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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靈失憶後 朝述 72328 字 21天前

第四十一章

繆真出發前, 原本以為此行困難之處在於找到小金龍,可出乎意料的是,繆真沒怎麼費力氣,就在雙方大戰後戰場一處禁製當中, 尋到了昏迷的應滝。

大約是受傷過重, 小金龍已經化為原型, 重新變成幾百年前剛出生不久, 單手就能抓住龍頭的小龍。

受了重傷,小金龍蜷縮著昏迷在一堆廢墟當中,繆真看著小金龍金色鱗片上頭, 被灼燒後的痕跡,緊緊皺起眉頭。

繆真帶著龍蛋近千年, 小金龍破殼後又養了快二十年,憐惜幼崽是年長者本能, 於是小金龍在繆真身邊,向來是好吃好喝照顧著。彆說讓小金龍受傷,就是修行都沒讓小金龍累著。

幾百年沒來看, 幼崽變成成熟大龍沒見著,倒是這小可憐模樣, 惹得繆真一陣煩躁。

還沒等繆真幫小金龍檢查具體傷勢,倒是有魔族打掃戰場的魔兵出現。

十來個魔兵組成一隊, 懶散地在附近巡視。

雖說這地方就是應滝同魔尊大戰,最後一次出現的地方。可魔族、龍族、蛇族三方在這地方來來回回找了幾遍, 都沒什麼發現, 魔兵們自然是隻把魔將交代的任務當做偷懶的好時機。

隻是魔兵們今天剛到這片地界, 就察覺到一股異常澄澈的氣息……

就像魔修到了仙門氣息異常明顯一樣,繆真這樣自上古時代就走此方天道認可, 正統路子修行的修士,身上純淨澄澈地氣息,到了魔修聚集之地,也是如同黑夜中的明燈一般耀眼。

以繆真的修為,不需要在意巡查的魔兵,所以他一路也沒收斂氣息。

魔兵們找到這裡之前,繆真就知曉有這麼個隊伍朝著這邊過來。

正常來說,是不會碰上的。

隻是他在這裡意外發現小金龍,耽擱了點時間,這才會被撞見。

現在雙方距離逼近,繆真長舒一口氣。

看來是天意要讓他在這裡動手。

繆真將昏迷不醒的小金龍揣回兜裡,將久不使用的艮山劍握在手中,隨手挽出一朵漂亮的劍花,觀察起四周環境。

哪怕修為絕對碾壓,繆真也是個謹慎的性子。他微微閃身,躲在廢墟砸出的深坑邊緣,一處小土堆遮擋的視線死角當中,收斂氣息,靜靜等待巡查魔兵。

魔兵們很快抵達。

雖說任務輕鬆,但遠遠就能覺察出來的仙靈氣息,讓這隊魔兵各自警戒著。

繆真略一觀察,魔兵組成的十四人小隊修為都不高,但有兩人明顯強過其他人,身上那股子魔修氣息,也純得和域外天魔相差無幾。

竟然一次碰見兩個正統魔修。

說來也妙得很,在仙門眾人眼中走歪門邪道的魔修,其實也有三六九等。

最正統的魔修實力強橫,和仙門修士一樣,注重修煉自身,而不是和低等魔修一般,靠些血祭、靈祭手段提升修為。隻是他們修煉的力量來源,並不是此方世界的靈氣,而是域外天魔所在的混沌世界裡,那一絲混沌魔氣。

此方天道排斥這種力量,故而想要在這裡修煉到混沌魔氣非常困難,能稱作正統魔修的數量自然稀少。

這些事還是繆真在北宮真人門下修行時候知曉的。

那時北宮真君還在,他妄圖繼承聖人思想,發揚有教無類,不論出身來曆,皆可修成大道的觀念。可惜的是,最終北宮真君的想法未能實現,仙門修士不能理解,魔修也不能理解。

倒是北宮真君這樣包容的思想,成全了如繆真這樣,跟腳不算好,純粹靠運氣火過上古時代的修士。

論起打架,繆真是不如應巳的,勉強能和防禦見長的巫靈打個平手。可這世道,有能力的活不長,反倒是繆真這樣各方麵不太顯的,無牽無掛的,活到了最後。

不過繆真這些感慨,也不過是在自己心裡想想,並不影響他收拾了這群魔兵。

手握靈劍,打了魔兵們一個措手不及,削去魔兵腦袋,對方瞬間減員兩名。

待繆真準備打第三人的時候,對麵終於反應過來,繆真是孤生一個,他們倒是人多勢眾。

魔修都有些血祭功法在身上,哪怕修為差距比較大,繆真也不敢給對麵反應的時間。見魔兵反應過來,繆真當即後撤,並不戀戰,轉而反手成訣,見大半魔兵落入預先設好的陣法後,並不貪多,直接啟動陣法絞殺。

運氣好些沒踏入陣法範圍的還活著,運氣差的,大多瞬間喪命,被冰封住。

唯一還勉強抵抗的,是繆真先前就注意的正統魔修。

繆真略微驚奇,沒忍住多看了一眼,就是這一眼,繆真發現那魔修竟然用上了混沌魔氣,以此抵抗他的法術攻擊。

兩者雖說有數量差距,卻也是相當精純的魔氣,一時間竟然稍等抵抗繆真的攻勢。

繆真見狀,並未憐惜,抬手便要加強攻擊,欲將被困住的魔修絞殺。

還未等繆真用出法術,另一名正統魔修便氣勢凜然地朝著繆真打了過來。繆真注意到對方眼裡既沒有一般魔修的瘋魔,也沒有對自己的仇恨,反倒能看出明顯的恐懼與視死如歸。

繆真覺得奇怪。

論起來,他用的手段都很乾脆,說起來很長,卻也不過兩三息的功夫,不至於瞬間就讓魔修生出這麼複雜的情緒。

可這電光石火的功夫,繆真也不能多想。

同魔修鬥法,總是萬千小心也不為過的,繆真抬劍相抵,並未讓魔修近身。

魔修一擊不中,欲要再來,繆真卻並不纏鬥,抬手放出一條靈氣組成的火龍,在魔修中間炸開,揚起磅礴的煙塵,便遠遠遁走,沒了蹤影。

繆真清楚自己此行主要目的是找小金龍,而不是在魔族地界殺個七進七出,片甲不留。

小金龍已然找到,自然沒必要戀戰。

虛晃一槍後,繆真便藏匿起來了。

等繆真想要隱藏蹤跡的時候,作為靈植化形的好處才體現出來。以繆真的修為,他收斂起氣息,任是大羅金仙,聖人在世,也難以察覺。穩妥起見,繆真輾轉幾處,還在魔族晃了幾日,不願讓人看出他的虛實……

待繆真自覺無事,回到自己洞府島嶼時候,已經過去十幾日。

盯著昏迷不醒的小金龍,繆真多少覺出棘手來。

前後算起來,也快二十日了,小金龍始終昏迷不醒。

外傷內傷繆真都找了靈丹草藥喂進去,看起來沒什麼問題,可小金龍這麼長時間還昏迷,肯定是有哪裡不對的。

靈植化形都多少通些醫理,繆真不算精,水平卻也比九州仙界大部分醫修強。

饒是繆真都束手無策,檢查不出緣由,找一般醫修自然沒用。

繆真先是揣著小金龍,到了如今龍蛇兩族混居的領地。還未等繆真找到龍爹龍媽,就聽到這裡的龍說,要選新的族長。

“應滝不是還沒找到,生死不明,就要選族長?”

