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 坡南隊的男勞力們忙著刨最後一茬木薯,娘子軍們則忙著摘最後一茬棉花,不過, 這最後一茬棉花的采摘, 和前幾次卻不太一樣。
在蘇兆靈看來, 之前的摘棉花是要彎腰,讓人腰酸背痛;而這次則是要蹲踎, 讓人腿腳麻爪。
至於為何有如此區彆?一切自然還是為了提高產量。
棉花開花結鈴, 適宜的水、肥和日照是關鍵,10月底的大西南, 太陽漸弱, 日照嚴重不足, 所以, 對於棉田裡的最後一茬棉花, 就需要進行特殊處理——將那些棉鈴未開裂或開裂不足的棉株拔,出, 來,統一堆放到光照較為充足的田埂邊、岩石上, 以加速棉鈴開裂吐絮, 最大限度地多收棉。
按照楊福全熱血沸騰的說法,就是:“要充分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 以革命加拚命的精神, 千方百計克服不利天氣條件,戰勝天公, 奪取棉花大豐收!”
當然,這句話嘛,是每年差不多都要重複說的, 不過對蘇兆靈來說,自然又是一個新get到的知識點,對此,蘇兆靈隻能感慨——
“果然,人民群眾的智慧是無窮無儘的!”
不過,內心裡的感慨歸感慨,這會兒的蘇兆靈卻是覺得有些苦唧唧的,實在是,這蹲踎在地上從棉鈴裡綿扯綿扯地往外摳棉絮的姿勢,太折磨人了!
就在蘇兆靈忍不住又掀起吐槽狂潮時,和她蹲在田埂一角的何玉秀,經過一番思想鬥爭後,終於忍不住,羞答答和她說起了小女兒的悄悄話……
“小靈子,你覺得,那個,傅敬泰,人咋樣?”
蘇兆靈瞬間一愣,跟著立馬轉過腦袋,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在何玉秀的臉上,內心裡“騰”地升起了三個字:喔謔謔!
何玉秀可不知道蘇兆靈不但知道傅敬泰對她的“司馬昭之心”,還給他助攻過,見她這副模樣,還以為她是被驚訝到了,臉兒一紅,小聲向她解釋起來,兩支齊刷刷的短辮悠悠蕩蕩的。
“就是那個,傅敬泰,他中午,不是去我家了嘛,先是硬往自己身上攬罪,向我家賠禮道歉,後來,又,又說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想起那個憨包兒說的話,何玉秀不由有些羞答答地抓了抓發辮,心裡像落下了一串鑼鼓點子似的,搖來蕩去。
*
時間,退回午時。
且說,何爸雖然有幾分大家長脾氣,但也並非那紅黑不分沒臉沒皮的人,不分青紅皂白地把自家閨女昨晚的這一通鬨安在其他人頭上,亂擂一氣的下價做法,他還不稀得做。
所以,對於傅敬泰的“賠罪”,他隻是擺了擺手,實打實道:“這事兒和你不相乾。”
不過,在雙方一番你來我往後,何爸還在傅敬泰的一再堅持下,承了他那份所謂的“賠禮”,吩咐何媽剁幾個辣子合著炒了,還留傅敬泰在自家吃了晌午飯。
傅敬泰原本心裡就打著小九九呢,之前之所以像口悶井似的一廂情願的暗戀,主要是人生頭一回,不曉得如何做,這會兒好容易有機會登何家門,雖然時機看起來不是很合適,但他還是決定要試一試。
所以,接下來,就發生了一件令何家人萬萬莫有想到的事情——心情自然下來的傅敬泰,壯著賊膽,磕磕絆絆地給自己來了一把“毛遂自薦”。
“咳,叔,嬸,其實,我今天老著臉皮登你們家門,賠罪是第一樣,還有一樣,就是想讓叔嬸和玉秀妹子你們認得,我是個啥樣人。我,我其實自從認識玉秀妹子以後,就覺得她是個特彆特彆好的姑娘,不瞞叔嬸說,我,我心裡蠻中意她的……”
“我,我雖然是個糙人,喝的墨水不多,嘴巴笨,腦子也不夠靈光,沒有我敬疆哥那般出息,但我還算有把子力氣,也有門手藝,要是叔嬸你兩個和玉秀妹子矮矮眼,看得上我,我這後半輩子,就把這身傻力氣陪給她了!”
“我雖然不敢說以後的日子一定過得響火,但能保證,要是玉秀跟了我,我伺候她比伺候王母娘娘還上心,不說喝湯吃肉,就是吃個螞蚱,大腿也是她的!”
何玉秀哼哼唧唧地把傅敬泰的話轉述了個七七八八,已是聲若蚊蠅,臉若紅霞,眼睛水汪汪,一張嫩生生的麵皮火辣辣的灼人,羞的。
她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聽到這些羞人話咧,真是臊死個人了!
娘子軍們乾活時,從來都不是安靜的,離她們不遠的地方,花嬸子幾人就正在唾沫橫飛地呱啦,但即便如此,何玉秀的話,蘇兆靈還是聽得真真兒的,一顆熱烈的八卦之心,風兒般轉得飛快。
我去,真真是看不出來啊,這個傅敬泰,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瞧這土味情話說的,可比他堂哥傅敬疆同誌強了不是一星半點,就像那句老話說的,“一山更比一山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