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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靈失憶後 朝述 71968 字 21天前

好在接下來的事情,也顧不上爭風吃醋什麼的。

諢元真人能定住山峰,卻不是直接解決問題,在眾人剛剛放下心來,準備等上陽門這幾位長老啟動輪回寶鏡,查探“盤古幡”經曆的時候,突然有人闖入廳內。

進來的是天極宗弟子,跑進來左右張望一番,就跑到自家師父麵前稟告。

“外頭冒出來好多魔物!師父,快去看看!”天極宗弟子雖說是對著自家師父說的,但他聲音不小。

可能是忘了用傳音,也可能就是想讓大家都聽見。

總之聽見這話過後,在場眾人哪怕再想知道輪回寶鏡的結果,心思也難免不集中,往打聽外頭飄。

聯想到剛才的地動,所有人都忍不住提起一口氣。

想著難怪剛才地動一下啊!

原來是魔物來了!

聽完報信,天極宗的那位長老倒是穩重,他說:“我天極宗鎮守海域數萬年,與魔物打交道數萬年,這點小事諸位不必在意,繼續用輪回寶鏡檢查,稍待片刻,我便回來。”

錢東覺得這長老在陰陽怪氣。

就是那種,你看你看,明明我們在這裡忍辱負重數萬年,你們這些享受安逸生活的,還要來找事,真煩啊!

不過這長老說完,就招呼其他幾個長老往外走,說定要去看看是何種魔物,敢在今日來犯!

說話功夫,天極宗的門人便走了個乾淨。

錢東隱約覺得不對,正要出言提醒,那視魔物為死敵的潘越道人就動手了。

“此間廳堂有詐,諸位小心!”話音一落,潘越道人便丟出一道符,砸在廳堂中進出的大門上。

然而符籙並未乖乖回來,反而被一道無形屏障給擋了回來。

先前出去的天極宗長老傳音回來,表示:“此次魔物來勢洶洶,諸位稍安勿躁,防護法陣也是為保護諸位,待我天極宗門人解決掉魔物,便回來為諸位解開!”

回應天極宗長老的,是潘越道人另外瞬發的幾枚符籙炸開的聲音。

有潘越出手,其餘諸修士自然也明白過來,天極宗長老說得好聽,這其實是在囚禁他們!

至於囚禁的後果……

錢東不由自主想到那毀了個乾乾淨淨,滿身魔氣的“盤古幡”,折成兩半的形意劍。

饒是上古時代的法器,也被天極宗拿來這般使用。

還活著的修士,他們會怎麼處理呢?

錢東能想到的事,旁人自然也能,甚至他們更是實乾家,各自掏出法寶法器,準備強攻出去。

天極宗的防護法陣再怎麼厲害,總不至於十來名修士齊心協力都打不破吧?

然而事實還真是,打不破。

那防護法陣隨著攻擊到它身上的法力越多,金色護盾就越是凝實,顯然是能吸收外力攻擊的類型。待最後幾擊,防護法陣甚至像是充滿能,開始反震攻擊修士了。

一個防護法陣,越打越強。

錢東不能理解。

錢東下意識地把目光落到危佶身上。

危佶倒是相當鎮定,他感覺到錢東看自己,連忙趁機伸手摸了摸錢東的額發。

“無礙,這是天極宗仿周天星辰大陣所設防護陣法,設計相當精巧,一切逆推過後,反而把陣旗放在了外頭,故而我們在裡麵怎麼攻擊都是破不開的……”危佶甚至還有閒情逸致給錢東解釋這陣法。

聽著這解釋,錢東沒太聽懂,不過他會看危佶表情。

這會兒危佶不緊不慢,鎮定自若,還沒PTSD發作把自己收到識海心境,說明一切儘在掌握中。

想通這點,錢東倒是不著急了,他整個人放鬆下來,目光不由在廳內遊移。

要說起來,這廳堂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正中位置坐著的幾名上陽門長老所在。

輪回寶鏡一旦啟動,就沒有能停下來的,故而饒是外頭吵鬨過好幾輪,上陽門的幾名長老都還是在原地坐著沒有動。隨著幾名長老靈力灌輸,輪回寶鏡此時也開始了閃回。

開始順著最初的設定,給眾人展現“盤古幡”的過去。

雖說此時大概隻有錢東還在關注,可輪回寶鏡依然敬業的,方方麵麵地給觀看者,如同監控展現,另一個時空發生的事情。

大概是“盤古幡”已經經曆了太多太多年,無論是正著看它還是仙門寶物的時候,去除魔衛道,還是倒著看它成為海港附近那煉化魔物,催生魔物陣法的陣眼,上頭的故事都多不勝數。

錢東認真觀察,卻猛然發現,在一個閃回片段中,還是“盤古幡”的主人帶著它,與危佶對峙。

而危佶手中,拿著的正是艮山劍。

不知是仿製品本身實力有限,還是危佶修為太高,這兩人打鬥一陣,竟然是以艮山劍削去了“盤古幡”一截棍身告終。兩人切磋法術,倒是沒什麼仇怨,危佶並未下死手,對方收起“盤古幡”,從袖中乾坤取出一壺酒,邀請危佶品嘗。

錢東盯著輪回寶鏡中的艮山劍,想知道這大概是什麼時候……

看著看著,卻猛然覺出一陣天旋地轉。

錢東忽然覺得耳畔有一道聲音響起,對方說:“兄台想要借盤古幡,直說便是,隻是不知是要做什麼?”

另一個聲音回答:“我有一心悅之人,身死魂消,需要用這盤古幡為祭,替他謀求一線生機。”

“這種傳言兄台也信?”

“為何不信……”

……

後麵的聲音越發小,錢東聽不真切,卻足以確定這是危佶的聲音。

另一個聲音錢東並不認識,不過想來也是十分久遠的事情。甚至可能是他,或者說寒玉死去時候發生的事,不認識也是正常的。

自從錢東恢複寒玉那段記憶,想過危佶為了救他,做過不少事。

但他沒料到,會在這地方突然看見過程。

聽見危佶對旁人說出“心悅之人”四個字……

錢東忍不住左右張望一下,生怕還有其他人看見這場麵,真的,還怪羞恥的。

錢東正獨自緊張著,忽然聽見一道有些熟悉,但並不認識的聲音響起。

“你既已知道,自己並非生來便是他的劍靈,為何還要留在他的身邊?”

“你猜危佶見過這個破不開的周天星辰大陣,後來用在什麼地方?”

“你本就不該是他的道侶……”

“他會害死你的!”

原本每次都隻在危佶識海心境裡響起的聲音,忽然在這地方響起,錢東蹭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緊張地轉了兩圈,沒發現什麼端倪。

反到引起危佶的注意,危佶問錢東:“發生什麼了?”

