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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靈失憶後 朝述 72328 字 21天前

那些經驗卻如同本就屬於錢東一樣,運用起來得心應手。

憑著自己和危佶那屬於道侶之間的感應,錢東朝著危佶所在位置過去。

繆真所擅長的隱匿身形技巧,用出來也如魚得水,一路上既沒碰見阻礙,也沒被旁人發現。

在天極宗穿行,如入無人之境。

走在路上,錢東忽然意識到這點,腳步頓了一下。原地站了會兒,錢東沒忍住,他把輪回寶鏡從儲物袋中取出,看著這鏡子。外表古樸大方,花紋不算多繁複,卻像是透著渾然天成的道,彰顯著它屬於上古法寶的尊貴。

從鏡中看見自己的倒影,錢東忽然意識到,這上古法寶確實是厲害。

自己在鏡中過了千餘年,可實際時間也才堪堪數日。在鏡中掌握的技能,帶到現實中來,沒有絲毫困難。

怪不得哪怕輪回寶鏡在上陽門這麼多年,他們沒研究出來什麼,卻也依然將其奉為鎮派之寶。

上古法寶的玄妙確實不是普通法寶所能比擬的。

錢東想得恍惚,卻也走進了一處小院。

還沒見到人,就能感覺出來,裡頭有不少修士,個個修為高深,錢東甚至隱約還能從空氣中嗅出一絲血腥味。

錢東隔著層層樹叢,偷偷看了眼。

裡頭的修士他竟然認識一大半。

天極宗的長老,六壬宗的宗主,此外還有先前便見過的潘越道人,焦山七賢其中三個……

還有那雖然人不認識,但見過統一製服的上陽門長老。

血腥氣來自他們中間圍著的一團,看不清是個什麼東西,卻能隱隱從上頭的黑氣,感覺到一絲魔氣。

這大概是魔物?

這群人正在為這魔物爭執。

想到危佶說過,這些人想逼天極宗交出煉化魔物的方法,自己這不會是目睹什麼事故(凶案)現場了吧?錢東一時沒忍住,心虛想跑。

隻是沒想到,他剛走出去兩步,就撞上個“熟人”。是他在大殿遇到的那個“黃牛”,這會兒換上一身管事製服,領著一排排青蔥似得男女進院子,個個手裡端著托盤,像是在準備宴席。

“黃牛”修士看見錢東,顯然也認出來了。

他先是一愣,再是又驚又怒地說:“你怎麼闖這裡來了?!這是你能來的地方嗎?還不快滾!”

錢東解釋:“走錯路了,不好意思……”

說完錢東還想走,卻被“黃牛”修士給拉著不讓走。

原本就有修士察覺門口有動靜,現在被“黃牛”修士這麼一鬨騰,錢東倒是走不掉了。先過來的自然是天極宗的長老,走近了看見自家弟子拽著個修士,便問怎麼回事?

“黃牛”修士立馬像是邀功一般,搶答:“老祖,弟子是在內務堂做事的吳興,這不,高師兄說您在這邊宴請,讓弟子送東西過來……誰知道弟子一進門,就看見這小子在這鬼鬼祟祟,不安好心……”

錢東琢磨了一下,內務堂估計是天極宗裡頭的一個小部門,做的估計就是采買的活計。

怪不得這人能堂而皇之的開展“黃牛”業務。

想了想,錢東把目光落到跟在吳興身後的那一水兒漂亮男女身上,這些人手裡托盤是一個款式的,但身上的衣飾卻各不相同,顯然是來自不同地方。

該不會這些人,就是吳興說的,那個給了五千靈石來看危佶的吧!

花了那麼多錢來當小廝,打下手。

錢東瞳孔地震。

難以理解。

錢東這邊兒沒回頭,也沒說話,倒是那位天極宗的老祖,主動挪了下步子,轉過來看清了錢東是誰。

雖說見麵次數不多,可修仙世界的修士,過目不忘是本事。

這人立馬記起錢東是危佶身邊的那位,剛剛還對吳興和顏悅色,覺得自家弟子做了個好事的長老立馬變了臉色,怒斥道:“你還不快鬆手!”

吳興:啊?

吳興愣了下,還沒反應過來自家老祖在嗬斥自己。

吳興還差點對著錢東再重複一遍,讓錢東鬆手,可看了下,是他自己抓著錢東,錢東什麼也沒抓著……

吳興那一瞬間覺得世界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天極宗長老見吳興這麼不識相,哼了一聲,皺眉嫌棄。

這麼蠢,怎麼進的內務堂?

哦,內務堂隻是負責掃灑的外門弟子,修為要求不高。

那就正常了。

天極宗長老心思轉完,吳興也反應過來了,他意識到自己可能是得罪了不得人物了。

錢東倒是沒料到吳興態度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忽然就從抓錢東手臂,想把人往外扯,重新變成哥倆好的姿態。

“老弟你和長老有關係,怎麼不早說啊!我這都不知道……哈哈哈……”

吳興說著自己尬笑著,試圖從錢東嘴裡打聽點什麼。

錢東沒理他,倒是吳興非常自來熟,他和自家長老賠笑臉,道:“弟子先前不清楚,這就給老弟道歉,老祖,裡麵宴會是不是讓他們先進去布置著?”

天極宗長老雖說不是護短的人,但不讓自家弟子得罪人是一回事,耽擱自家的事落了麵子又是另一回事。

於是也沒說什麼折騰,直接抬手,示意吳興進去乾活。

得到指示,旁邊那些人顯而易見地鬆了口氣,十七八個男女魚貫而入,進去給裡麵的修士上菜的上菜,倒酒的倒酒,很是一副乖巧的樣子。

錢東偷瞄了一眼,原本在裡麵的魔物倒是消失不見了,也不知道是他們中間的誰,收走了,又收到了哪兒。

錢東還想著事情,卻被天極宗長老給拉住,說請他進去吃點東西。

看著這長老臉上表情,錢東總覺得這人不安好心,立馬就要推辭,卻聽他說:“小友可是在找道君前輩?”

道君前輩。

錢東還反應了一下,這人在說危佶。

對哦,危佶這小子上哪兒去了?

明明感覺是在這兒啊?

第四十七章

聽到這個長老問, 錢東視線在這小院逡巡一圈,卻沒找見危佶。

天極宗長老朝錢東露出個笑臉來,說:“道君前輩有些事要處理,稍待片刻就會過來, 小友不如一同入席, 來試試我宗菜肴, 與太玄仙島上的相比如何?”

錢東順著長老的手, 往裡頭看了眼,裡麵吃吃喝喝倒是挺熱鬨,那潘越道人見到進來的男女, 視線就沒挪開過,聽到吳興給他介紹, 臉上笑得褶子都出來了。

天極宗長老說危佶不在,可錢東感覺危佶應該在附近。

然而目之所及, 壓根兒連危佶的龍影都沒見著。

也不知道那條龍瞎溜達什麼。

還是那條龍在躲著自己?

