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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櫃藏嬌 雲惘然 90923 字 16天前

第51章

深夜,本該安安靜靜的彆墅,不知為何突然變得熱鬨了起來。

一開始是樓上遠些的地方,然後加上了樓梯那邊,開關門和跑動的聲音裡還夾雜著不少驚惶的呼喊。

這些亂七八糟的聲音從遙遠處傳到了聽力頗好的宋秋意耳中,暫時還沒有驚動沉浸在修煉妙處之中的祝白果。

宋秋意等了一等,直到樓梯那邊遠遠傳來了祝錦城明確向著這邊跑來的聲音,方才出聲輕喚了祝白果。

帶著些靈氣的聲音,清晰又柔和地將剛剛又運轉完一個周天的祝白果帶離了修煉的玄妙境界。

“我們成功了!我還試著運……誒……嘔……”祝白果睜開眼,欲第一時間與宋秋意分享喜悅,藏不住的快樂如同星辰在眼眸中閃耀。隻不待她開開心心地把話說完,一股奇怪的像是麋尾村那些不勤快的養豬人家豬圈裡常年漚出的味兒就把她衝了個正著,下意識地抬手掩口鼻,卻是被更近了一些的味道差點逼到嘔出來。

“啊,對不起,我忘了……”宋秋意趕緊抬手。

滌塵訣落下,祝白果周身一輕。

一道靈風在屋裡席卷而過,那怪異的難聞氣味也隨之一空。

隻是……

晚了!

自己再也沒有一雙沒看過手上那厚厚泥灰的眼!

祝白果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宋秋意,嘴唇微顫:“我剛才全身都是泥巴嗎?你都看到了嗎?”

“那不是泥巴,是你引氣入體成功後,靈氣從你身體裡逼出的雜質。”宋秋意一本正經。

還不如是泥巴!

祝白果兩眼一黑。

隻剛剛引氣入體成功,變得更加健康的身體卻不允許她就此暈過去。

當然,外麵飛奔跑來的人也不允許。

“聽腳步聲外麵來的應該是祝錦城。剛才你家裡好像有人受傷了還是怎麼,樓上挺亂的。”宋秋意剛說完,外麵的敲門聲也響起了。

不過讓宋秋意有些意外的是,人來得挺急,響起的敲門聲卻不似她想象的那般猛烈,反是由輕到漸重,不急不緩的與外麵那人急促的呼吸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倒是個挺有心的弟弟。

“我出去看看。”祝白果倒是沒宋秋意想的那麼多,不過保護櫃中秘密是第一要務,她幾乎是在敲門聲響起時就立刻站了起來。

隻她剛站起呢,就聽到外麵祝錦城壓抑的乾嘔聲,一時變了臉色。

“不會吧……我剛才的味道傳到外麵去了嗎?”祝白果低頭看向宋秋意的目光滿是驚恐。

“當然不會,你想什麼呢?這裡的聲音氣味所有,外麵的人都是沒辦法感知的。”宋秋意對如意玲瓏塔很有信心。

“那就好,那就好……”祝白果心中稍鬆,隻是目光落在宋秋意身上,那剛落點兒的心就又提了起來。

這個人,怎麼回事?

明明剛才那麼臭,她卻還像個沒事兒人一樣,連挨著自己的距離都一點兒沒遠去……

祝白果心中有很多槽,但是她羞於吐,正好借著外頭逐漸變重的敲門聲和祝錦城壓低了聲音的輕喚,匆匆出了櫃子。

出櫃第一時間深呼吸了一口。

嗯,還好,真的沒味兒。

祝白果真的無法想象,如果宋秋意說的家裡的混亂是因為剛才那味兒彌漫了整個彆墅而造成的,自己該如何打開這道房門。

混亂,當然不是因為難聞的氣味,而是遠比它更糟糕的事情。

救護車,VIP通道,濃重的消毒水味,一扇又一扇被打開門,一個又一個亮起的機器……

淩晨三點十五分,幾個醫生抱著厚厚一疊檢查單做出了最後的診斷。

“沒什麼事啊,就是有點貧血,其他都很健康。”

不算還在檢查室裡的錢清,在場祝家四人,加上一個張媽,沒人在看過那半床的血之後能立刻相信這診斷。

這四人中自是包括了祝白果。隻是她不似另外幾個覺得醫生是沒看出來惡疾為何的,她倒是覺得,惡疾怕是沒有的,有的是其他。

畢竟一切都太巧了。

在前兩天決定用引氣入體檢查身體異樣時,宋秋意就和祝白果討論過,如果她那些永遠無法學會的知識點真的是身體的異狀引起的,那麼很可能是由外力介入造成。宋秋意那邊兒的修仙界,有個詞語叫做反噬,也就是說如果祝白果能解決身體的異狀,那麼曾經傷害她的外力就很可能會出現不好的狀況。

當然,在那時,一切都是揣測,是無法驗證的紙上談兵。

可是就這麼巧,宋秋意破了她腦後無法通過靈氣的阻滯,她剛引氣入體成功了,然後樓上錢清就吐了半床的血,在醫院的各種機器裡塞了一圈出來卻隻是貧血而已。

還有……

祝白果看向不遠處依牆站著的腰間墜一金牌的白發道士,這甄大師來得也太巧了。

什麼夜半算出祝家有劫前來一助這樣的話,也就糊弄一下其他人,反正祝白果是不信的。

隻是……如果像她猜想的那樣,那又真是親媽能做出來的事情嗎?

而且這個甄大師,看起來挺正常的,麵色紅潤,不像是剛被反噬的樣子。

就在祝白果有所糾結的功夫,祝忠言那邊也將幾個醫生又盤問了幾回,得到的答案皆是確定肯定,也不提轉院再看,竟是第一時間小跑著去謝了不遠處的甄大師。

什麼多虧大師來坐鎮,又送一靈符護我妻子之類的恭維之話一連串地出。

祝正軒扶著哭紅了眼睛的祝錦心一道跟在後麵,亦對甄大師連聲道謝。

父慈子孝,感天動地,倒是顯得他們這邊兒落在後頭沒往前的兩個有點兒冷心冷肺。

是的,兩個。

祝白果沒動,從祝家出來就一直跟在她旁邊的祝錦城也沒動。

“你媽看來沒事了,你好點了嗎?”祝白果擰開之前去自動售賣機上買的檸檬水,遞給了旁邊蒼白著臉,時不時還捂一下嘴似要嘔出來的少年。

在被祝錦城叫到樓上,看到主臥那半床的血時,祝白果還以為他的異狀是在暈血。祝錦城很快搖頭否定了,一路上卻也沒說他到底是怎麼了。

之前錢清那般,其他人都在擔心,祝錦城不欲多言似也沉浸在擔心之中的樣子,祝白果也沒好多問。

也不知祝白果剛才那句話是戳到了祝錦城哪裡,少年竟是輕輕抖了一下,才伸手接了水去。

祝白果心中對吐血的錢清和突然到醫院來的甄大師有所懷疑,十分抵觸,所以到大師走時,都未曾如其他人那般上前告謝。

如果所猜是真,那麼也不差個失禮了。

昏迷的錢清輸上了血,不多時便清醒了過來,帶著幾分脆弱與難得的溫和催著祝家人回去休息。

祝白果看著病床上蒼白著臉的女人,生出了一種想要直接問一問的衝動,於是自告奮勇要留下守夜,無視了祝錦城在後麵扯她衣角的力道。

錢清自是不願的,隻是她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一旁的祝錦心也開口要求留下陪床。

當然,錢清一個都沒要。

隻是同樣拒絕的話,一個隻得了清冷的“不用”二字,另一個卻是軟和了聲音哄了好久。

“走了,回去了。”祝錦城似是比祝白果還不耐煩聽那些什麼“彆怕媽媽沒事”“心心乖乖回去睡媽媽明早就回去了”之類的瑣碎言語,直接拉了祝白果的衣袖就要往外走。

正上頭著,真的很想問一問這親媽到底怎麼回事的祝白果一時有些猶豫,沒及時跟上。

祝錦城一拉人沒拉動,一下子眼圈就紅了:“你走不走!”

“走走走……”愛哭的弟弟上線,讓祝白果冷靜了一點。

祝錦城哼哧哼哧地拉了人就走,也沒和屋裡的人打聲招呼。

祝白果覺得有些奇怪,雖說祝錦城平時就不是很有禮貌的人吧,但是今天畢竟親媽吐血倒著呢,他這樣莫名其妙沉默似是生氣離開的態度,就不大正常了。

跟了祝錦城出去,他卻沒往地下車庫走,反是直接出了住院樓,到了外頭空曠的園子裡。

期間祝白果倒是主動問了幾句,得到的回應卻隻有沉默和一些扭捏閃躲的眼神。

三月的夜也挺涼,樓棟間四處通達的園子裡風也挺大,讓祝白果想起了差不多一周多前在祝家花園裡時的情形。

祝白果緊了緊身上的大衣,忍不住打趣了道:“你今天是怎麼回事?好久沒這麼扭扭捏捏了,上回這麼難開口,還是你拉我到花園裡問我,你和祝錦心我更喜歡誰吧?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呢,總不能還有比那句更難開口的吧?”