錢東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張了張口,但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他會害死你的。”

錢東搖了搖頭,想把這個聲音晃出去。

錢東努力思考,今天這地方,和平時有什麼不同……

不同……

錢東緩緩抬起腦袋,仰頭看向虛空懸掛於上的輪回寶鏡。

走進了觀察,輪回寶鏡上流光溢彩的光芒往往不能直視,隻能將視線落到鏡子裡的世界。可此時將目光落到輪回寶鏡本身,便能發現這寶物的特彆。

好像光芒全都收斂起來,如同未經雕琢的璞玉。

錢東的眼睛盯著輪回寶鏡,在心裡詢問:是你在和我說話嗎?

沒有回應。

但那道不停說著危佶會害死自己的聲音,卻悄然停止。

錢東頓時心裡有了答案。

錢東依然在心中詢問:你既然知道我的過去,那為什麼不明明白白地說出來呢?你能看得到我的未來,為什麼要告訴我呢?

輪回寶鏡徹底沒了聲響,甚至於連那些操控輪回寶鏡的上陽門長老,都瞬間收工,他們詫異地互相對視。

“怎麼停了?”

“這回怎麼沒吸收多少法力?”

幾個長老小聲議論。

倒是在旁邊守著自家法寶的混元真人,第一時間注意到輪回寶鏡的異狀。

原本大如鬥的輪回寶鏡,忽然泛起金色光澤,耀眼極了。

頗有攻擊性地朝著困住眾人的大廳外頭的法陣懾去。

眾修士束手無策地陣法,輪回寶鏡隻用了一個回合,就破解開來。

動靜相當大,原本被諢元真人定住的山峰開始晃動,不消幾息功夫,剛才還巍峨立著的天極宗大殿,便被輪回寶鏡毀了個乾淨。

下一秒,正當所有人詫異的時候,輪回寶鏡像是透支完所有能量,迅速變小。

咻地化作一道流光,正正好落到錢東懷裡。

第三十六章

輪回寶鏡可看過去未來, 是一等一的寶物,它曾經的主人是多寶道君。隻是不知為何,道君離開此方世界時,並未像其他寶物那般, 留下仿品, 帶走正品, 而是直接將輪回寶鏡留在上陽門內。

個中緣由旁人不知, 作為道君傳承,上陽門內的修士倒是知曉些許。

道君曾經為其弟子解惑,說輪回寶鏡並無真正的主人。

輪回寶鏡能窺探過去未來, 真正的原因便是寶鏡可存在於任何時間,任何地點, 它屬於過去,屬於未來, 屬於所有規則之下,它應當出現的地方。

所謂的窺探過去未來,都是輪回寶鏡實際映照的景象。

這樣的天地至寶, 自然不是未能參透此方天地全部法則,還未能破開鴻蒙空間的道君所能掌控。

輪回寶鏡在道君手裡, 又不屬於道君,他自然無法將其帶走, 也無法做出仿品。

而到了多寶道君能夠掌握此方天地規則之時,便已然明了, 輪回寶鏡是隻屬於此方天地的寶物, 哪怕是道君, 也並無權利將其帶走。

多寶道君留下此寶,便是明析其中道理的。

不過道君那麼多年的以來, 雖未能完全掌控輪回寶鏡,卻依然為其門人弟子,留下能夠驅使輪回寶鏡的手段。隻是大約道君也未料到,無數年過去,原本的天地至寶大殺器,到了如今,便是上陽門數位長老才能勉強驅使,隻能當“監控”使用的雞肋之物。

雞肋歸雞肋,上陽門之人卻也不想丟掉這件寶物。

眾人見輪回寶鏡落到錢東手裡,第一反應便是錢東做了什麼。

可錢東這人法力低微,怎麼也不像是能驅使輪回寶鏡的料,故而上陽門眾人視線越過錢東,直接去看危佶。

錢東一直跟在危佶身邊,被危佶護著,今日到場的也大多清楚他倆是一起的。

東西在錢東手裡,和在危佶手裡也沒區彆。

至於為什麼是讓錢東拿著——

這不是廢話嗎?

大佬出門,什麼時候輪到他們親自拿東西。

不都是旁邊的小童、仙娥拿著,這樣做才有大佬該有的排麵,親自去拿著多掉價啊。

兩方視線交彙一瞬,眾人卻又紛紛挪開視線。無他,應炁道君這樣的修為,隻是目光投來,便存在猶如實質地殺傷力,哪怕應炁道君並沒有刻意針對,道君威壓之下,也不是普通修士所能承受。

上陽門眾人失了寶物那一瞬的慌亂,瞬間在巨大的實力差距麵前平複、冷靜。

殿外打得熱鬨,殿內卻一時寂靜,半晌都沒人主動冒出頭。

上陽門門主諢元真人,對危佶這位當世第一的強者自然是恭敬的。可牽扯到自家鎮派至寶,氣勢不能弱,身後還有門人弟子看著,他必須得站出來。

猶豫斟酌後,諢元真人覺得外頭情勢不明,危佶不至於當場翻臉動手。看了眼危佶,又看看錢東,當即挑了軟柿子去捏。

語氣相當嚴肅,是諢元真人常年身居高位的那股子倨傲:“小兒大膽,速速將我派法寶歸還!”

這話在諢元真人心中過了數遍,覺得既不得罪危佶,又能擺擺譜。說到底,大家都知道輪回寶鏡是他上陽門的傳承法寶,這麼明目張膽的搶奪,不管是走哪兒都沒理的。諢元真人當然不能把姿態放太低,但麵對應炁道君,有幾個人能硬氣?

但針對對象變成錢東後,諢元真人的膽子就大了。膽子大歸大,但考慮到錢東哪怕不是道君本人,也代表應炁道君臉麵,諢元真人措辭也是斟酌、考慮過才說的。

可他話音一落,還未等眾人反應,輪回寶鏡便瞬間化作一縷流光,沒入錢東袖中,不見蹤影。

比諢元真人懵的是錢東。

錢東不久前還在試圖和輪回寶鏡對話,扭頭這東西就跑自己手裡。

在諢元真人開口後,錢東是想把東西還回去的,可他念頭剛升起來,輪回寶鏡就像是覺察出來一樣,咻地藏進了他的儲物袋裡。

儲物袋在修仙界很常見,但因為其蘊含的空間之力,這般阻隔後,不破壞袋子本身的情況下,就隻有烙下靈力印記的主人才能打開取放物品了。

在場眾人眼裡,便是諢元真人想要回自家寶物,卻被人絲毫不給麵子的,直接收進儲物袋。

相當挑釁了。

“你這小兒——”諢元真人一時忘了收斂脾氣,慍怒中一掌拍碎身側小幾,發出嘩啦地響聲。

但未等諢元真人大顯神威,做點什麼,危佶便擋在二人中間,淡淡朝諢元真人投去一撇,攔住諢元真人攻勢。

事實上,今日若是諢元真人火朝著危佶發,倒是不會惹到危佶。偏偏二選一的題目,諢元真人意圖朝錢東動手,直接把危佶的脾氣激了出來。

鋪天蓋地的威壓,朝著諢元真人傾泄而出……

危佶一語未發,諢元真人立時啞火。

被危佶護著的錢東絲毫沒覺得壓迫,他從危佶身後探出腦袋,看著慘遭摧殘的小幾,不禁抖了抖。這件事不是發生在錢東自己身上,他這會兒肯定想誇誇諢元真人好掌力,拍得好!