錢東的視線落到天極宗長老身上,兩邊對上視線。

錢東在心裡輕哼一聲,覺得自己瞎操心, 看這裡這群修士齊聚一堂,一點也不像有矛盾, 根本不是危佶說的那種劍拔弩張的模樣。

況且就算危佶出什麼意外,難道自己在場還能救得了他?

甚至聯想一下, 此前這群人對著一團魔物研究,說不定人家都已經快進到其樂融融, 共創修真傳奇了呢。

說不定危佶就是找個借口躲開自己, 偷摸背著自己要做點什麼。

虧他一路過來還擔心那條龍出什麼意外。

果然男人, 男龍,額, 雄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錢東在心裡嫌棄地想。

錢東根本不理天極宗長老,扭頭就想走。

天極宗長老倒也不攔著,隻是看著錢東走遠。

但旁邊招呼完男男女女做事,略微閒下來的吳興卻湊了過來,他問錢東:“老弟,你和金長老是什麼關係?”

剛才天極宗長老和錢東說話時候,吳興沒在,自然沒聽見有關應炁道君的事,他還以為錢東是和他們宗門的金長老相熟。吳興為表親近,比第一次找錢東要帶路費的時候湊得還近,甚至直接大著膽子,仗著人高馬大地身高優勢,直接攬住錢東肩膀。

錢東對這種哥倆好的姿勢沒意見,但他對吳興這人有意見。

於是掙紮一下,想讓吳興鬆開。

可吳興打定主意要問清楚,自然不能放人,他手中靈光一閃,便多出一柄做工精巧的如意。

吳興道:“這算是哥哥給你的賠禮,這東西有凝神靜氣的功效,修行起來一日千裡也不為過。我一看老弟你就是個修行的好苗子,這東西在我這裡也是浪費,不如給你……”

伸手不打笑臉人,錢東眼睛落到這如意上,能認出來,這東西品級不算高,但也要看和誰比。

在危佶這個修仙世界頂尖大佬手裡,當然不算什麼,但以吳興的修為,這東西就是拿出來會肉疼的程度了。

吳興很有道歉的誠意。

可惜,吳興的話還沒說完,立馬就有一股大力從吳興身後,把這人幾乎快黏錢東身上的手腳給扯開。

接著吳興被人踹了一腳,直接踢到心窩上,瞬間倒在地上。

錢東看得瞠目結舌,正要去扶,就被人拉住後衣領,再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一個熟悉的懷抱給摟住。

“誰準你摟他的?”一個沉悶中帶著些沙啞的聲音,從錢東身後傳出來。

錢東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危佶。

先前因為危佶拋下自己跑掉,心裡生出的怨懟,因為感覺到危佶炙熱胸膛傳來的溫度,忽地煙消雲散。

那些念頭還真是矯情得不像自己……

被危佶盯著,無形的威壓砸下來,吳興頓時嚇得一哆嗦。等吳興壯著膽子,忍著疼,抬頭看了眼,隻看到下顎線,就從衣飾上認出來了,這是應炁道君。

危佶衣領衣擺都繡著當年劍氣宗的紋飾。

天極宗當年趁火打劫劍氣宗,卻沒想過當年劍氣宗樹倒猢猻散,還能再出一個念著當年之事的應炁道君。

可以說,自打危佶橫空出世,天極宗門人就十分惶恐。生怕應炁道君一個不高興,就為了當年的事情,來找天極宗算賬。

畢竟這都過去多少年了,應炁道君還不忘在身上展現標誌性的紋飾,明顯就是不忘師門的。

如果吳興拿這件事詢問錢東,錢東倒是能告訴吳興。

為什麼紋飾沒什麼變化?

當然是因為危佶這家夥的衣服,都是他在太玄仙島上的那些傀儡人偶做的,這麼多年了,危佶沒調程序,人偶當然不會善做主張……

隻是又過了這麼多年,應炁道君始終沒對天極宗做什麼,如吳興一般的修士,便對門內高層畏懼應炁道君這事有所懈怠。甚至有點天塌下來也有個高的頂上的擺爛心態。

也正是因為這樣,這回應炁道君出現,吳興才起了不如趁機撈一筆的念頭。

現在直麵應炁道君威壓,吳興心裡後悔不迭。

他沒有其他爭辯的想法,直接低頭跪地認錯,表示自己有眼不識泰山,卻沒有其他意思,隻請應炁道君寬恕一二。

吳興這人修為不咋樣,腦筋還是轉得快的。

顯然他剛才是想差了。

那連一塊靈石都不肯出的修士,明顯不是和金長老相熟,而是和應炁道君相熟。

也是這樣才能解釋的通,為什麼金長老對這人恭敬有餘,卻不太親近。

誰敢在應炁道君身邊的人麵前放肆啊!

吳興態度轉變相當絲滑,看得錢東目瞪口呆,甚至都忍不住佩服他了。

在修仙界混,都不容易啊……

這樣的變臉本事,一般人可學不來。

錢東忍不住佩服。

錢東眼神變得欣賞起來,卻感覺危佶攔著自己的手變得更用力了點。

危佶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哼哼。

錢東:???

這小子哼哼啥?

沒忍住,扭頭看了眼危佶。

兩人對上視線,距離太近,危佶沒忍住,直接低頭啄吻一下。

親吻一觸即離,快得錢東都沒反應過來。

好在旁邊也沒誰在看他們,錢東才沒把自己羞得繼續往危佶懷裡鑽躲人。

“我沒什麼事,人家就是問我事情。”錢東轉了個身,從被危佶摟著,變成自己主動貼著,他把手從危佶手臂下麵穿過去,拍了下危佶後背。

危佶聽見錢東小聲的解釋,脾氣收斂不少,但還是很不滿:“他抱你。”

很明顯,他沒想放過麵前這人。

吳興低著頭,沒敢抬頭看,但他儘力蜷縮成一團,試圖從麵前這個忽然變臉的應炁道君麵前消失。

奈何如今的天極宗,能有幾個認真修煉的?正經的內門弟子都不太修煉了,就更彆說這種已經開發副業,去做管理宗門事務的雜役弟子了。吳興壓根兒不會什麼遁術。

現在聽見兩人對話,吳興忽得福至心臨,這麼摟摟抱抱的狀態,擺明了關係不一般。

想想錢東那張天真不諳世事的臉蛋,吳興恍然大悟,這是應炁道君的小情人啊!

臥槽!

自己剛才攔著應炁道君小情人!

臥槽!

怪不得應炁道君要打自己!

吳興在心裡喊救命,百般後悔,悔不該當初。

可時間不能倒流,他也不舍得把自己的手剁下來,雖然道理他都懂了,但還是隻能蜷著,期盼應炁道君能放過自己。又或者,那小老弟能看在自己送的如意的份兒上,幫自己說兩句話。

吳興在心裡反省自己,以後可不能再這樣肢體接觸表示親近了……

“你這不是抱回來了。”錢東又勸。

危佶聽了覺得有道理,然後抬抬手,把錢東儲物袋裡的那柄如意給掏出來,丟回吳興身上。

“彆要這些破爛。”

錢東摸摸鼻子,悻悻然說:“這不是覺得還挺好看的。”

“想要什麼和我說,彆拿彆人東西,我會發瘋。”危佶說這話沒控製音量,吳興聽了個明明白白。

吳興隻後悔自己怎麼不是個聾子,他聽到這種閨房私話,真的不會被滅口嗎?

