”中拽了出來,久野彌生敏捷補位,把沙利葉推回識海。

沙利葉很是不滿:“哪有這樣的!”

彌生敷衍他:“等打完再放你出去玩。”

打完了還有什麼好玩的?

沙利葉不信邪地衝上去,想要爭奪控製權。在極短的時間內,兩人你來我往地過了幾招,以沙利葉被摁在地上摩擦告終。

沙利葉深呼吸:“行行行……你拳頭大,你上。”

彌生鬆開他:“彆不服輸。”

沙利葉確實打不過彌生,遺憾放棄。他在心底嗤笑一聲,被彌生輕輕踹了一腳。

“你又在心裡偷偷罵我。”彌生篤定道,“我們正在同步呢,你想什麼我都知道!”

沙利葉:“你被影響了。”

彌生:“我沒有。”

沙利葉懶洋洋地說:“有沒有,你自己心裡有數。”

彌生抿了抿唇,不說話。

沙利葉:“如果不是很嚴重,我是不會被剝離出來的。雖說是相原自作主張,但未必沒有你的默許。”

“你隻是忘記了,被負麵能量完全浸染時會是怎樣的感  彌生:“……”  久野彌生記住了沙利葉的話,但他沒有照做。

一是他覺得自己能夠控製情緒,二是不能崩人設。

“……嘖。”

他會越來越瘋,難以控製內心的情緒。

沙利葉拖長了嗓音:“奉勸你一句,躲著點月光。我能曬月亮,你最好彆。”

哪有前腳轟碎【帳】隻為曬月亮,後腳就躲著月亮走的惡魔?與前情提要根本不符,會被大家懷疑的。

人類的情緒都是複雜多變的,不可能永遠隻有正麵情緒。但當一個人迫切地需要將負麵情緒剝離出來——甚至這部分能量一旦脫離,就形成了一隻特級咒靈——足以說明能量之重。

那個眼神,真是越看越不爽。

咒靈是負麵能量的集合體,咒力越強,負麵影響越大。沙利葉作為惡魔,能夠消化並享受月光的增幅,但這輩子是人類的久野彌生不一定可以。

——謝謝宿儺,感謝你提供的免費沙包服務。

從廢墟中站起的男人朗聲大笑著,往日的優雅從容儘數拋在腦後,抬眼與宿儺對視時,幾乎藏不住眼中的瘋狂。

無論前世如何,這輩子,沙利葉終究是咒靈形態。

“再來!”

**

彌生搶過身體,決定和宿儺乾一架發泄。

宿儺咂了咂舌,很是不快:“把我當做獵物了麼?”  乾脆把他的眼珠子挖出來吧?

兩個人遙遙對視一眼,空氣中仿佛有火花閃過,氣氛凝重。

學生們緊張地看著他們的動向。

下一刻。

釘崎野薔薇長歎一聲:“……又打起來了。他們是打不累麼?”

吉野順平催促著問:“你們說的那個很強的老師……叫什麼來著?……算了不重要!他什麼時候到啊?”

伏黑惠:“你是問五條老師?他人在外地,就算不間斷用瞬移,也需要一段時間。”

何況五條悟也是人,他是會累的,中途一定要停留休息一會兒。所以一般為了節省體力,他都是坐交通工具出行。

“七海先生的話……”伏黑惠看了看手機,上麵是七海建人傳來的短訊:“他和家入醫生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吉野順平鬆了口氣:“那就好。”

**

久野彌生隻是想和兩麵宿儺打一架,發泄內心的情緒。但是,他漸漸發現,沙利葉的告誡是對的。

當他真正同步沙利葉的身體、意識、記憶,尤其是以惡魔的軀體站立在月光下的時候,他無奈地發現自己反而越來越瘋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陰暗想法都接湧而來,將腦子的每一個角落在塞得滿滿當當。