一語罷,路燈下,走在前頭的祝錦城突然回頭,不知何時又紅起來的眼圈在燈光下似還閃著淚光。

生日那天,祝錦城旗幟鮮明地站在了她那邊,這段時間相互吐槽歸吐槽,兩個人的關係還是挺不錯的。此時祝錦城這般,讓祝白果不禁微皺了眉,正經了麵色。

隻是這份正經,在祝錦城終於開口後,還是沒能繃得住。

祝錦城用袖子抹了一把臉,頂著兩紅眼,開口就是:“我和你媽,你更喜歡誰?”

祝白果:“……”真的萬萬沒想到,果然是比上次更難問出的問題呢!

“你這什麼問法啊,什麼叫我媽?”祝白果心中有一點點猜測,隻是太微小了。

“你不樂意的時候,不也老在我麵前稱他們是你媽你爸你姐你哥你爺爺。”祝錦城梗了一下脖子,眼中淚光更甚,“你為什麼岔開話題!很難做出選擇麼!她對你那麼冷漠,你還老願意給她做菜吃!你是不是更喜歡她!”

“那些菜她也沒吃啊,不都你們吃了。”祝白果無奈。

“對!她沒吃!你還老給她做!回家的第一天你就知道她不喜歡油膩醃鹹了,所以後來你老做一些清淡小素菜!”祝錦城氣到跺腳。

“……”祝白果歎了口氣,“行吧,你觀察力還挺強的。”

祝錦城:!

“但是我還是和你這個世界第一好。”祝白果在祝錦城發飆之前趕緊補充道。

祝錦城一下子熄了火,眼神飄忽坑坑巴巴半天擠了一句:“上回你是說和我天下第一好。”

“有啥區彆,差不多意思就行。”祝白果有些心虛地岔開話題,“所以你現在能告訴我是怎麼回事了嗎?是不是在我閉關刷卷子的這一天半裡,你們鬨矛盾了?”

祝白果知道自己問出的,還不如她猜想的可能性大,但是她得試著讓祝錦城開口先說一說。

果然,“第一好”總是那麼好用。

“我記起來了。”祝錦城壓低了聲音,拉著祝白果的袖子往路燈照不到的暗處站了站,“在祝正軒敲門叫我起來之前,我剛做完一個夢。等我醒過來,才意識到那不是一個夢,而是我……不知道為什麼忘記了的一些事,重新被我記起來了。”

路燈照不到的地方,有個許多的大片的黑暗,深夜裡看去似影影綽綽。祝白果心裡有些不自在,不過很快便被祝錦城說的話吸引去了注意力,沒有功夫在去在意周圍。

或許是年代太遠,又或者是被忘記了太久,祝錦城記起的那些事並不太完整,在他的描述中充斥著許多他當時的主觀視角與感受。不過,並不妨礙祝白果聽懂了。

那是祝錦城讀小學時候的事情。

那時候,殷家已經和祝家諸多來往,殷堯和祝錦心也認識了好幾年。殷堯身邊總跟著周正,孫修竹還沒出現。

祝錦城記得,那大概是個秋天,或者是冬天,反正是個他開始穿厚毛衣的季節。

在那個季節,或者說那幾個月裡,殷堯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愛捉弄他,他的跟班周正也是。那時候,他和祝錦心,還有殷堯和周正,都在一個班上。

一開始,是小打小鬨。

文具盒裡的蟲子,課本上的塗鴉,體育課打球聯合同學不帶他玩……

祝錦城不是忍氣吞聲的人,但是那時候他和祝錦心的感情好像不錯,祝錦心總是勸他,他大多時候都忍了。

忍不了的時候,又沒有證據,倒像是他莫名其妙發脾氣,反被老師說,被同學在背後吐槽。

腦子比較單一的小學雞而已,祝錦城就那麼在班上越發格格不入了。

後來,小打小鬨變成了有些過分。

凳子上的膠水,體育課上對著頭打過來的球,被撕掉的作業……

在祝錦城的回憶裡,他忍無可忍的時候,應該是去找過爸媽說那些事的。不過那時祝家才剛攀上殷家,問題當然不能是在殷堯身上,隻能讓祝錦城從自己身上找找不被喜歡的原因。

祝白果攥著拳,忍著怒氣聽著,沒有打斷祝錦城的回憶。

倒是他說到告狀這處,略停了一下,嘴角斜斜上鉤,問了祝白果一句:“你爸那時候是家裡萬年不管事,我就問你媽‘媽你不是說我們要好好讀書,我現在課也不能好好上,作業都要被扔掉,我還怎麼好好讀書!’,你猜你媽說什麼?”

祝白果抿了抿唇,她大概能猜到不是什麼好話,但是她沒法對著此時已經無知無覺開始掉眼淚的少年說出口。

還好,祝錦城也不是硬逼她猜。

“你媽說‘他們怎麼不這麼對彆人?你自己想想是不是你哪裡做的不好。還有,你的那些事不要老去和心心說,你不讀書她還要讀的。’”祝錦城嘴角笑意不落,一拍腦殼又道,“你猜怎麼著,我又記起來了,那時候祝錦心讀書可真不咋的。我次次第一,她在我後麵落好大好大一截呢!”

說到好大好大一截,祝錦城甚至伸出雙手,幾乎是平展開比了個究竟有多大。

祝白果:“……”

祝錦城縮回手又拍了一下腦殼,似有些懊惱:“你說我這腦子是怎麼回事?我光記著小學的時候自己成績好過一陣就不行了,怎麼剛記起來祝錦心那時候不咋的行呢?”

不待祝白果出聲安慰,祝錦城卻是主動跳過了這一段。

前麵都是鋪墊,他要講的,是後麵的那件事。

小打小鬨被勸解。

有些過分被無視。

就像無人製止的滾雪球一般,殷堯他們最終還是做出了過界的事情。

深紅血池咕嘟翻湧,叱吒鬼影來回穿梭,慘白骷髏緊緊相擁,無論是濃鬱的血腥惡臭還是骨節的冰涼尖銳,都那麼真實,真實到彷如已經墜入地獄,永不得生。

祝錦城不知道那是多久,隻知道當他再次醒來,又是在自己熟悉的臥室裡。

冷汗浸透了被褥,發燙的身子酸軟到吐不出一個字。

然後是臥室外的聲音。

“你媽說‘孩子還太小,手上沒有輕重,修仙遺物這樣的東西還是等孩子們大一點再讓他們接觸比較安全。’”祝錦城麵上笑意緩緩,看向祝白果的目光帶了幾分惡趣味,“怎麼樣,這難得譴責彆的孩子的話,你聽起來是不是像是有一股暖流從心裡過去了。”

若說剛下樓時,祝錦城像是一個憋著躁,想要立刻在地上刨出個坑發泄怨氣的虎崽子,那麼說到此時,他就已經漏光了精氣神,脆成了一張經不得風的薄紙。

都這樣了,祝白果就算有這麼覺得,這頭也點不下去啊。

更何況,她本能地覺得祝錦城這話不像是在誇錢清,要不也不會說“你媽”了。

果然,祝錦城對祝白果的沒有讚同表示了滿意,而後自嘲一笑:“反正那時候,感覺到死了幾百年又活過來了的我,有那麼一刻是覺得我還是有媽的,有媽真好。然後我就聽到你媽又說話了,她說‘幾個孩子總玩在一處,萬一傷到心心就不好了。’哈哈哈,你連起來聽聽,所以死了的是我,她難得對殷家強硬起來的幾句話卻是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祝白果伸出手輕輕在祝錦城的胳膊上拍了拍。

“我還真是後來燒糊塗了,什麼都不記得了。那地獄裡的經曆不記得了,你媽那些話不記得了,連殷堯他們那幾個月那麼整我都不記得了。可恨我這些年還把他們當個人,還給了他們好臉!”祝錦城憤憤。

“你不記得了,他們也沒再提什麼嗎?你們班上的那些同學,老師,沒讓你覺察到之前發生過的他們欺負你的事情嗎?”祝白果見祝錦城好像從脆弱變成生氣了,於是問道。

“後來轉學了。”祝錦城脫口而出,而後疑惑道,“對哦,為什麼轉學來著。等等,轉學了,那麼那就是四年級上學期的事情嗎?我是四年級下學期轉學的誒。”

在夢中突然被取回的記憶,混著過去孩童的視角,如同親曆一般,止於祝正軒的敲門。

祝錦城有些混亂,不過在講述中又似乎將拚圖拚得更完整了一些,再想一想,這些年自己竟然忘記了那麼多,忽略了那麼多,實在讓人背後一凜,通體發寒。

第52章

“所以說,祝錦城在小學四年級上學期被欺負了好幾個月,完了還被他們用修仙遺物拉進了一個類似地獄的夢境裡不知道多久,出來之後偷聽完他母親在外麵的幾句話,昏過去了再醒來就把這一長段時間的記憶都忘記了。接著參加完四年級上學期的期末考試,考了人生第一次不及格之後就轉學了?”宋秋意歸納了一下祝白果回來之後的轉述。

祝白果點了點頭:“他拿回記憶是在夢中,夢裡的時間無法比較,一分鐘也能做很長的一個夢。但是我懷疑,他拿回記憶,很可能就是在我引氣入體的時候。”

從家到醫院,再從醫院到家,祝錦城將記憶的碎片拚成了圖,卻拚出了更多的疑惑。

他很確定那些事情發生過,可是仔細回憶了又回憶,又覺得不能是真發生過吧……

這些年母親是重視祝錦心沒錯,但是已經到那段回憶裡完全隻在意祝錦心的地步了嗎?