倒是錢東覺得有點丟人,連忙轉移話題:“你剛剛做什麼去了?我找了一圈也沒見著你,但就覺得你在這裡。說起來,這人剛才拉著我賣見你的門票,啊,引路費來著……”

吳興聽到錢東的話,忽得眼前一黑,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危佶老老實實回答:“婁金狗死了,我去看看怎麼回事。”

錢東:啊?

婁金狗是誰來著?

“他師父當年幫過我,所以我去看看。”危佶伸手摸摸錢東茫然的臉蛋,覺得十分可愛。

這麼一說,錢東記起來了。

是當時在東安鎮調查天極宗的事情,過來警告他們彆查了,繼續往下查會有危險的那個骨秀神清、仙姿玉貌病美人婁金狗。

當時那病美人還說過,他和危佶是一同長大的竹馬。

按理來說修為並不低,怎麼會這麼突然……

錢東忍不住往宴席那邊看了眼。

裡頭一派祥和,歌舞升平。

似乎絲毫不受婁金狗死訊的影響。

“婁金狗不恥與天極宗為伍,將先前冒出來的魔物誅滅後,便未曾繼續停留,而是直接離開。但他未曾直接回師門,而是繼續在天極宗附近調查,不久前,有人發現他的屍身被丟棄在天極宗門口……我去看過現場,看傷口是魔物導致的,但現場被清理得很乾淨,絲毫沒有魔物蹤跡,事情很刻意……”

這件事,錢東聽得鬱悶。

明明當時婁金狗是勸他們彆繼續往下查的,顯然是個態度挺靈活的修士。

危佶也說,婁金狗這人心思詭譎,不是個好相與的。

卻沒想到這樣的修士,反而不和那些打著除魔口號,一副要和魔物鬥到底的修士一般,隻是為了個煉化魔物之法,便能和天極宗握手言和。

先前危佶說上陽門的長老戰死,說到底錢東和上陽門也不太熟,可婁金狗是和他說過話,交換過名字,知道對方身世的人……

看見錢東神情黯然,危佶安慰地拍拍他肩膀:“生死有命,已經傳訊給西鬥真人,想來再過幾天,就會來替他收斂屍身……說起來,西鬥真人當年便算出他這徒弟,是個會橫死的命,才給他取了個這樣的名字,大抵,心裡也有所預料吧。這都是命、數……”

危佶說到最後一句,忽然變得緊張起來,他伸手摟緊錢東,小聲呢喃:“不會的,小東,我不會讓你……”

錢東被這氣氛感染,伸手順了順危佶的後背,說:“彆瞎操心未來的事了,如果有那麼一天,你也要好好的!”

說完,錢東想起來自己那個被係統告知的既定命運,也有些悵然。

倒是希望危佶能少戀愛腦一點,這樣等自己去補那個大陣的時候,也不至於讓危佶太難過。

想起輪回寶鏡裡關於繆真、關於寒玉,那都是為危佶奉獻的一生啊!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天道,希望天道看在自己做了這麼多努力的份兒上,讓他能在舍身奉獻之後,回去他原本的世界,過點普通凡人的日子吧。

自從錢東開放識海心境給危佶後,危佶就能一定程度上感覺到錢東的心情,先前為了取輪回寶鏡,更是連取儲物袋這種事都能做到。兩人神識相連相當緊密,如同盤根錯節地蛛網,危佶雖說不能直接讀取到錢東的思維,但他能感覺到,錢東這會兒想是在離開他的事……

危佶頓時緊張起來,他重新抱緊錢東,恨不得直接將錢東融進自己的骨血當中……

怎麼可以?!

小東怎麼可以想離開自己?!

他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他已經,不能再重來了。

沒有機會了。

並不是他無法承受逆轉時空的代價。

而是經曆多次重來,錢東的神魂已經不能承受時空之力的摧殘。

這次時間重開,錢東已經完全地失去了在修仙世界的記憶,被輪回寶鏡尋回來的那些前世,也不過是重新灌輸的,並不是錢東本身的記憶。哪怕危佶不斷用自身神魂修補,錢東的記憶卻始終沒有回來的跡象。這是錢東與這個世界的聯係在減弱的證據。

如果這次再失敗,再讓錢東走上既定的死亡結局,哪怕危佶有餘力重來,恐怕這世上也不會再有錢東其人……

危佶眸色晦暗不明,吻落到錢東額間,神識落到錢東儲物袋中的輪回寶鏡。

這一次,輪回寶鏡主動找上錢東,究竟是已經預料到結局,還是輪回寶鏡也想做點什麼?

危佶不清楚,不明白。

重來這麼多次,哪怕曾經到了修仙世界所能孕育出的最強實力,成聖歸道,危佶都未曾悟透輪回寶鏡這件上古法寶的真正用途……

錢東不知道危佶在想什麼,可他覺得自己好像被對方勒得有些喘不過來氣了。

“危佶,你鬆開點。”錢東說。

危佶仿佛沒聽見一樣。

東東歎氣,東東流淚,東東能怎麼辦!

唉~

錢東隻能在腦子裡胡亂想點什麼打發時間,以此等待危佶這家夥發瘋結束。

錢東胡思亂想著,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那個係統,如果隻是魔氣根據自己認知幻化,那為什麼會知道些自己都不清楚的事?

第四十八章

自從入輪回寶鏡, 從繆真那萬萬年之前的回憶中清醒過來後,錢東就可以準確判斷出來,那個一直在他腦子裡嗶嗶,稱作係統的東西, 本質是一團魔氣。

魔氣順著錢東的認知, 編出他熟悉的穿越小說, 編程係統來蠱惑他。

才會出現那麼多錢東熟悉, 卻又說不上哪裡不對的東西。

至少先前錢東是這麼認為的……

那團魔氣離開錢東身體,係統就消失不見,便是最好的證據。

可如果魔氣隻是根據自己認知幻化而成, 那為什麼魔氣會一定程度上,預知到未來的事?

直到此時, 錢東才感覺到了一絲麻煩。

自從在修仙世界醒來,在接受自己是穿越這個設定後, 錢東就沒把失憶這件事放心上。修仙世界的一切都是新鮮的。他還是從危佶的反應上判斷出來,自己可能失去了一部分記憶。

穿越大概也不止從現代社會死亡,就無縫銜接到修仙世界這麼簡單。

可哪怕意識到, 錢東也沒怎麼當回事。

畢竟屬於他自己的記憶是完整的,作為危佶的劍靈, 他好像也沒有什麼社交。

沒有朋友,沒有親友。

當然就不會遇到, 他沒了一段記憶,見到不認識的人, 還要先說“對不起, 我失憶了, 所以不認識你,真的很抱歉。”這種情況。故而錢東一直都沒有失憶的實感。

危佶對他也足夠好, 他可以做他想做的事。

就更沒有動力去探究自己到底失去了什麼時候的記憶,失憶的緣由是什麼,錢東都沒有多餘的好奇心去探究。光是適應修仙世界的新鮮玩意兒,適應危佶這個某些地方需求旺盛的家夥,就足以讓錢東耗空精神。

甚至因為危佶對他挺不錯,錢東對接受失憶前的自己,給自己找了這麼個對象適應良好,甚至不得不感慨,自己真厲害。

滿世界那麼多人,自己可能是找到了九天仙界獨一份兒的戀愛腦道君。

能讓危佶對自己死心塌地,我可真厲害!

