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一更】(1 / 2)

“還能用麼?”

陸沅君和司機一起湊了過來, 陪著李副官端詳剛剛從箱子裡拿出來的槍械。

李副官看著手裡的東西,傳聞中陸司令用黃金盤炕頭已經是好幾年前, 畢竟陸司令下葬就已經有兩年半之久了。

可他挖出來的軍械上,並沒有多少的鏽跡,反而是出乎意料的新。

“或許是因為密封的比較好,像是墓葬裡頭, 千百年前的棺材挖出來,屍骨還有不曾完全腐爛的。”

李副官放下手中的槍, 在鐵箱中翻起了剩下的。

似要應證他的猜想一般,鐵箱中的槍械幾乎都能用,拆開來好好養一養,跟新的一樣樣。

“能用。”

李副官跟槍械打了十幾年的交道, 對從陸沅君房間石磚下頭挖出來的這些德國造愛不釋手。

雖然陸司令埋的不是黃金,但這一箱德國造, 能頂半箱也說不定。

“可這也太少了。”

李副官揣了一把在腰間,從地上站起身來,很是為難的看向陸沅君。

“太太,這一箱頂多夠三十幾個人用,恐怕隻能能護住這處宅子。”

想來陸司令把東西埋在臥房也是這個意思, 護家宅用的。太太或許不曉得,南春坊的小公館裡頭, 也有這麼一口放著軍械的箱子。

當然和陸司令這種老式給閨女放嫁妝的不同, 少帥用的是一個從東洋買回來的保險箱。除了封西雲以外, 彆人就是找到了, 也打不開的。

“後山裡的駐軍就有數千,太太,這一箱軍火是杯水車薪,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

李副官若有所思,抿著唇等待太太或許可以說出陸司令在後山埋藏黃金的地方。臥房裡不夠塞牙縫的,後山裡埋著的就不能同日而語了。

提起後山陸沅君就來氣,彩門的那幾個人不論怎麼都不願意說出方位來,陸沅君逼的緊了,便乾脆趁亂逃的不見蹤影。

“後山的在什麼地方,我現在還沒找到確切的方位。”

陸沅君扯了把椅子坐下,擺擺手懟司機和李副官道。

“先把土再填回去,不然明天丫頭們進來說不清楚。”

李副官聳聳肩,提起了剛放下不久的鐵鍬。太太不曉得也正常,因著太太是司令死了以後才回來的嘛。

陸沅君閨房半夜挖的坑被重新回填,司機把李副官送回了後山的山坳裡。

各大報紙仿佛換了主編一樣,對封西雲讚不絕口,全然忘記了前不久的詆毀和謾罵。不管是打開收音機,還是報童從牆外扔進院子裡來的報紙上,此後就再沒有出現過封西雲慘敗的新聞。

今日小勝,明日大勝,封西雲所在的前線一路走的太過順利。陸沅君在地圖上標下了報紙上提過的地名,距離把東洋人打回濠州灣已經沒有多遠了。

如果按照這個速度來看,東洋人沒有在三個月占領華夏,封西雲倒是要在三個月內把他們趕回瀛洲了。

“不對勁。”

陸沅君盯著地圖上封西雲行進的路線和方向,手指在下巴上摩挲著,太不對勁了。

封西雲以前可是拚了命,才勉強拖拽住了東洋軍隊行進的步伐,東湖關小捷以後就立刻如有神助?

“姑爺打勝仗您還不高興啊?”

丫頭進屋來給陸沅君送飯,瞧見陸沅君愁眉緊鎖,不由得問了一句。

她把手中的托盤放在桌上,桌上還擺著早上報童送來的報紙,姑爺的照片就印在入眼的第一頁。

報紙上的封西雲絲毫沒有打了勝仗的興奮,反而像是兩口子說好了一樣,都是眉頭緊鎖成川子,雙唇緊緊抿在一起,嘴角也下垂著。

前線的封西雲也曉得了不對勁,一邊向前追擊,一邊在攻下的城池裡留了守軍,還安頓了他手下的各部時刻警惕著,不給瀛洲人可趁之機。

他隻能咬著牙,追在東洋人的後頭寸步不離。

運城的百姓倒是和此刻給陸沅君送飯的丫頭一樣,被報紙上鋪天蓋地的好消息蒙蔽了雙眼,連主城的房子,都沒有那麼著急出手了。

李勳來的傷好了,天天帶著市政樓的人挨家挨戶的敲門,希望大家能收拾細軟,先去山裡頭住一陣子。

凡被他敲開門的,都以為李市長瘋了,這個天兒去山裡頭,不怕蚊子咬啊?