“得了吧,他害得我們損兵折將,沒找他麻煩算便宜他的……”

“況且現在還有龍找嗎?都巴不得他死在外麵!”

繆真想上去和他們理論,想說如果不是應滝,龍族還盤在關山一帶,蛇族還窩在跂踵山,哪有如今靈氣濃鬱,風景宜人的好地方。想說應滝出身蛇族,本可不理會龍族,卻還是因為龍族發覺五爪金龍存在,被推上風口浪尖,才有今日之禍。

繆真血衝大腦,伸手便招出靈劍,剛想動手,卻又聽那些人說起其他的。

“也不能這麼說,應滝……還是倒黴。”

“確實,若不是,從中作梗,我們也未必會輸,如今成了九天仙界的笑話。”

“我們如今能保全自身就不錯了,當笑話也就當了。”

聞言繆真眉頭緊蹙,他先前在人族便聽說過些許傳言,又有鑄鴻打聽來的一些消息。

無一不在互相印證,龍蛇兩族的大敗,非力所不能,而是有些勢力見不得應滝繼續做大。應滝能聯合得了龍蛇兩族,自身實力也足夠強橫,若是假以時日,這九天仙界誰來做主可說不準。

想到這,繆真抬起的手緩緩放下,重新隱匿身形,繼續在龍族地界探聽消息。

繆真最後還是帶著小金龍找到了蛇媽。

看見繆真,蛇媽不清楚他的來意,但肉眼可見的,比之初見頹喪許多。

蛇媽歎了口氣:“是我們沒照顧好應滝。”

“他們父子都是那樣的性子,總往自己身上攬責任,覺得自己能改變天道注定的事……”蛇媽說到這裡,聲音帶著些哽咽,抬手抹了眼角,朝繆真扯出個笑來:“讓你看笑話了,老太婆哭哭啼啼不好看吧。”

見蛇媽情緒重新恢複穩定,繆真才道:“此番前來,是因為月前我去了躺魔族……”

繆真將自己找到小金龍的事告訴蛇媽,想問問蛇媽,他們族內有沒有適合醫治長條條的醫修,他實在沒辦法。

兩人說到半途,不知外出做什麼的蛇爹忽然回來,先是看見站在屋內的繆真,再看見淚眼婆娑的蛇媽,最後才注意到他們中間桌子上,還放著一個布兜。

“你怎麼來了?”蛇爹語氣很不好。

繆真聞言,想說說自己的來意,卻被蛇媽一把攔住,蛇媽擋在中間,道:“繆真來看看我,這年頭有良心的年輕人不多了。”

接著蛇媽又陰陽怪氣一番,說蛇爹整天不著家,還不如死在外頭為好。

繆真與蛇媽雖說沒有商量過,卻忽然明白蛇媽不想讓蛇爹知曉小金龍還活著,並且就在他帶來的這個布兜裡裝著的事。

故而也沒開口拆台,看著蛇媽將蛇爹氣走,雙方才對視一眼,蛇媽閉了閉眼,解釋道:“應滝會去龍族,就是那沒良心的告訴龍族,就是為了龍族給他的仨瓜倆棗……如今……先不提這些,應滝領著兩族戰士去魔族的事,我先前沒覺出異常,但應滝沒了以後,那沒良心的卻反而發達起來,整日呼朋引伴……前日醉酒回來,我聽他說漏嘴,似乎在說應滝的事與天族有牽扯。”

“不過這事,也不好說究竟怎麼回事,但隻望你,先小心些那沒良心的……”

蛇媽說著話,臉上的憂愁就沒下去,她看了眼繆真手裡的布兜,道:“我們這樣的長條,命硬得很,隻要還有口氣就死不了,他這外傷都治好了,你且回去等著,多則三五年,短則十天半月,總是能醒的,醒來一切就好說了。”

蛇媽這般交代,繆真倒是不好把小金龍繼續留在蛇族,而是重新低調地回到洞府。

如蛇媽所想,小金龍昏迷了數月,悠悠轉醒在一個晴朗的午後。

小金龍睜開眼睛,那雙金色的豎瞳從看見繆真第一眼,就黏在繆真身上,不願意挪開視線。

第四十二章

小金龍修為倒退。

這件事光看他化形時候的體型變化, 就不難猜出。

可繆真沒想到,小金龍竟然忘記了他去龍族的相關事情,從睜開眼睛就眼巴巴地看著繆真,仔細問過才明白, 小金龍的記憶停留在幾百年前。

當初繆真看小金龍在蛇族過得還不錯, 就悄然離開跂踵山, 重新回到自己在太玄島的洞府閉關。

這一閉關, 就是五十多年。

按蛇媽所說,繆真離開蛇族,小金龍天資過人, 又是有眼睛就能看出來的前途無量,在蛇族過得也算是順風順水。

隻是後來不知道怎的, 蛇爹搭上了龍族,龍族便派人把小金龍帶去了關山。

小金龍在龍族過得怎麼樣, 蛇媽並不清楚。

當時小金龍不願意走,他說他答應過繆真,要在跂踵山好好生活, 繆真說過會回來看他。

小金龍看見繆真,有些恍惚, 他問:“是您感覺到我有危險,所以來救我了嗎?”