錢東自信爆棚。

如果不是係統跑來給錢東刹車,他差點就覺得,自己早晚能一統修真界,稱霸九天仙界。

錢東這邊在認真琢磨著魔氣、係統還有自己失憶的事情,最後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隻能寄希望於回頭自己恢複記憶,問題大概就能迎刃而解吧……

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錢東非常想得開。

不過等錢東回過神來,就發現他和危佶已經到了先前擺宴席的主廳裡頭。

有危佶帶路,錢東自然是高坐上首,甚至因為危佶足夠“懂事”,兩人中的主位,被讓給了錢東來坐,危佶側坐在旁,一副以錢東為主的模樣。

危佶這小子能處!

錢東先是美了一下,隨後就被周圍或是打量審視,或是好奇的目光給看得有點緊張。

話說,他們今天來做什麼來著?

自己好像什麼都不知道,就跟著危佶過來看熱鬨了。

那能想到還搞這一茬……

錢東連忙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危佶,危佶收到眼神後,十分淡定地剝蝦,沒有說話。

天極宗這邊見危佶不給他們反應,看向錢東的眼神變得更加熱切。

錢東被盯得越發難受,他對著危佶欲言又止。想讓危佶說點什麼,化解此時的尷尬。可危佶像是沒看見暗示似得,隻把自己麵前剝好的一小碟蝦肉擺在錢東麵前,又調了點醬汁推過去。

“嘗嘗看?”危佶淡定地說。

錢東老早就在饞危佶麵前這碟子蝦肉,隻是危佶沒說話,他怕自己是自作多情。怕危佶就是那種想把所有蝦都剝好,再一起吃的變態,就沒好意思問。如果隻有他倆,錢東也就問了,可旁邊這麼多人,錢東怕丟人……

倒是沒想到,危佶真能在這麼多人麵前幫自己剝蝦。

錢東笑嗬嗬地接過來,意思意思和危佶說謝謝。

也不管被彆人看著尷不尷尬了。

危佶輕輕嗯了一聲,眼睛看著錢東,示意錢東可以嘗嘗:“好吃的話,我再給你剝。”

危佶小子真不錯!

錢東立馬把碟子裡的蝦肉給吃了,嘴巴被占著不能說話,就在心裡誇了危佶一句,用眼神鼓勵危佶,可以繼續剝蝦。

蝦肉入口鮮甜,醬汁的鹹口能很好的激發其中的甜,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錢東甚至感覺蝦肉中蘊含著微弱的靈氣。

危佶又說:“天極宗緊鄰東海,盛產各式魚蝦海鮮,特產的錦瓏蝦靈氣充裕,一直備受修士追捧。”

聽著介紹,錢東仔細觀察了一下,這才發現麵前的蝦,比起他以前吃過的基圍蝦什麼的,除了煮熟後身上發紅外,身上還多了些花紋。仔細感覺一下,先前吃出的靈氣也不是錯覺,真的是有助修行的好東西,怪不得被修士追捧。

錢東眼睛亮晶晶,危佶也不自覺地跟著笑。

這邊兩人吃得開心,另一頭天極宗的人卻很著急,互相來回使眼色,希望危佶能趕緊注意到他們,彆再這麼無視他們。伸頭縮頭都是一刀,現在這樣讓人怪忐忑的。總覺得危佶憋著什麼招,想對付他們。

雖說要論起來,危佶其實算不上今天的主角。

這群人今天在這裡開宴會,還是為了商量怎麼解決天極宗的問題。

天極宗豢養魔物的確是不是多麼光明磊落的事。

可其他門派打上天極宗之後,天極宗和他們解釋完豢養魔物的用途後,眾修士卻都沒了將天極宗滅派的打算。

天極宗位置偏北,距離極北魔物橫行之地並不遠,他們的先代長老發現魔氣與靈氣的轉換之法,能夠顛倒五行,逆轉魔氣靈氣。又經過他們一代代摸索研究,已經完全形成一個體係。

天極宗隻要用一個靈寶法寶做陣眼,就可以用那麼一兩個凡人,將相當於一個魔將所擁有的魔氣,轉換成可以提供給修士使用的靈氣。

九天仙界之中,修為高些的修士都知道,靈氣魔氣同根同源,都是混沌之氣所生出的東西。隻是天極宗之前,並未有人想過,或者說沒人做到過,能把魔氣轉換成靈氣。

雖說中間避免不了凡人魔化,嚴重的還會讓凡人丟掉性命。可對於修士來說,不能修煉的凡人性命,和普通的靈獸靈植也無甚區彆。他們關注的重點,其實在天極宗所說,一件最普通的法寶做陣眼,就能用個幾千年,若是品階高些的先天法寶,損耗幾乎忽略不計。

“先天法寶可是用一件少一件。”有些散修家底不算豐厚,聞言十分心疼。

“普通煉器術練出的法寶也是可以用的……”天極宗宗主是這麼解釋的。

說完,在場凡是會煉器的修士都眼睛一亮,顯然十分心動。

天極宗這套轉換之法,如果是在上古時代,那麼個靈氣充裕的年代自然不算什麼。可到如今,九天仙界修士修為平均水平越來越低,與此方天地靈氣在衰退是有關係的。

高修為修士都不免憂心,將來若是天地靈氣完全消失,修士又該何去何從?

現在有這麼個現成的法子擺在眼前,在場的修士無一不是起了心思。

他們想天極宗把豢養魔物的法術,轉換靈氣的法術都交出來。

心思活絡的不免想到,其他門派起起落落,強如劍氣宗也免不了消失在曆史中的命運,如今的門派當中,誰都沒有天極宗存在時間長。固然和天極宗隻占他們附近這片地方,其他門派打架鬥法都不會帶上它有關,但這套術法,才是讓天極宗在這片靈氣不算富裕的土地上,源源不斷培養出修士的立身之本。

天極宗說完這些,還說:“也不是沒有弊端的,做陣眼的法寶必須品級夠高,越高的品級越能鎮壓轉換越高品級的魔物,我們準備冒險奪輪回寶鏡,也是想乾脆試試,能不能直接在極北大陣處,再加一套轉換陣法……”

話裡話外的意思,其實是天極宗異想天開,覺得極北封印的大陣既然修不好,那堵不如疏,不如用輪回寶鏡試試看,能不能布置出一個將極北之地魔氣轉換為靈氣的大陣。

可以想象得到,這件事若是成功,不光極北封印大陣的事情解決了,甚至此間世界靈氣衰竭的趨勢也會逆轉。

代價不過是些不值錢的凡人。

九天仙界最不缺的就是人。

天極宗宗主說這事的時候,錢東明顯能看出來,危佶表情變了變。

危佶像是對這個方案很感興趣。

錢東琢磨了一下,理論上來說,確實是可行。但問題在於,想想形意劍的損壞程度,就知道這個大陣若是布置好,輪回寶鏡估計也要報銷,不過時間長短,損壞程度的區彆罷了。

錢東腦海中這念頭剛過,就覺得自己儲物袋裡輪回寶鏡變得發熱,像是有些不安的樣子。

靈光一閃,錢東突然想到,該不會是輪回寶鏡知道天極宗的主意,才跑自己身邊來的吧……天地初開就誕生的輪回寶鏡沒有生出靈智,可並不代表它不懂趨利避害。

但是,自己是那個“利”嗎?