封西雲所在的前線捷報頻傳,而運城這邊,反而局勢日益緊張起來,苟團長三天兩頭的帶著他的兵在交界處鬨事。

今天搶一個村子,明天砸一個縣城的,壞透了。

李副官實在看不下去,跟陸沅君打了聲招呼,帶了幾個團就出發了。臨走的時候說去收拾姓苟的,給他點顏色瞧瞧。

雖然有些蹊蹺,但少帥能答應東洋人,李副官收拾一個苟團長還不是輕輕鬆鬆,小菜一碟的事麼?

報紙上也對封西雲下部去教訓苟團長的消息讚不絕口,記者們一個個急躁的,恨不得卷起袖子親自上場。

苟團長的番號隻有一個團,李副官帶了好幾個團去。

苟團長泥腿子出身,這些年光顧著抽大煙娶姨太太,在軍事上也沒有什麼建樹,並非那種小時候就能做全村孩子小霸王,讓所有人服服帖帖,天生就會打仗的人。

李副官呢,是講武堂出身,國外的軍事理論沒有學過,孫子兵法滾瓜爛熟。

按理說,不管從人數上來看,還是武器裝備上,抑或是結合以往的戰績,李副官這一方都是贏定了的。

可世事難料,隨著封西雲深入腹地捷報頻傳,李副官這邊竟然輸了。

兩方交接的地方,百姓紛紛的朝著安全的地方逃難,逃出來的人都說苟團長大發神威,把封西雲部下都給咬的死死的。

運城周圍剩下的守軍將領要去支援,被前線的封西雲通電喝止,陸沅君也難得接到了封西雲的電話,讓她近來當心一些。

李副官被苟團長的人纏住,運城的百姓們倒是沒有像陸沅君一樣的急躁,她們天天等著封西雲把瀛洲人打回老家,凱旋而歸再收拾那個姓苟的團長。

可這一天半夜時分,後山裡的軍隊傾巢而出,上了大卡車,從山坳坳裡開進了主城。

陸宅的大門在半夜裡被敲響,看門的小夥子哈欠連天的出來開門,被大門外頭黑壓壓的人群嚇了個半死。

還以為是東洋人打過來了,險些尿了褲子,不過在陸宅門前電燈燈籠映照下,看清了門外士兵穿的衣裳,是姑爺手底下的人,才稍稍的鬆了一口氣。

“軍爺,這大半夜的是有急事?”

陸宅裡小姐和姑爺親手解決了劉家的團長,槍聲尤在耳邊盤旋,看門的後生也比較警覺。

“勞煩引見太太。”

為首的推開了來開門的衣衫不整的後生,絲毫沒有勞煩和讓他引薦的意思,自己就走了進去。

帶了一隊兵徑直走到了陸沅君屋外,手握拳頭砸了又砸。

陸沅君從睡夢中驚醒,掀開床榻的簾子往外一瞥,就瞧見屋內被外頭的火光照亮。心裡咯噔一聲,陸沅君的右眼跳個不停。

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裳,陸沅君打開門,院子裡已經站滿了從後山的山坳裡出來的士兵。

“太太,我送您去南春坊。”

為首的人幾乎不給陸沅君拒絕的時間,一手攬住了陸沅君的肩頭,以強硬的姿態將她推到了幾個人身邊。

負責保護陸沅君安全的司機聽見院子裡的動靜,上半身來不及穿衣裳,就從自己的屋子裡衝了出來。

“咋,少帥不在你們要造反啦?”

司機身上有功夫,撞進隊伍裡把陸沅君搶了回來,攔在了自己的身後。

“胡說!”

帶人闖進陸宅的軍官上前一步,大聲的反駁。

“那你這是乾什麼?我要和少帥通電話!”

司機張開雙臂,躲在他後頭的陸沅君幾乎露不出半點影子來。

“電話線斷了。”

軍官站在原地,麵上很是為難。

“太太還是聽我的,去南春坊避一避。”

“避?”

陸沅君從司機的身後走了出來,腳下拖著一條被燈光映照出又拉長的影子,搖搖晃晃。

“避什麼?”

話在嘴邊,軍官幾次猶豫也沒有說出口。想來想去,側過身子。

“要不太太隨我去看看?”

軍官欲言又止的模樣,以及深夜造訪的反常,都讓陸沅君的右眼不住的抽動。

“帶路。”

天氣雖暖了,可夜半時分的風仍舊是涼的,陸沅君攏緊了身上的衣裳。

封西雲麾下的兵,穿的都是厚膠底的軍鞋,走在路上哢哢作響。出了陸宅以後,司機堅持要讓陸沅君上自己的車,軍官也沒有堅持,跟著一起坐了上來。

“到底怎麼回事?”