還有殷堯和周正,四年級的小孩子有什麼大恩怨還是有什麼大病?欺負欺負人也就算了,用得著上修仙遺物嗎?

記憶似乎被補全,又似乎有了更多的模糊,讓他有些崩潰。

回家後,祝白果去了一趟三樓,好不容易才把人勸著睡下。

比起祝錦城,祝白果倒是沒有那麼模糊崩潰,她手上可以拚的碎片比祝錦城還要多寫,而且她還有個可以一起拚圖的人。

“世界上可以有巧合,但是不會有那麼多。雖然不知道這裡頭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你和祝錦城在小學四年級上學期之後發生的變化,總歸和他提到的那些人有關了。從今晚來看,他母親與事情有關的可能性很大。”宋秋意輕輕盤著手上黃豆大的一點兒光團,看了一眼祝白果還算平靜的臉色又安慰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種水果,如果西瓜吃不了,你還是可以試試彆的。”

祝白果知道宋秋意的意思,卻是說不出立刻應下的話。

十幾年想吃的瓜,就算現在知道可能有毒,想要真的試一下的心或許退卻了些許,但是想要知道為什麼的心卻是愈發重了。

“你之前說想留那陪夜問問……”宋秋意緩緩道。

“嗯,不過現在想想,她應該不會說。”祝白果苦笑了一下,“不管是不是與她有關,本來來祝家之後,她就沒和我說過一句語氣平和的話,又怎麼會為我解惑。我隻是當時有些衝動罷了。”

屋裡的氣氛隨著祝白果低落了下去。

宋秋意捏了捏手裡的小黃豆光團,轉移了話題:“不過聽祝錦城那麼說,倒是能解釋他之前的那些舉動了。”

“什麼舉動?”祝白果成功地被轉移了。

“他不吝折損,用出二手物品的方式將零花錢轉為家裡無法知道的自己的錢,又轉成可以方便攜帶的無法追蹤的黃金。還有你說的,他在花房那一地窖的易存儲吃食和應急用品。看來他雖然丟失了那段時間的記憶,但是在他內心最深處依然対生活有很強的危機感,対這個家庭也有著很大的不信任。”

是了……

祝白果恍悟:“難怪,他總想攢錢買一個防禦型的修仙遺物……所以那些傷害即便不記得了,還是會有殘存的感覺麼……”

還有,她第一次與殷堯他們見麵的那次。他們在飯廳啟動了那個星空球,濃黑的霧氣從沒有拉上的推拉門縫裡鑽出時,祝錦城的反應也很大。不知道當時是不是也有引起他的一些本能反應,難怪他那時対周正非常不客氣。

“那時他年紀還小,受了很大的刺激,又發了高燒,的確是有可能因此忘記一部分不願意記得的東西。但是……我還是覺得他忘記的內容有些太精準了。”宋秋意微皺了眉,又搖了搖頭道,“不管他失憶的事情是不是正常發生的,至少你身上阻塞了的經脈肯定是不対勁的。若是人為,能人為一次,那麼就能人為第二次。現在我們要解決的問題已經不是怎麼才能好好學習,而是怎麼才能防住対方再下手。”

“不……或許問題還是在於好好學習。”祝白果眉頭亦緊,“之前祝錦城說過,他也忘了祝錦心那時的學習很一般。再結合後來,我和祝錦城不及格了,祝錦心現在卻是越學越好。回來的路上,我已經托了樓子民再去幫我查查祝錦心以前的成績……如果正好是相反著走的,那至少対方下手的理由也算是摸到了些。”

“今天那什麼大師來得也是巧。如果以後要対上的是那些能操縱修仙遺物的大師,就麻煩了。你們最好還是先弄一件修仙遺物進來看看,不拘什麼作用的,就按最便宜的收一個,我們先看看情況。”宋秋意自己皺了眉,卻是不大見得了祝白果這般,伸手就在她眉間按了兩下,生生把那皺著的眉頭擼了開。

祝白果點了點頭。

隻便是不計較作用,甚至沒有測出過作用也沒充過電的修仙遺物,那也得上千萬了。就算加上祝錦城那攢的七百萬,短期內他們也買不起,隻能先湊著看著,能不能正巧遇上一個降低點兒價的。

“対了,你手上一直盤著的那個是什麼?怪可愛的。”正事說完,祝白果總算有心情扯些彆的。

“這個?”宋秋意手心向上,托起那小黃豆一般的光團往祝白果麵前送了送,“你猜。”

隻四字,卻又像是說了什麼有趣的事兒,宋秋意麵上的憂色褪去了些,帶了些笑。

宋秋意見不得祝白果皺眉,祝白果又怎會願意因著自己的事情,讓宋秋意擔憂。

這會兒宋秋意這麼問了,祝白果也就順著她的意思湊個趣,胡亂猜了幾個。

皆不是。

宋秋意在祝白果搖頭表示認輸後,笑意愈甚,給了個提示:“是你身體裡的東西哦”

祝白果:……

這話平時聽著多有歧義,或許還會讓人因為那“身體”二字略嗔著紅了臉,但是現在的祝白果聽著,隻能想起自己之前那一手的泥汙。

當然,這小小的光團與泥汙不像是扯得上關係的,但不妨礙祝白果回憶了一下前情,糾結了麵色。

“猜不了了,告訴我吧……”祝白果痛苦麵具。

“行吧。”宋秋意抬手輕拋,光團飄在了半空,“是你之前出去的時候,身上掉出來的靈氣。”

祝白果:?

哦,対,自己的世界那邊是沒有靈氣的。

之前也討論過,或許引氣入體之後,再回到自己的世界那邊,靈氣應該就會散掉。

但是原來是成為小團掉出來的嗎?

有點可愛啊!

祝白果伸手,靈氣團迅速飄近。

“等等……”宋秋意伸手去抓,卻晚了一步。

“嗯……”祝白果舒服地哼了一下,“我說出去之後怎麼感覺身上變重了一點呢。身上有靈氣就是舒服啊。”

輕軟的聲音讓宋秋意耳根燙了一下,不過還是很快回過了神。

“你……沒什麼不舒服吧?”宋秋意小心問道,又有些惱,“你膽子也太大了,怎麼說吸進去就吸進去了。”

祝白果疑惑:“我自己掉出來的東西,撿回來接著用怎麼了?還需要洗洗?”

宋秋意:……

行吧,她就是沒見過能這樣把靈氣來回裝卸的。

祝白果穩了穩心神,熟練地運轉靈氣衝了一遍經脈解了解乏便停了下來。

不得不說,修煉時真是通身輕鬆舒適,停下來還挺難的。不過她還沒舒服到忘記一開始想要引氣入體是為了什麼。

“現在阻滯被打通,我也引氣入體成功了,暫時還沒發現身體有彆的地方不対。我們是不是應該……上課學習試試?”祝白果眼睛亮亮,似還帶了些不好意思。

剛剛想歪的宋秋意氣息一滯。

說話時大可不必大喘氣!