錢東有點茫然。

如果修士們都決定拿輪回寶鏡試試,那自己也攔不住啊!

想到這裡,錢東的視線落到危佶身上。

確實,如果反對的人是危佶,那其他修士的確要掂量掂量。輪回寶鏡是不是覺得找危佶幫忙,成功概率不高,才來找自己的?

錢東神識掃過輪回寶鏡,上頭布林布林反光,很是漂亮。錢東忽然就有些同情輪回寶鏡了。這麼一麵天地初開就存在的鏡子,經曆多少大人物,最後要落個當陣眼損壞的下場。也是真的慘。

不過隨即錢東想到,輪回寶鏡慘,他自己還不是一樣,等實力提升後,要去拯救世界,順便送死……

難兄難弟,怪不得惺惺相惜。

可惜輪回寶鏡不會說話,不然自己就能告訴他,回頭他可以替輪回寶鏡去。艮山劍品級不如輪回寶鏡,但也是繆真從北宮真人手裡繼承的上古寶物,相差不算太大。要不然也不能讓艮山劍做封印極北之地大陣的陣眼。

都是做陣眼,如果天極宗的法子真的管用,那替輪回寶鏡一替也不是什麼問題。

話說,是不是輪回寶鏡知道自己會有這想法,才跑來和自己套交情啊!

錢東很想把輪回寶鏡從儲物袋裡掏出來看看,可又怕周圍一乾人注意到這鏡子,隻好安耐住心思,繼續暗中觀察。

錢東這邊心思活絡,胡思亂想著,在場修士也沒有閒著的。

輪回寶鏡屬於上陽門,可上陽門因為意外式微,到場都沒有人能替上陽門說話。

這群人三言兩語就決定好陣眼用輪回寶鏡了。

可下一步天極宗便提出,他們出技術,旁的門派要提供陣基的材料,恐怕還要消耗些凡人。

旁的門派並不樂意,他們說想要天極宗直接把技術交出來。

慷他人之慨的時候大家都很積極,現在輪到自己出工出力的時候,場麵又不自覺陷入僵局。

門派修士不樂意自己出力,一些散修更是覺得,自己根本活不到極北大陣損壞、崩潰的時候。就不用考慮天地覆滅這麼久遠的事。現在能讓天極宗迫於各方壓力,把秘法交出來,幫助他們修行,就算大功一件了。

若是將來有朝一日,他們能憑借這秘法開宗立派,將自己的道法發揚光大,那倒是未嘗不可試試去修補大陣。

若是沒有那麼一天,又憑什麼要現在的他們去出力修補大陣呢?

於是有人立馬表示,倒是先不急著聊怎麼修補極北大陣,不如天極宗先把秘法交出來,讓他們看看是否有可行性。

“若是這法子純粹妄想,那咱們現在說什麼都是白搭……”一名散修這麼說,很快得到其他人附和,想紛紛想讓天極宗將秘法交出來。

天極宗宗主倒是不著急,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他表示:“此法並非一朝一夕可得,我宗也隻有長老才能知曉,倒是並非敝帚自珍,而是秘法逆轉陰陽,顛倒五行,非修為高深者不能明析。”

翻譯成人話就是,修為不夠的話,秘法擺在你們麵前,也看不懂,不會用。

要論起修為高,在場修士紛紛將視線落到危佶身上,如果說天極宗確實是經營多年,樹大根深,許多根基不穩的門派的確不敢和天極宗叫板,可他們不敢,不代表危佶不行啊……

到了這會兒,這群人算是終於記起來,他們最開始過來,是來調查天極宗豢養魔物,危害一方的事情。

可危佶不搭理他們,不繼續提滅了天極宗的事,也不說要天極宗把秘法交出來,一副事不關己的架勢,隻盯著錢東吃東西。

錢東不明所以,見危佶淡定,自己也就像個來湊熱鬨的,把雙方都無視了個徹底。

其實錢東也覺得,完全沒必要浪費輪回寶鏡,更不應該讓天極宗用這秘法,買他們平安。

比起修士能對凡人性命視若無睹,錢東卻做不到視若無睹。

修士們打著為凡人的旗號上山,卻轉頭做起幫凶,甚至覺得那麼一二凡人魔化,或是送掉性命都無關緊要,還更加關注法寶的損壞情況。

哪怕天極宗所言都是實話,錢東也不希望這秘法能在九天仙界流行。

更何況,錢東想象那海濱港口遇到的漁民,那可不像是普通的魔化能解釋得通。天極宗研究秘法少說數千年,個中利害關係,絕對不止他們說出來那麼簡單。

想到這些,錢東不免緊張,他自己送死去修補大陣,那是自己舍生取義。

倘若要成為這幫家夥禍害凡人的幫凶,錢東是絕對不願意的。

第四十九章

天極宗宴會這邊, 諸多修士聊得火熱,錢東心裡著急,可危佶一點也看不出來著急。

錢東一邊喝水,一邊偷偷朝危佶使眼色, 危佶看見了, 連忙關切表示:“嗆著了?”

錢東:“……”

頭一次見這麼沒有默契的道侶。

說好的道侶能感知到對方所思所想呢?這能叫道侶間的心意相通嗎?這是連自己的眼色都不會看吧!錢東在心裡腹誹, 麵對危佶的關心也隻能擺手表示自己沒事, 讓他老實剝蝦。

危佶笑眯眯地應下,並不覺得被錢東當中支使做事,下麵子有什麼問題。

這低眉順眼的樣, 錢東忍不住懷疑,可能根本沒有拯救世界的大男主, 拯救世界還得靠自己。

沒用的劍修,就知道談戀愛。

眼看這群修士吵吵嚷嚷的, 都快商量出來個章 程了,錢東有點坐不住,正要站起來, 卻被危佶打斷,問他:“飽了?”

錢東下意識地點點頭。

剛剛危佶在投喂, 錢東自己也吃了不少。

這夥食水平雖說不如六壬宗,但也不算差了, 至少是比太玄仙島上強的不少的。

隨即錢東反應過來,又立馬搖頭, 這是討論吃飯的場合嗎?

