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 109 章(2 / 2)

籠中燕 白糖三兩 9677 字 8個月前

蘇燕再一次回宮的時候,是得知了徐成瑾被軟禁在東宮的消息。

她風塵仆仆下了馬車,匆忙趕去東宮,卻被早已候著她的徐墨懷攔住。

以往他都要立刻迎上去抱住蘇燕,這次卻隻精疲力儘地站在遠處看著她走近,背後是高大的宮牆,他站在那處,連影子都顯得孤單。

“燕娘。”他喚了她一聲,而後便好似啞了聲一樣說不出話。

“阿瑾怎麼了?他犯了什麼錯?”蘇燕感到疑惑,分明徐墨懷一直同她誇讚阿瑾勤勉,又說他雖年紀小,在政務上已經十分得心應手。如今究竟是做錯了什麼,以至於要被徐墨懷軟禁。

“此次秋獵,太子安排了刺客行刺。”並不是第一次了,徐成瑾十三歲的時候,徐墨懷便得知自己的吃食中被人下了毒,他不願去猜疑徐成瑾,隻當做是人栽贓陷害。然而三番五次地謀害,他無法再騙自己這些不是徐成瑾所做。

蘇燕睜大眼,麵上滿是不可置信。“行刺?他要殺你?怎麼會呢?你是他父皇,他一直敬重你,會不會是被人陷害,阿瑾為何……”

徐墨冷聲懷打斷她:“太子並非初犯。”

蘇燕忽然變得無措起來,緊揪著自己的衣袖,茫然道:“你讓我見一見他,阿瑾不該這般,他是儲君,為何要害你……”

徐成瑾已經十五歲了,他長得很快,如今比蘇燕還要高一些。

坐在殿內的書案前,墨發披散著,露出一副酷似徐墨懷的冷峻眉眼。

然而眼中那點冷意,在望見蘇燕的時候便瞬間消散。

“阿娘!”他站起身,仿若沒有看到徐墨懷一般,衝上來抱住蘇燕。“阿瑾好想你。”

蘇燕心中亂得厲害,她慌亂地拍了拍徐成瑾,就聽他說:“父皇想如何處置我?”

徐墨懷冷睨了他一眼,憤怒與驚駭過後,他如今隻覺得疲倦,已經無力再與他計較對錯。當初他謀害了自己的父皇,如今輪到徐成瑾要他的性命。世道輪回,他無話可說。

蘇燕的眼淚一瞬間便出來了,不解道:“為何要害你父皇?”

徐成瑾拍了拍蘇燕的後背,安撫道:“阿娘不必哭,如今是我一人之錯,無論如何我自己承擔……”

他站在蘇燕身前,直視著徐墨懷,麵上沒有半分恭敬,二人分明是父子,卻隻能看出疏離與怨恨來。

“倘若不是父皇,母親不會與我分離,更不會過得這般可憐。即便這皇位落入我手中,我也未必會比父皇差,阿娘也能與我團聚,日後再不必過提心吊膽的日子。父皇當初也做過弑父殺母的事,應當不會不理解兒臣……”

徐成瑾說完這句話,徐墨懷臉上的表情霎時間就變得森寒,下一瞬他又笑起來,笑得極儘嘲諷。“不必拿這些來激怒朕,有幾分是為了你阿娘,又有幾分是為了自己,你心裡很清楚。不過是貪圖權勢罷了,朕如你一般年紀時,絕不會有這般多的疏漏,隻有在心狠上你比朕更勝一籌。這皇位遲早都是你的,卻不想你竟連一日都等不得,急著要朕去死,當真是朕的好兒子。”

徐成瑾麵色灰敗,垂著頭不敢看蘇燕,卻依然牽著她的手不放開。

蘇燕從未想過會有這一日,她不知所措回頭地去看徐墨懷,麵上都是淚痕。

“阿瑾,你不該如此……”

徐成瑾即便是敗露了也是死不認錯的模樣,如今見到蘇燕卻變得沮喪起來,垂頭喪氣道:“阿娘,是我不好,你彆哭了。”