宋秋意在祝白果看向彆處時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牆上的火焰卻是及時地燃起了。

要學,當然就要學之前一直卡著學不會的那幾個知識點。

從【相反數】開始。

之前那幾個無論是解釋,還是舉例,又或是摻在其他知識點裡夾帶著都無法學會的,如同直插天際永不可攀登高峰的點,這次不過寥寥數語,祝白果便能清晰記住,熟練掌握,在題中相遇亦如魚得水。

隻短短幾分鐘。

那原本一直留在牆壁一側無法被學會的知識點,祝白果就全部……掌握了。

若是平常人,不過是高三人回頭吃初一飯,吃進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対祝白果而言,那就……太不一樣了。

原來,真的不是自己笨,不是自己還不夠努力。

原來,自己是真的,是真的可以的……

不是自己的錯,一直都不是自己的錯……

祝白果看著牆上那些已經十分【簡單】的知識點,緊緊地咬住了唇,熱熱的淚水無聲地滾落。

宋秋意看著那被貝齒扣到發白的唇,突然很想親親它。

無關雙修……

她還想親親那些落下的眼淚,想親親那雙微微泛紅的眼。

亦無關雙修……

不過她沒有。

宋秋意隻是往祝白果那邊挪了挪,然後給了她一個安靜的擁抱。

她覺得,祝白果這會兒應該更喜歡自己這樣做。

祝白果的確喜歡,在最初僵硬的一愣後,她很快悶在了宋秋意的肩膀上,好生地哭了一場,直哭到那小碎花睡衣上濕了好大一塊,方才漸漸止了。

沒有人知道,這些年當她怎麼學都無法學會一個題時,是多麼的驚慌失措,自我質疑,痛苦掙紮。那些日日夜夜,那些一次次嘗試……

不,或許還是有一個人知道的。

“我,我出去一下。我去叫祝錦城起來做個題。”祝白果動了動,在宋秋意縮回手後,有些不好意思地坐直了身子,匆匆抹了把臉道。

說完,人就要起來往外走。

宋秋意沒攔人,隻是在後麵送了她一道靈氣,抹去了她臉上此時的狼狽,順便在她跨出櫃門的那一刻,抬手喚回了那顆又掉出來的小黃豆靈氣。

肩上的衣服濕了好大一塊,潮潮地貼著肉,並不舒服。

対於宋秋意而言,這甚至不是一點兒異火或是一縷靈氣的事兒,隻需稍動一下指尖,便能使那處立時水分蒸發重新變乾。

但是她沒有。

肩上的淚水易乾,可那些落進心裡的呢……

不管那是什麼人,他不該讓祝白果哭的。

宋秋意目光沉沉,心裡有了恨。

現在是半夜近黎明,祝錦城已經被叫起過一次剛睡下不久,現在給他打電話是非常不禮貌非常不友好的行為……這些,祝白果都知道。

但是這完全不似在醫院対著錢清時還能暫時壓下不開口。

那些魔障,困頓,長達快十年的折磨,在她這裡已經有解。

那……祝錦城呢?

祝白果甚至無法再忍耐多幾分鐘,她知道的,如果祝錦城能夠解脫,他完全不會在意自己的不禮貌不友好。

電話那端的祝錦城,迷迷糊糊地被喚醒,然後在電話裡聽定義,做題目,十分鐘之後,他徹底醒了。

“那些題……”祝錦城坐在床上,緊緊地攥著被子,“那些定義,我好像聽過又好像沒有。但是我這次好像會了?是嗎?我原來是不會嗎?”

不似祝白果之前在宋秋意的課堂上提煉出了那些頑固不會的知識點,祝錦城対於不會的題目其實還很模糊。尤其是祝白果教的問的那幾個好像很基礎,好像是很久以前的課本上的東西了,他有許多不確定,但是總覺得……自己剛才稍微睡了一會,好像就聰明了許多。

沒什麼印象的知識點,一下就會了。

在今晚之前,他們的數學試卷,大題的解題思路都能錯到一起去。不會的知識點想必也應有充電。這會兒雖然祝錦城還懵懵懂懂,但是祝白果心中已經有了八成篤定。

她不知道,在年幼時,他們兩個之間,是誰的經曆影響了誰,又或者是不是都遭遇了不幸。但是,今晚,她引氣入體成功了,祝錦城找回了記憶,她打通了學不會的知識點,本有大概率也不會這幾個知識點的祝錦城也能學會了。

枷鎖,或許已經被砸開。

第53章

去除了枷鎖的生活,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就是可惜,大半個月過去了,那不確定是否存在,不知是誰不知為何對他們下手的人依舊尚無線索。

這大半個月裡,祝白果跟著宋秋意學完了初中所有的課程,高一的課也學到接近尾聲。

基礎被補上了,再跟著學校的老師進入總複習程序時,便不是四處漏洞舉目皆黑。就是在學校上課時遇到了後麵還沒來得及補課的內容,有聽不懂的地方,祝白果也再沒了從前的緊張困頓。畢竟,隻要記下來,回家找宋秋意問一問,那塊就能輕鬆補上了。

是的,輕鬆。

自打引氣入體之後,祝白果的學習狀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雖然達不到宋秋意隨便翻翻書就能吃透的程度,但是隻要宋秋意教過一遍的,祝白果差不多就能立刻學會。

宋秋意老師的小課堂,讓學習一點就通。

而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靈氣,讓修煉節節精進。

最讓祝白果開心的是,引氣入體之後她發現,原來修士不是必須睡覺的。晚上困了累了,隻要將靈氣運行幾個周天,原本的困意便會散去,整個人又會精神起來,又能繼續通宵學習了。簡直是修煉學習兩不誤。

雖然世界的局限,讓修煉出的靈氣無法帶入祝白果那邊的世界。但是最初的幾日過去之後,祝白果很明顯地感覺到,即便是離開了櫃中失去了靈氣,在她的世界裡,自己那被靈氣衝刷淬煉過的身體也是一日好過一日。

靈氣無法帶出,好身體卻永遠是自己的了,這讓祝白果修煉的勁頭更足了。

從身體,到學業,甚至是精神……

祝白果很清楚宋秋意給自己的生活帶來了怎樣的影響和改變。

短暫的猶豫踟躕掙紮後,祝白果在宋秋意不知道的時候,偷偷去學了點兒彆的。

網絡世界通達四方,祝白果隻用些在櫃外獨處的零碎時間,就已經搞清楚了,兩個女生,是可以對對方有些不禮貌的想法的,也是可以做些不禮貌的事情的……

至於什麼才是宋秋意真正需要的“雙修”,祝白果亦有所猜測與了解了。

隻是,那事實在太讓人害羞,隻是想想就會麵紅耳赤,祝白果根本不可能說得出口。

更何況……她也不想宋秋意知道,她已知了正確雙修為何,卻還一直讓錯誤繼續。

所以,祝白果想了個折中的辦法。

半個月前,她放學支開了祝錦城幾次,陸續買了些東西回家。其中就有給宋秋意帶的一台電腦一部手機,可以聯網的那種。

除了用自己有限的知識簡單地教了一下使用方法,她還給宋秋意準備了幾本教導使用電腦手機的書。

相信宋秋意那麼聰明,應該很快就能使用網絡搜索功能學會什麼是真正的雙修。

祝白果準備好了,等宋秋意學會了提出要真正地進行雙修時,她就會答應下來。

而宋秋意的確很聰明,很快學會了電腦手機的基本使用不說,沒多會兒都玩兒精了。

自打引氣入體那夜,姐弟二人學習上的禁錮碎去,祝白果晚上回來聽宋秋意上課,總是會多記一份筆記給祝錦城。

結果宋秋意前一天收到電腦手機,盤了一日一夜,後一天晚上上課就讓祝白果彆記筆記了。她覺得以祝白果現在的學習理解能力,上課聽聽就懂了,完全沒必要浪費時間記筆記。

得了新玩意兒,宋秋意上課的時候直接把教授的課程錄了下來,不止如此,她還把錄下的視頻處理了一遍……

在頻率超快的鍵盤和鼠標聲中,視頻中牆上憑空出現的火焰變成了黑色的墨跡,由一個電腦合成AI老師提筆寫下,從寫字到說話,仿佛一個真人在白板教學。

簡直了,要不是祝白果看著她錄看著她處理,都不敢相信。

原本得了幾日的筆記就開始快樂打上基礎的祝錦城,再得了這宋老師教課的小視頻,那叫個突飛猛進。

原本兩姐弟就是吊個及格線都要和學習死磕的個性,隻不過一個明磕,一個斷斷續續地暗磕。現在得了宋秋意這師中奇才,自是學習欲望猛漲,學習成果日日喜人。

當然,祝白果有修煉加持,可以日日夜夜學個沒完,祝錦城就要做出些許取舍了。

走過宋老師鋪下的捷徑,就是傻瓜也不會再願意回到學校老師普通的複習計劃中去。所以這大半個月的,祝錦城白天的課大半都睡了去,被老師點名的次數加起來比從前當個普通學渣一學期攢的還要多很多。

祝錦城倒是不想晝夜顛倒,隻可惜帝華對翹課的懲罰有些嚴格,他隻能這般夜間突擊,白日補眠。

那一夜夢境對那段深陷在恐怖地獄中的回憶一直對祝錦城有所影響,這些天他的情緒一直不是很穩定。

期間祝白果有試著和祝錦城透露一點他們的異狀或許與錢清的關係,隻是那樣的話題每每隻開了個頭,祝錦城就會陷入那段回憶帶來的影響,整個人都不太好的樣子,祝白果也隻能及時打住了,沒有說下去。