怎麼搞得像自己是個吃貨似得!

錢東想和危佶商量下, 以後彆隨便打斷他想做什麼, 搞得他好沒麵子,還容易讓他轉移注意力, 忘了要做什麼。

危佶見他一會兒點頭,又搖頭,臉上露出一絲疑惑的表情,試探開口:“要不要去識海心境裡待一會兒?”

自己有正經事做,危佶這時候讓他去識海心境,那不是耽誤事兒嗎?戀愛腦就會給他拖後腿!

錢東譴責地看了眼危佶,搶白道:“不去不去,你這人怎麼回事?彆老想著把我關起來!”

兩人說話功夫,一眾修士也商量得差不多,他們派了個代表出來,湊到錢東危佶兩人桌前,露出個討好的笑來,再同危佶說了他們討論後一致通過的決策。

吃頓飯的功夫,隻能討論出大致內容,更詳細的利益分配,還要他們測試完秘法的轉換效率,再根據各方勢力的實力來劃分利益,後麵還有不少細則需要研究。作為代表湊過來的修士臉上喜氣洋洋,很顯然,他在這次談判中,收獲相當不錯。

“應炁道君此番隻需幫我等檢驗天極宗秘法即可,後續收益會派人送去道君府上……”

作為整個九天仙界的實力top,哪怕危佶沒有參與討論,可危佶就高坐上首,知曉了他們這些勾當,他們就心甘情願地要給危佶分一杯羹。

甚至不需要危佶多做什麼,隻相當於替他們驗貨,其他事情就不必操心。

可以說相當替大佬考慮,主打一個省心還能拿錢。

來說話的修士見危佶麵色不變,不清楚是不是危佶不滿這個分配方式,臉上笑意更深地表示,若是應炁道君不想隻領點“保底”,想要深入參與他們的利益分配,自然也是可以的,隻是為了公平性,道君最好多參與些,可以幫那些沒有能力布置陣法的修士布下大陣……

錢東聽得眉頭緊皺,這人說話時候,提到凡人——說這家不算富裕,隻能多出些凡人,另家靈草品質好,所以決定用他家的靈草。同他提到靈石、器物無甚區彆。

錢東知道要求旁人與自己一般沒有道理,或許之於此番世界天道規則,人、魔、修士、草木這些並無區彆。

可身為此方世界生靈,他們這樣輕描淡寫地說出來,真的沒有問題嗎?

錢東不是很明白。

倘若修仙是修成這麼個玩意兒,也確實沒什麼意思。

可惜自己實力不濟,不能給這群人一個教訓。錢東沒忍住,哼了一聲。不能做點什麼,隻能多在天極宗吃點白食報複了。錢東為自己的實力低下感到遺憾。

那修士見危佶真的在聽他說什麼,更是說得越發起勁,甚至都想直接邀請危佶來幫他所在宗門布置一個大陣了。

看看太玄仙島那個令整個島都能漂浮起來的陣法,就知道應炁道君不僅是戰力天花板,更是個也對陣法精通的修士,同那些傳聞中個個是六邊形戰士的上古修士都無太大區彆。

最主要的是,若是此番將危佶拉下水,那些未能得到秘法的門派必然不滿。隻看天極宗不是被眾多門派打上門來,眼看要有滅派風險,才不情不願地將秘法公布出來,就知道若是秘法流傳開來,使用的和未使用的,必定實力差距會越來越大。

雖說修士們“談”得順利,可修士們心照不宣,十分清楚這不是什麼能廣而告之的術法。

甚至不該是仙門內非核心成員能知曉的秘密。

不管是豢養魔物,還是獻祭凡人,都不是一般意義上正統修士會做的事。倘若有一日東窗事發,而他們實力又還未得到較大提升,在這個時候,有九天仙界第一人的劍修幫他們站台,那這件事就穩妥得多了。

這也是雖說危佶沒有表態,修士們卻一致認可要給危佶分一杯羹的根本緣由。

修士們拿不準一向嫉惡如仇,對魔修殺之而後快地應炁道君,會怎麼處理這件事。應炁道君和魔修勢不兩立,這種拿魔修、魔物來煉成靈氣的事,按說也不會被反對。可若是要穩定獲得“原料”,那就必定會走上天極宗一般,豢養魔物的路子。

個中利害關係,天極宗也說得相當明白。

可現在是利字當頭,總是要試試的。

九天仙界的修士,有幾個是單純的。

修煉到他們這份兒上,誰不是活過幾百上千年,不生出些高凡人一等的心態才是異類。

看那些時光不過短短百年的凡人,的確是與螻蟻無甚區彆。

沒看那原本表現得嫉惡如仇的潘越道人,現在反而開始憂慮自己湊不夠陣法材料,開始拉攏其他人,想一起養幾隻魔物嗎?

從這修士過來彙報情況,就沒有考慮過危佶會拒絕他們提議的情況。

他心裡早已認定,至多,不過是道君想抬高些身價,提些條件罷了。

故而這修士在兩人桌前,大談特談的時候,整個人放鬆愉快,臉上的笑容怎麼也抑製不住,仿佛已經看見他前途一片光明的樣子。

不過話總有說完的時候,危佶就這麼笑而不語,靜等他把話說完。

始終沒人接他話茬,這修士終於覺出些不對,他將目光落在對麵兩人身上,才注意到錢東表情有些不悅。像是不喜歡他說這些事的模樣。

這修士修為不算高,但路子還算廣,隱約聽說過,這是道君的道侶。

此番見了,這修士覺得錢東比起修士來說,更像是個凡人。

凡人終究壽元有限,思考問題角度不同修士。況且修仙世界實力為尊,修士心中難免生出輕蔑的態度,注意到錢東不快,未曾放在心上,隻還是注意著危佶的表情。

“道君您意下如何呢?”修士略過錢東,笑著詢問危佶。

危佶眉梢微挑,問他:“說完了?”

修士不知為何,心中一突,多年修行的直覺讓他不由緊張起來,他想了想補充道:“若是道君有旁的想法,一切都好商量的……”

隻是危佶並未再理會他,而是看向在場的其他修士,略略用了些靈力,確保每個人都能聽見他在說什麼,才開口:“這位……”

那人被派來搭話,也是個八麵玲瓏的,自然不必危佶詢問,隻眼神一撇,就連忙主動報名:“在下降魔穀渡劫修士孟鷙。”絲毫沒對自己早通報過姓名來曆,卻沒被危佶記住而不快。

危佶笑笑,順著往下說:“這位孟鷙道友所言,便是諸位的意思嗎?”