他的欲望和想法會被無限放大,壓根不是能不能控製的問題,而是這個念頭會在腦子裡反複循環播放,一聲比一聲大。  正常情況下,彌生就算要保持人設,也絕不會這麼豪邁的。

他和沙利葉一樣,壓根不躲宿儺的攻擊,仗著身體素質強悍,就硬接。

從這一點上看,他已經不太正常了。

西裝外套早就不知被甩到哪裡去了,上半身的白襯衫破破爛爛的,被彌生乾脆一把撕開,赤著臂膀上場。

雖然他能快速脫困,但時不時被陰一下,還是很煩的。

久野彌生一向尊重其他人格的決定,信奉“家和萬事興”,吵架爭奪什麼的必須噠咩。

兩麵宿儺早就發現這隻惡魔的術式似乎與眼睛有關,隻要與惡魔對視,行動路線就會被封死,身體也會僵直在原地——僵直時間長短,則取決於他掙紮的力道。

而他首次破戒,對人格出手,儘是想搶身體來跟宿儺乾架。

吵得人頭疼。

而最讓人吃驚的是,在兩人不留手的對轟中,兩麵宿儺竟然漸漸落入下風。

宿儺都打算閉上眼睛打架了,猝不及防之下又被定住,尚未掙開時,體內的小鬼趁機撲上來搶奪身體,根本不顧心臟處的空洞,想把他壓製回去。

之前是金發牧師打著打著便發起呆,如今變成了粉發少年。

就在伏黑惠擔憂之際,場中情況又是一變。

更彆提,與宿儺對戰的過程中,拳拳到肉、生死交錯的刺激和快感令他的腎上腺素瘋狂飆升,壓根停不下來。

“他畢竟隻有一個手指。”伏黑惠有些憂慮,宿儺毫不顧忌虎杖的身體,肆意濫用咒力,也不知道虎杖的身體素質怎麼樣,能不能扛得住。

其實在沒有百分百同步前,久野彌生就已經深受沙利葉溢散出來的負麵能量的影響。  要知道,就算虎杖成功奪回了身體。他是普通人類,沒有心臟,半分鐘都不到就得死。

可清醒後的虎杖悠仁不願看著宿儺傷人——他不知道對麵這個惡魔是什麼情況,就憑他護著伏黑等人,虎杖就認定他算是好人。

隻見場地中央的粉發少年臉色變了又變,他閉了閉眼睛,踉蹌地上前一步。

再度睜開眼時,狂暴的氣質慢慢消退,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虎杖?”久野彌生差點一拳過去,好在關鍵時刻及時收手,硬生生頓住。

虎杖悠仁應了一聲,還想說句什麼,張嘴卻咳出一口鮮血。

胸膛原本被宿儺止住的血“噗”地往外狂冒,粉發少年的氣息頓時萎靡下來,撲通一聲,仰躺著摔倒在地。

“虎杖!”

“虎杖同學!”

遠處觀戰的眾人頓時驚呼起來,飛奔向前。

虎杖悠仁的眼前閃過走馬燈,爺爺臨終前的話語又在他的耳邊回蕩。

現在的情況,也算是在眾人的簇擁下死去吧?

他漸漸死亡,記憶最後是呼喊著他名字的同窗,湊過來查看他情況的金發惡魔,以及天邊那輪模模糊糊的皎潔月亮。

——希望惡魔先生頭上的角不會戳到我。

虎杖悠仁無厘頭地想道,隨即再也沒有了意識。

**

“沙利葉先生,請你救救虎杖!”伊地知潔高懇求道。

金發惡魔似乎有些遲疑。  但他不是不救,而是……

吉野順平在大家“快上啊”“靠你了”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勸道:“老師,你能不能回去——我是說,暫時、暫時回去!”

“老師!救救他吧!”

隻見惡魔在順平連番的好話和討好中,態度略有鬆動。男人沉默了幾秒,似乎在跟體內

彌生不是不想,而是他有點翻車,換不回去。就算強行收回代表惡魔身份的犄角,他的氣質一時半會兒也改不掉。

“你不是會反轉術式麼?”“拜托了!”“他真的快沒氣了!”