陸沅君不明所以,上車坐好之後,繞在身邊的夜風消逝,耳邊還能聽到膠底鞋踏在路上發出的聲音。

封西雲的兵的確是訓練有素,即便巷子裡有數百人,可聽腳步聲卻整齊的仿佛隻有一個人在走。

軍官撓了撓頭,糾結著該如何開口。而今的局麵,都是李副官造成的,跟自己可沒有多少關係。他雖然可以迎難而上,但也不能背黑鍋不是?

“太太,您一會兒就知道了。”

軍官撂下了這一句話後就不再開口,讓陸沅君看看也好,起碼以後少帥問起來,自己也是無辜的。

汽車沒有朝著南春坊的方向行駛,而是開向了運城的南城門處。

運城自古以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和濟南府,歸化城一樣,城池不是近幾年建好的。前朝人建城,有城牆,有城門,沿著城牆還要挖一條護城河。

陸沅君和司機跟著軍官上了城門樓子,望著城外的漆黑一片,入眼尋不到半點光亮。

“太太您看吧。”

城門樓上,兩兩挨著墩子之間留有放弩和火器的位置,軍官站在這空當之間,夜風呼嘯而來,有種高處不勝寒的委屈。

“看什麼?”

彆說城外一片漆黑了,這個時間萬籟俱寂,涼房和地窖裡的耗子都在睡覺,回望運城也沒有人家亮燈。

四下左右,皆是黑乎乎的一片,陸沅君實在不曉得要看什麼,能看見什麼。

“您用這個看!”

軍官把自己手邊的望遠鏡給陸沅君遞了過去,指著城外的一個方向。

陸沅君接過了望遠鏡,用什麼看也沒用啊。今兒初三,月亮隻有細細的一道彎,還時不時的有雲朵飄過,她又不是草原上的鷹,用什麼看都看不見的。

“太太當心。”

司機將陸沅君往裡拽了拽,警惕的看著城牆上的軍官和士兵們,怕他們突然把陸沅君給推下去。

前朝修建的城牆雖然沒有七層樓的百樂門高,可人要是掉下去,同樣沒有生還的餘地。

“少帥和李副官不在,我怕他們生出壞心來。”

司機湊在陸沅君的耳邊,隻比風聲稍高一度,兩步外的人便隻能聽到模模糊糊的少帥,剩下後半句隨風消散。

司機警惕的控製著陸沅君和城牆的距離,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城門樓上的夜風比城中更冷一些,吹拂過耳邊的時候,帶著些許瑟瑟秋風的意味。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東邊天際泛起了魚肚白,閃耀的橙橘與薄霧般的嫣紅緊隨其後,日頭雖還未徹底跳出,可深夜的黑暗已經被驅散了大半,視野裡明亮起來。

運城的後山隻是一處山川的餘脈,不高但足夠倚靠。和後山不同,城前是一片平坦的曠野,除了樹木和村莊之外,並沒有彆的能夠遮擋視線。

軍官抬起手,再次指向了先前的那個方向,示意陸沅君。

“太太你看。”

陸沅君順著軍官所指的地方望了過去,地平線處有模糊的灰色的影子,和地麵的顏色不同,有種蠕動著前進的綽約,並非一成不變。

眯縫著眼睛,她幾次想要看清也沒有成功,距離實在太過遙遠。拿起手中的望遠鏡,陸沅君將其架在了眼前。

地平線附近那道灰色的虛影漸漸清晰起來,細化成了一個又一個的人影,人頭攢動,摩肩擦踵。

將目光向下移,陸沅君看到這些人的身上穿的衣裳各不相同,有鮮豔的,也有灰撲撲的。望遠鏡裡人們的影子也是模糊的,衣裳的顏色以細小的光點形式呈現。

即便看不清他們究竟穿的什麼,陸沅君也能才想到,怕是戰區逃難的人來了。

陸沅君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站在城牆上,夜風換做晨風之後,要比不久前暖了一些。

“我聽李勳來說,倉裡的糧食還夠。”

地平線處的模糊虛影看起來人數不少,若是開放城門全部接納了,倉裡的糧食可就不一定夠吃了。

但這些人都是逃難的,徒步從戰區走來,也不曉得受了多少罪,不讓進城更不像話。

就在陸沅君糾結的時候,站在她身邊的軍官突然靠近,司機警惕的衝上來,攔在了軍官和陸沅君之間。

軍官也曉得陸沅君身邊這位司機的厲害,一根木頭棍子砸在身上都不帶眨眼的,三五個大漢近不了身,自己肯定不是司機的對手。

於是停住了腳步,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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