孟鷙似乎覺得,自己的名字從九天仙界第一人嘴裡說出來很有麵子,站立的身體都不自覺挺了挺,整個人都處在一種能露臉的愉快當中。

下頭的人聽危佶這麼問,不自覺地用眼神交流起來,想要揣摩出危佶這麼問,究竟是滿意,還是不滿意他們的方案。

危佶表情不變,任由這群人竊竊私語,交流想法。

這些修士都往危佶不滿分配方案上猜,有人提出想要其他人讓出幾分利來,好得到應炁道君庇佑。可已經到手的香餑餑,誰舍得讓出來,自然又是一番拉扯,互相推諉。這鬨哄哄的架勢,儼然一副又要吵起來的樣子。

錢東在旁邊看著,比起這些身處局中的修士,倒是有了一絲局外人的清楚明白。

也可能是那些修士平日裡很少能直麵危佶的表情,而錢東看得比較多。這會兒功夫,錢東看看危佶,又看看那些修士。雖說沒有證據,可危佶臉上的表情,錢東下意識地覺得,這就是在冷笑吧!

什麼情況下會讓危佶對這些人冷笑呢?

當然不會是危佶覺得他們說得好,說得妙,說到他心坎裡去……

原本還覺得危佶這家夥不靠譜,對這群修士的無恥行為感到憤怒,現在嘛,錢東的眼睛在桌上掃視一圈,伸手抓了一把瓜子,坐著看熱鬨。

他可不是冷血啊,這群修士隨意處置凡人性命的時候,可曾想過凡人。

等鬨哄哄地“重新分配”完,將實力不濟地散修利益“讓”出來,那位降魔穀的孟鷙再次來和危佶彙報,表示此番結果在場修士都同意了。

錢東的視線從較為熟悉的潘越道人,挪到認識但不太熟的焦山七賢。

再環視一圈,發現不論熟悉還是不熟,都是有人不甘,也有人喜氣洋洋,倒是很有意思。

向來不算喜形於色的修士,這會兒都不曾掩飾內心真實想法。

先前的拉扯已經讓他們無力繼續偽裝,頗有些誰不知道誰是什麼玩意兒的擺爛架勢。

“看來諸位是認可了?”危佶說話時候看不出來表情,但聽得出來語氣柔和,他甚至還有閒心詢問那幾個表情有些不滿的修士,他們是不是同意就這樣了。

被點名的修士表情有些僵硬,卻是既不敢得罪危佶,也不敢得罪在場其他人。

不過能看得出來,他們也在期待秘法在這群人中間公開後,會獲得的利益,這些修士的不滿,不過是因為落到他們手裡的好處變少。

“還有一事需要詢問,諸位在此發言,是否能代表各自門派呢?”危佶輕描淡寫地問。

下頭修士七嘴八舌回答,有的說自己就是門派長老,有的說已經同家中長輩溝通。

總歸就是,各有各的身份地位,不用擔心日後不認,應炁道君隻管應下此事,旁的事情他們都會處理好。

挨個兒確認完,在其他修士還茫然危佶怎麼忽然這麼婆媽的時候,危佶手中靈光一閃,取出他常用的佩劍,道:“既然都同意,看來也不算冤枉諸位……”

話畢,離危佶最近的,那個降魔穀修士便被一劍震碎金丹,攪了魂魄。

一直看熱鬨,覺得危佶會做點什麼的錢東:臥槽,好帥!!!

第五十章

在場修士就沒人看清楚危佶是怎麼動手的, 還有距離遠點的,根本不知道是危佶動的手。不過在場修士實力都不弱,出人命的瞬間,哪怕有個彆反應慢的, 也很快察覺出不對。

至於反應快的, 不管三七二十一, 沒弄清狀況也還是轉身即走, 都想先離開這地方再說。

九天仙界這地方,修煉到此等修為的,就沒幾個是傻的。

隻是跑了的人並不明白, 危佶沒給這群人逃生機會。

或者說他先前慢條斯理的詢問,就是在給機會, 而那些修士誰也沒有抓住機會。現在已經是在算賬了。

先前說話的功夫,就在宴會大廳內布置下殺陣, 危佶擅長的陣法被發揮到極致,那些跑掉的不過是闖到另一條死路罷了。

當然,有慫的, 自然也有剛的。

有個修為還不錯的門派長老就沒走,而是眼眶發紅, 舉著劍湊到危佶麵前,質問他:“吾兒待前輩恭敬有禮, 前輩怎麼不分青紅皂白就殺他?!”

很明顯,這老頭還沒搞清楚狀況。

危佶並非針對某一個修士, 而是在場所有人。

“諸位是不是忘了, 到天極宗來是為的什麼……”

危佶說到這裡頓了頓, 卻並沒有給他們解釋的機會,不過因為話要說清楚, 他直接與那有些歲數的修士對視,一字一頓地問:“你們降魔穀老祖當年與我在魔界相識,當年開宗立派,還請我去喝過酒,我也是見過你的,不過千餘年時光,你可還記得降魔穀的穀訓。”

危佶說完,那老頭臉色變得通紅,作為降魔穀主人,他自然是記得的,不會忘。

可這種場合下,應炁道君質問他穀訓,就不是要給他臉的意思了。

“你們老祖慶鴻山,發誓與魔修勢不兩立,要後輩弟子以降魔為己任,天下魔物不清,降魔穀門人一日不得飲酒作樂。”說完,危佶的目光落到孟驍所坐的矮幾上,那幾個空了的酒壺。

要不是危佶說出來,錢東還不清楚有這層關係,他看熱鬨似得盯著那老頭,見老頭臉色由紅轉白,又轉黑。

隻見那叫做孟驍的老頭嘴角抽動,硬撐著道:“我兒縱然有錯,也不該平白被前輩取了性命!前輩並非降魔穀之人,這般肆意殺害仙門修士,又與那些個魔修有何區彆?”

聽著孟驍這話,錢東都忍不住替他叫好。

危佶再怎麼厲害,也的確管不到彆人的“家務事”上頭,有錯也隻是他們內部要解決的事情。

況且穀訓約束自己,外人再怎麼管,也不該管降魔穀修士飲酒作樂什麼的。

千年時光過去,如今的降魔穀早已不是慶鴻山在世時候,那個對待魔修、魔物殺之而後快的降魔穀了。魔修、魔物生生不息,除不儘,為何犧牲自己,去做看不到結果,沒有好處的事?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危佶隻是哦了一聲,說:“既然你覺得你兒枉死,那便來尋仇吧。”

危佶話音一落,眸子盯著孟驍,手卻握住了佩劍,像是隨時要出鞘的樣子。原本就隻是壯著膽子過來質問的孟驍,瞬間被嚇得臉色煞白,身體開始不自覺地哆嗦起來。

場麵一時僵了下來。

倒是旁邊湊熱鬨的錢東聽到危佶的話,又看看孟驍,一下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打破了在場的尷尬。

引得眾人側目後,錢東連忙擺手,縮回危佶身後,示意這些人各自忙,彆管他。

危佶見此,沒再管孟驍,而是略微收斂鋒芒,溫溫柔柔地看向錢東:“小東,要不要去識海心境裡待會兒?”