震懾作用非常顯著,對宵小之徒震懾威力十足!

可惜錢東就是當事劍靈。

他不能站著吃瓜看戲。

剛剛諢元真人要是拍自己……

要是危佶沒立馬出來護著自己……

錢東不敢深思。

“真人冷靜,真人冷靜!我不是要搶你們的寶貝……你們的輪回寶鏡,是自己跑我手裡的,我不知道怎麼回事……”這解釋相當蒼白,不過錢東順手扯了扯危佶衣擺。

想讓危佶也消消火。

錢東清楚自己沒做什麼,自己就是當事劍靈,可旁人聽來,大概隻有一個想法——什麼檔次,竟然妄想輪回寶鏡上趕著要進你的儲物袋,配嗎?

但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他試圖從儲物袋裡把輪回寶鏡取出來,可輪回寶鏡就這麼躺在他儲物袋裡,那堆不值幾個錢的破銅爛鐵中間,紋絲不動。

眼看危佶和諢元對峙氣氛焦灼,錢東也越發焦急,他嘗試把其他物品往外取,絲毫不受影響,偏偏就是輪回寶鏡不動彈。

錢東的儲物袋等級不怎麼高,裡麵裝的除了係統給的那些,不太好解釋的,其他就是放點零零碎碎的東西。

什麼釣魚竿、燒烤架,蘆花雞,破爛的煉丹爐,都被錢東給收了進去。

輪回寶鏡收斂光芒後,躺在裡頭,也不是光彩奪目的類型,倒也算不上多麼突兀,還挺和諧。

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能拿出來,偏偏就是沒有輪回寶鏡。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在錢東身上。

雖說沒人點出來,但他們大多覺得錢東行事囂張,恐怕是有應炁道君在背後撐腰。

當著這麼多人麵明搶就算了,怎麼還說輪回寶鏡自己長腿跑他手裡?

自己跑他儲物袋裡。

那怎麼不拿出來,搞這麼多破爛出來,是在表演什麼?

況且現在是光天化日,就敢直接上手搶上陽門,就這麼睜著眼睛說瞎話,倘若沒這麼多人在場,怕不是要把上陽門搬空,還要說那些寶物是自己長腿跑到他家的?!

上陽門至寶都敢信口開河,旁的門派是不是更不放在眼裡?

看應炁道君這護短的架勢,這事若沒有道君授意,他們是不信的。

想到這一層,諢元真人不想再聽錢東的解釋,看錢東裝傻充楞地把破爛擺出來,臉色愈發難看起來,幾乎是從嗓子眼裡擠出一句:“既然不是有意,還請歸還寶物!”

錢東急匆匆地倒騰,自個兒手裡拿不了這麼多東西,就往危佶手裡塞,等危佶手裡都拿不下之後,總算是發現了——不是他儲物袋有問題,而是輪回寶鏡自己不出來……

錢東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危佶。

不是他不想還,是輪回寶鏡不動彈啊!

自家道侶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危佶沒忍住,直接動手去揉了揉錢東臉頰。

錢東:……

就知道這小子靠不住,要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錢東憋了一會兒,道:“都說不知道了!誰知道你們那個破鏡子為什麼會跑我手裡,我要是能驅使得動輪回寶鏡,早離開這地方了好吧!”破罐破摔地說完,露出一副愛咋咋地的樣子。

旁人不相信,危佶還是信的。

不說彆的,自己有沒有支使錢東去拿輪回寶鏡,自己還不知道嗎?

不說危佶想不想要輪回寶鏡,即便是危佶想要,又或者錢東想要,今天非搶不可。出於安全考慮,危佶都不會讓錢東動手,而是自己出手。

耍帥能有自家寶貝劍靈安危重要嗎?

結合錢東的話,這件事稍微一琢磨,危佶就大致猜到緣由。

輪回寶鏡自帶時間空間規則之力,旁人而言難之又難的儲物袋空間屏障,於輪回寶鏡而言便像是進出自家大門,隻要輪回寶鏡想,它想進便進了。

唯一的問題便是,輪回寶鏡為什麼會選中錢東。

危佶手上動了動,將錢東取出來的破爛收進自己的儲物袋,手空出來後,就把錢東攬入懷中。

“沒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危佶柔聲安慰。

作為當世大能,危佶對空間規則的領悟並不弱,加之錢東是與他神魂相交的道侶,兩人靈力波動本就同源,隻要錢東不抵抗,他想以此為媒打開錢東的儲物袋不難。

危佶平素沒去翻自家道侶的儲物袋,純粹是在克製自己,以及沒有正當理由。

貪婪的掌控欲是沒有儘頭的,但凡讓他找到一絲空隙,隻要打開過一次,他就會愈發過分,想往錢東身上的每一寸,都烙下自己的印記。

此時正當理由來了,危佶完全不掩飾自己的貪婪,堂而皇之,登堂入室。

危佶隻是神識大致一掃,便發現了儲物袋中藏著的輪回寶鏡。危佶嘗試將輪回寶鏡取出,得到的結果和錢東一樣,紋絲不動。

輪回寶鏡並未因為危佶是當世第一的劍修,便給他點麵子動動地方。

當危佶嘗試增大靈力的時候,輪回寶鏡卻滑不溜手地化成一道虛影,無法被危佶觸碰。隻待危佶扯回靈力,輪回寶鏡又顯露真身,繼續待在儲物袋裡。

作為儲物袋的主人,危佶的神識在儲物袋裡進進出出數次,又沒有過多掩飾自己的行為,錢東總算後知後覺地是發現了危佶的小動作。

可惜錢東觀察完輪回寶鏡和危佶的交鋒後,不得不用懷疑的目光看向危佶。

錢東:你行不行啊?

危佶:……

成為修仙界大能數萬年,危佶還是頭回遇到這麼棘手的情況。

第三十七章

輪回寶鏡從出現就很古怪。

危佶悄然試了幾次, 結果還是一樣。

這樣有力無處使的感覺,莫名熟悉,危佶微微皺眉。

他緊張地將錢東摟得緊了些。

錢東察覺危佶異樣,沒忍住仰頭看他, 小聲問:“是不是取不出來?”

危佶沒有回答。

錢東頓時明白, 就連危佶都拿這個輪回寶鏡沒辦法。

錢東當即緊張起來, 他想從危佶懷裡掙脫出來:“那怎麼辦?”