“我不會反轉術式啊,牧師才會。”

就連吉野順平都出聲請求。

畢竟每逢月圓之夜,相原晴輝必會沉睡,醒不來的。

沙利葉是月的使者,而月亮在傳說中與人的靈魂有關。他通曉靈魂的秘密,想把一個人的靈魂護住是輕而易舉的事。

惡魔無奈地半蹲下來,指尖點著粉發少年的眉心。熒光在他的指尖聚集,融入少年的體內。

高專眾人七嘴八舌地說道。

“先保住他的靈魂,起碼不會直接魂飛魄散死掉。”惡魔回答道。

釘崎野薔薇見狀問道:“你在做什麼?”

他打了個激靈,強撐著氣勢往下說:“讓相原老師回來一會兒,救一下人?”

事態緊急,考驗演技的時刻到了!

久野彌生也很著急。的另一個存在對話。

幾秒後,他抬了抬下巴:“隻這一次。把人抬過去。”

“啊?”

眾人疑惑地循著目光看過去,是小半截還堅強立著的牆體。

他們不敢質疑,手忙腳亂地把虎杖悠仁的“屍體”抬了過去,放在牆角。

“挪出去點,擋著我的位置了。”惡魔頤指氣使地說。

要求還挺高,到底要乾嘛啊?

眾人紛紛照做,偷偷摸摸地瞪他一眼。

半豎起的牆壁擋住了月光,陰影中,惡魔貼靠著牆根坐下,半闔著眼眸的模樣,像緩緩陷入沉睡的野獸。

大家這才驚覺,原來要挪位置的不是虎杖悠仁,而是惡魔自己。

是……月光麼?

釘崎野薔薇抬頭看了眼圓月,與伏黑惠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了猜測。

金發男人頭上的犄角慢慢縮小,直至於無。

他掀了掀眼皮,碧藍色的眼眸澄澈明亮,唇角勾起的笑容溫和平祥。

“老師!”

吉野順平驚喜地叫道,他是第一個認出金發牧師的人。

“嗯。”

金發牧師的疲憊簡直難以掩蓋,他調整了一下姿勢,向前探身,手掌貼在粉發少年空洞的心臟處。

他短而快地吟唱了祝禱詞,點點熒光飛快向內,填補了少年的胸腔。  滿象體積龐大,遮個月光還是很輕鬆的。

沙利葉的變身並不需要依靠月光,那隻是增幅罷了。

釘崎驚喜道:“虎杖,你活啦!”

他腦筋一轉:“我去便利店買一把黑傘!”

“你看著點沙利葉,彆讓他亂來。”

伏黑惠:“我可以召喚式神跟在你旁邊,能擋一點。”

“是你救了我嗎?謝謝你!”

順平緊張點頭,連連應是。

光芒散去,粉發少年驀然睜開眼睛,手掌撐著粗糲的地板,半坐起身。

爛橘子殺了就殺了,人設崩了就不好了。

是彌生自己扛不住,他怕負麵能量再多一點,他會因為憎恨和憤怒,失去理智衝進總監會砍人——因為在咒術界,他跟總監會的仇最深。

虎杖悠仁已經滿血複活了,主動起身:“我去!”

吉野順平還以為一切都過去了,頓時緊張起來:“老師,是不能讓沙利葉出來麼?”

“啊?我沒死?”虎杖悠仁茫然地摸了摸完好無損的胸膛,感受到了撲通撲通的心跳。他嘟囔道:“還好我猶豫了,沒有立刻上宿儺的當。”

彌生攔住他們,又叮囑順平:“月圓之夜,我一定會沉睡,現在是為了救人才短暫清醒。”

虎杖悠仁扭頭向金發牧師道謝。

彌生擋住他的手臂:“等等,我現在不能曬到月亮。”

吉野順平跟他們並不熟,見人蘇醒了,立刻將其拋之腦後,去攙扶金發男人起身。

“不必,我醒不了多久。”金發牧師搖了搖頭。  刺耳的刹車聲在不遠處響起。

兩聲砰砰的開關門聲音響起,眾人紛紛探頭一看,來人是一位高大的金發男人和穿著白大褂的短發女人。

“是七海先生和家入醫生!”伊地知驚喜道。

彌生無力吐槽。

怎麼,官方一定要最後登場嗎?

