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裔抽來一張紙,把那個咒印畫了下來遞給修聿,那是個古怪圖案,兩團扭曲的線條交纏在一起,沒有規則,像瑞士畫家保羅·克利上世紀創作的那幅《死與火》給人的預示,處處透出死亡的氣息。
蔣裔眼神一滯,猛地將紙又奪了過來,上了樓。
......
事情發生突變是在周六的早晨,下了場陣雨,來的快去的也快,蔣裔一早出了門,特地打電話回來詢問簡玟的情況,修聿上樓看了她一眼,人好好的,在睡覺。
丁文竹做完中飯想上樓喊簡玟下來吃,發現她還沒有起床,修聿說彆喊她,讓她睡飽了,不然準有起床氣。
雖然丁文竹不知道為什麼修聿如此了解簡小姐,但聽了他的話沒喊她。
一直到了下午三點,修聿看簡玟還沒起來,有些坐不住了,剛準備上樓喊她,蔣裔正好進門。
修聿對他說:“簡玟還沒醒。”
蔣裔感覺不對勁,外套都沒放直接上了樓,推開門看見簡玟依然在沉睡中,再一摸臉,整個人燙得像燒了起來,當即抱著人就去了醫院。
路上簡玟就恢複了意識,靠在蔣裔懷裡喊“難受”,蔣裔比她更難受。
到了醫院輸上液,他們再問她身上哪裡疼,她隻是搖了搖頭,就閉上眼不願說話了。
修聿不停抬頭盯著輸液瓶,麵色發青,蔣裔立在窗邊看著樓下一排青桐,沉默不語。
上一世淩安沒有等到23歲便提早結束了生命,再往前的每一世蔣裔都沒有陪她到最後一刻,他們都不知道這催命的巫術到底會怎麼奪走她的命。
她上周剛發了兩天燒,這才一個星期,人又莫名其妙燒了起來,再好的身體也吃不消這麼折騰。
各項檢查做完,其他毛病沒有,就是燒得渾身滾燙,輸完液稍微降了些溫度,簡玟執意要回家,不肯在醫院過夜,蔣裔便又把她接回了家。
自打那天開始,簡玟的氣色更差了,就連跟修聿拌嘴的力氣都沒有了。
人對即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噩耗似乎有種天生的感知能力,她主動詢問蔣裔什麼時候能見他爸媽,大概是不想等到狀態更差的時候。
蔣裔告訴她明天上午他出趟門,下午就出發。
第二天簡玟早早就起來了,目送蔣裔出門後,她換上一件純白色打底和一條雙排扣背心裙,然後呆呆地坐在落地窗邊等蔣裔回來。
修聿抱著三少爺走了過來,坐在她旁邊,對她說:“老蔣和你說過嗎?你原來也養過一隻貓,叫二少爺,那貓被你養成了一頭豬,沒點臂力都抱不動。”
她神情空洞地點了點頭。
他又說:“我們結婚的時候,你就帶了隻貓嫁給我,跟我說貓就是嫁妝,那貓跟我八字不合,不是啃我鞋子,就是抓我衣服,我時刻不想把它宰了。後來你走了,也就剩我和二少爺了。”
簡玟轉過眸來,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修聿歎了聲:“行吧,我不說了。”
隔了好半晌,簡玟忽然開口道:“我有點緊張。”
修聿摸著三少爺,說道:“緊張什麼?老蔣父母又不會吃人,他這麼大歲數了討個小姑娘,他父母不樂開花了。”
簡玟的神情卻暗淡了下去,如果她還有很長的壽命,或許這次見他父母也是喜事一樁吧。
她低下頭來的時候,披肩的長發落了下來,雖然化了點淡妝掩蓋了氣色,可眼裡卻沒有神采。
修聿抬手繞著她柔軟的發尾,簡玟轉過頭來的時候,他對她說:“我給你剪個頭發吧。”
她遲疑了會:“我留了很久的。”
修聿揚眉道:“你還不肯,我剪頭也是看心情的,一般人我還不願意出手呢。”
他垂下眸,唇邊泛起一絲苦澀:“不是要見公婆嗎?就當送你出嫁了。”
簡玟坐在鏡子前,修聿給她圍上圍布,從他的行李裡翻出一套專業剪發工具,拉過椅子坐在她身後,盯著鏡子中的她看了許久才剪下第一刀。
修聿剪了很久,簡玟都有些坐不住了,他卻還在修剪,她乾脆閉目養神。
等他停下剪刀叫她的時候,簡玟睜開眼看見了一個嶄新的自己。
她的臉不大,剪了短發後人變得精神了些,臉型修飾得更加精致,仿佛變了個人,心情也好了些。
蔣裔正好從外麵走進來,看見她的樣子後,詫異道:“你怎麼把她頭發給剪了?”
修聿收起自己吃飯的工具,低著頭道:“剪短了頭發容易吹乾,免得著涼。”
簡玟走到蔣裔麵前,甩了甩短發問他:“好看嗎?”
蔣裔在她額上落下一個吻:“當然,東西收拾好了嗎?”
簡玟點點頭,蔣裔讓偉仔把行李提上車,修聿將他們送出屋子,簡玟上車前回頭看了修聿一眼,對他說了聲:“謝謝。”
修聿立馬接道:“要謝我讓姓淩那小子把族譜拍張照來給我當手機屏保啊。”
簡玟白了他一眼,乾脆利落地上了車。
蔣裔說了他一句:“沒話找話。”
他剛轉過身,修聿叫住他:“老蔣。”
蔣裔回過頭來,修聿聳了聳肩:“沒什麼,就是告訴你一聲,她做那個決定前對我說過,既然都要一死,她情願換你一命。”
四周起了風,雲層遮蔽了光線,天色逐漸暗了下來,這一刻,屬於陳少昭的記憶得到了救贖。
修聿抬起頭,聲音像從悠遠的天邊傳來,催促道:“去吧,快走吧,趁下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