危佶手臂紋絲不動, 沒有盯著自家道侶,隻是不動聲色地看了眾人,他說:“本君道侶從不是貪財好名的人, 他說不是主動拿走寶物,那必然不是。本君也嘗試取出輪回寶鏡, 但無法觸碰寶物分毫,想來是寶物選擇留在本君道侶儲物袋中, 事情蹊蹺,可否待此處事了,再行商議寶物歸屬……”

危佶的話說得輕巧, 但任誰都能看出,隻是空口白牙的護短, 沒什麼說服力。

然而正是因為說話的是危佶,上陽門眾人不甘心, 卻都不敢得罪他,隻能悄悄閉嘴。

諢元真人被危佶靈力威壓壓得透不過來氣, 光是勉強維持身形不倒, 就用光了力氣, 現在聽見危佶這麼說,隻能悄悄鬆口氣。

好歹也算是給了個承諾吧。

諢元真人在心裡這麼安慰自己。

倒是諢酌在旁邊小聲嘀咕。

錢東沒聽清在說什麼, 卻看見諢元真人抬手就往他心愛的小兒子頭上拍了一巴掌,但也因為這一巴掌,上陽門其他長老紛紛露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架勢。

倒是那個與此事無關的潘越道人眉頭緊鎖,想要說點什麼。

可惜,不等他開口,危佶像是料到一般,直接打斷道:“諸位這般閒適,想來已有應對天極宗大陣的手段。外有魔物入侵,天極宗依舊用大陣困住諸位,所謀恐怕不小。”

見眾人目光都聚集過來,危佶才慢悠悠地說:“諸位還請先看看自己靈力……”

看熱鬨的眾人這會兒才回過神來,驚覺他們此時處境不妙——

天極宗用大陣把他們困在殿中,看似隻是圍困,可隨著時間流逝,眾人皆能覺察出來,那陣法竟是在不動聲色地吸取他們靈力。

越是實力強的修士,越是對自身控製程度高,平日裡一丁點兒的靈力流逝都能覺察。

到場的修士雖說不是個個像危佶這樣的大佬,卻也是站在修仙界金字塔尖尖的。此番危佶提醒後,眾修士檢查自身後才發現被抽走靈力。

事出反常,不需要旁的言語,眾修士淡定點的還記得先謝過危佶,不淡定的要麼去找大陣出路,要麼就原地調息,試圖找出問題。

至於上陽門的輪回寶鏡。

現在根本沒人有工夫管。

錢東大約是在場之中修為最低的。

他對靈力流逝的情況渾然不覺,見眾人沒再看自己,便猛地一拍腦門,朝著危佶抬手:“大佬,剛剛我給你的東西呢,快還給我!”

剛才一時著急,加上危佶那番護著他的言論,錢東看危佶眼神都變得親近許多。

真不愧是拯救世界的男主啊!

錢東感慨一瞬,轉念一想,自己把那堆破爛給了危佶,可裡頭還有係統給的東西。

要是被危佶注意到,解釋起來可太麻煩了。

錢東便想趁著危佶還沒功夫翻看,還沒注意到古怪,找危佶要回來。

以這個變態劍修的癖好,會亂翻道侶私人物品,實在是太正常不過。

錢東催著危佶,但危佶反而不慌不忙,他問錢東要不要回識海心境,等會兒若是同天極宗打起來,可能有些危險。

“小東,你且讓我安心些吧。”危佶用帶著些許請求的語氣說。

“不要。”錢東拒絕地果斷,絲毫不為所動模樣,隻是他話音一頓,便又說:“除非你把東西還我!”

錢東對自己那點本事還是清楚的,平時打打不要錢的蘆花雞還行,和修仙界這群不知道活了幾百幾千年的大佬打,純粹是找死。

錢東可不為難自己,拿喬一下也不過是想順便討回自己東西。

危佶非常上道,點頭同意,卻露出一絲玩味的笑來:“看來那些東西對小東來說很重要啊。”

聽見這個回答,錢東的表情有一瞬僵硬,他眼神飄忽,沒有正麵回答問題,隻問:“你說你還不還吧!”

“可以。”危佶雖說想探究錢東的事,但在錢東安危麵前,其他事倒是都可以往後排。

這邊交涉完畢,錢東帶著他那堆沒人要的破爛回了危佶的識海心境。

和前幾次不同,錢東這次回識海心境就猶如回老家,熟得很。再看危佶識海心境裡那池子泉水,記起危佶說亂動會影響他法力施展,錢東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離那泉水遠一點,生怕影響危佶等會兒打架。

除了注意那泉水,似乎也沒有其他地方需要在意。

錢東待了會兒就覺無聊。

往常進來也就進來,關注點都是怎麼出去,這裡好無聊。這回進來,錢東腦子裡總是在想危佶,想他會不會打不過天極宗的人,想他會不會中了圈套。

滿腦子都是危佶。

錢東煩悶地拍了拍腦門,想把那人拍出去:“想他作甚!他是修仙界第一人,誰還能傷得到他?”

況且,傷到危佶,這識海心境恐怕也會受影響,不會這麼風平浪靜。

錢東觀察了一番,確認這地方一如往昔,又沒緣由的安心不少。

隻是溜達著溜達著,錢東莫名覺得不對勁,似乎隻是走出一步,他便突然到了一處煙霧繚繞地竹林之中。

錢東仿佛聽見有人交談,正疑惑,自己明明在危佶的識海心境,這地方怎麼有其他人?

一想到危佶還讓其他人進他的識海心境,錢東沒忍住,哼了一聲。

說不清自己心裡怎麼彆扭起來。

可待他走出竹林煙霧,卻看見個長相與危佶有幾分相似的男人,正與一女子交談。

言辭間很是親昵,一看就是夫妻。

錢東心裡隱約有個猜測,還未等他說出來,那男人轉頭看見錢東,喊了聲:“繆真,你今日怎麼得空出來。”

不等錢東回答,那男人便笑說:“你定是算到我兒即將出世,來送賀禮的,我可就不客氣啦!聽聞你前些日子得了柄好劍,不如送我吧……”

隨著男人說的話變多,錢東忽然喊:“應巳、巫靈。”

聽見錢東的話,那女子也轉頭看過來,似乎在疑惑錢東要說什麼。

錢東半晌沒說話,男人茫然看看妻子,又看看錢東,反問:“繆真喊我們有事?”

這兩個名字似乎是開啟了記憶的閥門,關於這兩人的記憶鋪天蓋地而來,錢東下意識地捂住額頭,反到惹得應巳快步走來,查看錢東的情況。

“繆真你怎麼了?”

應巳問。

“繆真你可彆下我們!”

