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9(2 / 2)

隻可惜這張毓的爹實在是個畜生,因為考不上秀才鬱鬱寡歡,整日喝得醉醺醺,一有不順心的地方就拿他母親出氣。

張毓後來才從村人的口中,得知自己的母親在家中被嫡母報複,這才嫁給了他的父親,他的父親或許是嫉妒母親的才華,所以才一直用暴力毆打他的母親,以此來找到自己男性的尊嚴。

而張毓就目睹著這樣的場景長大了,他的童年充滿痛苦和女人的嚎叫。

直到有一天,張毓親眼目睹了狂性大發的父親把奄奄一息的母親一腳踩進水底,母親身上的血被溪水稀釋,漂流而去……而她整個人也沒有掙紮,安靜的在水底被溺死了。

那個噩夢般的場麵從此就留在了張毓的心中,等他長大之後,父親終於喝酒喝死了,他外出學武,學了幾年之後回到了老家,有一天他在街上,看到了王家的轎子,轎子裡坐著王家的嫡小姐——論親戚關係,是他的表妹。

——王家,就是他母親的娘家,也是他的外祖家。隻可惜外祖家從來都沒管過這個被嫁給鄉村老童生的女兒,也沒見過他這個外孫。

張毓化名沈玉郎,拜了自己的外祖為老師。

他長了一張英俊的麵龐,而本朝的讀書人……又恰恰很是顏控,若是顏色不好,簡直連個當芝麻小官的資格都沒有。

所以,張毓這樣的英俊少年,又能出口成章,很容易就拜師成功了。

他表麵上拜師,其實心底裡卻打著王家嫡小姐的主意,對於王家,他是恨的,恨他們為什麼要對母親不管不顧,恨他們為什麼不管他這個外孫。

所以,他要報複!

最開始,他的計劃隻是玷汙王小姐,然後再在眾人麵前說出自己的身份,強逼這高貴的嫡小姐嫁給他,誰知他將人擄到偏僻之地後,王小姐竟然寧死不從。

張毓氣急敗壞,掏出匕首在她身上紮了十幾刀,又把失血過多的王小姐沉入水中,王小姐的長相與他母親有三分相似,沉在水中之時,長發飄散、血痕彌漫……

張毓竟看得入了迷……

王小姐死透之後,張毓把她拉了出來。他第一次殺人,難免有些六神無主,但又很快冷靜下來。他去最近的一戶人家,偷了一身棉襖,把王小姐的衣裳脫下來,換上棉襖,以防有人通過衣服把人認出來。

然後他就把王小姐沉到了河裡,這樣的話,少說幾個月,是無人能發現水底有屍體的。

豈料天公不作美,第二天就下起了暴雨,王小姐的屍體被洪水衝了出來,暴露在眾人眼前。

張毓心裡當然慌張得要命,但他知道此刻不能逃、一逃就露餡了。

他靜觀其變,卻沒想到,王家居然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根本沒有認回王小姐的屍身。

張毓想了好幾日,才想到了那身棉襖。

——他們是怕彆人知道,王家的小姐曾被人脫了衣裳!所以乾脆連親孫女兒都不認了!!

張毓狂笑,他忽然發現了這種讀書人最大的軟肋!

那就是名聲……為了這清清白白的名聲,他們什麼都敢做的。

之後,他就開始以殺人為樂了,直到此時此了,被開封府抓住現行。

包大人聽完這張毓的自白之後,也深深地皺起了眉,他厲聲喝道:“張毓!你母既是這般被溺死在你父之手!你為何還能對無辜女子下此毒手!難道你殺人的時候,就沒有想起你母親曾經的慘狀麼!”

張毓的臉色就變得奇怪起來。

他忽然緊緊地閉上了嘴,不肯說話了。

鬱衣葵冷淡地聲音忽然響起:“你是覺得自己懦弱麼?”

張毓打定主意不開口。

鬱衣葵對包公行了一禮,包公對她微微頷首,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鬱衣葵道:“小時候你父親毆打你母親……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懦弱,一直都活在父親殘暴的陰影之中……長大以後,你父雖死,你卻一直拜托不了那種感覺。”

“直到你殺了王小姐之後……你才忽然產生了一種你自己很了不起的感覺,因為你父親能做到的事情,你也能做到,而且你可以對高貴人家的女兒下手,他們還拿你沒辦法,這讓你覺得……你比你父親強大很多,是不是?”

她說話一直沒什麼表情、語氣也沒什麼起伏,可是展昭卻忽然發現,此時此刻,她忽然攥緊了自己的拳頭。

他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鬱衣葵。

但鬱衣葵沒有看他,她隻是冷冰冰地盯著張毓。

而張毓卻忽然發了狂:“彆說了!彆說了!!臭小子!!閉嘴,閉嘴!!”

他甚至要跳起來衝向鬱衣葵。

一個衙役眼疾手快,掄起殺威棒,照著張毓的背重重打下,張毓當即被打趴在地,不能動彈。

鬱衣葵看著狼狽不堪的張毓,覺得他很可笑。

想要報複把母親毆打致死的父親,明明有很多種法子,比如像她一樣,有能力之後乾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人渣爹送進監獄。這個時代男女非常之不平等,但夫殺妻起碼是要坐牢的吧?張毓若真的有心思,此事難度雖大,卻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張毓卻不敢,或許他早已經被自己的父親嚇破了膽,或許他是害怕背上不孝的罵名……

鬱衣葵說:“和你這種人,我沒有什麼好說的。”

說罷,轉身就走了。

***

齊月從昏沉中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她身上的傷口並不重,已經被悉心地包紮了起來,隻是她一動,還是覺得手上鑽心的疼。

而她在一個很陌生的房間裡,這裡不是她的繡樓。

她慢慢想起了昨天發生的事情……她被顧玉郎抓住了……然後被人救了,被誰救的呢……?不知道,沒看清。

一個人忽然說:“你醒了。”

這聲音有幾分熟悉,齊月一驚,扭頭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那是個黑衣的蒼白少年,眼神很是冷淡,眼角有一顆小痣。

這人她見過!是……是前幾日來她繡樓裡的那個,自稱開封府中人的……女人!!

齊月心中翻起驚濤駭浪,臉上卻掛出了討好似的笑:“是……是姐姐你……姐姐,多謝你昨夜救我……”

鬱衣葵無視了她的虛與委蛇,很直接地道:“顧玉郎被抓了。”

齊月:“……嗯……嗯,姐姐,我想回家……可、可以麼?”

鬱衣葵:“他說他想殺的本來是你,你卻在逃命的時候卻扔下了踉蹌了一下的吳瓊,所以他順手殺了吳瓊。”

齊月臉色大變,當即說不出話來。

鬱衣葵:“今日包大人在公堂之上公審顧玉郎,吳家父母、你齊家的人,還有很多百姓都在門口旁聽。”

齊月嚇得渾身發顫,幾乎要奪路而逃。

鬱衣葵一把攔住了她:“你醒得正好,包大人要你去坐證呢……你在大家麵前好好講一講吳瓊是怎麼死的吧。”

齊月尖叫嘶聲:“我不去!!我不去!!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然而鬱衣葵隻是通知,並沒有想征求她的意見。齊月掙紮著不肯走,被兩個衙役生生地拖到了大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