好在學習的進步,似乎漸漸平複著祝錦城的心緒。

而檢驗學習成果的方式無非就是考試。

這大半個月過去,三月底的月考已不遠。祝白果準備等祝錦城在月考裡拿個進步些的成績開心一下,心情好些的時候,再試著和他談談。

隻可惜,這大半個月,祝白果也嘗試著淺淺地試探過錢清,卻一無所獲。因為有太多的不確定,他們也尚無防備的力量,宋秋意不願祝白果過度試探,所以事情似乎就又停滯了下來。

這段時間,祝白果一直在看市麵上的修仙遺物價格。也不知怎的,這段時間修仙遺物溢價得厲害,最便宜的沒充電不辨功用的修仙遺物也上了一千大幾百萬。

即便是這半月間宋秋意在白天無事時做了兩小遊戲賣了幾百萬,拿到的第一筆款加上祝錦城那兒可以借來的,暫時也是夠不上買一個修仙遺物的。

不過按著宋秋意賺錢的速度,買一個也就是幾個月之內的事兒了。

此處就不得不說一句,真,知識就是力量。

每日騎著幾小時的自行車來往鎮中和麋尾村,才掙個幾塊,祝白果那麼乾一輩子怕是也趕不上宋秋意這半個月掙的……

在引氣入體成功後,祝白果學習的效率直線上升,甚至說句臉大些的話,她雖並非過目不忘,但是已經能做到過三目而不忘了。這裡頭除了有身體裡那莫名阻滯被解開的緣故,應該還少不了與日日的修煉下靈氣對身體的改造有關。畢竟祝白果曾試了試祝錦城,他對於記憶類的學習,現在大抵也隻能做到觀十遍左右可不忘。

隻是,祝白果的學習能力與宋秋意還差得太多,至少暫時看起來沒有立刻變現的可能。

既沒有祝錦城能攢錢,又沒有宋秋意能掙錢,祝白果覺得自己在購買修仙遺物這件事情上能出的力實在太小,讓她有些憋悶。

不過,到底還是有個機會的。

雖然因為修仙史的教授身體不好一直請假,從開學開始,本應每周上課一次的修仙史選修課就一節沒上過。但是據說三月底月考前就會複課,且今年四月的修仙史競賽不會取消。

競賽第一名的獎品是一個修仙遺物,祝白果覺得自己可以試著努力一下。雖然很難,但是總還有點希望,至少……比讓她現在大半個月去搞到幾百萬要有點希望吧。

世上的事有許多未知,祝白果並不是宋秋意那樣的天才,她能做的不過是在有限的可為裡,把事情做得更好一些。

不過,大概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短板,這段時間祝白果開始意識到天才也並非事事全能。

就比如說……現在。

試過更為有效的“雙修”,她們就很少回到最初的輕碰便停了。

越是親近,越是動心,大多數時候祝白果已經無法忽視自己不斷傾斜的情感天平。

除了……現在這種時候。

“嗯……怎麼回事呢?”前一秒剛雙修完的宋秋意,唇上的豔麗還未褪去,整個人就似陷入了疑惑一般,喃喃道,“這次你的眼尾也沒有紅呢……也沒有顫抖了身子,嚶嚶低泣……還沒有……”

“行了!你可少上網看點小說吧!”祝白果氣惱地一巴掌把宋秋意掐在自己腰上的手拍了下去。

宋秋意不甘心:“要不我們再試試上回,抵在牆上……”

“上課了上課了!宋老師上課了!”祝白果捂住耳朵,不欲再聽宋秋意的蠢話。

是了,這段時間,每當雙修完宋秋意開始按著新看小說裡的描寫來探討她們雙修的正確性,便是祝白果把傾斜的情感天平一把掰正之時。

誰能想到呢,似乎事事都很在行的宋秋意,竟大半個月過去了,對雙修那件事的搜索結果還停留在各大網站的網絡小說上。

抵牆,掐腰,紅了的眼尾,求饒的聲音,顫抖的身子……

學得挺多,對成果的要求也不少。

但是!

她有沒有想過!在淨網的時代,那些開始與結果之間其實有差了一條銀河那麼多!

便是她們這段時間的確比平淡的親親多了些……好吧,還多了不少些小動作。但是離宋秋意所看書中的那些什麼蜷縮了身子低泣還離得太遠好麼!

最誇張的是之前有一次,宋秋意覺得她們達不到那個成果的原因是因為漏了書中所描述的“一夜之後”。

祝白果差點沒被嚇出個好歹來。這麼親來親去一整夜,不說累不累吧,都能想象到後麵火起,靈氣散掉,火再起,靈氣再散火的尷尬……

天才有了短板,這段時間過下來,祝白果已經沒指望宋秋意能聰明點替換掉搜索詞,去偽存真地找到“雙修”之術了。現在她隻希望宋秋意能早點分清小說與現實,不要再那麼努力地想要把她親到眼尾發紅,顫抖求饒了!

畢竟!

從她們需要的結果上來看!

需要眼尾發紅,顫抖求饒的人,也不是她啊!

隻能說,好在宋秋意雖對雙修之術十分鑽營,但是對祝白果的學習也十分上心。

每每祝白果用快上課吧來堵她,基本也能一堵一個準。

宋秋意暫歇了再試試抵牆親的心思,燃了火苗落在了白牆上,今天該給高一物理收尾了。離三月的月考還有幾天,約莫講不完高二的內容,不過按她看過的帝華出的那些卷子,結合她對祝白果這段時間學習成果的評估,這回月考祝白果至少能往上走幾個班。不過,還不夠……她本不應被打壓至此,宋秋意心中另有了些盤算。

不過想到升班,宋秋意就想到了祝白果現在班上的同學,牆上的火苗沒急著寫字,反是開口問道:“你那同桌和前桌不是又好幾天沒來了,今天來了嗎?”

“沒有……”祝白果提起這個就皺眉。

倒不是因為那鐘慧兒和鐘叢這大半個月幾乎一半的時間沒來,而是因為他們來的那一半時間……總是紅彤彤的。

紅光還是淡淡,卻不再是一閃即逝,而是到了每次出現都能逗留好幾分鐘的地步,時間之長,容不得祝白果覺得是自己看錯。

那也不知是那兩個人的問題,還是因為自己引氣入體後身體的變化。

祝白果引氣入體後的兩日,那兩人沒去學校。祝白果再見到他們,是引氣入體後的第三日,祝家人一起去醫院接錢清出院,她還在住院部樓下沒上樓呢,就看到上頭四樓走廊窗口那兩坨紅紅的光影……

當然,問了那時在她身邊的祝錦城,還是說什麼都看不到的。

祝白果壓不下心中的疑惑,走到錢清住的三樓沒停,直接往四樓走了走。在樓梯口小心翼翼地探頭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就是鐘慧兒和鐘叢。祝白果沒有驚動他們,看完就下去了,當時也沒在意到那紅光比之前持久了很多。

到第二日,兩個人來上學了,一大早的,一個在前麵一個在旁邊,燈泡似的紅了三分多鐘,祝白果才意識到好像有些不同了。

這大半個月過去,那兩人上課斷斷續續的,祝錦城打聽到好像是鐘慧兒家裡的什麼人病了。隻是鐘慧兒來上課必談祝錦心對他們好好學習的期望,鐘叢必與祝錦城彆一彆苗頭,所以大家的關係一直很一般。祝錦城倒是問過一次,那兩人麵色皆一下子不好,鐘叢還追問祝錦城是誰說的他們家裡有人病了,十分凶狠的樣子……所以他們也就沒再深問過。

而這大半個月,他們來上課的那七八天,那紅光卻是從一上午閃個一兩次,每次三四分鐘,到最近一次他們來已經是一上午閃個四五次,每次近十分鐘了……

祝白果總覺得有什麼要不好,但是她現在自身都難保,也隻能在最近他們兩回來上課時,不大禮貌地打斷了鐘慧兒對好姐姐的標榜長談,稍有突兀地提醒了他們幾句要注意安全保重身體。