巫靈關切道。

“繆真,繆真……”

……

待錢東緩和過來,他獨坐在竹屋內,應巳、巫靈已經離開。

他大概猜到,可能是輪回寶鏡又把他拉進了不知道什麼時間,也許是他和輪回寶鏡的位置更近,這一次的參與感更高。

除了參與感外,甚至還有了些關於這個身份的記憶,真實的,仿佛是錢東曾經經曆過一樣。

見到應巳、巫靈後,心裡那股子信任感油然而生。

繆真、應巳、巫靈三人少時在北宮真君這裡學藝,是至交好友,甚至巫靈都是繆真幫著應巳追到的。

另兩人結為道侶已有十數年,今年終於有了子息,兩人皆歡喜。

看著巫靈的肚子,繆真沒緣由地感覺到一絲淡淡地憂傷,卻想不起來究竟為什麼。

應巳說他想借繆真的地方讓巫靈待產。

三人是好友,繆真的洞府確實是個靈氣充裕的好地方,繆真倒不是不同意,但他覺得古怪,追問才知道:“我隻能再待一日,北域魔兵不斷,族中發來傳訊,要我去支援。”

“你且幫我留下巫靈,她若是知道,恐怕要擔心。”應巳眼中情緒複雜。

既是對未來的期待,也是對妻子的擔心,更是對好友的信任。

繆真本不想接下這差事,可應巳說:“繆真,除了你,我也不知道還能將妻兒托付給誰……”

“你們並非大族出身,不該卷進這場戰事,隻是北域若是無法抵擋天外魔兵,隻怕九州危矣,我也不得不去,這是我的責任。我想保護巫靈,保護你們,保護這九州各族,皆能祥和安寧……”

繆真閉了閉眼,待重新看向應巳,兩手一攤。

“那你要我怎麼和巫靈說?她若是打我,我可擋不住,你還不是白跑一趟。”

應巳卻像早已知曉應對之法,隻和繆真商量,在巫靈麵前演了一場戲,輸給繆真。

而兩人賭注,便是應巳去幫繆真去取兀忘真水。

兀忘真水在南島之南,極熱焦灼之地,一去要十數日,於繆真而言又苦又累,完全不想去。可繆真本體是靈植,最愛這兀忘真水。從前就有應巳幫他去取,現在輸了之後,賭注是這個相當合理。

這場戲做得足,應巳臨走前,巫靈還笑著同應巳招手:“若是尋不到,就彆回來了!”

應巳裝模作樣地朝著南麵疾飛,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巫靈的話,倒是繆真看著遠去的法術流光,聽見巫靈的話,似有所感般,轉頭看向巫靈。

巫靈臉上的笑意並未褪去,她見繆真看過來,樂嗬嗬地拍拍肚子,道:“認識那家夥都快百年了,他裝模作樣的表情還想瞞我,待過個幾日,我把這破蛋生了,就去找他。”

“他那族人,平日不認他,有事卻從來不漏他,也就是他傻,覺得還有情誼!”

巫靈無視繆真眼裡驚訝,笑說:“你也太不夠意思了,明明是我們先認識,結果和應巳一起騙我,就罰你幫我養這蛋吧。”

不等繆真拒絕,巫靈小嘴叭叭個不停:“你可彆拒絕,就算沒這檔子事,難道你就逃得掉當這孩子乾爹嗎?將來還不是要幫忙,現在提前適應適應,等我和應巳回來再接他走。”

後來……

後來便是巫靈、應巳一去不回。

再後來,那四位坐鎮北宮的天尊,以身化陣兵解輪回。

天下太平了,九州改名九天仙界,域外天魔仿佛從未出現,北域數萬年的災禍徹底結束。

而繆真照看的著友人留下的那枚蛋,不知是繆真不懂,還是原本就是要長這麼久,那枚蛋到了此時,才破殼而出。

隻是繆真怎麼也不明白,巫靈本體是龜,應巳本體是蛇,為什麼他倆的蛋裡會孵出來一隻龍。

第三十八章

各族付出慘痛代價, 就連北宮那四位天尊都犧牲後,九州總算是迎來一段太平日子。

再無域外天魔侵擾,再無魔兵肆虐。

域外天魔封印關乎九州,可細論起來, 這些事情和繆真關係不大。

繆真並非大族出身, 全家就他一個。

沒有種族觀念, 無父無母無親無故, 無法共情旁的物種。

仗著生得早,是得過一份大機緣,有天道垂簾的靈物, 那個困擾旁的種族的域外天魔,除非繆真想不開非要破開鴻蒙空間, 跑到此方天地之外,都算不上什麼大威脅。

不管是此方世界生靈趕走域外天魔, 還是域外天魔攻破大陣,占領此方世界。

繆真完全沒有乾預旁的生靈的念頭。

繆真性子算得上冷淡,唯二的好友也是修為不低, 生來灑脫的性子,確認心意後, 便不需要他操心。

故而自北宮真君學藝結束後,繆真甚少接觸外人。

就連繆真常年停留的住所, 也極少有人知曉這地方,還有一位上古遺留靈植化形的繆真。

生來就獨行世間的繆真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隻是這種與世間萬物相隔絕的生活, 被迫結束在巫靈、應巳兵解後。

養育幼崽, 遠比比繆真想象中困難。

在繆真身邊待了上千年都安安靜靜, 乖乖巧巧,完全沒讓繆真操心的蛋, 破殼後實在是個棘手的家夥。

失去唯二的至交好友,繆真不是沒動過把蛋還回他們族中的念頭,可好友臨走前的囑托,好友離去後無形的孤獨,都讓繆真把還蛋的事情一拖再拖……

千年等待,繆真對幼崽是有期許的。

在繆真想象中,兩位好友的後代該是結合兩人優點,沉穩端方,卻也熱情開朗的,能代替他至交好友的位置,填補他生命裡的空白。

可二位好友的後代破殼後,安靜地將蛋殼吃掉,便再沒做過旁的事。

乖巧安靜得詭異。

如果不是出生時候還聽見了哼哼,繆真都要以為幼崽是個啞巴龍。不管繆真給他投喂什麼,幼崽都乖乖吃,把雜食特性體現得淋漓儘致。可再多的動作就沒有了。

為什麼沒有認親,不和自己親近?

說好的印隨行為呢?

繆真腦海裡閃過這個詞,眉頭微微蹙起,感覺這詞似乎不是他應該掌握的。

算了,這不重要。

考慮到巫靈的本體是龜,繆真自我安慰,大概是性格隨媽,不愛動彈吧。

繆真把自己說服,就不再糾結這件事。

再看幼崽的體貌特征,再三確認幼崽爪子形狀,作為一棵靈植,繆真以前也沒接觸過龍,繆真不太確定這是不是龍幼崽。

為此繆真專門跑了一趟龍族,打聽一番,為什麼旁的種族可以生出龍,又要怎麼分辨是不是龍。

“嗨,咱們老祖年輕時候風流,和什麼種族都搞過,生出來後代也千奇百怪,但凡是個有鱗有爪的,往上追溯,說不定都有龍的血脈。”龍族一隻熱情自來熟的銀龍和繆真介紹道。

隻是繆真再問蛇族和龍族的關係,那銀龍就不大搭理繆真。

繆真後來才知道,作為上古時代遺民,龍族和蛇族原本關係很好,本該攜手共進,可也不知道誰起的頭,他們起了齟齬。

大概可以總結為,龍表示自己老祖宗才是兩族祖宗,龍的老祖和彆族通婚,生出蛇,龍是蛇祖宗。

蛇表示他們的老祖經過修行,才進化成龍,蛇才是龍的祖宗。

事情不算什麼大事,都是上古時代的爛賬,祖龍作古那麼多年,還要扒拉風流往事,也算不上多光彩。

可吵著吵著,這件事忽然就關乎兩族合作該誰做主,牽扯到現實利益,於是鬨得不可開交。

哪怕域外天魔擊退,兩族還是沒個結論。

繆真看看激憤地銀龍,覺得自己還是彆去蛇族打聽了,回頭兩族都來找自己麻煩……

既然看著像龍,那就按幼龍來養吧。

繆真非常容易就和自己和解地想。

反正這種長條條,養起來應該也差不多。

父母法力修為都不低,生來還是看著就不俗的金龍,應該不至於多脆弱。

繆真學習完怎麼照顧幼龍,重新回到住所,發現他走了兩三天,小金龍還是和他離開時候一樣,蹲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姿勢都沒怎麼變。

