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痛欲裂,本來想要拂開落在額前的手,此刻卻下意識朝她靠近,在她要收回手的時候,捉著她的手掌貼在了頰邊。
蘇燕愣了一下,紅著臉要把手扯回來,卻聽到徐墨懷極小聲地說了句什麼。
她還當是自己聽錯了,而後又聽他重複了一遍。
“好疼。”
徐墨懷隻當這些都是夢,夢中的女子屬於他,也會接受他的一切,因此他可以毫無顧忌。
蘇燕本是想要收回手的,卻在此刻情不自禁地心軟了。
“你是口渴嗎?我給你拿水來。”
她起身要去倒水,徐墨懷仍拉著她不許她走,甚至是在她要站起來的時候扯了她一把,從後將她擁入懷中。
徐墨懷衣衫單薄,滾燙的身軀貼著蘇燕,胳膊橫在她腰腹前,如同一塊無法挪動的枷鎖。
蘇燕自知他此刻不清醒,一邊想法子起身,又怕手上沒個輕重觸碰到他的傷處。
黑暗中,二人緊貼在一起,近得呼吸可聞。
徐墨懷埋頭在她頸側,似乎在用冰涼的她緩解不適。
他圈著蘇燕的手臂也因為頭疼而微微顫抖,灼熱的呼吸拂在她的肌膚上,使得她羞紅了臉,不斷地想要縮脖子。
“堂兄,你病糊塗了……先放開。”
徐墨懷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又聽不進她的話,惹人心煩的頭痛似乎也漸漸消失了。
蘇燕無可奈何地任由他抱了小半個時辰,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她躺在榻上,另一邊是已經醒來,欲言又止的徐墨懷。
見蘇燕睜開眼,他嗓音乾澀地開口:“昨夜我可有說什麼胡話?”
他隱約記得一些,卻還是怕自己記得不清楚,無意中對蘇燕吐露了什麼緊要的事。
蘇燕想起昨夜被他抱著睡了過去,兩人畢竟是兄妹,並非是什麼光彩而事。於是回答的時候,她便有些目光躲閃,敷衍道:“沒說什麼,你隻是說口渴。”
徐墨懷顯然不信她的說辭,見她言語躲避,更加確認是她聽了不該聽了的東西。
他笑了笑,說道:“多謝你昨夜一直照看著我。”
雨停後,蘇燕拿著徐墨懷的衣裳去曬乾,又給他重新上了藥,他的傷實在是有些慘不忍睹,一路走來竟一聲也不吭,隻有夜裡病糊塗了才說了聲疼。
徐墨懷扶著門框站在那處靜默地望著遠山,即便穿著身粗衣布衫,墨發隨意地散著,依舊顯得貴不可攀。蘇燕看向他的時候,覺得他好似一隻落在雞圈裡的鶴鳥,與這簡陋的鄉間屋舍格格不入。即便什麼也不做,也能看出他是與他們不同的人,好似隻有那金碧輝煌的殿宇才能與他相配。
蘇燕有些疑惑地想,同是親人,為何能差得這樣遠,她父親以及父親的孩子們沒有他半分氣度。
尤其是她,跟徐墨懷走在一起,沒有半點兄妹的樣子,倒像是婢女在伺候主子。
想到此處,她心底有些沮喪。人與人原來真是差這麼遠的,興許日後回到長安,堂兄同她除了這點恩情,也沒有旁的話再說了,二人短暫地交集後,他必定也如同府中其他人那般嫌她鄙陋無知,再不屑與她有什麼往來。
雨後一片碧空如洗,空氣裡都是草木與泥土的氣息,夾雜著些許家禽身上難聞的味道,好在遠處的風景值得一看,也不至於太過難熬。
徐墨懷估量著薛奉應當備了人在城門附近等著他,不等到長安他和蘇燕就要分道揚鑣。蘇燕看著不像是個聰明人,怕就怕她不識數管不住自己的嘴,死人總歸要比活人省事。
養了兩日後,蘇燕給了農戶夫婦銀錢,告彆了他們繼續往長安走,路上滿是未乾的泥濘,兩人褲腳鞋靴上都是臟汙的泥巴。而徐墨懷因傷導致走路不穩健摔倒了兩次,模樣狼狽到再看不出是個氣質如華的貴人。
縱使徐墨懷再如何忍耐,一路走下來也是怨氣衝天,臉上就像是凝了團陰雲。
蘇燕早已習慣這些,倒是沒抱怨太多,半點不在意徐墨懷陰沉沉的麵色,一邊安慰一邊用袖子給他擦去臉上濺到的泥水。
“彆生氣,我給你擦乾淨,日後肯定不會有了。”
徐墨懷總覺著她是在哄孩子,不耐地將臉扭到一邊。
蘇燕與他相熟後,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伸手將他的臉掰正繼續擦,問道:“你若是疼,我們走得再慢些。”
“不疼。”他皺著眉,將蘇燕的手捉住。“好了,我們走。”
正如徐墨懷所想的那般,薛奉早已派人在長安城附近等候他。
在看到狼狽不堪的徐墨懷後,兩個侍從立刻一愣,隨後讓同伴去找薛奉來,用馬車接徐墨懷回去。
蘇燕不比徐墨懷狼狽,看著也好不了太多,侍者疑惑地打量了她幾眼,沒敢問徐墨懷她是什麼人。
蘇燕聽到那些人喊他殿下,驚詫地睜大了眼,不等她發問,便聽徐墨懷冷聲道:“打暈她。”
侍從下手極快,他話音才落,蘇燕便軟著身子往下倒,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徐墨懷頓了頓,不悅地蹙眉,瞥了眼一動不動的侍從。“為何不伸手扶她一把?”
竟然看著她直直地摔在地上,一身衣物都臟了。
侍從一愣,忙將蘇燕抱起來,不知所措地看著徐墨懷。
“罷了,先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