但凡來早一點,他都不用強行變來變去。沙利葉和相原晴輝的情況與其他馬甲不同,切換很累的。

吉野順平很快發現,哪怕坐在牆垣的陰影下,金發男人的神色和氣質還是一點點變了。

“老師——!”

少年短促地驚叫一聲,隻見惡魔犄角又從金色發絲間生長出來,恢複原狀。

趕來的七海建人大吃一驚。

是受肉後蘇醒的特級咒靈!而且咒力渾厚,看起來十分難纏。

他在來之前已經聽過伊地知的彙報,又受五條悟的囑咐,是特意避開了窗的眼線趕來的。

而當真正看見一個溫潤的男人變身為死氣縈繞的惡魔後,七海建人才真正明白了問題有多嚴重。

被高層知道,是一定會派人追殺,並判這個男人死刑的。

家入硝子管不了那麼多,一掃眾人。

“誰受傷快要死了?”

大家紛紛指向虎杖悠仁。

家入硝子:“我看你活蹦亂跳啊。”  大家默默看著他動作。

沙利葉憑精神鏈接判斷了一下彌生所在的方位,抬腳往前走。

“哦。”家入硝子轉過頭,不動聲色地試探道:“這位先生,你也會反轉術式?怎麼稱呼啊。”

“不管去哪裡,您帶上我吧?”

“沙利葉老師!您要去哪兒?”

大家都以為他說的是相原晴輝,完全不知道在他們眼皮底下,某人仗著演技來了又走,如今已經把身體交回給沙利葉,自己回到本體修養去了。

“撐不住了還要硬撐,笑死。”沙利葉邊曬月亮,邊看著手臂和身上的傷口,埋怨道:“也不順便治一下,留疤怎麼辦?”

順平:??

沙利葉不答,自顧自起身,大搖大擺地走到月光下,就跟喝了一口瓊漿玉液一樣舒了口氣。

吉野順平一點都不害怕,愣是不動彈。

沙利葉:“哈?”

吉野順平飛奔過去,攔住他。

原來惡魔也愛美,不喜歡留疤啊?

“小鬼,彆多管閒事。”沙利葉拖長嗓音,說:“不然就算你是他收下的學生,我照揍不誤。”

虎杖悠仁解釋:“是牧師先生救了我。”

他挑了挑眉:“老子去談戀愛,你要當電燈泡?”  所有人:??

“唰”地一下,五條悟突然一個閃現,出現在眾人麵前。

“什麼戀愛?”五條悟隻聽到了最後一句,一頭霧水地問:“惠,你們不是在生死決戰嗎?”

什麼情況,虧他還千裡衝刺跑回來。

第87章良心

“你們不是在生死決戰麼?”

五條悟詫異地問:“為什麼突然變成合家歡戀愛喜劇?”

大家齊齊嘴角一抽,畫風突變的速度太快,這誰能預料到啊?!

伏黑惠隻覺腦殼疼,一臉“全都不要跟我說話我想靜靜”的麻木。

虎杖悠仁剛醒來,被宿儺壓製的時候,他對外界有感知但不多,因此並不了解事件全貌。

伊地知……

伊地知並不敢說話。

七海建人和家入硝子就更彆提了,倆人都剛到,跟五條悟一樣處於一頭霧水的狀態。

在場唯有釘崎野薔薇扛起了重任,積極主動地解釋(八卦)相原晴輝和沙利葉的變身。

“哇!”五條悟摸著下巴,感慨道:“跟魔法少女的變身一樣呢。”

眾人:“……”

哪裡一樣啊!

在釘崎小聲八卦的時候,吉野順平依舊攔在沙利葉的身前,隻是不自覺半側著身體,阻攔的氣勢也一下子弱了許多。

“沙利葉老師,你、你要去找師母……?”

大概是這句話中的某個關鍵詞取悅了惡魔,男人原本不耐的表情立刻變得愉悅起來。

“還算懂事。”沙利葉說,“不過彆在他麵前喊‘師母’。”

順平小心翼翼地問:“為什麼啊?您跟師母吵架了麼?”

而且,【他】?師母原來是個男孩子!

