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1 / 2)

雲鬢楚腰 白鹿謂霜 8281 字 7個月前

午間祭祖結束,陸則從祠堂離開,想起昨日去明思堂後,聽小娘子在旁吩咐那個叫“惠娘”的嬤嬤,說明日是冬至,讓膳房提前煮些餃子,擺幾桌酒,叫明思堂裡的仆婦下人,也私下熱鬨熱鬨。

因著守寡的緣故,明思堂裡是嫌少能熱熱鬨鬨的,尤其逢年過節,彆的院裡張燈結彩,明思堂卻從來冷冷清清。

小娘子心善,自己受了委屈,從不說什麼,好像並不在意,卻有些憐惜跟著她吃苦的下人。

他在一旁坐著看書,聽她吩咐惠娘。

惠娘出去後,他便抱她到懷裡,親她的額頭,胎兒還沒坐穩,也就隻能親親額頭,權當解解饞了,旁的事,卻是不敢做的。親過後,便問她,“冬至帶你去莊子上好不好?”

小娘子似乎愣了愣,才微微搖搖頭,小聲道,“明日不是要祭祖嗎?國公爺又不在府裡,二表哥你肯定很忙的,還是算了。”然後,手搭在小腹上,輕聲道,“而且,也不大方便。”

陸則目光跟著落在小娘子還沒顯懷的小腹上,眼神驟然柔和下來,改了口,“是不大方便,那便罷了,等去了宣同,再帶你出去逛逛,以後有的是機會。我十五六歲起,初去宣同,真要算下來,零零散散也待了三四個年頭。戰事空閒的時候,我帶你去打獵。宣同沒京城這麼繁華,也不似蘇州那麼暖和,不過也算得上特彆……”

自從有了孩子,陸則對未來的事,一下子有了期許。

他做了幾回夢,都夢見小娘子替他生了個小小娘子,肌膚雪白,睫毛烏黑,咧嘴笑著,實在是個很美好的夢。

小娘子靠在他懷裡,安安靜靜聽著,眉眼溫柔,聽得很認真。陸則垂眼看她,大約是推己及人的緣故,總感覺,小娘子漂漂亮亮的眼睛裡,全是期待。

陸則說罷,兩人便抱著,惠娘進門來傳話,小娘子都沒起身,往日她都要羞得坐起來,怕被彆人看去的。

等惠娘走後,陸則便忍不住逗懷裡人,“今天怎麼這麼乖?”

自從是有了孩子,她便越來越乖了,也不躲著和他親近了,他要抱她,她便給抱了,一直抱著,她也不說什麼。大約是懷了孕,就會粘人些,又或許是他把計劃與她說了,她不像以前那麼懸著一顆心,便肯交付真心了。

不管是哪一種,陸則都很高興。

小娘子靠在他懷裡,很安靜,眼睛都不眨一下,陸則忍不住去握了她的手,玩她青蔥似的指尖,他實在是很喜歡這樣和她親近,不帶一點狎弄和輕視。

小娘子也不反抗,很乖順,過了會兒便聽她道,“二表哥,蘇州也很好的。蘇州沒有京城這麼愛下雪,但也很好,我在江家的時候,有個繡樓,是臨河的,一推窗戶,就能看見青綠的河麵。有時候會有船家打從河上過,有賣蓮蓬的,丫鬟嘴饞了,便悄悄掛個籃子下去,買幾朵蓮蓬,分著吃。我瞧見一回,她們怕極了,還拿了蓮蓬,來求我彆同嬤嬤說……”

小娘子說著,眼裡流露出淡淡的笑意,眉眼蘊笑。

陸則很少聽她提起家裡人,隻知道她母親早逝,和父親不親近,有個弟弟,仿佛也因為生病沒了。剩下的一對同父異母的龍鳳胎弟妹,想來也親近不到哪裡去。

他從宣同回來,還從沒見江家來府裡過,連封信都沒見過,就像沒這個女兒一樣。

他心裡心疼小娘子,便抱她抱得更緊了些,道,“等我們從宣同回來,我帶你回趟蘇州。到時候帶上孩子,不住江家,我另給你造一個繡樓,也給你買蓮蓬吃。”

小娘子眨眨眼,掉下幾顆淚,他從不知道,她這麼能哭,他給她擦眼淚,擦了一顆,很快又有眼淚從那雙水潤的眸子裡湧出來,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他知道她過去過得不好,也後悔當時兩人剛在一起時,他沒有再溫柔一點,當時憑著本能,又忙於政事,如今真把人放在心尖尖上了,陸則才知道後悔了。

小娘子哭得眼睛紅腫,卻還乖乖點頭答應,“好。”