其實仔細看的話,還是有點變化的。

繆真進門,小金龍眼珠子轉了轉,是有欣喜的,但在繆真靠近後,小金龍收回眼珠子,繼續當他的小雕像。

繆真再看自己離開時候留下的食物。

飯盆空空如也。

繆真學習能力還不錯,他琢磨著銀龍的叮囑,應該是沒估計好小金龍食量,餓著它了。

於是繆真隨手掏出一把亮閃閃的靈石。

銀龍說龍幼崽都喜歡靈氣,又閃又大的靈石,還和繆真說:“蘊含水屬性的靈石最好吃!”

果不其然,繆真的靈石在小金龍麵前一晃,立馬就把小金龍的目光吸引走了。

那雙漂亮的金色豎瞳,隻會跟著靈石晃悠。

第三十九章

自那一戰過後, 九州更名為九天仙界。

原本矛盾的各族迎來一段握手言和,休養生息的日子。域外天魔大陣修補完成後,剩餘各族較強的神君帶領著自家重建新秩序。

人族這樣有靈智,能修煉, 天生道體, 卻不似龍鳳麒麟這樣生育困難, 唯一的劣勢便是壽命, 可他們的首領軒轅氏、伏羲氏教化族人,吃得了修行之苦的人族,連壽命短這個缺點也得到大幅度改善。

千年的時光, 已經足夠讓人族長成九天仙界中,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

近些年甚至隱隱有威脅到那些上古種族的趨勢。

常年居於海島, 繆真對這些事不怎麼敏感。隻是在外出采買時候,發現人族聚集之處變多, 反倒是其他各族有些銷聲匿跡。

稍加推演,繆真便知曉如今天道垂簾,人族氣運上升, 旁的上古種族也到了走下坡路的時候。世事如何變化,都不該是靈植操心的事。

天生地養的靈植, 順應天道才是生存之道。

知曉緣由後,繆真未曾將天地變換這種事放心上, 但那從幼崽長成少年的小金龍,卻生了幅同他父親一般愛操心的熱心腸。

繆真並未隱瞞小金龍的身世, 在小金龍略懂事一些, 問他母親去哪兒後, 便將巫靈、應巳的事情講了出來。

畢竟隻要是稍微腦子正常點的,都不會覺得一棵靈植能生出一條龍後代……

早點講清楚才是正確做法。

繆真他希望小金龍能和自己一樣, 不要遺忘他們。

他們都是很好很好的夥伴。

在繆真最為困苦的時候,與繆真成為至交好友,互相尊重理解,繆真希望這個世界上還有人願意記得他們。

時隔多年,失去好友的難過才緩慢地在繆真心中發酵,這種苦悶無處訴說,繆真希望好友的後代可以體會他的心情。

繆真說的時候,沒挑過日子。

某日他們飯後消食時候,繆真隨手用出一個法術,把兩人碗筷清理乾淨。小金龍眼睛亮晶晶地纏著他教,結果怎麼學不會,他悻悻然朝著繆真說:“為什麼我學不會父親的法術?”

小金龍是真的茫然。

繆真所在島嶼與世隔絕,小金龍從未見過繆真之外的人。父親這個詞,是他偶然在繆真住處的書房裡翻到的。哪怕繆真並未說過他們是父子,但小金龍還是理所當然地認為,繆真是他的父親。

發現小金龍實在是學不會,繆真正琢磨怎麼教,但聽見關鍵詞。

繆真頓了頓,雙手垂下,看了一會兒小金龍,恍然道:“你隨了應巳,靈根屬金,沒有繼承到巫靈的水屬性,難怪學不會。”

上古時代的就沒有隻會一種屬性法術的。

當然,也可能是隻會一種屬性法術的人早就死了,根本沒機會繼續活著。

繆真雖說天賦不算最好,卻也和大家一起卷出全屬性技能。

不過這是對多年修煉有成修士的要求。像小金龍這樣,破殼不到十年,還隻有三指粗細,不到兩尺長的幼崽來說,的確隻能學會本身靈根屬性的術法,強行學習隻會打亂學習進度,本末倒置。

小金龍還是第一次聽繆真說起其他人,瞪著金燦燦地圓眼睛看著繆真。

繆真沒覺出什麼,他輕輕一抬手,兩幅畫像便出現在他們麵前,繆真告訴小金龍,這才是他的父母。

“他們都是我的好友……”

繆真吹起兩位好友,說得真情流露,難得動容。

三人學藝時候的趣事,隻剩繆真一個知曉,這麼多年沒和其他人提起,繆真以為自己記不清了。

可打開話匣子,繆真才知道自己從未忘記……

隻是他並未注意到,小金龍在知道繆真不是他爹的時候,眼裡的光瞬間消失,眸光暗淡,完全沒在意繆真說了什麼。

小金龍重新回到最開始破殼那種狀態。

不太搭理人,也不怎麼吃東西。

就連繆真拿他平時最喜歡的靈石來,也不怎麼給麵子。

一直都順著自己心意做事,此時繆真才認真考慮起來,他好像真的不太會養孩子。

琢磨來琢磨去,繆真反思完,決定還是把幼崽還回去。

論起來,自己頂多算是朋友,雖說巫靈說了要自己照顧,可龍蛋破殼,就算是完成囑托。小金龍的撫養權,恐怕還是應該在巫靈、應巳親眷那邊。

繆真向去的巫靈母親族內。

龜族壽命長,也不愛挪窩,哪怕過去許多年,按照巫靈所說倒是很容易便尋到巫靈母親。

隻是巫靈母親壓根兒不記得巫靈是誰。

巫靈母親巫嬌表示:“那能記得住,一次生十幾個,養大就不錯了。她父親?我不造啊。每年那麼多年輕帥龜,我怎麼記得生的是誰的。”

當繆真想把小金龍交給巫嬌的時候,巫嬌明確拒絕:“彆影響我和年輕帥龜談戀愛,況且你不會養金龍,我也不會啊。他們那種長條條麻煩死了……我閨女怎麼會找個長條條?族裡年輕帥龜那麼多,都是踏實又穩重的性子,圓滾滾多可愛……”