變得愉悅起來。

或許這就是那日相原晴輝對他避之不及的原因——在六眼認真觀測之前,為了保住秘密,他必須離開。

“沒吵架,是我還沒追到手。”

眾人沉思:好像有點道理。

所有人:“……”

五條悟已經知道了事件的全過程,十分驚訝。

隻不過……

順平小心翼翼地問:“為什麼啊?您跟師母吵架了麼?”

還以為你們是跨越種族的純愛,原來隻是單相思!

沙利葉擺了擺手,一點不好意思都沒有。

吉野順平默默往一旁退了兩步,不敢攔著惡魔去見心上人,但是又顧忌相原晴輝的話,猶豫片刻,還是不遠不近地跟在惡魔身後。

而且,【他】?師母原來是個男孩子!

【沙利葉】是什麼咒靈品種,還自稱惡魔……沒聽說過,是新的特級假想咒靈麼?

五條悟倏地箭步上前,半擋在惡魔身前。

沙利葉理直氣壯:“平時要麼在封印裡沉睡,要麼被相原攔著,哪裡有時間追人?”

沙利葉忍無可忍:“對,五條,你也要來打架嗎?”

“不不不。”五條悟輕佻地搖了搖手指,“我不是來打架的,是來聽八卦……是來為你提供戀愛建議的。”

大家嘴角抽搐得更加厲害。

沙利葉不屑地嗤笑一聲,明顯不信。

五條悟:“真的。不如你先跟我回高專,將你們之間的故事娓娓道來,我們幫你想辦法追人。”

“像你這樣的咒靈與人類跨種族戀愛,我們高專是有前例的哦!那可是真正的純愛啊。”

知曉內情的大人們和伏黑惠神情非常複雜,還不認識乙骨憂太的虎杖、釘崎、吉野則是一臉茫然。

吉野順平還帶著點驚歎地問虎杖:“你們的學校好厲害啊,怎麼什麼都有。”

虎杖訕笑幾聲,小聲地說:“其實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

沙利葉不想去高專,但五條悟不肯放人。

這是特級咒靈,能收容,就不要放虎歸山留後患。誰知道咒靈有沒有撒謊,沒看連他的學生都不知道惡魔有個單箭頭的戀人麼。

兩人一時之間僵持不下。

伊地知接了幾個電話,小聲嘀咕幾句後,跑過來對五條悟說:“窗的人要過來收尾了,五條先生,請抓緊時間。”

“知道了。”

五條悟笑著對惡魔說:“你也聽到了,要麼我們抓緊時間打一架,輸了就跟我回高專,  五條悟:“硝子,你——”

五條悟笑著招呼大家跟上。剛走兩步,他突然刹住腳步。

贏了就讓你單獨離開——唉,不過我覺得你是贏不了的。”

“要麼……”

惡魔冷冷地注視著五條悟,眼眸中若有所思,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悠仁剛剛是瀕死狀態,對吧?”

五條悟笑眯眯地說:“我們一起走。”

家入硝子淡定地:“彆。伊地知的車坐不下那麼多人,畢竟屍體要平躺著,後排都被占了。”

五條悟抬手打了個響指,愉快道:“那你就裝死回高專吧!”

五條悟:“其實屍體可以躺車尾箱。”

三人:“……”

虎杖:……?

五條悟沒有解釋,淡定地開始指揮:“惠、野薔薇,你們坐伊地知的車,抬‘屍體’進學校的時候記得要悲傷一點哦,哭出來也是可以的。”

惡魔卻出乎意料之外地點了點頭:“行。”他隨意單手耙梳過因打鬥而淩亂的金發,反過來催促:“不是趕時間?快點,走了。”

虎杖悠仁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所有人都捏了一把冷汗,幾乎以為第二次咒術大戰即將展開。

虎杖:“……”

虎杖:??  硝子:“被高層發現偷跑出學校要寫報告,你來寫?”

五條悟立刻改口:“七海,相信你的車一定坐得下,我們這就出發吧!”