從幼年到青年時期, 小金龍都是非常崇拜繆真的。

繆真實力強大,為人和善, 還是小金龍從龍蛋時期就相伴, 從來不曾分離的人……

繆真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不想騙這孩子,可說出實情又不免殘忍。

他把小金龍丟去蛇族, 便是百十來年都沒去看過。後來總算是出關後,遊曆各處,路過跂踵山,發覺附近蛇族比較多,才想起來自己還丟了個金條條在蛇族,便隨意去問了一句。

金條條在蛇族還挺出名,繆真很容易就打聽到應滝取了名字,還被送到龍族學藝。

繆真沒仔細想過這件事,還覺得蛇爹蛇媽對小金龍的安排挺合適。

金條條說到底,破殼就是金龍,去龍族也是順理成章 。

至於中間小金龍有什麼想法,繆真沒想過,或者說,繆真不在意。準確來說,這世上大部分的存在,繆真都不在意,並不針對小金龍。

此時麵對失去在龍族記憶的小金龍,聽到他這麼問,繆真很快反應過來。

小金龍並不想去龍族……

恐怕他還一直盼著自己履行諾言,時常去看望他。

向來有話直說的繆真,第一次想把一個話題含混過去,他點點頭,從嗓子裡發出一聲嗯,算是回答。

得到這個答案,小金龍肉眼可見的開心起來。

繆真不忍打破小金龍的幻想,他想著,大概過些日子,等小金龍恢複記憶,不必解釋什麼。

至少此時是開心的。

繆真不知道自己做法是對是錯,他順著小金龍的意思,讓龍留在太玄島生活。

就好像他們從來不曾分彆這幾年,這幾百年。

小金龍起初很開心,偶然看見繆真洞府裡靈植、擺設有些變化,還會和繆真說,這幾年功夫就換了這麼多物件,真不像他。

繆真沒有解釋,隻是勸小金龍好好修煉,早日獨立出去,開辟洞府。

小金龍對此不以為意,他覺得自己挺喜歡太玄島,想一直生活在島上。

“為什麼要離開!我會幫您打理靈植,修理家具……我還在蛇族學了很多東西,會讓您每天都過得開心,我不想離開,我很有用的!”小金龍很著急,他焦急地展示自己在蛇族學到的東西。

可繆真本體隻是一株靈植,小金龍在長條條那兒學來的技能,於繆真毫無用處。

在繆真的目光注視之下,小金龍硬是憋出一句:“以後我都會保護您……”

這話聲音說得小,近乎呢喃,若不是繆真修為高,耳力好,壓根兒都聽不見。

“……你想留下便留下吧。”繆真猶豫著,還是留下了小金龍。

繆真雖說不大愛出門,可他在九天仙界這麼多年,也不是一點手段都沒有。

小金龍被伏擊受傷的經過他查得差不多,外頭魔族與天族聯合起來,還在找小金龍想滅口的事情他也清楚。

若是離開太玄島,以小金龍現在的實力,也和送死無異了。

繆真留著小金龍在太玄島,也是為了保護小金龍。

繆真的想法很簡單,於天族而言,小金龍的威脅來自於他能聯合龍蛇兩族,可能會滅了魔族,立下天道垂青的功勞,從而影響他們得到天帝之位。

於魔族而言,便是滅族威脅。因為這樣的緣由,魔族才會冒險和天族聯手,用處各式壓箱底的術法,也要殺了小金龍。

天族魔族的計劃很直接,也很管用。

如今小金龍喪失大半修為,記憶也殘缺,自然不足以構成威脅。

事情到這一步,天族魔族沒有外界威脅,時間久了,他們的聯盟必定分崩離析,事情也就過去了。

繆真自認做得隱蔽,除了蛇媽之外,大約也沒誰知道小金龍在自己這裡。

待過個百八十年,誰還記得當初聯合龍蛇兩族的小金龍……

就像,如今兩千年過去,誰還記得巫靈、應巳,雙雙殞命在最後一戰當中。

想起故人,繆真難免感傷,目光投向化形後,一副十七八歲青蔥少年模樣的小金龍身上。

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太玄島上的時間仿佛不會變化,自小金龍回來第二年,便有天族聯合人族的消息傳出來。

又過了些年,強如龍族鳳族,有名有姓的龍鳳,皆被天族用一件先天法寶降服,從此全族受天族驅使……

天道垂青人族,但人族實力不算強,哪怕修行也是要看天賦,並不是隨便什麼人可以。

而天族的那件先天法寶,便有讓無靈根,無法修行的人族白日飛升的能力。

九天仙界亂了一陣,各族之間打完,有人族相助的天族真正成為天地共主,自擊潰域外天魔後,天帝重新成為這片九州的主人。

這些變化原本是和繆真無關的,他所在的太玄島遠離九州陸地,島嶼位於東麵,靈氣不是多麼稀薄,但也不太富裕。自上古時候,就是沒什麼人會注意的地方。繆真又是不爭不搶的性子,沒誰會特意來找他麻煩。

可惜時移世易,天帝坐穩自己的位置後,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到太玄島,讓繆真到天域去一趟。

聽明白是天帝的意思後,繆真隱約能算出此去吉凶。

也能大致猜出,鑄鴻曾經提過一嘴,有些記仇、刻薄的天帝,到底是為什麼來找他的麻煩。

繆真不是多強硬的修士,卻也不是會束手就擒的性子,他微笑表示拒絕:“太玄島事務繁雜,恐怕脫不開身,天帝好意,本君心領了,若是得閒一定親自拜會。”

這話繆真是說得一點也不虧心。

整個太玄島,雖說占地不小,可算上小金龍也就倆能動,能喘氣。

能有什麼事脫不開身?無非就是個借口罷了。

隻能慶幸這會兒小金龍下海去幫他撈魚,不在島上,沒個三五天回不來。

繆真這邊正想著,就見天族使者皮笑肉不笑地表示:“還望真君做個明白人,您不會想讓天帝陛下對您動真格的。”

“那讓你的天帝陛下來和我說吧。”繆真不為所動,他手中靈光一閃,一柄長劍握在手中,朝著使者笑笑:“……當然,這是要在你還有命活著回去的前提下。”

繆真的話沒說完,使者就被繆真無形釋放的劍氣傷著,一向出去就代表天帝,作威作福習慣的使者臉色霎時崩了。

“你你你”了好一陣,才憋出幾句威脅:“你不能殺我!我是天帝陛下的使者!天帝陛下是天地共主……”

繆真不是第一次聽見天地共主的名頭。

不過,這還是第一次被人拿出來,當做可以威懾自己的四個字。

繆真笑笑,不以為意,並不屑於這四個字的含義。

在繆真眼裡,天族不過是個在上古時候就苟延殘喘的小卒,如今扒著人族氣運壯大自己,還真當自己多厲害?