繆真隻能放棄。

再找應巳那邊,蛇族倒是因為修為提升,後代數量沒有龜族多,應巳父親也依然在世。

頭發花白的蛇爹聽聞自家兒子還有個遺留在外的血脈,頓時老淚縱橫。

隻是在聽說那血脈孵出來是條金龍後,表情變得有些微妙。

蛇爹看向自家伴侶:“我早覺得應巳不大像我,更像那條追你不成的龍……”而蛇媽移開眼神,卻依然嘴硬:“我祖上就是有龍族血統,生出後代是龍不奇怪。”

蛇爹態度不如先前熱絡。

倒是蛇媽說想見見小金龍:“還是要看孩子意願,看看願不願意留在我這。”

考慮再三,繆真還是回了趟家,把小金龍連窩一起端來蛇族。

蛇媽看著金燦燦的小金龍,麵露笑意:“看著鱗片紋路,的確像應巳的崽子。”

蛇爹沒靠近,不過很顯然,在繆真離開這段時間,蛇媽已經安撫好蛇爹,雙方都準備好做爺爺奶奶了。

可惜蛇媽才一碰到小金龍身體,和繆真置氣小半月的小金龍,立馬往繆真袖子裡竄。

“噢,有點怕生,沒事,回頭養熟就好了。”蛇媽邊說,邊伸手,一把攥住小金龍身體。

原本還想較勁的小金龍,立馬軟下來,被降服。蛇媽得意道:“看起來弱點差不多,和應巳小時候一樣,捏這裡就不能動彈了。”

蛇媽還不忘給繆真講解,養這種長條應該抓什麼地方,既不會傷到幼崽,又可以製住他們。

繆真頓時明白,自己以前學的有多淺薄,不禁佩服地看向蛇媽,還是實踐出真知!看看小金龍,又看看蛇媽,繆真在心裡反思,他應該早點把小金龍送還回來的。

蛇媽留繆真在蛇族住一段時間,繆真倒也沒有推辭。

他對蛇族印象不算太好,也不算了解蛇爹蛇媽,把好友唯一的血脈交給他們,繆真還是不太放心。

繆真在蛇族這一住,便又是十數年過去。

小金龍最開始還抑鬱低落,時不時找機會往繆真住處跑,後來接受現實,不再從祖父母家裡逃離。

蛇族上下都相信修行後他們會化蛟、化龍,雖說自那一戰過後,能修行到化蛟地步的蛇越來越少,但他們還是對自己地盤多了個金條條接受度良好。

族內學校也並未排斥多個學生。

小金龍努力融入集體,和同齡蛇待一起,整條龍都精神不少。

繆真十分欣慰,自覺責任儘到,便選了個和風細雨的日子,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蛇族。

繆真不知道的是,他自以為的不動聲色,其實早被一條小黑蛇看在眼裡。在他離開後,小黑蛇就竄到小金龍身邊彙報,聽完小弟彙報,小金龍麵上倒是非常從容:“我早知道會有這一天。”

黑條條疑惑:“大哥為什麼不阻攔?”

金條條沒解釋,心裡卻早有答案。

“他不喜歡我,強留有什麼意思。”

孵蛋千年,破殼二十多年,小金龍終於迎來遲到許久的叛逆心。

繆真再聽到小金龍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幾百年後,應滝名聲大噪的時候,應滝橫空出世,蛇族出身,確實龍的樣貌,還是最有前途的五爪金龍。

憑借過人的天賦,應滝修行起來一日千裡,龍族蛇族被他光速統一起來,打得其他想搶地盤的種族躲都來不及。

一時之間,連這些時候的天道寵兒,人族都要退避三舍。

應滝春風得意,拿下北海,便準備往魔修地界過去。

繆真聽說的時候,正和一人族修士,交流劍術。

說來也是巧,繆真一株靈植,在北宮真君門下學習時候,治病救人的術法一般般,反倒是劍術非常好。後來還在真君指點下,得到了上古神兵。

“真君說我與此劍有緣,可我用起來總是並不稱手,大概,有些事真君也算不出吧。”繆真麵對人族修士實力碾壓,說是交流劍術,其實更像是指點。

人族修士聽繆真這麼說,眼裡的驚訝溢於言表:“武器不稱手還能打成這樣,我算是服了。”

“我也隻是仗著比你修行時日長些的便宜。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我還隻敢在林子裡東躲西藏呢……”

繆真想起自己和巫靈初遇的事,沒忍住笑了起來。

說起往事,兩人倒也沒有繼續打,而是找了個地方坐下聊天。

說著說著,便自熱而然地提到了如今九天仙界中,備受認可天賦絕佳的龍蛇兩族首領,應滝。

“他們若是此戰打贏魔族,咱們這九天仙界就要變個模樣了。”人族修士態度倒是非常坦然。

雖說天道表示,老大輪流坐,今年到人族,人族該做九天仙界的主。

可龍蛇兩族天降猛男,出了個能逆天改命的應滝,而最開始帶領人族走向輝煌的軒轅氏、伏羲氏,終究是沒敵過時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第四十章

彼時應滝帶著龍蛇兩族精銳, 浩浩蕩蕩去往魔族時候,並未想過會草草收場。

魔族最初隻是天地間自然誕生的普通種族。但他們的祖輩,是自上古時候便追隨域外天魔的一群修士。他們對此方世界不滿,妄圖通過域外天魔顛覆仙門獨大的局麵。

年長日久, 這些靠著域外天魔修行的修士, 也與九州其他種族變得不同起來。

哪怕不與域外天魔勾結, 魔族的修行方式, 行事作風,都帶著股邪性。加上九天仙界各族中廣為流傳的魔族劣跡,都讓各族對魔族魔修充滿敵意。

在九州各族傾儘全力, 修好域外天魔到此方世界大陣後,魔族沒了依仗, 還活著的魔族退縮回極北。

各族大戰過後損兵折將,即便有心滅魔, 也騰不出手去收拾魔族,兩方便這麼暫且共存下來了。

兩千年過去,魔族所居極北, 本就天地靈氣稀薄,又是荒涼荒蕪之地, 變得人口凋敝,不再是什麼威脅。

而各族所在的據地, 無一不是千挑萬選的洞天福地,靈氣靈脈彙聚之處。

按理來說, 雙方實力已然拉開巨大差距, 龍族蛇族去魔族, 無論如何也不會吃虧,可這件事偏偏就發生了。

……

人族某酒樓大堂。

“月前不是還說, 魔修都要被清剿嗎?”一個高瘦的男人驚訝高呼,說完才發現,自己聲音大了些,又連忙捂住嘴巴。

左右張望,發覺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才鬆了口氣。

“這種事誰說的準,聽說那應滝與魔尊鬥法,天邊忽然閃過一道紅光,應滝便不知所蹤……都猜是魔尊用了什麼獻祭法術,才有這麼大的威能。龍蛇兩族失去首領,魔修倒是被打出火氣……現在各族都在觀望,若是打不過,就得增援了,總不能任由魔族打到九州來吧。”

同桌那個寬袍大袖的男人淡然說。

“也是,總不會任由魔族做大。”

兩人聊天並未避著人,反倒是聊得起興,聲音越發大。

故而他們談話,便入了樓上吃飯,吃得正起勁的繆真耳朵裡。

繆真在人族認識了一個劍修,兩人聊得挺好,便應邀到人族遊玩。兩人皆做尋常劍客打扮,探訪普通人族的生活,倒是也覺出些樂趣來,可惜這種平靜日子沒過多久。

他們到這處酒樓,是進城時候聽說這地方飯菜遠近聞名,過來嘗嘗新鮮。

沒想到會遇到修士,還正好聽見他們聊起龍族蛇族。

樓下那兩位修為不夠,並未發現樓上的繆真二人,自顧自地聊著,聽他們說完,繆真臉色不大好。

劍修鑄鴻看出繆真異樣,緣是個直爽性子,有問題直截了當地開口:“可要我去喚他們來,詳細聽聽怎麼回事?”

