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被一片薄霧籠罩著,厚重粘稠。
謝方年已經將車子停在門口,看見蔣先生牽著簡玟出來,輕皺了下眉:“這麼晚了簡小姐也去?”
蔣裔清淡地回道:“不妨事。”
於是謝方年為他們拉開車門,路上的時候,謝方年對蔣先生道:“四期碼頭的事情出了岔子後,兩邊都懷疑是對方動的手腳,昨天約在重慶談判,不知道為什麼沒談攏,黃老先生的一個手下動了遠港的人,那人現在躺在icu。黃老先生聽聞遠港的人今天來了廣東,擔心他們先見了您後,對自己不利,晚上九點多直接從武漢飛過來,兩邊的人冤家路窄都跑到了粵和堂,唐老板將此事通知我,我本想壓著,不打擾您和簡小姐休息,明天再說。半個小時前他們又差點動手,說是今晚不見到您一個都不回酒店。”
蔣裔斂著神色揉了揉眉心。
簡玟眼珠子骨碌轉著,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聽上去很棘手的樣子。
見簡玟緊張好奇地伸著頭,蔣裔握住她拍了拍她的手背,聲音溫和:“我偶爾也要充當居委會的角色協調內部矛盾,你也聽到了,這不是什麼有意思的事,你還跟我去。”
她將另一隻手也遞給他:“我隻是不想一個人待在家。”
她的嗓音帶著剛睡醒的懶散綿軟,不禁讓人感受到寒冬被窩裡令人流連的溫度,蔣裔的神情稍稍舒緩。
快到的時候,簡玟才發現手機忘拿了,剛才怕蔣裔急著出門,她衝進衣帽間隨便翻出衣服換上就跟他下樓了,手機忘在了臥室,沒有手機,她待會能乾什麼打發時間呢?
此時夜已深,粵和堂除包間外的散客區本該早早歇業了,此時卻燈光大亮,羅馬式立柱和哥特風的歐陸塔被燈打得璀璨,整個粵和堂在寂靜的夜裡仿若一個中西合璧的風情鐘樓。
門口停了幾輛豪車,將粵和堂的大門堵滿,就連隔壁通宵電玩城的入口也被遠港人的車子堵上了,電玩城的老板也無可奈何。
唐老板領著手下早早迎在門口,看見蔣先生下車後,有些意外這麼晚了他身邊居然還帶了位年輕姑娘。
再看蔣先生同她說話時的神態,唐老板暗自為裡麵的兩波人鬆了口氣,他們應該慶幸這個年輕女人的隨行讓此時的蔣先生看上去暫時沒有任何不悅的跡象,否則以唐老板多年來對蔣先生的了解,出了這個事還鬨到了廣東,他不會讓兩邊人舒舒服服地回去。
簡玟隨蔣裔走進粵和堂才知這裡是一個廣式茶樓,或者也不光是茶樓,一樓雖然明光爍亮,但所有木椅已經收到了桌子底下,沒有客人了。
二樓卻截然不同,各個包間魚龍混雜,還沒到樓梯處就聽見了麻將的聲音,他們剛踏上樓梯時,唐老板的一聲:“蔣先生來了。”
麻將聲驟停,幾個包間魚貫而出一幫飛仔,齊齊喊:“蔣生好。”
其中一個撒著拖鞋的飛仔嘴上還叼著根煙,吊兒郎當的樣子,被旁邊的板寸一巴掌呼飛了,罵道:“喺咪想死?”
蔣裔眼皮子都沒多抬一下,邁上樓梯往三樓而去,然而這動靜卻讓簡玟側目,她從來沒有被這麼多社會氣息濃厚的大哥們包圍著,這架勢讓她忍不住防備地四處瞧。
蔣裔停下腳步來等她:“看什麼?”
簡玟趕忙收回視線跟上他,問道:“他們都認識你呀?”
蔣裔牽住她的手,對她說:“都是粵和堂的人。”
看簡玟有些警惕的樣子,又補充道:“在這裡不用拘謹,當自己家。”
上了三樓氣氛立馬就不一樣了,過道上站滿了穿著整齊的男人,個個板著臉,氛圍緊張,他們喊的是“蔣先生”,發音不是廣東話。
蔣裔並沒有過去,而是轉過身對唐老板交代道:“安頓好簡小姐。”
隨後對簡玟說:“我去一下,你要是困,在包間裡先睡會,我結束了來找你。”
簡玟問他:“要很久吧?”
蔣裔瞧了眼迎出來的黃老先生,對她說:“可能要一會。”
“那我能去隔壁電玩城玩嗎?”
剛說完又想起來什麼,懊惱道:“可是我沒有帶手機。”
蔣裔笑了下,從身上摸出一張黑金色的卡塞進她手裡,俯身在她耳邊說了一串數字。
他的氣息撩在她耳畔讓她心癢,直起身子前他的唇似有若無地從她頰邊而過,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直到簡玟看見他眼裡的笑,才發覺他可能是有意的,隻是顧及還有那麼多人在,才表現得不太明顯。
她垂下頭臉上泛起可疑的紅暈,蔣裔問她:“密碼記住了嗎?”
她點點頭:“記住了。”
“去玩吧。”他對她說。
而後看向唐老板:“找幾個人陪著。”
......
這家電玩城是下半年才開業的,電玩城二樓是網咖,夜裡來打電動的人並不多,多半是去二樓包夜的。
老板是個外地人,平時不敢招惹隔壁茶樓的地頭蛇們,見著唐老板都主動發煙,客客氣氣的。
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深更半夜唐老板的人居然跟在一個年輕女孩的後麵晃了來,他剛想上前招呼他們,就見兩個男人停在門口,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進來。
簡玟掏出蔣裔給她的卡跟收營說:“買一百塊錢的遊戲幣。”
想了想好像忘了門口站著的人,又回過頭來問他們:“你們玩嗎?”
她身上是慵懶鬆軟的淺色毛衣裙,站在燈下麵氛圍感十足,說的是普通話,輕輕柔柔的嗓音,目似清水,弄得兩個大男人反而不好意思起來,對她擺擺手。
於是簡玟回過頭確認道:“那就先拿一百的吧。”
說是一百的遊戲幣,但是老板端給了她一籮筐,沉甸甸地抱在懷裡,兩人男人走上前接過去幫她捧著,然後一路跟著她。
她夾娃娃的時候,兩個男人就坐在她身後不遠處的椅子上陪著,娃娃機的燈打在她柔和的側臉,輪廓恬靜清澈,晚上出來她沒怎麼打扮,穿得隨意素淨,像個大學生的模樣,其中一個男人說道:“蔣生的女朋友這麼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