大抵是繆真嘲諷的眼神太過明顯,這使者也不裝了,直言:

“你包庇的那位,早該是條死龍,龍族都一起成了天帝陛下的盤中餐,天帝陛下要清算往事,以你的實力,若是——”

使者聲音戛然而止,下一秒脖頸血液還未噴濺出來,繆真便已收劍入鞘,十分靈活地躲開臟東西,很是嫌棄的模樣。

九天仙界的修士脖頸受一劍,本也不致命,但繆真出劍時候,還灌注了一道靈氣。

在劃開對方喉嚨的同時,震碎靈台識海,搗毀氣海丹田。

彆管什麼實力,繆真這一劍都該死透了。

“怎麼,還不跑?”繆真看向跟著使者過來的幾名隨從,問道。

話音一落,場麵僵了一瞬。

“回去報信有一個就夠了。”繆真補充。

接著,隨從們便如兔子般竄出去,幾道遁光劃過太玄島,沒了蹤影。

繆真沒有去追。

他就是想著讓這幾個隨從回去報信。

太玄島四周海域不算平靜,有些靈智未開的妖獸,生活在海裡。妖獸之於繆真不算什麼,可天族這群人,來時有使者的船,防禦頂尖。

現在回去就隻能飛遁,堪堪會飛的築基期,路上八成是要減員的。

彆看跑了這麼四五個,能回去一個就不錯了……

繆真想要他們回去報信,卻不想他們太快回去,才選了這麼個方式。繆真看看自己生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太玄島,眼裡露出不舍……

他還是大意了。

天族明顯早就知道自己救了小金龍。

隻是這些年天族要聯合人族,要震懾其他各族,忙得不可開交,根本騰不出手來管小金龍的事。

現在九州太平,自然是個算舊賬的好時機。

這些年真是光陰虛度,隻漲歲數。竟然覺得無論天地如何變化,都能獨善其身,沒想過龍族遭殃的時候,下一個清算的就是自己。

……

“小東,小東……”一陣急切的呼喊聲在耳邊響起。

“早說過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命數,你跑回來作甚?”聲音有些熟悉,可想不起來是誰。

“小東小東……”呼喊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急。

“天族那法寶十分古怪……我不願受製於它,便散了神魂,彆救我了。”聲音十分虛弱,可交代遺言的語氣卻非常堅定。

“……應滝!”

錢東猛地睜開眼睛,腦袋裡一陣鑽心的疼傳來,他想抬手按按太陽穴,卻發現自己正被人抱著,手腳動彈不得。

熟悉的手感,錢東扭頭一看,危佶果然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手臂上摟著自己的力道,也隨著笑意加深而變得更緊。

錢東:“……”

怎麼感覺脖子後麵涼颼颼的。

還沒等錢東說話,危佶便笑著開口問:“小東,其他事不急,你先和我說說,你睡著時候,喊45次的應巳,52次的巫靈——”

錢東覺察到危險,想開口解釋,就聽危佶又繼續補充:“哦,108次的應滝,他們都是誰啊?”

第四十三章

聽到危佶這大佬陰陽怪氣的言語, 錢東倒是鬆了口氣。

總算是從輪回寶鏡構築的那個世界回來了。

想到這,錢東手一翻轉,一麵金光閃閃的鏡子便出現在自己手中。似乎是察覺到錢東在看“它”,輪回寶鏡還閃了一道金光, 像是在和錢東打招呼。

錢東:“……”

雖然輪回寶鏡不會說話, 但錢東能很明顯的感覺到, 輪回寶鏡在和他說:“快看快看, 我特彆強,我很有用,我厲害吧!”

錢東的沉默讓危佶微微眯起眼睛, 似乎是想從錢東的臉上看出對方在想什麼。

嘁。

錢東在心裡默默嫌棄了一下。

如果說他這次回去有什麼收獲,那肯定就是他總算是猜到點, 自己先前莫名其妙“夢”到的是什麼。

都是輪回寶鏡在試圖和他溝通。

隻是先前他們距離比較遠,輪回寶鏡能維持的時間很短, 錢東能看見的,都是匆匆一瞥。

後來能維持久一些,還是輪回寶鏡找到個能承載力量的“容器”。

想起輪回寶鏡給的提示, 錢東閉了閉眼,靈力運轉, 左手掌心便多出一團黑色的魔氣。

萬萬年之前,繆真沒有搭理天族派來的人, 殺了使者後,他將一切恢複原樣。

隻等應滝回來, 把小金龍安排好, 他再獨自去天族。

可繆真並沒有等到外出抓魚的應滝。

隻有碎裂的魂珠。

應滝出事了。

繆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可他找不到應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繆真在應滝常去的海域看見了大片的紅色, 很顯然,這裡發生過一場激戰,是龍血的味道。龍血染紅了這片海,不必多想,便知應滝受了多重的傷。

但繆真沒有看見殘留的龍身。

應滝恐怕凶多吉少。

繆真找了數日沒結果,卻意外收到天族第二道召請令。

使者戰戰兢兢,說:“天帝得了長生丹,欲擺宴席慶祝,特意來請真君賞光。”

時間太過巧合,繆真猜到宴無好宴,卻也抱著最後一絲希冀,赴了請。

去天族之前,繆真還是想著能談則談的,不管天帝提什麼要求,為了金條條,他都可以給出去。

沒有永遠的敵人,隻要他們利益一致,有些事未必不能坐下來商量。

繆真想商量,可天帝不想。

宴席上,天帝給繆真上了一道龍肝。

“天族也沒彆的能招待真君,若是不嫌棄,還請嘗嘗這新鮮的龍肝,這取下來還不到一刻鐘,正是靈氣充裕的時候……”

……

說實話,後麵的事情錢東記不太清楚了。

不知道是輪回寶鏡“播放”到後期力量不夠,還是單純的時間還沒到,他就被危佶給喊醒。

從繆真到天族的記憶就很模糊,十分跳躍。

錢東隻隱約記得,繆真知曉天帝所作所為後,直接砸了宴會。

後來……

與天帝鬥法時候,一時不慎,被繆真被一股魔氣侵體。

最後繆真似乎是勝了。

重新聚起小金龍魂靈,送他入輪回。

可繆真也因違逆天道,不得不接受懲罰。

……

等等,不是天道。

錢東隱約覺得不太對,最後對繆真“審判”的,並不是天道……

錢東覺得自己腦子一片漿糊,還是沒理清頭緒。

錢東自己想不出來,見危佶想知道他經曆了什麼,便直接把他被輪回寶鏡拉入萬萬年之前那段往事,直接和危佶說了。他想讓這個聰明人幫自己分析分析。然而聰明人危佶聽完,關注的點卻在:“你為了救一條龍,把自己置身危險當中。”

“唉,不是我不是我,沒誰說繆真就是我啊,彆瞎想。說不定是輪回寶鏡想當編劇,編了個故事,找我做觀眾。”錢東敏銳地察覺到危佶話語裡的危險,立馬狡辯。

聽錢東這麼說,危佶還沒表態,錢東手裡的輪回寶鏡立馬閃啊閃個沒完。

一副就差有張嘴,有個手,就能和錢東打個有來有回的樣子。

“況且那個繆真好強啊,他竟然能一個人單挑整個天族!如果不是遭暗算,說不定就贏了。”說到這裡,錢東後知後覺提問:“說起來,我怎麼來九天仙界這麼久,都沒怎麼聽說過天族的事?”