二人自是有所不解,鐘叢甚至可能是因為誤解說他體弱的羞辱而氣紅了臉。

隻是,祝白果也無法解釋更多了。

倒是每次回來之後,與宋秋意聊起時多還會感歎幾句。

所以這才有了宋秋意上課前的這一問。

宋秋意對那兩人倒沒什麼過多的關心,她與那個世界的唯一聯係是祝白果。她隻希望祝白果平平安安。

那兩人像燈泡一樣紅來紅去,聽起來就像是有點什麼麻煩,她鞭長莫及,隻能希望祝白果借著月考升班上去,遠離危險。

此時一問無所得,宋秋意便催動了火苗,開始上課。

隻開始認真聽宋老師講課的祝白果卻不知,她們之前短暫提及的二人之一,此時也正在談論著她。

第54章

“你弟最近上課老睡覺,聽鐘叢的意思,以前上課最多就發發呆,像這麼整天在課堂上睡覺的情況還沒有過。你不是過說他是網癮少年?那看來你要關注一下他最近是不是半夜偷偷上網到很晚了。現在已經是高中的最後一個學期,到了總複習的時候了,他現在懈怠下來可不行。你得早點提醒提醒他,不然要是這次月考他又砸了,還不是要麻煩你給他補課。”

“倒是你妹妹,還是很好學,這段時間上課好像越來越認真了,也開始適應帝華老師的教學了。我最近看老師上課出的那些題目,她基本上已經能做出來一大半了。說起來真是有點懷疑是不是她之前就讀的那個鎮中教學水平不行,按她現在的這種進步速度,她的學習能力應該很不錯,要是一開始就能在帝華讀書,估計也是能進一班的……”

三月的傍晚,天色已暗,繁華商業街角的咖啡店裡,三個少女坐在落地窗邊,其中一頂著五彩頭毛的少女自落座後便喋喋不休地說了足足有五六分鐘,事無巨細還帶著分析,彙報工作一般認真。

坐在她對麵的粉衣少女右手托腮,時不時點個頭加個話,似乎聽得十分認真的樣子。

項珍珍低頭打了個哈欠,目光落在了旁邊祝錦心垂於桌下緊緊攥著都攥到有些發白的左手上。

嗯,也隻有鐘慧兒這種大笨蛋,才會幾年如一日地相信祝錦心是真的在乎她弟弟的成績吧……哦,現在還多了一個妹妹。

“你呀,這段時間才來上幾天課啊,就知道她能進一班了。這奶茶都冷了,快趕緊喝吧。”項珍珍打斷人也是溫溫柔柔的。

鐘慧兒抓起桌上的奶茶,咕嘟兩口往肚裡倒了大半,放下杯子就又要開口。

隻少女相聚的閒暇時光就是那麼短暫,一條短信提示音讓鐘慧兒臉色大變,飛快抓起手機看了一眼,便與閨蜜告彆,連桌上剩下的奶茶都來不及喝完就匆匆走了。

“慧兒的弟弟住了院,她的書都沒法好好讀了。希望這回月考她能考完,不然就得等四月的月考才能回一班了。”祝錦心看著匆忙衝出門口的鐘慧兒的背影,似是頗為擔心地輕輕歎了口氣,桌下因為強忍按捺而攥緊的左手,卻是慢慢鬆了開來。

項珍珍垂眸看在眼裡,嘴上卻是讚同道:“哎,就因為她那個弟弟,她就老關心彆人的弟弟妹妹。好不容易抽出了時間和我們一起,卻一直在聊祝白果和祝錦城,真是笨蛋。”

“可彆這麼說,慧兒那也是好心。祝錦城……我回去是得說說他了。”祝錦心帶了些笑意嗔道。

項珍珍也順著話笑著打趣道:“你就惦記你那弟弟妹妹吧,一會兒又要打包甜點回去了給他們了吧。”

祝錦心繃了一下身子,卻仍是笑著點了頭。

沒了一根筋的鐘慧兒,咖啡店裡剩下的兩人倒是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得挺開心,離開時祝錦心也沒忘了打包幾分甜點帶走。

隻是那溫柔笑意在上車後的下一秒,就散了個乾淨。

一個是笨蛋,另一個也是。

祝錦心緊捏了甜品袋,卻是忍不住想起了鐘慧兒之前說的那些話。

自打鐘慧兒去了18班,這近一個月裡,隻要和她聯係,她就總能聽到關於祝白果和祝錦城的事情。

原本……倒也沒什麼。

不過是學渣和學渣的惺惺相惜,那從前待自己十分恭敬親近的弟弟眼裡再沒了自己罷了。

可是……

天天在課上睡覺的祝錦城就罷了,不過是學渣新型的擺爛方式而已。

可那祝白果是怎麼回事?她那在鎮中都勉強及格的分數,開學小測在18班都隻能排到末流的成績,居然現在能跟上老師,把老師課堂出的題做出大半了?

雖然帝華分了快慢班,但是祝錦心是知道的,就算是18班,老師講課時也沒降低太多標準。鐘慧兒這個人她更是了解,耿得很,向來是有一說一,沒有騙她的必要。

如果沒有誤會,那麼祝白果的進步也太大太快了吧?

是因為……哪個賭約嗎?

祝錦心不知道爺爺說的那個祝白果贏了就要幫她調查的事情是什麼,但是聽鐘慧兒說的祝白果最近的這學習勁頭,估計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了。

不過,若現在的問題隻是鐘慧兒口中祝白果快速的進步,祝錦心也僅僅隻會覺得驚訝,遠達不到此時糾結忌憚的地步。

畢竟,從不及格到及格容易,從及格混入中流也並非遙不可及。但是從中不溜丟到帝華1班,中間差的那可就大了去了。

祝錦心不怕祝白果的進步能補上之前那些年欠缺的,她怕的是……

怕的是一個一直進步,一個一直退步,她們的差距會以雙倍速度縮小。

是的,退步。

自打祝白果被接回祝家,祝錦心的生活就徹底被搞亂了。先是生日的麻煩,身世的打擊,後是殷堯突然開始模糊的態度和錢清的住院……一件件事接踵而至,祝錦心好一段時間都處於混亂之中,自是鬆懈了學習方麵的事情。

待這幾日,她好不容易緩過來些,卻突然發現,自己跟不上了。

按說高三下學期已經沒了新課,都是過去課程的總複習。祝錦心素來成績不錯,在帝華1班也是常年能保持前十的,這意味著她對過去那些課程不說了若指掌吧,至少也很是精通。在這樣的前提下,這總複習課程,就算她這段時間心思大半在外麵,現在想要重新跟上也該是一件輕輕鬆鬆的事情。

但是,並沒有。

祝錦心不知道這是怎麼了,是前段時間遇到的事情太多擾亂了她的心境?倒逼了她的智商嗎?

為什麼那些原本輕鬆能跟上的課程,隨便看幾眼連過程都不需要寫就能算出的題目……現在竟然彆說輕輕鬆鬆了,有些就是十分努力也有些吃力才能勉強聽懂,至於題目……複習的課程越聽越多,不會的題目竟也越來越多。

祝錦心不知道這是怎麼個反向複習結果,她隻當是自己前段時間放在學習以外的心思太多,這幾天覺出了不對就趕緊地逼自己沉浸到學習中去。

白天認真聽講,晚上認真刷題。

原本自打錢清出院,為打擊得不到母愛的祝白果,祝錦心每日晚上都要陪母親逛一個小時園子養生,這當然是暫停了。

隨著聽不懂的內容和刷不出的題變多,祝錦心甚至不得不暫停了和殷堯的約會,連晚上的電話都打得短了。

畢竟……殷堯隻是有些態度模糊,以他們這麼多年的情分尚可挽回,那學習成績可是她進殷家大門的敲門磚啊。

放棄了許多許多,沉浸式的學習卻沒有正向的結果。幾天的努力下來,祝錦心甚至覺得……自己好像變笨了?

這一點突兀的認知讓祝錦心幾近崩潰,這才有了這日放學和閨蜜出來坐坐放鬆一下,避免自己把自己逼瘋。

隻是,沒想到放鬆是沒有的,鐘慧兒的那些話又給了她更大的打擊。

不能吧,難道學習的能力也能和是不是祝家親女有關不成!簡直魔幻!

