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2 / 2)

也不知是誰家紈絝子弟,又來禍害良家小姑娘。

酒中客行走江湖多年,對這種事司空見慣。他隨手撈起從不離身的酒壇,提氣躍起,足尖在水麵上連連幾點,便借力回到岸邊。

正巧那小姑娘見無路可逃,一咬牙就跑到湖邊,提著裙就想往下跳,竟是寧死不屈。

酒中客一伸手,攔了一把,那粉衫小姑娘一腦袋撞他手臂上,撞懵了一瞬,隻以為自己還沒出龍潭呢又撞入了虎穴,驚懼之下也沒仔細看酒中客,隻奮力推開他手臂,悲憤道:“讓開!彆碰我!”

酒中客短促地笑了聲,順勢將人小力微的粉衫小姑娘往旁邊帶了帶,遠離了湖岸邊,又避開了差點撲過來的紈絝。

然後收回了手,一點便宜都沒占,朗聲笑道:“我不碰你,我碰他。”

粉衫小姑娘跌跌撞撞兩步,堪堪站穩,就看見酒中客長腿一伸,對著紈絝毫不留情地一踹——

撲通!

好大一聲落水聲,小姑娘目瞪口呆。

那紈絝好吃懶做,長了一身膘,被人一腳踹下去,水花濺得又高又遠,甚至濺濕了小姑娘的衣擺。

他從沒被人這麼冒犯過,一時沒反應過來,隻覺得火冒三丈,氣得甚至都忘了怎麼鳧水,一邊撲騰著冒出個頭來,一邊口不擇言地破口大罵:“呸!哪裡來的崽種……咕嚕咕嚕……敢暗算老子!”

酒中客饒有興致地看了他半晌,發現這紈絝大概是吃喝玩樂搞壞了腦子,岸邊近在咫尺,也不曉得伸手攀一下。

他見這紈絝一邊撲騰一邊罵人,還中氣十足的,料想不會出事,乾脆不搭理了,轉頭問粉衫小姑娘:“家在哪?送你回去。”

酒中客送驚魂未定的小姑娘回了家,也順便了解了一下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原來那落水紈絝的身份還不簡單。

他家中大姐是縣令的第四房小妾,故而多多少少也算是和縣令扯上關係。平時仗勢欺人的事沒少做,鎮子裡的人都不敢惹他。

一方惡霸。

而小姑娘姓許,其實也不算小姑娘了,她是家中獨女,今年二八,幾個月前剛定了親,對方是隔壁鄰居家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小郎君。

許小姑娘正美滋滋的待嫁,一道晴天霹靂忽然落了下來——

那紈絝來許家提親了。

說是提親都不算,那紈絝不知哪天見了許小姑娘一麵,花心一起,立刻就看上眼了。

他大搖大擺地來許家大聲嚷嚷,耍潑耍賴,要把許小姑娘納入房中當個小妾——許家隻是普通人家,紈絝看不上他們的身家背景,隻惦記著人小姑娘的美色。

任憑許林兩家費儘口舌,都不管不顧。

紈絝借著縣令的名頭,借勢欺人,許家和定親的男方林家,都是沒錢沒勢的普通人家,不敢抵抗,隻能暫時按下婚事,儘力拖延應付這紈絝。

他們隻期盼著紈絝花心,快點見著新的忘了舊的,放過許小姑娘。

他們這緩兵之計不錯,那紈絝花天酒地慣了,衝過來說要納妾也隻是一時衝動,被應付走了,自去花天酒地玩樂了幾天之後,就把許小姑娘忘了。

許林兩家小心翼翼低調行事了一段時間,見紈絝沒再上門提“親事”,放下一半心來,又開始暗中籌備起兩個小輩的婚事來。

許小姑娘年紀小,還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沒想太多,隻以為雨過天晴了,也鬆了口氣,美滋滋地繼續琢磨著自己的婚事來。

她為了躲紈絝,在家待了許久,憋悶地很,這天終於忍不住了,打聽到紈絝在花樓裡喝酒,便悄悄去了林子裡,找一種能染指甲的小果實。

誰知天公不作美,那紈絝平時在花樓裡喝酒,總是從早喝到晚的,不到爛醉不會回家的,可今天他不知怎麼的,忽然就看膩了花樓裡的姑娘,意興闌珊地一揮手,拍拍屁股就離開了花樓,到湖邊來走走。