要論起來,還是六壬宗蹭飯時候,仙鶴道童介紹菜譜的時候,順嘴提了一下。

“天族鼎盛時期早已過去,如今九天仙界早不是天族說了算的時候了。”危佶輕描淡寫地說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錢東看。

錢東聞言,恍然大悟般拍了拍危佶肩膀:“就說嘛,那樣的種族要是發展壯大,還不知道多少人會被欺負。”

錢東感慨完,順著有人被欺負這話題,總算是想起來,他被輪回寶鏡拉回萬萬年之前的時候,其實是危佶他們要和殺到天極宗的魔物叉架。

倒也不是錢東不關心危佶,而是輪回寶鏡帶他回去一趟,差不多經曆了兩千年的時光。

而作為錢東來說,腦海中多出來那麼一大段記憶,錢東沒產生認知障礙,誤以為自己是繆真,就已經算是個人意誌堅定的了。

“說起來,你們和魔物打得怎麼樣?你現在還有閒工夫和我在這聊天,應該沒什麼問題吧。”錢東問完,忽得發現危佶臉色略微有些變化。

“魔物已經被擊退,天極宗的事情解決了。”危佶回答道。

聽危佶這麼說,錢東倒是挺放心,他對危佶的武力值非常放心。這種時候,他連忙問下一個問題:“那你幫我看看,這團魔氣是怎麼回事。”

還未等危佶查看,錢東隨口問:“怎麼我醒了這麼久,上陽門的沒來找我要輪回寶鏡啊?”

危佶聞言,身體和表情都僵硬了一瞬,但他也很快回答了錢東的疑問:“上陽門此番參與同魔物戰鬥的,隻剩諢酌一人了。”

錢東:“啊?”

第四十四章

危佶說, 戰鬥時候,上陽門身先士卒,舍生忘死,都戰死了。還剩一個諢酌, 說是還活著, 但也受了重傷, 現在還昏迷著。

“他們竟然這麼拚啊, 明明看起來那麼慫。”錢東感慨。

錢東和上陽門的也不算特彆熟,還是輪回寶鏡到自己手裡後,那小老頭跑來找他討回去, 才認了幾個熟麵孔。

不過時間也很短,還因為危佶震懾, 那群人見錢東看他們就縮著。

那慫得,一點也不像是會舍己為人的模樣。

錢東忍不住惋惜, 這樣一群人,怎麼就沒了。

這頭錢東還在感傷,危佶卻並不滿意錢東岔開話題, 他問繼續追問錢東,為什麼要對彆的人龍那麼好。

錢東:“……”

怎麼還沒糊弄過去啊!

等錢東身體力行地哄好應炁道君, 已經是第二天了。

從輪回寶鏡的時間裡回到現實,錢東覺得自己精神狀態, 修為什麼的都有所提升,可危佶這劍修太能折騰, 完全不是他能應付。後半程隻好裝死, 這才能逃得一命。

過了一晚上, 錢東還是沒把萬萬年之前的事情全記起來,但也猜了個七七八八。

天族為了惡心繆真, 留了應滝一命,沒打散他的神魂,就為了活取龍肝,再在宴席上端到繆真桌上。

當然,這般做法讓繆真有機會救下小金龍,大概也是天族沒料到……

後來隻剩下打。

繆真當場翻臉,一人之力打得天族上下無人敢攔。

可小金龍被抽乾了龍血,取了龍筋,刮了龍鱗,也不是往常那種,睡一覺就能恢複過來的傷。

繆真隻能送小金龍,讓他去地府投胎轉世,離開天族勢力範圍,以此保全將來。

天帝並不是繆真的對手,可架不住天帝的手段防不勝防。

錢東沒想起來天帝拿出的東西是什麼,可繆真就是敗在那上頭。

錢東想到這事,便想和危佶說,讓他小心些,天族還有那麼個古怪的玩意兒。還有他要找上陽門,把輪回寶鏡還回去。雖說輪回寶鏡好像是主動來找他,但不管怎麼說,都還是上陽門的東西。

總不能欺負人家現在沒人,就強行霸占吧。

理清要做的事,原本在床上坐著的錢東,猛地一掀被子,當即就要下床出去找人。

錢東隨手拿了件衣裳,一邊係這古人亂七八糟的帶子,一邊往外頭走。

自覺穿得還算齊整,沒有折起來的地方,除了有一點大,都很服帖。

錢東很滿意。

自己穿來這麼久,穿這些寬袍大袖的衣裳越來越熟練,都不需要人幫忙,就能穿好。

錢東忍不住在心裡給自己點讚。

隻是走了兩步,差點被衣擺絆著,錢東才意識到這件衣服確實是有點長。

錢東低頭擺弄。

他懷疑是不是哪裡沒係好帶子,拖地了。

搞著搞著,眼角餘光瞥見床邊還放著另一件衣裳,整整齊齊疊在哪兒。

額……

“不會穿錯了吧?”

錢東正想伸手檢查,就聽房門吱嘎一聲,被人從外頭打開。

進門的是危佶。

危佶不似往日仙君做派,高高紮起一個馬尾束發,身上隻穿著素色短打,手臂上還綁著一截護臂。如果不是手裡端著吃食,非常懷疑危佶是去打人了……

說危佶去打人,當然是不準確的,他這身打扮,是為等會兒去打人。

推門進來,危佶見到錢東醒著,眼睛一掃就發現對方還穿著自己的那件衣裳,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絲弧度。

“這麼早就醒了,不再休息會兒嗎?”危佶笑盈盈地把托盤放下,招呼錢東過來吃。

錢東非常自覺,也不和危佶客氣,坐下就吃。

熱乎乎的粥喝下去,錢東長舒一口氣。

活著的感覺真好。

危佶自己給自己倒杯茶,坐在一旁邊喝邊盯著錢東吃東西。

錢東早就習慣危佶的視線,渾不在意地往嘴裡塞了一口包子,吃得嘎嘎香,和危佶說:“對了,有兩個事,等會兒你陪我去找找那個,上陽門那個誰,哦,就是那個諢酌……”

從錢東嘴裡聽到其他人的名字,危佶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錢東表情,想看出來對方在想什麼。

“我得把輪回寶鏡還給人家,怎麼說也是人家的門派的東西,就這麼落我手裡不太對。”錢東把嘴裡的包子咽下去,把這句話說完,又開始吃危佶拿來的小醬菜。

脆脆的,醬香味十足,也不知道誰家做的,怪好吃的,回頭多買點。

錢東這麼想著,又夾起一筷子吃到嘴裡。

等著錢東說另一件事的危佶主動問:“還有一件事呢?”