歸家的車上,祝錦心緊捏著甜品袋,自嘲的麵色漸浮猙獰。

世上的事,有些時候就是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

3月的月考很快來到,又隔兩日,成績出。

帝華按成績排班,高一高二時同學們的分數排位到期中期末偶爾還有些大變動,到上了高三,這種大變動就少了,最多也就是上下班級地動一動。

隻是這回,高三的成績放出來,卻是出了三件讓人十分驚訝的事情。

一件,是1班有人掉了下去,還是直掉了四個班,直接掉到了9班(13579為理科班,246810為文科班,10之後都是理科班,理科班比文科多)。

第二件,是18班有人考上去了,成績雖然是1班裡麵的尾巴,但是那可是在從18班直接竄到了1班啊,坐火箭也沒這樣的。要不是帝華在考試上向來公平公正,考試時監控也開得多,斷沒有作弊不被發現的事情,這般的分數上竄不知得激動得多少人得鬨起來。

第三件,雖沒前兩件看起來那麼讓人大跌眼鏡,但是若沒有前麵那個從18班直接考進1班的,單看這個從18班竄到9班的,也是很厲害的了。

有意思的是,這三件帝華高三少見的大起大落,分開看已經很是讓人意外,可合在一起看,那有意思的程度就簡直是按百倍來計算的了。

這三個人都姓祝,還是三胞胎……

從1到9,從18到1,從18到9,嘖嘖,實在太有意思。

一般帝華的規矩是班級發卷,而後同時樓下放年級榜。

所以在這三樁奇事傳揚開前,祝白果和祝錦城是被叫到了講台前,當著全班的麵,在班級老師堆滿了笑的表揚下先知道了他們兩個分數和升班的事兒的。

祝白果還好些,她一開始是覺得靠補到高二上冊的知識,大概也能從18班升到中等一些的班級。不過後來宋秋意堅持把後麵來不及講的部分押了題,她考試的時候發現……沒學到的內容隻有一小半沒被宋秋意押到,就知道自己分數不會低了。不過能考上1班,還是讓她有些意外的。

當然,這份意外隻是讓祝白果驚喜交加,和旁邊一下子紅了眼圈,強忍著都吧嗒掉了兩滴淚的祝錦城相比,她可算是挺淡定了。

18班刺兒頭挺多,祝錦城對外人的脾氣又十分一般,可以說是刺兒頭中的硬刺兒,從前和班上不少人都杠過架。

隻是,這會兒祝錦城哭唧唧的,卻沒人開口笑話他。

也不知是誰,帶頭鼓起了掌,掌聲從單變雙,而後連成了片,雷鳴一般打在了兩人的心上。

能學得好,又有多少人會擺爛。

祝錦城的眼淚掉得更厲害了,然後偷偷地拉住了旁邊對自己笑著的姐姐的袖子。

十幾年了,他們,真的又做到了……

祝錦城淚眼模糊,似乎回到了小時候,那個他總是考第一,從來不用為學習擔心難過的時候。

第55章

同一棟樓,有人因喜悅落淚,有人……因痛苦崩潰。

與18班喜歡把試卷放文件袋發,將名次貼後麵黑板上的老師不同,1班的老師喜歡按名次一個個把學生叫到麵前發卷子。

祝錦心知道自己這次考的不好,不知道為什麼,卷子上有很多題,她看起來應該是以前都會做的題目,這次卻都沒做出來。考試時隻能逼著自己硬著頭皮去填,填到最後交卷的時候,還有些空白是瞎填也沒法填上的。

是她真的變笨了?

不,不能。

應該這次出的試卷難度太高了嗎?

可便是總體難度變高了,祝錦心也感覺這回自己差得有點多,班級前十應該也是沒戲了。

隻希望……是大家一起難,她的名次不要掉太多。

祝錦心看著講台,一個個熟悉的同學上去,又下來。

1班隻有三十個人,祝錦心在老師叫到第二十個的時候,忍不住地掐緊了手心,紅了眼圈。

是二十幾名麼,一下子就落後了十幾快二十名……

祝錦心咬著唇,低了頭努力控製情緒。

隻是她沒想到,從二十一,一直到二十八,到二十九,都沒聽到自己的名字。排二十八和二十九的那兩個總是在1班和3班間上上下下,這回倒是都留在了一班,看來一班的整體情況還是好的。

那第三十名的自己,一定也不會落到3班去吧。

等待了許久的名字,終於從老師的口中吐出。

祝錦心僵直著身子,不敢看附近的殷堯,如行屍走肉一般恍恍惚惚地走到了講台前。

老師沒有像之前報出那些人的分數一般直接報出她的,隻是點了點講台上的最後一份卷子示意她自己拿著看,而後似帶了些許惋惜,歎了口氣道:“雖然你這次去了9班,但是你的基礎一直是好的,下回月考加加油,再考回來吧。這段時間要是有什麼不會的題,也可以回來問1班的老師,我們都會幫你的……”

祝錦心不知道老師在說什麼,她好像說了很多,又好像沒有。

隻有“9班”那兩個字是那麼清晰,清晰地落在耳中,落在試卷最上麵的調班條上。

無法麵対……當祝錦心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時,她已經奔出了教室,甚至奔下了教學樓。

後麵,有追逐的腳步聲,祝錦心大概猜到其中會有殷堯。

這些天,她很希望殷堯可以像以前一樣,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隻是現在,不行。

她不想被追上,她隻想離開這裡,祝錦心加快了腳步,甚至跑了起來。

隻是,她還是被追上了。

教學樓下公告欄邊新豎起的分數榜,怔住了她,讓她停步駐足,久久無法動彈。

追上來的,是殷堯並他的那兩個萬年跟班,他們追到了人,勸慰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隻順著祝錦心的視線看去了一眼,便成了另三個呆子。

最後還是周正先回過神,喊了一句“不可能”,驚回了另外三人的魂。

三人看向周正的目光或是脆弱崩潰或是複雜莫名,同樣的質疑在他們的眼眸中閃爍。

祝錦心又要跑,殷堯快步上前一把拉住,隻是最後還是拗不過她,選擇帶她一起翹課離開了學校。

另外兩人沒有跟上,離開學校的車裡,隻有殷堯和祝錦心。

一個沉默開車,一個坐在副駕駛默默落淚。

祝錦心簡直不敢相信,從學校到家這一路上,殷堯居然都沒有開口說過話,連一句安慰都沒有。

他難道不知道剛才自己遭遇了多大的打擊嗎?

自己落到了9班也就……罷了。祝錦城突然厲害起來爬上了9班也就算了。

可是祝白果,祝白果她到了1班啊,她超過自己了,要是這場月考是就履行賭約,自己就輸了啊!

殷堯難道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還是他……並不在乎……

想到殷堯這段時間対祝白果的關注,屢約屢拒還要約的奇怪舉動,祝錦心徹底崩了。

到家,車停,祝錦心開車甩門一氣嗬成,幾乎是衝回了彆墅。

而身後,安靜。

沒有發動車的聲音,也沒有開車門追來的聲音。

已經跑到了彆墅門口的祝錦心忍不住回看,隻見那人在車中端坐,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竟是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向她望來。

祝錦心再次崩了。

一樓客廳,錢清聞聲而起,恰接住了淚奔哭跑回來的“女兒”。

其實車裡的殷堯還能想些什麼呢,無非是想到玄師當年批出的姻緣,無意識地開始対比命中注定的妻子與現在的女朋友罷了。

果然是自己命定的女人,從前在鄉野實數明珠蒙塵,現在是一遇風雲變化龍。

不過一個月,從18班直升1班,他和她的孩子,下一代的殷家人,應該會很聰明吧。

一道大門之隔,哭倒在錢清懷裡的祝錦心並不知道外麵那自己傷心的根源都在想什麼屁。

她隻知道自己可能要輸了,不是這次,是賭約履行的那次。

祝白果為什麼那麼強,自己又是怎麼回事……

是不是殷家早知道會這樣,才騙自己去賭一個以為一定贏,實則一定輸的賭局。

祝錦心無視了錢清的心疼關懷焦急詢問,她哭著,胡思亂想著,然後突然發現自己可能想得很有道理。

也許殷家不是早知道,也許這就是他們乾的呢?

畢竟周正家每逢大考就要給他轉運,她也是知道的。

“媽媽……”祝錦心淚眼婆娑地抬起頭。

“誒誒。”錢清放輕了聲音低聲應著,又扯了桌上的紙巾輕輕給祝錦心擦臉,邊擦邊擔心道,“這到底是怎麼了?現在不是該在學校嗎?是殷堯送你回來的嗎?是不是他惹你了?”

越想越覺得自己有道理的祝錦心抽過紙巾在臉上胡亂抹了兩把,直接問道:“媽你有沒有聽說過有大師可以……可以把一個人的運氣轉給另一個人?”

錢清:……

祝錦心看著麵前突然刷地白了臉色,似還還抖了一下的母親,心中一沉。

“媽……你是已經知道殷家把我的運氣轉給祝白果了嗎?”祝錦心攥緊了手,努力鎮定著讓自己把話說完了。

她不知錢清會怎麼回答,她不願相信母親早就知道了那個陰謀而不告訴自己。

好在,她問完之後,母親的麵色反而突然好了起來。

“你在說什麼胡話?”錢清一臉疑惑,心中卻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祝錦心觀錢清麵上的一無所知不似作假,心中亦稍鬆。話都說到這個份上,祝錦心也顧不得丟人,先說了自己這次考試時如同被降了智的情況,又紅著臉直說了這回她和祝白果祝錦城他們的年級排位變化。

錢清聽完,心中大驚,細問了些祝錦心最近的學習狀態,而後久久沉默。

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大半個月前的那個深夜,自己吐了那麼那麼多的血卻又查不出病症,究竟可能是因為什麼。

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她幾乎都快忘了……

“媽媽,我害怕,我怎麼突然這樣,他們又怎麼……你能幫幫我嗎?”祝錦心軟軟地靠在錢清的懷裡,乖巧又可憐,說著話呢,紅紅的眼眶又落了兩滴淚下來。

“彆怕,彆怕……”想著事情的錢清習慣性地伸手輕輕拍了拍祝錦心哄著。

這樣浮於表麵的安慰並不是祝錦心想要的,她咬了咬唇,再次提醒了錢清自己的猜測:“媽你說……會不會是殷家不想我贏……所以把我的考運轉給了祝白果?”