許小姑娘沒料到他居然會來這等偏僻角落,躲避不及,被逮了個正著,逃也逃不掉,於是就有了後來酒中客救人踹人的事情。

送許小姑娘回家後,許家再三感謝酒中客的救命之恩,備了厚禮相送。

酒中客笑吟吟地拒絕了,隻道舉手之勞,正欲離開,卻見許家老爺雖然麵上帶著笑,可眼底卻仍舊是難掩驚懼和憂愁。

他不由又多問了一句。

許老爺是個厚實心腸,雖感激酒中客路見不平出手相助,但也不願意連累一個沒權沒勢的外人來摻和這攤子爛事。

直到酒中客察覺不對,再三追問,他才歎口氣:“那紈絝性子惡劣,吃了這個虧,隻怕不能容易罷休,等他回過神來,就該上門算賬了……”

許老爺的妻子徐氏心疼唯一的閨女,抱著許小姑娘,想著那紈絝不知什麼時候就要上門,這回他們也不知還能不能護著女兒……

越想越擔憂,越想越心酸,忍不住落下淚來。

酒中客沉吟片刻,剛邁出去的步子就收了回來。

他重新坐回座位裡,順手將酒壇也擱在手邊案幾上,笑道:“……這倒也不必太擔憂。若不嫌棄,就暫且收留我幾日,那紈絝來幾回,我給他打幾回。”

他哂笑一聲:“我行南走北多年,最看不慣這種垃圾玩意。這種人就是欠打,打慫了他就屁都不敢放一個了。”

——酒中客就這麼住了下來。

那紈絝泡了一回冷水,病了一遭,安分了幾日,病一好,立刻又雄赳赳氣昂昂地來了許家,叫囂著要許家把許小姑娘交出來。

許家當然不願意,急匆匆求救於酒中客。

酒中客從牆頭一躍而下,將毫無防備獨自前來的紈絝一頓暴打。

紈絝被揍得鼻青眼腫,慌得連忙告饒走了。

然後過了兩天,他又帶著一串兒虎背熊腰的家丁,每人都帶著手臂粗的木棍,氣勢洶洶地上門來。

“來啊!你給老子過來!”紈絝躲在一眾家丁背後嚷嚷。他上回的傷還沒好全,嘴角還裂著一道傷,一大聲吼就扯得生疼。

但他又不願意在氣勢上輸了人,於是一邊倒抽冷氣一邊繼續大聲嚷嚷:“你有本事過來打老子!嘶——痛死老子了!”

酒中客挑眉,仰頭灌了口酒,笑道:“你這要求奇怪的很,不過也是可以成全一下的。”

他輕描淡寫地撂倒了一眾家丁,將見勢不妙拔腿就跑的紈絝拎過來,又是一頓胖揍。

紈絝舊傷未好又添新傷,痛得嗚哇亂叫,嘴裡胡亂扯皮:“痛死老子了!……啊!你們這群廢材!還不來救主子!”

他剛開始還有力氣拿縣令來威脅酒中客,酒中客當聽不到,照樣揍,揍到最後紈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瘋狂求饒,才住了手。

“還敢不敢來搞事?”

“不敢了,不敢了,大俠饒命……”

紈絝都快被嚇得尿褲子了,哭得滿臉邋遢,大敗而去。

酒中客拍了拍手,撣了撣絲毫不亂的衣袖,琢磨了一下,回頭對躲在門後看得拍手稱快的許家三位道:“這回他該老實了吧?”

