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館中像荷葉這樣的丫鬟攏共有十個,其餘九人見她如此淒慘,眼底露出不忍之色。薛素環視一周,將她們的神情看的清清楚楚,忍不住嗤笑,問:“你們可知道我為何要將她發賣了?”
眾人紛紛搖頭。
“先前那盒象膽膏裡,被人加了火堿,一旦有客人塗了那脂膏,麵皮就會被腐蝕的坑坑窪窪,徹底毀容,私館中有多少身份貴重的女客,你們不會不清楚,若是將人徹底得罪,我肯定是保不住你們的。”
辛辛苦苦經營著私館,薛素花費了無數的心思,要是毀在一個小小丫鬟的手裡,她就算是死也不會甘心。
聽到這話,荷葉一顆心不斷往下沉,身體也在不斷顫抖,好似篩糠,原本她還存著僥幸,以為這些日子夫人沒有追究,已經將火堿之事徹底忘在腦後了,哪想到才安穩了沒多久,她便找到了人牙子,欲將自己直接發賣了。
當初她爹將她賣出去時,簽的可是死契,要是真遇上惡毒的主子,即便將人活活打死,官府也不會理會。
這麼一想,她駭的心驚膽寒,一疊聲兒的哀求,“夫人,奴婢知錯了,還請您原諒這一回,絕對沒有下次……”
荷葉扯著嗓子哭嚎,眼淚鼻涕糊了滿臉,原本丫鬟們還覺得她可憐,現在卻認為她可憎,蓋因顏如玉從不苛責下人,即使做的是伺候人的活計,也並不辛苦。平日裡能得著極為豐厚的賞錢,若私館真出了事,她們不止沒了營生,甚至有可能被關進大獄,對於這樣一個罪魁禍首,自然不會有絲毫同情。
嘴角勾起一絲諷笑,薛素毫不留情的反駁,“本夫人憑什麼要給你機會?你賣身為奴,私館從未有任何虧待,偏偏你不知感恩,被五百兩銀子收買了,既然如此,便找你背後的主子相救,何須我手下留情?”
轉頭看著一旁的牙婆,道,“李氏,像這種背主的丫鬟,本夫人一文不收,你直接將人帶走便是,日後彆出現在我眼前即可。”
聞得此言,李牙婆心中暗喜,她偷眼瞥著荷葉,發現這丫鬟模樣還生的挺標致的,要是賣到大戶人家當妾室,最少也能賺個七八十兩。
她點頭哈腰的應了聲,身後走出兩個虎背熊腰的婆子,將荷葉死死綁住,後者簡直要嚇破了膽,拚命掙紮著,但她力氣並不算大,哪裡能夠如願?很快渾身就被麻繩綁住,嘴裡也被塞了軟布,隻能發出哼哼唧唧的動靜。
兩個婆子連拖帶拽將人帶出了私館,李牙婆笑的見牙不見眼,一再道謝才離開此地。
等人走後,薛素杏眼中流露出幾分寒意,緩緩開口,“顏如玉不會虧待你們,但若是有人像荷葉一樣,做出這等背主之事,就休要怪本夫人心狠手辣了。”
丫鬟麵麵相覷,倒也沒覺得夫人處理荷葉的方法有錯。
畢竟她一向寬和,出手又十分大方,前幾日有丫鬟害了病,還派春蘭過來支了藥錢。這樣厚道的東家可不好找,但凡稍微有點良心的人,都不會像荷葉那般無恥。
事情處理妥當,顏如玉倒是沒再出過岔子。時間如水流,轉眼就已經入冬了。
如今薛素腹中的孩兒已滿五個月,她身體還不算笨重,每日飯後都會在廊下走動走動,以免胎兒太大,生產的時候萬分艱難。
每當這個時候,春蘭秋菊都會一左一右的扶著她,生怕出了丁點差錯,瞧見她們這副小心謹慎的模樣,薛素忍不住發笑。
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天邊突然出現一道銀紫色的閃電,將整片天幕都給照亮了,分外刺眼,隨後不久,轟隆隆的雷聲在耳畔響起,足足持續了一刻鐘,聲音之大,簡直能將人的耳膜震破。
兩手捂著耳朵,薛素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前世在巨雷過後,晉地發生了極為嚴重的地龍翻身,死傷無數,但最可怕的並不是天災,而是人禍,城中房屋傾覆,連牢獄也被震塌了,那些窮凶極惡的囚犯伺機逃了出來,與不少流寇結夥,搖身一變成為山賊強盜,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鬨出了極大的風波。
不少災民湧入京城,商人逐利,城中米價翻了整整五倍,怨聲載道一片。當時薛素還呆在涇陽,都聽說了這場動亂,可見情勢到底有多危急。
況且不止如此,因晉地頻頻生亂,陛下派人去剿匪,豈料大軍剛到達晉地的峽穀,又發生了一次地動,磨盤大的石頭從山澗上滾落,活活將上千人砸成肉泥,就連帶兵剿匪的將領也未曾幸免。
想到那場災禍,薛素臉色略有些發白,銀牙緊咬,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論勇武,論謀略,朝中沒有一名將領比得上楚清河,上輩子那人呆在涇陽,沒有入京,才會由彆人領兵去晉地,如今他身為輔國將軍,哪有避戰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