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那晚撲進他懷裡,發現認錯人,驚慌懼怕如兔子的嬌弱女子,在麵臨重重逼迫後,都能挺直腰背,毫無懼色的去直麵,去反駁。
他一個禦極二十載的皇帝,卻經年畏首畏尾,永遠活在太後的陰影下。
甚至到現在,分明寇家罪行確鑿,他卻仍要被太後困在這裡,不能斷然離開。
當真是,諷刺至極。
為何呢,就因為他無子,無根……
他若是駁斥了太後,或許明日,他聲名遠揚,才智高絕的侄子——成王就要取他而代之。
如今,太後竟讓他給她寇家留根……
“太後可還記得,朕當年還是太子,於民間微訪時幸過一女子?”皇帝垂下捏著念珠的手,轉過身,看向太後突然問道。
太後正和他說寇家的事,見他不搭不理心裡就很窩火了,再聽到他問些不相乾的話,她心裡的怒意更甚,幾乎是想也沒想,她就說道:
“你年少時風流,幸過的女子多不計數,哀家怎麼知道你說的誰!”
“您該記得的,那是朕第一次跪在您麵前求您,要納她為側妃。”
皇帝聽到太後的話,也沒什麼太大的意外,他盯著太後道:“她叫賀綰,江南皇商賀家嫡女,您忘了嗎?”
賀綰!
太後眼裡瞳孔一縮,她臉上的不耐表情陡然僵住,片刻後才若無其事的道:“怎麼,你現在是在怪哀家沒同意你納一皇商之女做太子側妃的事了?這都多少年了,那賀綰也入土了多少年了,你還記得?”
“況且,哀家最後不是也同意了?隻是她命薄,同父母出門卻遭到山賊劫殺全家喪命了……”
“朕要說的不是這個。”皇帝靜靜聽完太後的話,才說道。
“那你想說什麼?”
太後冷笑一聲:“皇帝,你彆給哀家扯這些有的沒的,總之,你要動寇家,這不可能。”
“你以為你沒了寇家,你拿什麼去對抗越發功高蓋主的靖武侯?你那一萬禁軍……”
“賀綰給朕生下了一個兒子,且他還活著!”
“你說什麼?”
皇帝突然的一句話,就似晴天炸雷,太後被震得當場失態,她幾乎是毫不猶豫的道:“這不可能!”
“為何母後要說不可能?”皇帝望向太後的視線陡然變利,眼裡眸光晦暗不明。
“是朕不可能有子嗣,還是那孩子不可能還活著?”
他知道了什麼?
這是太後今日第二次心裡突起前所未有的悸怕。
“哀家隻是太過意外了。”
和皇帝對視之後,太後移開了眼,她緩緩的坐回了位置,手拿過桌上已經涼透的茶盞,抿了一口:“皇帝為何如此說?”
皇帝見太後這若無其事的樣子,他捏著念珠的手緊了緊,麵上卻依然不動聲色,平靜道:
“當年賀綰死後,朕親自前往江南替她入殮,發現賀家夫婦屍首尚算完整,賀綰的臉卻被毀的麵目全非,若非她攥緊的左手裡握著朕的玉戒,朕幾乎不能辨認那是她。”
“前一陣,朕派去江南例行清匪的人回來告訴朕,他捉獲的一名山匪主動告知了他一密事,當年賀綰沒死,她懷有身孕,那賊寇並沒有殺害她,她躲進了山野,還誕下了一子!”
“這不可能!”太後斷然道。
“皇帝,哀家知道你這些年想要子嗣著了魔,但也不要編這樣的瞎話來騙哀家,山匪為何會放過賀綰,這根本說不通!”
“是不是瞎話,朕會派人去確定,隻是先與母後說一聲罷了。”
皇帝看了太後一眼淡淡道,隨即,他視線轉向門口:“左右,若是皇家子嗣,身上都有特殊又不能複刻的印記,也好辨認。”
皇帝的神色不似作假,太後心裡不可抑製的出現一抹慌亂,她下意識又端起了桌上的冷茶。
當年的事,經辦的人都不可能出差錯……
太後再次確定的想到,於是她很快又冷靜下來,放下了手中的冷茶,冷聲道:“既如此,那先去確定吧,那孩子若是當真存在,都已三十了吧,雖不適合再做王儲培養,但也不能由著皇家血脈流落在外。”
這話,皇帝沒應,他轉而道:“寇家之事,朕可以隻追究寇淮的罪,但太後記得,這是最後一次!”
皇帝說著,朝太後微頷首,轉身走出了正殿。
“陛下。”
正殿外的回廊上,站著還沒離開一直在等候的李貴妃,見到皇帝,她立即蹲身行了禮。
皇帝這次卻是沒有立即叫她起身,目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突然問道:“貴妃跟了朕多少年了?”
李貴妃愣了愣,不知他為何突然問出這話,但還是恭謹的回答了他:“回陛下,自您禦極至今,已經二十年了。”
“二十年了……”
皇帝突然向前了兩步,伸手將貴妃扶了起來,隨即在她耳邊輕聲道:“二十年,貴妃都沒發現朕所說的酒醉斷片是假的嗎?”
霎時,寒風毫不留情的拂來,李貴妃周身的血液被凝凍住,冷自骨頭縫裡竄進,寒徹刺骨。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隻有這麼一章,明天吧,更個大章,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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