“燕娘,你跟我出來。”

蘇燕不知道她會如何處置徐成瑾,連忙跟上前抓著他的手臂。

徐墨懷將她的手扯下來牽住。

對於蘇燕而言,殺了自己生身父母是極其殘忍的事,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阿瑾會因她怨恨徐墨懷,會到了要置他於死地的地步。

“是我們沒有管教好阿瑾,是我有錯……”她才說了沒兩句,徐墨懷便將她的話打斷。

“他要皇位,我給他便是。”

蘇燕愣愣地看著他:“你不處置阿瑾了嗎?那你……你要做太上皇?”

“讓我跟你走”,他傾身抱住蘇燕,她下意識拍了拍他的後背。“你留在我身邊……燕娘,你說句好,我們便離開。”

蘇燕一時驚愕,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話,隻好說:“你是說真的嗎?你不做皇帝了?”

“隻要你說好,我不會處置太子。”

她瞧了眼徐墨懷,突然又覺得他可憐,如今連兒子都要殺了他,思量片刻還是點了點頭,說道:“阿瑾日後會想開的,我會好好同他說清楚,不能讓他鑄下大錯……”

徐墨懷聽著她喋喋不休,一顆心宛如漂泊了許久,終於找到了能讓他停泊的地方。

——

徐墨懷雷厲風行地安排好了所有事宜,朝中也留下了輔佐徐成瑾的人,孟鶴之與一眾臣子在紫宸殿歎了一個時辰的氣,還是沒能扭轉徐墨懷的決心。

徐成瑾甚至做好了被軟禁一輩子,甚至是死在東宮的準備,卻不成想徐墨懷輕而易舉地放過了他,反而還自願退位,將皇位交到他的手上。

臨走去洛陽的那一日,徐成瑾看到徐墨懷和蘇燕的馬車,心底忽然漫起一股茫然無措來。徐墨懷忽然要走,他在宮裡便沒了親人,似乎想要的都要有了,可他卻覺得高興不起來。

蘇燕從馬車上跳下去,抱了抱徐成瑾,無奈道:“阿瑾,你去和他認個錯吧。”

徐成瑾與徐墨懷有著同樣的傲慢,從不肯輕易低頭,徐墨懷沒有出來看他一眼,他也不肯走過去。

一直等馬車走出一段距離,眼看著就要不見了,他又忽然騎著馬追上去,朝著馬車裡說了句:“父皇阿娘,一路上多保重,等兒臣去洛陽看你們。”

這已經是他委婉地示軟了,徐墨懷聽見後冷嗤一聲,語氣裡不見丁點起伏。“知道了。”

他還肯同徐成瑾說話,已經是給足了蘇燕麵子。

等徐成瑾走了,徐墨懷才強調道:“跟你出去住也可以,但我不會去陪你種地放牛,更不會去喂雞砍柴。”

蘇燕沒好氣道:“我種地放牛是為了生計,不是因為喜歡做這些事,倘若能吃好住好,我何苦要去辛苦勞作,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徐墨懷麵色有些難堪,半晌沒有說話。

蘇燕掀開簾子去看沿途的景色,連綿的青山上繚繞著雨後的雲霧,時不時有飛鳥掠過,連空氣裡都泛著潮濕的泥土氣味兒。

似乎一切都在變得更好。

“燕娘”,徐墨懷突然出聲。“你如今可還後悔?”

他沒有說明,蘇燕卻立刻聽懂了他的意思。

她看著遠山,眉目舒展著,並未回頭看他,隻說:“有些事最好不問。”

他側目越過蘇燕,去看窗外的好風光。

亦如很多年前,蘇燕把受傷的他扛起來,他躺在黃牛背上,一隻眼睛還糊著乾涸的血,睜眼看到的卻是煙絡橫林的景致,和從視線中一晃而過的粉色衣角。

“至少如今你還在,你會陪著我。”他應該知足才是。

蘇燕輕笑了一聲,語氣略顯無奈:“也隻能如此。”

他們隻能糾纏到死,永不相配,永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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