“哦,對,我這記性。剛剛我想去找你來著,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說!”錢東想了一陣,才恍然,他把重要的事給忘了。

危佶從聽到錢東說要去找他開始,整個人的心情又莫名變好,十分耐心地等錢東繼續說。

“我不是看見繆真的經曆了嘛,但最後那段記憶比較混亂,我昨天就沒說,今天想起來了。”

“繆真最後和天族那個天帝打架,天帝這龜孫打不過,就憋著壞水,不知道拿了個什麼法寶出來,朝著繆真偷襲。不清楚具體是什麼東西,隻感覺傷害是針對神魂的,非常陰險!”

錢東頗為嚴肅地說完,十分擔憂地看著危佶:“如果之後要和天族對上,你一定要小心謹慎,連繆真那麼厲害的人都被暗算了……我不是說你不如繆真啦,就是說天族的家夥憋著壞水,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坑……”

錢東感覺越描越黑,筷子也不拿了,解釋著解釋著,眼睛看向危佶,又不自然地避開。

雖說是兩個時空的人,沒有交過手,拿來比較很難界定誰強誰若。但錢東能感覺到,繆真的強是種腳踏實地,全方位,多角度,六邊形戰士的強,帶著上古時代特有的底蘊,綿延不絕。

危佶嘛,在現在的九天仙界確實不錯,是天花板,估計還真沒有繆真能打。

想起係統所說,再過些時候,阻攔域外天魔的大陣就要出毛病,要拿艮山劍去補。

而危佶得再過萬年,才會到實力巔峰,錢東又覺得自己這感覺還挺合理。

畢竟,和繆真比起來,危佶修行的年頭還短。

隻是上古時代那種卷王遍地走的時候,才看著不太顯山露水。

沒看繆真不被暗算的時候,能把巔峰時候的天族都打得哭爹喊娘。

錢東東想西想著,卻聽危佶說:“我想,你說的大概是真靈聖榜,那是玉清真君自創世青蓮中所取下的法寶。”

錢東:“哇,聽起來好厲害!”

危佶:“是很厲害,不過天族的沒落,也和真靈聖榜遺失有關。”

第四十五章

“真靈聖榜能令亡者複生, 令凡人成神……”

“傳說中,最開始玉清真君得到真靈聖榜,其實是沒什麼用處的,上古時代人人都是真靈、是神君, 享無邊歲月, 無上法力。待聖人們破開鴻蒙離開此方世界, 真靈聖榜不知所蹤, 就更沒什麼人關注這件法寶……後來不知什麼時候,被天族得到,才發現這件寶物的妙用……”

錢東認認真真地聽危佶講故事, 可講到這裡,忍不住打斷:“可我感覺那件寶物挺邪門的, 不像什麼好東西。”

“……但凡被真靈聖榜收入其中的生靈,都會被真靈聖榜所有者驅使, 不論先前實力如何,都要看其姓名在榜上所司職位。並且隻要真靈聖榜在一天,神魂皆不入輪回。”危佶說完, 目光投向錢東。

錢東沒忍住,打了個顫。

這東西, 於凡人可能是好事。

之於那些早已成神的,做人家真君道祖的, 誰會嫌棄自己活得太自由。

況且,也不難想到, 真靈聖榜在的時候神魂無處往生, 還受人脅迫, 那就是打工人被迫996,天天007也不敢說什麼。

若是真靈聖榜覆滅, 又隻有死路一條,真就勞動法都不能保護自己那麼慘。

怪不得繆真寧可拚著自散神魂,也要抗拒真靈聖榜。

“那東西還是丟了的好。”錢東忍不住感慨。

“根據九天仙界的記載,真靈聖榜上書神靈姓名,已經換過兩次了。”危佶說。

天族是天生長壽的神族,可他們的時間並不是永恒的。手握這樣的法寶,知曉其中利弊,所有天帝都不會把自己的姓名書寫在上麵,但無窮歲月當中,總有那麼一兩位天帝,在傳承過程中出岔子。

每一次岔子,都伴隨一千零八十正神隕落。

正神隕落,天族為了保持實力,便會去坑害旁的種族厲害的生靈,填充他們的真靈聖榜。

這般作妖之下,天族終究是招來了災禍。

“所以真靈聖榜真丟了?”錢東聽完天族相關的事,忍不住生出些許慶幸,還好他們現在沒了那破法寶。

不過還是有點不放心,萬一他們是對外保密咋辦。

卻見危佶輕輕勾唇,淺笑一下,道:“確實是丟了,天族若是能尋到,這萬年來,也不會龜縮一隅。”

錢東見危佶說得篤定,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

若是天族手裡還有那東西,八成不會讓危佶這麼輕鬆做九天仙界第一人。

說不得就要像對待繆真那樣,坑他一把,然後當召喚獸使喚。

想到這裡,錢東忍不住看了眼危佶。

錢東看危佶,危佶也在盯著錢東,兩人目光對上,過了好一陣,錢東恍然大悟!

靠!

危佶這家夥彆的本事沒有,“拿”東西的本領可不小。

這家夥對真靈聖榜的事情了解那麼清楚,顯然是早就知道,還下了功夫去調查的。以危佶的本事,能讓有那麼大威脅的東西“流落在外”?當然是掌握到自己手裡才最安心。

怪不得危佶這麼篤定!

現在確定天族手裡沒有真靈聖榜,什麼時候想收拾他們,還不是那地裡的韭菜,危佶什麼時候想去割一茬,就可以去割一茬。

錢東躍躍欲試地想找危佶開口,看看那個真靈聖榜,給自己開開眼。

就在這時候,兩人其樂融融吃飯的房間外,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錢東覺得沒誰會來自己,那就應該是找危佶的?於是他把目光投向危佶。

危佶沉默了一下,眉頭微微蹙起,顯然非常不滿有人打攪。危佶坐椅子上,不動如山,一副不打算開門的賭氣模樣。

錢東從好奇,變成疑惑,危佶為啥不出聲?