錢東還是想說“不”,可眼下的狀況,他想圍觀也沒這實力。

怎麼也說不出拒絕危佶的話。

錢東悻悻然點頭,不過還是不甘心地表示:“你記得把我放出來。”

危佶點頭應承下來,還不忘把先前兩人坐著的矮幾上頭,擺著的糕點塞給錢東:“若是覺得裡麵待著無趣,可以到書房看看書。”

錢東正疑惑,什麼書房,眼前景象便開始發生變化,一陣時空變換後,便來到了危佶的識海心境之內。

這次進來,錢東意外發現,原本光禿禿的靈泉邊,憑空多出來一座木屋。

木屋構造十分精致,大致逛一圈後,就發現這地方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裡頭臥室、廳堂、廚房、書房應有儘有。家具擺設也非常講究,大大小小的陳設,一看就是極用心的。

危佶特意提起的書房,放了一架子書,都是錢東感興趣的話本。

錢東摸摸下巴,琢磨危佶是什麼時候搞的這些。

還是說,這裡是識海心境,能隨著危佶所思所想跟著變化。而危佶這家夥,終於發現自己在他識海心境裡非常無聊,就臨時想起來給他搞點打發時間的東西。

錢東沒想出來。

論起來,識海心境是個獨立的空間,而危佶是空間的主人。

隻要他的修為沒能高過危佶,那危佶想給他的,不管是真實,還是幻想,都沒有區彆。

有這個前提,錢東也不再為難自己。

他可不是會和自己過不去的人。

危佶都了解他,了解到他喜歡什麼小人書都知道了,那就好好享受唄~

錢東將端著的糕點盤子放下,從書架上隨手抽出一本書,斜斜倚靠在矮幾上,翻看起來。

沉浸在話本子的世界裡,等錢東再從識海心境裡出來,左右張望一番,發覺兩人已經不在天極宗,而在一處頗為荒涼的地界。

周遭陰風蕭瑟,吹起一陣沙塵,看上去臟兮兮的。

危佶塞給錢東嘴裡一顆丹藥。

“這是什麼?”錢東可不是什麼東西都往下吃的,連忙就要往外吐,還含混地問危佶。

危佶:“斂氣丹。”

見錢東不解,危佶又補充:“可以收斂自身靈氣,不被人察覺真身。”

錢東正想問,給自己吃這玩意兒乾啥,整個修仙界也沒幾個人認識自己,收斂靈氣,不被人認出來這種事,完全就是自作多情吧。

“天極宗內有個人跑了,現在修仙界的人在滿世界在找我,我們得低調一陣子。”危佶說完,自己也吃下一枚斂氣丹。

危佶吃下去後,錢東詫異發現,這家夥身上的靈氣驟然收斂,外顯的容貌跟著發生變化,接著改變裝束,收起靈劍,拿出錫杖。眨眼功夫,危佶就看上去更像是個佛修了。

錢東忍不住驚歎,哇哦!

好酷!

他也要!

於是錢東迫不及待地把丹藥咽下去,還催危佶給他也拿一身僧袍。

雖說他在輪回寶鏡拉回去的時間線裡當過小沙彌,但自己真切穿一身看看,感覺還是很不一樣。

很像玩Cosplay!

過了一陣,錢東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什麼跑了?”

等等,天極宗的人跑了?

他們這是要喬裝打扮,躲一陣?

錢東覺得自己有蠻多話想說,但是一著急就忍不住動手比劃,於是他手臂亂晃著追問:“你真把那些人都,嘎了?”說著,還在脖子上比劃,動動手臂,拉了一下,接著腦袋一歪,閉上眼睛。

危佶似乎是覺得錢東這樣閉著眼睛很可愛,沒忍住,低頭湊到錢東臉頰邊,輕輕吻了一口。

錢東立馬活過來,睜眼登著危佶:“說正經事呢!”

這劍修怎麼這麼不正經!

尤其現在他們一副出家人打扮,好好一個和尚,做這事太Y亂了!

錢東轉過身,將自己有點發熱的臉頰背對著危佶,卻沒想過這姿勢,更方便危佶從背後抱人。

“死有餘辜罷了,若是小東介懷,不妨替那些無辜慘死的凡人多念兩遍往生經。”

危佶說完,眸色暗了暗。

事實上,他並不能理解錢東為什麼憐惜凡人。

可他知道錢東曾後悔,沒有除掉天極宗修士。

放任這些修士做大的後果,並不會有天極宗暢想的靈氣越來越多,而會造成此方天地靈氣失衡,魔氣越來越多的湧入,魔族大興,魔修大行其道。

原本還要過些年才會打開的祭劍大陣,也很快實施……

先前魂靈還能小範圍活動,大陣啟動後,艮山劍與其劍靈便再不得自由,終日被困囚陣中,日日被魔氣消磨,直至萬年後,最後一抹意識消散。

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

危佶摟緊錢東身體,隻覺得這幅身軀輕飄飄地,仿佛隨時都會變成一陣風,從他懷中消散。又像是抓不住的流沙,越是用力,就越是消失得快。

錢東被抱著,一時也沒掙紮,他正在腦海中天人交戰。

一邊是慫東,想著危佶把那麼多修士都給乾掉,好像個凶殘反派啊!忍不住瑟瑟發抖。

一邊是擺爛東,覺得就像危佶說得那樣,這群人自視甚高,勸是勸不動的,隻能物理超度一下,殺一人可救千人,算不得危佶錯。況且他又打不過危佶,難道還要為這事和危佶掐起來嗎?

想來想去,錢東最後說出口的,隻有:“我不會念往生經啊!”

危佶原本緊張的眉眼聞言驟然放鬆,嘴角帶起意思弧度,笑說:“沒事,我教你。”

無數年的等待,許多次的重逢,危佶幾乎都快忘記他為什麼而出發,為什麼要執著於這麼一個人。

可此時此刻,危佶明白,無論什麼時候,他都會為了錢東的每一句話語怦然心動。

他喜歡錢東這樣直率、鮮活的樣子。

荒蕪而漫長的生命,像是被注入了一汪泉水,從此靈泉邊上長出青嫩的小草,草地上還會有鮮花,太陽是溫暖的……

“好啊。”錢東答應完,目光落到危佶身上。嗯,還是帥的,不過長相不似危佶原本的樣貌,也還算美貌,但少了點能撩動錢東心弦的野性,錢東沒有被美色蠱惑,頗為淡定,一本正經地說:“對哦,我們現在要假裝和尚,確實該學的!和尚的一言一行都該學習……”

錢東說完,憋了一會兒,發現危佶絲毫沒有接收到他的暗示,忍不住皺眉,使勁想推開貼過來的危佶,奈何力氣不夠:“你這樣的和尚一點也不正經!”

錢東覺得自己說得夠直接了,就是想要危佶放開。

危佶說:“和尚是該守清規的。”

錢東正要點頭。

危佶卻補充道;“但我裝的是佛修。佛門講究個修心,隻要心中有佛,自然佛法無邊!”

錢東:“……”

錢東沒忍住,在心裡腹誹:你這家夥佛法無邊是因為你做劍修時候修為就超高好不!

而且你這戀愛腦的樣子,哪裡像是心裡有佛!

心裡邊兒光塞我就塞不下了!

錢東頗為自信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