繆真連忙擺手。

倒不是怕麻煩鑄鴻,而是繆真覺得,以那倆修士的修為,就算是知道什麼,恐怕也隻是道聽途說。

真想知道詳細的內容,恐怕還是要直接去一趟極北。

打定主意後,繆真當即便要和鑄鴻道彆,小金龍下落不明,他得去找找。

“隻是去尋舊友,不會摻和到雙方大戰,若是有事我遠遠跑了便是,不用擔心。”繆真想得簡單,但鑄鴻還是留繆真多留幾日,待他找人探聽些消息,才放心讓繆真離開。

繆真還想拒絕。

還未等他開口,鑄鴻說:“我知你去意已決,不會勸你彆去。但極北之地荒蕪,普通人族根本無法生存,加之天地靈氣稀薄,哪怕是修士也生存艱難,若是準備不充足,貿貿然過去,非但無法幫助舊友,還可能連累自身……”

“龍蛇兩族與魔族的大戰消息既然傳到人族,想來已經過去許多時日,並不會因為耽擱兩日就怎麼樣。隻需留上二日,我替你準備些靈石靈果,此番準備充足些,才更有把握一些……”

鑄鴻大抵是看出繆真想做什麼,勸的話都點到繆真所想。

繆真被勸服,計劃再過兩日出發。

鑄鴻幫著繆真準備去極北之地的物資,而繆真也沒閒著,他有目的的去打聽,龍蛇兩族大戰細節。作為能從上古時代活到如今的修士,繆真修為並不低,想找到城中修士輕而易舉。

“嗨呀,聽說那首領連魔尊一招都沒扛過,早已身死道消,魂飛魄散了。”

“不是吧,我聽說魔修使出絕招後,還有金龍禦空,替龍蛇兩族扛了一擊,之後才失蹤的。”

“那這首領還挺好的。”

“還是年輕,應滝破殼不過幾百年,再如何天才,也不是老謀深算的魔尊的對手,龍族也就由著他胡鬨。”

“也不是龍族由他鬨,聽說是龍族想給他安排條母龍,生幾個龍蛋,看看能不能多孵幾條金龍,壯大實力……應滝什麼性子,他當然不同意,又著急掌權,自然是得激進著來了。”

“這麼激進不就把自己給賠進去。”

“也說不準,聽說龍族還在找呢,不相信五爪金龍就這麼沒了。活要見龍,死要見屍吧……”

“……早就沒找了,現在應滝不知所蹤,龍蛇兩族族老出來說話,覺得前些日子任由小輩鬨騰,損失慘重,想和魔族停戰,回去休養生息。”

“沒找到屍體就還是有希望活著?就這麼見死不救嗎?”

“這事,不好說。”

“怎麼說?”

“龍嘛,渾身上下都是寶。活著的時候是寶,死的時候也是……龍筋、龍骨、龍鱗,哪樣不是煉器的好材料。若是讓那些個彆有心思的遇到……”

修士討論起彆人的八卦,熱情是一點不減,已經從龍蛇大戰魔族,轉到應滝的桃色緋聞八卦,又轉到有些隱晦的話題,聲音越來越小……

聽著這些消息,繆真很是擔心應滝的處境。

若是應滝死了,繆真覺得自己愧對兩位好友。

若是應滝還活著,光聽描述也能想到,恐怕受了重傷,否則決不會等龍蛇兩族都要撤退了,還不現身。

繆真覺得自己很急。

可自己已經答應鑄鴻,要等他把物資備齊再走。這是鑄鴻的善意,也是為自己好,繆真並非莽撞或者是非不分的人,隻得繼續在城中等待。

兩日後,隨著鑄鴻帶來的物資之外,還有鑄鴻探聽來的消息。

“確實是沒有找到應滝屍骨,具體情形不好說,我傾向於應滝躲了起來。”鑄鴻說。

“怎麼說?”繆真並不意外鑄鴻能猜到,自己是想去應滝。

他隻是看向鑄鴻,想聽聽劍修是怎麼看這件事。

鑄鴻倒是沒賣關子,立馬解釋:“我知曉你擔心,向宗門發出書信,詢問極北戰鬥經過,才知曉些許內情……但我猶豫要不要同你講。我怕我說了,你會陷入無窮的麻煩當中,我並不想讓你卷進這件事。”

繆真見鑄鴻嚴肅表情,沒忍住輕笑。

“無論你說不說,我都會去找應滝,所以這麻煩肯定躲不掉。況且,我曾與你說起,當初學藝時候的兩位舊友,便是應滝的父母。我與他們是生死之交,應滝也被他們托付給我……我沒儘好責任,讓應滝陷入危險,隻怕會被他們怪罪。”

聽到繆真這番話,鑄鴻便知沒有勸說餘地,隻得把此行危險告知。

事實上,龍蛇兩族去找魔修麻煩,並不僅僅是他們三方的問題……繆真久居山野,不清楚九天仙界的事,可如今這九天仙界各族,休養生息兩千年,已然到了欣欣向榮的時候。

於是那些心思活絡的,便開始想推選出一個九天仙界的頭,重新讓各族奉為天帝。

繆真聞言,猜了個七七八八。

上古時候九州便有天族的天帝,後來神位沒落,各自為尊,根本沒人會在意那天族如何,變得頂多隻顧本族。

如今九州太平,選個能治理的能者出來,也是必然趨勢。

槍打出頭鳥,應滝野心勃勃想做出一番成績,也是正常。可旁的種族並不甘心,無非就是聯合魔修,做了些什麼,想害了應滝。

知曉這件事後,繆真果然如鑄鴻所想,收拾了包袱便走,半點沒有停留的念頭。

繆真不是衝動的性子,但鑄鴻並不放心,他想跟著一起去。

繆真拒絕了。

“這件事本就與你無關,能幫我準備好這些,已經非常感激了!”繆真笑意盈盈。

鑄鴻見狀也沒有勉強,長長歎息一聲,送走了繆真。

從人族出發前往極北荒原,路途遙遠,好在繆真遁術出眾,沒幾日便尋到了當日大戰過後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