七海建人:“。”

能不能放過他,他真的不想加班……

於是眾人分散行事。

一群人開始興致勃勃地演戲,期間夾雜著:

“虎杖你的胸口要不要再抹點血啊?這樣看著不像屍體”、“行啊,地上還有,我去抹一把,伏黑——”、“彆蹭過來!臟死了!”的打鬨聲。

另一群人陸續坐進七海建人的車。

吉野順平當然是緊跟著老師的腳步,於是緊貼著沙利葉,坐在後排。

他的左邊是沙利葉,右邊是五條悟,因為身高問題,哪怕坐著也呈現了一個“凹”字。

前麵是開車的七海建人和百無聊賴開始玩手機的家入硝子。

七海建人麵無表情地啟動車輛,問道:“五條先生,現在去哪?”

五條悟扭頭,越過黑發少年,問惡魔:“喏,喊你指路。”

沙利葉念出一個詳細的地址,七海建人調好導航,認命地當起了司機。

吉野順平詫異道:“米花町?我們不是要去那什麼高、高專麼?”

他一下沒想起來校名。

“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五條悟笑嘻嘻地說,“先不去學校,時間還有很多,先幫你老師完成他的心願。”

什麼心願?

無需說,吉野順平頓時心領神會地“喔”了一聲。  於是五條悟想出一招:我送你去,但我得跟著。

沙利葉不會瞬移,速度再快,也無法輕鬆又快速地抵達心上人的家。五條悟有車(雖然是七海的),沙利葉可以借車代步。

彆看五條悟看似在對峙中贏了,其實是他們倆各退一步的結果。

反倒是開車的七海建人,板著一張臉的樣子,疲憊得像是剛下班就要加班,還無法拒絕的可憐社畜。

沙利葉覺得自己沒錯,他又沒暴露彌生的終極馬甲,他隻是心急想貼彌生的真人罷了,就算多了幾個跟屁蟲,可貼貼無罪!

他還提前找好了借口:反正彌生也沒說不能去找他。

還有身為咒靈,卻擁有跟常人一般的理智,像人類一樣能思考、判斷局勢利弊,為自己選擇最有利的路子。

五條悟開始跟吉野順平套近乎,眉宇間不見半點疲倦,精神奕奕。

五條悟覺得沙利葉非常危險,想把人帶回高專,不希望他單獨行動,但又拿他沒辦法。

七海建人投過後視鏡,看了眼閉目養神的金發惡魔。

沙利葉聽著五條悟和吉野順平的聊天,心中嗤笑。

沙利葉應允了。

那怪異而龐大的犄角,濃鬱到近乎黏稠的詛咒之力,都讓人無法挪開視線。

總不可能一見麵就真的打起來,尤其是在疑似能把這人拉進自己陣容的時刻,硬要阻攔他,恐怕會掉好感度。

不想讓家入硝子跟著也是處於安全考慮,但硝子暗示她要一起去,以防萬一。五條悟就隨她去了,反正有他在嘛,沒事的!  ——傻徒弟,話全都被五條悟套出來了。

但沙利葉不是很在意,他知道在彌生的計劃裡,這些東西本就要透給高專的。

他的餘光瞥過窗外,某個閃著LED霓虹彩燈的店鋪名字,在快速行駛的車窗上劃過一個剪影。

沙利葉條件反射地喝道:“停車!”

七海建人一個激靈,死死踩下刹車,眾人猛地身軀前傾,好在這條道上沒有其他車輛,不然一定會發生追尾事故。

還沒到目的地,這是要做什麼?

七海建人緩緩屏住呼吸,手掌不動聲色地往一旁挪去,那裡放著他的刀。

家入硝子緊張地握緊了安全帶,隨時準備跳車躲避惡魔的供給,麵上依舊看不出彆的情緒。

吉野順平是唯一沒坐穩的人,要不是五條悟拽了他一下,他肯定會一頭栽到前排去。

五條悟拎著吉野順平的後衣領,沒有鬆開手。

他笑容燦爛地問:“沙利葉,怎麼突然喊停車?”

沙利葉打開車門,在身上摸索了一下,嘖了一聲。他對順平伸出手:“小鬼,錢包拿來。”

原來的錢包在西裝外套裡,大概已經變成渣渣了吧。

順平:“……啊?哦哦哦!”

吉野順平乖巧地雙手遞上自己的零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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