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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了幾日,宴席終於還是辦了。一大早,江晚芙就被惠娘給輕輕叫醒了,她坐起來,沒看見陸則,打著哈欠隨口問惠娘,“什麼時辰了?”
惠娘拿了鞋過來給她穿,邊回話,“快辰時了。”
江晚芙一下子醒過神來,什麼睡意都煙消雲散了,有點驚訝,“怎麼這麼晚了?不是說好卯時叫我起來的麽?高姨娘過來了麽?”
這兩日操持宴席,高姨娘每天一大早就過來,大冷的天,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幫著忙裡忙外的,弄得江晚芙都有些過意不去。說起來,高姨娘也是給她幫忙而已,倒比她還更上心些。
惠娘一臉為難,解釋道,“世子不讓奴婢叫您,說讓您多睡會兒……高姨娘卯正二刻來的,奴婢請她進屋坐,她茶都不喝,就說先去灶房盯菜去了。”
江晚芙點點頭,也不再問什麼,收拾整齊後,便帶著惠娘和丫鬟朝灶房去了,遠遠就看見高姨娘跟她的丫鬟在門口站著,連個凳子都沒叫下人搬。有個穿蟹殼青襖子的婆子,正站著跟高姨娘說話。
江晚芙走近,就聽見那婆子的聲音了,中氣十足。
“姨娘年輕,怕是不知道……這冬蟹本來就精貴難養,損個三四成是常有的事,並非我們做事不用心,姨娘可不要冤枉了我們。我們都是儘心儘力給主子們做事的。”
高姨娘明顯是個不會吵架的人,揪著個帕子,聲音還斯斯文文的,“我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隻是昨日便跟你說過了,蟹要派人盯著……過一個晚上,死了這麼好些,你讓我如何與大小姐交代……再臨時采買,難免要出高價,這中間的差價也是不小。”
婆子一聽立馬急了,嚷嚷開了,“姨娘這話的意思,是叫奴婢來補這個差價?哪有做活還貼錢的,我一個老婆子,一月也不過那麼些月錢罷了……您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不曉得我們底下人的苦。這蟹活著,總不是我故意弄死的。如何要我一個老太婆來背鍋?”
頓時引得灶房裡的人探頭探腦朝外看。
惠娘見狀,便很快走上去,沉下臉,盯著那婆子,低聲嗬斥道,“主子跟前,嚷嚷什麼嚷嚷?!你也在府裡乾了幾十年了,連尊卑規矩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婆子看見惠娘,倒是不敢擺出那副耍賴模樣了。惠娘沒理會她,先指了兩個兩個婆子,叫她們搬了兩把圈椅到灶房外麵的廡廊下,請了高姨娘過去坐。高姨娘還是一樣,等江晚芙坐下了,才挨了半個屁股坐下。
惠娘這才示意丫鬟,去帶了那婆子過來說話,那婆子被冷落了半天,心裡正七上八下的,過來後看見大小姐在圈椅裡坐著,穿得很華貴,妝花織金的褙子,繡穿枝花白色幅裙,梳著圓髻,插著卷雲紋的累絲金簪,鑲嵌了海珠的耳墜,身後一群丫鬟簇擁著。正漫不經心地慢慢喝著茶,婆子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姿態立馬變得恭敬了,“奴婢見過大小姐。”
江晚芙放下茶杯,開口問她,“剛才聽你說什麼背鍋,說來我聽聽。”
婆子糾結了會兒,也不敢耍橫了,小心地道,“就是今天宴席要用的蟹,昨晚死了些,要重新采買,奴婢怕耽誤了,一時心急,就衝撞了高姨娘。奴婢知錯,這就給高姨娘磕頭。”說著,就給高姨娘磕了頭。
江晚芙聽完,沒給回應,轉頭看向高姨娘,“可是這婆子說的這樣?”
高姨娘手裡捏著帕子,這婆子說得輕描淡寫,可要隻是死了些,她哪裡會問她什麼。可難保大小姐不把這點銀子當回事,不想追究,她要是說出來,豈不顯得太斤斤計較了,猶豫了會兒,還是輕輕點了頭。
江晚芙聽完二人的說辭,再聯係剛才的場景,已經猜到七八分了,也就兩種可能,要麼這婆子是真的沒做什麼,就是養死了,要麼這婆子故意的,一來死了的蟹她能私下處置了,二來高價再采買,她就跟賣蟹的有勾結,中飽私囊,等著撈油水。翻一翻過往的賬目就知道了。
不過,她沒這個功夫慢慢地查,隻露出個淡淡的笑,溫和道,“不是什麼大事,再采買便是了。”
婆子聞言心裡一喜,心道大小姐到底還是年輕,不難糊弄,麵上也不由得露出喜色,“大小姐說的是,奴婢也是怕耽誤了宴席。”
江晚芙看她一臉喜色,接著道,“臨時采買可來得及?”
婆子忙邀功似的道,“大小姐無需擔心……奴婢這就派人趕去,咱們府是老主顧,再急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