酒中客看過太多這種事情了,多數情況下,隻要不牽扯到縣令的切身利益,縣令隻會睜隻眼閉隻眼。

橫豎一個小妾,不是什麼重要人物,紈絝要真敢拿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去打擾縣令,縣令會寧願把這小妾休了,都懶得管這種沒好處收的破事。

而紈絝家裡人也不會讓紈絝真的拿這事去鬨縣令,他們雖然在外作威作福慣了,但也知道,他們在縣令眼裡,一根蔥都不算。

果不其然,紈絝並沒敢找縣令。

但這回酒中客也失算了。

那紈絝還真是皮糙肉厚越打越不服氣,不斷帶人來許家鬨事,雖然每次都以失敗告終。

但他仍舊鍥而不舍。

如此反複幾次,許家人從最開始安心,又變成了擔憂。

酒中客也覺得不好。

他是沒什麼關係,紈絝來一回,他就打一回,輕輕鬆鬆。

但他不能一輩子留在這裡啊,更何況紈絝來鬨多了,對許小姑娘的名聲也不好。

酒中客沉思了一夜,天亮後,提出來了一個法子。

“公子,您的早膳。”

小廝的聲音恰好打斷了謝清霽的沉思,他回過神來,發覺酒中客的記憶就此截斷。

堪堪截斷在他和許家老爺提出這法子前。

謝清霽有點頭疼,又揉了揉眉心。

所以酒中客究竟想了什麼法子?這記憶截斷的時機未免也太巧妙了。

他壓下滿腹疑慮,坐在桌前,等著下人將早膳端上來。

早膳雖說是讓人精心準備的,但在謝清霽眼裡仍舊是粗糙的很。

好在吃早膳這件事不是觸動記憶的關鍵事件,就算謝清霽一口不吃,也不會有影響。

等時間一到,就算許久一筷未動,小廝也隻會當他吃過了,來收走餐具,繼續後續發展。

謝清霽想了想,沒動筷,試探著問了小廝幾句話。

和之前風月樓裡的鶯鶯燕燕一樣,他是能和小廝交流的。

但小廝受秘境限製,能說的事情並不多,超脫於酒中客記憶之外的東西,他一概不知,謝清霽一問,他便含糊過去了。

故而謝清霽也沒問出來什麼有用的消息,隻知道等會兒吃完了早膳,許家老爺有請,說是要商量大事。

謝清霽不善言辭,問了幾句,問不出什麼後便止了聲,安靜耐心地等時間流逝。

他隻以為酒中客等會兒見許家老爺,是要提出那沉思一晚的法子。

謝清霽對酒中客的法子一無所知,去見許老爺的路上,都在沉吟思忖著,不知等會兒要是說錯了話,秘境會將他返回到哪裡。

誰知等見了許家老爺,那中年男人灌了口茶,卻是先開了口。

“昨日你提出來的那個辦法……我們想了一晚上。”許老爺眉頭緊皺,似乎很是猶豫,他停頓了很久,終於認命般歎了口氣,“我們已經沒有彆的法子了……實在不行,隻能勞煩大俠了。”

許老爺站起身來,撣了撣衣袖,倏地跪下,衝謝清霽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您的大恩大德,我們許家無以為報……”

謝清霽怔愣了一瞬,下意識就側身避過,旋即上前去扶他:“……這是怎麼了?”

許老爺眼裡蓄起心酸的淚水,他在謝清霽的攙扶下站起身來,無可奈何再次深深歎了口氣,這一刻他好似蒼老了十歲。

“如大俠仍舊願意,我們便來具體商量一下這個法子吧。”

謝清霽眉頭微蹙,立刻意識到他現在所處的時間點,要比酒中客截斷的記憶晚一天。

酒中客今日來見許老爺,並不是來講他想到的法子的……這是昨日的事了。

謝清霽謹慎地“嗯?”了一聲,略微挑起疑惑的語調。

以不變應萬變。

許老爺請謝清霽在一旁坐下,親手替他斟了杯茶,謹慎問道:“昨日大俠說,願替小女嫁去紈絝家……”

謝清霽:“???”

謝清霽懵了一瞬,那一刻他覺得自己耳朵大概出現了幻聽。

誰嫁?

嫁誰?

他下意識問了句“什麼”,許老爺隻以為他沒聽清,頓住,又重複了一遍:“昨日您說要替小女嫁去紈絝家,徹底解決這件事情,不知您的具體意思是?”

謝清霽:“……”

謝清霽這回終於確定了自己沒幻聽。

他錯愕地眨了眨眼,不可思議又遲鈍地想。

——他現在,比較想徹底解決的,大概是這個秘境。

作者有話要說:那什麼,司豬豬本體不是蘿卜精,雖然大家總想綠他,但親媽也不能讓他真的頭頂戴綠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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