這會兒大白天的,真不開門也不太好吧?

錢東很有偶像包袱地想。

想完之後沒忍住抬手推了危佶一把,張張嘴,無聲催促:快去開門。

危佶卻像是沒看懂一樣,盯著錢東嘴唇一張一合。

看得錢東都不好意思後,危佶才站起身來。

見狀,錢東心下一鬆,卻被危佶忽然回頭,在他嘴唇上親了一口。

錢東:!!!

危佶則像個沒事兒人一樣,慢慢悠悠地去開門。

兩人的房門被打開,錢東臉上的熱意還沒消下去,被屋外的光線一照,他下意識地想躲一下。可下一秒,他就聽見屋外那人詢問危佶的聲音。

“道君,天極宗的還是不放人,您能去看看嗎?”聲音有些陌生,但話語的內容錢東倒是很感興趣,連忙豎起耳朵偷聽。

大概是知道錢東在偷聽,危佶並未壓著聲音,回答道:“知道了,本君一會兒就過去。”

說完,那人還站在門口,沒有想走的意思。

危佶卻已經冷下臉來,他看著剛剛一開門就想往裡衝,還是被他用道君威壓鎮住,才沒繼續往裡走的人。

屋裡是穿著他衣裳的錢東,是他心愛之人。

他都沒計較這人打斷兩人談話,竟然還想闖進兩人獨處的空間……

過來報信的雖說修為不高,但膽子還可以,不然也不會派他過來。

這麼個莽莽撞撞的修士,不太會看人臉色,可危佶的臉色已經不是會不會看就可以解決的問題了。

但凡是個有眼睛的,都能發現危佶不高興。

報信的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所想像中,“進門同道君傳話”這種事,從第一個字開始就是錯的,道君會打開門和他說兩句,都已經是莫大恩賜了。

報信的在危佶危險眯起的眼神中,老老實實退後幾步,離開危佶一臂遠,就一溜煙地跑了。

待人跑遠,錢東探頭探腦地湊過來,感慨:“這遁術修煉得不錯啊。”

危佶回過頭瞥了錢東一眼,伸手將人摟住:“我的遁術也很好。”

錢東:“……”

錢東實在不能理解這個攀比怪。

什麼東西都要比一比,也不嫌累。

錢東回頭瞪著危佶,示意他趕緊放開自己,他現在要換件衣服,然後跟著危佶去看看天極宗什麼事。

危佶卻像沒瞅見錢東不悅的表情一般,又抱得緊一些,帶著點誘哄的語氣說:“就抱一會兒。”

聽著這熟悉的語調,錢東心中警鈴大作。

危佶昨天晚上就是這麼個語調和他“就這一次”“最後一次”“再堅持會兒”,差點把他搞得神魂離體,原地飛升。

連忙手忙腳亂地把危佶推開:“去去去,彆老這麼抱著,搞得像是我們有什麼一樣。”

“我們本就是道侶,你本就是我的本命法寶,抱一起天經地義。”

話是這麼說,但危佶還是鬆開手。

隻是他眼睛就沒從錢東身上挪開的打算,就這麼盯著,錢東要換衣服也盯著。

錢東:“……”

說起來,相處這麼久,錢東早就習慣危佶這人的黏人程度。

什麼事兒都乾了,不就是換個衣服,能有什麼?錢東絲毫沒覺得不好意思。

況且這世界原住民,可能會覺得著中衣不好意思見人,但錢東一個新時代年輕人,雖說工作後就成了鹹魚,但他也熱血過,讀書時候和朋友光著膀子打球,又不是沒有過的事。

現在這還穿著一件呢,當然不會不好意思。

錢東找到自己那件衣裳,穿到身上後,還是不得不求助危佶,來幫他係一下亂七八糟的帶子。

對於錢東這有用就招呼一下,沒用就丟一邊的行為,危佶沒有半點不適,反而非常貼心地半蹲在地上,認認真真、老老實實地給錢東綁腰帶。

半點趁著兩人靠近,就搞點小動作的行為都沒有。

這人這麼老實,錢東倒是有點不習慣。

半蹲著的危佶比錢東要矮,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危佶,覺得這個視角倒是挺新奇。

就好像,危佶能被他隨意拿捏一樣。

嗯……

下次有機會可以實踐一下這個姿勢。

錢東晃了晃腦袋,試圖把腦海裡剛生出來的不健康思想甩出去,眼睛四處張望,忽然瞥到危佶頭頂束起的馬尾。

這油光水滑的發質,蓬鬆且多的發量,真是一點沒有現代人的發際線危機啊!

看著看著,錢東沒忍住,伸手擺弄摸了摸。

完全就是可以去拍洗發水廣告的質量!

危佶感覺被錢東摸了腦袋,身體頓了下,保持剛才的動作沒有動。過了一陣,確定錢東不會再摸後,才仰頭看向錢東。

“怎麼了?”危佶溫聲詢問。

錢東哦了下,然後說:“覺得你發質挺好的。”

危佶輕輕笑起來,這種發自真心的笑,瞬間把錢東笑得心臟漏跳一拍。

錢東不好意思地轉過頭,沒再和危佶對視。

過了會兒,錢東忍不住出聲催促:“還沒係好嗎?隨便搞搞就行,咱們快點,不然等會兒那邊散場了。”

危佶輕輕嗯了聲。

接著錢東又說:“對了,天極宗是把誰扣下了?怎麼你們還沒解決嗎?”

錢東先前還以為,上陽門那種慫貨都身先士卒地去殺魔,天極宗肯定也不會差。若不是今天跑進來那個報信的,錢東還不知道天極宗竟然還在活蹦亂跳。

聽到錢東的話,危佶無所謂地說:“一些不重要的人。”

錢東啊了下,不知道怎麼接茬。

“天極宗知曉奪輪回寶鏡無望,就乾脆把他們豢養的魔物都放了出來,隻是後來,事情傳開仙門修士卻想讓天極宗把他們煉化魔物的法子交出來……”危佶緩緩給錢東解釋。

總之就是,兩邊鬨了起來,現在又想讓危佶這個九天仙界第一人幫著收拾爛攤子。

……

錢東和危佶姍姍來遲,到天極宗大殿的時候,這地方已經聚了烏泱泱一大片人。

錢東有點傻眼,扭頭問危佶:“我們怎麼進去?就這麼擠過去?”