陸則得了她這一句應承,倒是有點期盼起去蘇州了。他沒去過蘇州,不過聽說那裡很美,江家雖不必去住,但還是要去一趟的,他想去看看小娘子口裡的繡樓,她少女時期住過的閨房,孩童時候玩過的小玩意兒……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等到他要走的時候,小娘子送他到門口,才道,“二表哥若是不忙的話,明天午膳過來用吧。我想做些餃子,許久沒做了。”

陸則自然答應了,又道,“你身子不方便,就不要自己動手了。叫下人做,你看著就是。”

小娘子乖乖應下,陸則又囑咐了惠娘勸著,要是勸不住,就去立雪堂找他,才走了出去。

快拐彎的時候,他回了頭,見小娘子還在屋簷下,穿著碧青的幅裙和雲白的上衫,一張小臉臥在雪白的絨領裡,顯得很小,麵白如雪。

……

陸則想得有些走神,常安大約也覺得奇怪,便低聲喊他,“世子爺?”

陸則才回過神,摸了摸袖中放著的荷包,這是他給母女倆準備的冬至禮。大小是個節日,不好委屈了母女倆的。

他點點頭,腳下一拐,朝另一邊去了。常安常寧都是他的心腹,二人自然知道這事,便也匆匆跟了上來。

從明思堂側門進,守門的仆婦不在,陸則微微皺眉,想起昨日小娘子吩咐設的午宴,倒也沒再說什麼。

走到廡廊下,一路走來,卻是半個人影都沒看見,連灑掃的仆婦,都沒看見一個,比往日更冷清了,廡廊立柱上掛著的白色燈籠,被風吹得直晃。風低聲嗚咽著,四下空無一人,陸則在戰場上養成的敏銳和警覺,讓他沒來由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他腳下步子不自覺快了,疾步走過漫長的廡廊,正屋就在眼前,他想起小娘子,眉眼不自覺柔和下來,從袖中取出那個碧青的荷包,這荷包還是小娘子給他做的,其實也不能說是給他做的。

那時兩人還沒像眼下這樣交心,他那時冒犯了她,事後很後悔,本想補償,可見她被刁奴欺負,又忍不住出麵,一來二去,倒是牽扯得更深了。他那時糾結了一兩日,還是放不下,縱著自己醉了酒,厚著臉皮來了明思堂,小娘子大約是感激他,沒有拒絕,第二日走時,他瞥見篾籃裡放著的碧青荷包,便順走了。因這顏色鮮嫩,一看就是小娘子的物件,他不好明目張膽戴著,但也一直揣在懷裡,後來更是片刻都不離身。

陸則理了理錦袍,推門而入,門滋啦一聲,屋裡靜悄悄的,陸則剛想喊一聲小娘子的閨名,卻忽的瞥見角落裡砸在地上的茶盞。

和內室那扇半開著的門。

他心頭劇烈一跳,疾步走過去,邁進門檻,然後看見了讓他心頭發顫的一幕。

往日整潔的內室亂成一片,他疼著護著、連一根手指都不舍得動一下的小娘子,被人壓在床榻上,鬢發散亂,手腕被隨意扯下的帳子捆著,嘴裡被塞著一團帳子,猶如一隻待宰的羊羔,惡人舉刀欲屠,她卻毫無還手之力。

那個男人,當朝太子,他所效忠的皇室劉家的兒子,還毫無所覺,撕開小娘子的外裳,低頭要去親她的脖子。

陸則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衝過去的,大約隻是一瞬間的事情,他把劉兆按在地上,一拳拳朝著麵門砸下去,直到被聽見動靜,衝進內室的常安常寧二人合力拉開,他才找回一絲理智,全然沒理會地上癱軟成爛泥一樣的劉兆,他走到床榻邊,平生第一次連手都在打顫,他解開捆在小娘子手腕上的帳子,取下她口中的帳子,將人抱進懷裡,他拍著她的後背,一遍遍道,“沒事,我在……”

小娘子神色怔怔,仿佛是被嚇壞了,流著淚,渾身哆嗦著,嘴裡呢喃道,“對不起,二表哥,對不起……”

“沒有對不起。”陸則沒明白小娘子的意思,他也沒辦法沉下心思考,扯過一旁的錦衾,裹在小娘子身上,“是我不好,是我來遲了。”

他不再理會屋裡的一切,抱著小娘子出了正室,尋了間離正室最遠的廂房,他抱她進屋,丟掉那床弄臟了的錦衾時,被那雲白錦緞上刺目的紅色,晃得幾乎站不住。

小娘子閉著眼,靠在他懷裡,連聲音都是孱弱的,“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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