錢東還有點沒搞清楚狀況,不過來都來了,當然沒有轉頭走的道理。反倒是錢東看了會兒,偶然聽見他們說“怎麼還不來”“應該快了吧”“唉唉唉,彆擠我,我看不到了”之後,頓時覺得裡頭可能有什麼好看的,忽然開始八卦,也不管危佶了,連忙往人堆裡湊,想看看他們都在擠什麼。

於是錢東沒走兩步,就把自己旁邊還有個危佶給忘了,邊湊熱鬨,還忍不住感慨道:“好多人啊!”

錢東旁邊站著個陌生修士,聽見錢東這麼說,轉頭瞥了一眼,沒說話,但那欲言又止的樣子,明顯是不認同錢東的話。

另一個稍遠點的修士則直白一些,和錢東隔著兩個人頭都在接話:“聽說今天應炁道君要來,大家都是來瞻仰道君的,你這樣對道君毫無崇敬之心的人還是快些離開為妙!”

錢東:“啊?誰?”

你們這是在看誰?

見錢東傻愣愣不繼續擠,立馬就有機靈的往錢東前頭擠,占了錢東位置後,還不忘說:“連應炁道君都沒聽過,真是土包子。”

“土包子”錢東就這麼被擠出了人群,重新回到人群最外圍。

左右看看,危佶已經沒在原地了。

錢東正在想要不遠路回去吧,如果今天這熱鬨是看危佶,那他還是不擠了,又不是沒見過,危佶那哪兒他都看過。這麼想著,錢東非常坦然地擺爛,轉身欲走。

但立馬又有人拉住錢東,湊到錢東旁邊搭話,小聲說:“是不是沒擠進去,今天人真多。”

錢東奇怪這人怎麼說話這麼小聲,扭頭過去後,發現是個穿著天極宗統一製服的修士,他往錢東麵前比劃了一個二,道:“兩塊靈石,我帶你走小路進去。”

錢東:“啊?”

怎麼九天仙界也有黃牛?

第四十六章

這位修仙世界的“黃牛”修士見錢東麵露遲疑, 立馬露出嫌棄之色:“怎麼,連兩塊靈石都不想出,就想見道君?”

錢東和“黃牛”修士對上視線,思緒卻飄遠了。

他忍不住懷疑修仙世界的“兩塊靈石”是不是什麼特殊的計量單位。

當初潘越道人找到錢東, 想讓錢東幫忙把他引薦給危佶, 也是付了“兩塊靈石”。現在這個陌生的“黃牛”修士, 要給自己帶路, 也是“兩塊靈石”。

真巧。

不過錢東這邊心思轉著,“黃牛”修士又變了口吻,仿佛是過來人為他好的語氣:“你就在這裡擠吧, 等道君走了你都見不著人的……”

“黃牛”修士又在錢東身上打量了一番,微微蹙眉, 仿佛下定什麼決心般告訴錢東:“一塊靈石,不能再少了!”

錢東這才了然。

哦, 討價還價三十六計!

先激將,再妥協。

錢東才不上這個當,正要拒絕。

便聽“黃牛”修士還小聲嘀咕:“你都找到天極宗來了, 怎麼還這麼吝嗇啊!兩塊靈石都不給……”

錢東:倒也不是吝嗇,就是, 確實沒必要花錢看自己道侶啊……

這靈石自己來掙,不比你一個路人來得名正言順?

不過錢東也知道這話不能直接和對方說, 就憋回去了。

錢東欲言又止的樣子,落入“黃牛”修士眼裡, 又是另一層意思, 他歎氣道:“你這人, 一塊靈石都不肯出……你知不知道,有那些個願意出靈石的, 能直接進應炁道君身邊,指不定就被道君看上,直接飛黃騰達。”

“他們出了多少?”錢東忍不住追問。

“黃牛”修士端起姿態,看看錢東,抬起一隻手,張開五根手指。

“五塊靈石?”錢東疑惑反問。

“五塊?哼,五千!”說完還不忘輕蔑地看一眼錢東。

錢東眼睛瞪大,小聲嘀咕:“危佶這麼貴啊……”

“黃牛”修士沒聽清錢東嘴裡念叨的人名,隻大概聽見個貴,撇撇嘴:“你一塊靈石都出不起,彆想了,這輩子也見不到道君。”

“應炁道君什麼境界,隨隨便便指點一下,凡人都能立地飛升,機會難得……”

說完見錢東還是不為所動,當即對錢東失去興趣,目光朝著旁邊其他沒擠進去的修士身上投去。

錢東還想拉住對方問兩句,“黃牛”修士早已不耐煩,他輕鬆甩掉錢東的手:“你不出錢,彆耽誤我掙錢。”

聞言,錢東隻好悻悻作罷,收回手。

不過這一耽擱,錢東就更是找不到危佶去了哪兒,左右張望一番,沒看見危佶人影。

正常來說,危佶肯定不會自己走掉,那就是有事牽絆住了危佶。

所以,什麼事情能比自己重要呢?

錢東轉頭看了眼人擠人,就為了見危佶一麵的熱鬨場麵。

這是“粉絲見麵會”吧?

哼!

錢東沒忍住輕哼一聲,氣鼓鼓地朝著來時的路走過去,找不到危佶,他還不找了……

錢東也說不清自己這會兒什麼心態。

但就是覺得危佶被這麼多人喜歡、追捧,莫名不爽。

哪怕知道他們是圖的修煉,求長生,和那些情啊愛的沒什麼關係,錢東還是覺得彆扭。

這些人,都不知道危佶有個道侶嗎?

錢東感覺腦海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可仔細去思索,卻又一時理不清頭緒。

錢東一向信奉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的原則。

看在危佶這人確實很重要的份兒上,他準備有空的時候再拿出來揣摩一番。

至於現在,當然是去找危佶了。

歸還輪回寶鏡這件事,如果沒有危佶在場,錢東自個兒是不敢去找上陽門的。

還有危佶說的,其他門派想找天極宗把煉化魔物的法子交出來這事,錢東也想看看熱鬨。再者,錢東是不覺得危佶能主動離開自己的,現在都還沒來找自己,恐怕是遇到麻煩了。

和彆人講出來,確實難以說出口,但自己想想還是可以承認的,錢東心裡確實是,有些,有那麼點,有一點點在意危佶的。

錢東打定主意,還是要找危佶。

要說起來,輪回寶鏡大夢一場,有沒有什麼好處,其實是有的。

繆真的經曆如同親曆。

繆真的強大是沒辦法複刻了,但繆真的一些法術運用經驗,倒是讓錢東產生了不少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