錢清還未回神,本能地答了一句:“不會的。”

祝錦心眸色一暗,坐直了身子,不再依在錢清懷裡,聲音也低落了下去:“是我想多了……他們是您的孩子,聰慧是正常的,從前……他們不過是厚積薄發罷了。是我自己考不好……”

“你彆這麼想,不過是一次考試而已。還會好的,會好的。”錢清哄道。

“真的嗎?”祝錦心作天真可憐狀,“那媽媽你會幫我嗎?那我和祝白果……你希望誰贏?”

從前,祝錦心勝券在握,又想保持這些年的好姐姐好女兒形象,所以從未問過錢清這樣的問題。可是現在,她想知道,錢清還是她在祝家的助力麼。

錢清當然是。祝錦心如此低迷,她心疼得很,自然說會幫,會儘力,說希望祝錦心能得償所願。

無疑,母親毫不猶豫的選擇減輕了些祝錦心的痛苦,隻是她試著去問母親要怎麼幫時,錢清又支支吾吾說不出個一二,隻道讓祝錦心相信她就行。

祝錦心倒是想信,但是她不敢。

她想要得到的不是錢清如空中樓閣一樣無用的安慰與保證。她想要的,是實實在在的計劃。比如說,錢清願意以母親的身份勸服祝白果不要與自己相爭,又或者……去提前給祝白果找個婆家。

這樣一想,其實殷堯上回的計劃是対的,隻是實施時出了些問題罷了。

早晨的陽光,透過落地玻璃牆,將一樓的客廳照得亮亮的,隻是卻無法帶給那兩個正各自生出陰暗心思的“母女”一點光明。

有人沐於陽光,心中無半點光亮。

有人隱於暗室,心情卻璀璨明媚。

配備了手機的宋秋意,在上午時便第一時間收到了祝白果的報喜,是不出她所料的優秀。

被歪扭的人生重回了正軌。

真好。

也許,這就是她們相遇的意義吧。

安靜的房間裡,宋秋意眉眼間的笑意久久不落。

待下午祝白果放學回來,迫不及待地飯都沒吃直奔櫃中時,迎接她的,便是宋秋意準備了一天的驚喜。

“這是……”祝白果看著彌漫了大半個屋子的濃鬱霧氣,驚訝道,“不會吧,我們最近那麼頻繁……你鎮壓寒毒的清氣居然用完了嗎?”

之前大半個月,祝白果為了給宋秋意配電腦手機,放學後支開過祝錦城幾次,自己獨自去逛過街。

買兩個也是買,買一堆也是買。祝白果那幾回挑了不少東西,都要求店家拆裝,然後用普通無標識的大紙箱子多套了一層再運回去。

祝家除了被她支出去的祝錦城會時刻關注她,其他人見她那般往家裡搬東西,多是當做看不到的。至於張媽她們,祝白果也沒讓她們沾手,隻讓司機幫著把東西搬到房門口,後麵就是自己推進去了。

為了防止來打掃房間的人太過八卦,她還特地買了不少書和一些占地方的擺件擺在臥室,用來対應那些箱子的大和重。

現在櫃中的房間,桌子椅子甚至是組裝的床都已經配上了。在宋秋意喜歡的豆袋邊,祝白果還給她組裝了個小書櫃和小茶幾,用來放她看的書和喜歡吃的水果。至於被褥地毯衣服之類的小件東西,更是全部配了好幾份的。

房間被拾掇布置一番,雖還有些空曠,但是比之前就一人一樹墩子的寒酸可要好太多了。

平日祝白果放學回來,除了在樓下乾個飯,上來就進櫃,到早上上學時分才會離開。

床上胡亂搭著的被子,桌上還未喝乾水的杯子,看到一半扣在了桌上的書,白牆上授課留下的重點知識點……水果的甜味兒與宋秋意身上淡淡的古老香木氣息混在一處,不知何時開始漸漸成了祝白果心中家的味道。

比起櫃外,這裡,才是她心安之處。

隻是今天祝白果帶著考進1班的試卷直奔櫃中,一進櫃卻被嚇了一跳。

除了靠近櫃門這邊的床鋪,遠些地方原本桌子櫃子的地方全部被濃鬱霧氣吞噬,整個房間約莫大半的地方都隱於霧中瞧不分明,連那樹墩子都看不見了。還好那人還是在床邊站著的,沒丟,看著好像也沒什麼痛苦的樣子。

這麼重的霧,祝白果大驚之後一下子就聯想到了最初剛與宋秋意見麵時,那冰火氣的來回循環……

隻她不明,這些天她們“雙修”的次數十分頻繁,甚至多半都帶了些不規矩,晚上也都睡在一張床上,雖說分了被子吧,但是拉著手睡著睡著早上起來總歸……多半時候不知怎麼的就滾一處去了。

這麼高頻的“雙修”加肌膚的接觸,清氣怎麼會不夠!

祝白果詫異問了,而後宋秋意亦是一臉驚訝。

不過宋秋意很快反應過來了祝白果的意思,驚訝變成了滿滿的笑意。

輕輕一個揮手,霧氣散去,被隱於其後的桌椅櫃袋重現,一個沒少,隻是原本擺於屋子中間的那些,現在都被安置去了靠牆處。

而空下的屋子正中……

歡快的帶著童趣的音樂輕輕響起,置於屋子正中,一地的各種如小擺件小玩具一般的東西,隨著音樂動了起來。

“這是……”祝白果直直看著那一地的……旋轉的,飛馳的,搖動的小玩具屋似的東西們,久久說不出後麵的話來。

“我參考了一些設計圖和遊客點評做的,不知道和實物是不是完全一樣。”宋秋意手腕輕動,屋中漸暗,那些圍成圈的遊樂設施歡快自由地運轉,上麵五彩的光點隨著音樂有節奏地閃亮“上回你看到不是說想去?之前為了月考辛苦了,這是慶祝你考進1班的禮物,喜歡嗎?”

祝白果不想哭的,她才不是祝錦城那種愛哭包。就算時隔十幾年,今天她在學習上的努力終於得到了回饋,她都沒哭。

但是……

“乾嘛突然這樣……”祝白果轉過臉不敢看宋秋意,偷偷地用手背抹了眼。

太討厭了,怎麼有這樣的人。隻是有回上完課休息一起刷了幾個視頻看到時,自己隨口說了一句沒去過,看著還挺好玩的……這人居然就把微縮的遊樂場搭了出來。

這樣的禮物,自己哪裡配……

這樣的家夥,是成心要自己哭麼……

“你……不喜歡嗎?”宋秋意有些意外,忐忑地動了動手指。

音樂聲停,一地的小設施停止了運轉,上麵的五彩光點也暗了下去。

“不……”祝白果搖頭,卻依舊沒轉回頭,隻低聲道,“我很喜歡。”

很喜歡。

很喜歡那些旋轉的小馬,穿梭的飛車,繞著圈的椅子……它們看起來那麼精致,與那次視頻中看到的幾乎一模一樣,足見製造它們的人是多麼的用心。

也很喜歡……那個製造它們的人。

可惜……

昏暗的房中,祝白果的眼眸亦漸漸暗去。

可惜雲泥之彆,自己並不配去喜歡,更不配擁有這樣好的禮物。

她們的關係,本該隻是在陌生中來一場各取所需的雲雨,然後再無交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自己得了那麼多的幫助與關照,卻還止步於……

偏偏這段時間相處下來,自己已經生出了妄念。

有的時候,喜歡一個人……喜歡一個什麼都不知道,対自己沒有那份喜歡的人,反倒是更難走出那肆意雲雨的一步了。

隻是,祝白果知曉某些情緒該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情,不該讓宋秋意為自己的反複踟躕買單。於是努力收拾好了心情,且哄著宋秋意隻言自己剛才是喜極而泣。

宋秋意半信半疑,不過還是運轉靈氣重新啟動了那微縮的遊樂場。

是不是喜極而泣暫放一邊,從她搜集到的資料來看,遊樂場總是個能讓人快樂起來的地方。之前有不開心,沒關係,玩兒完之後能開心起來就行。

祝白果也是萬萬沒想到,那一地的遊樂設施居然不隻是會活動的看著玩玩的擺設而已。

眼中的濕意還未乾透,祝白果就已經被宋秋意帶著坐上了一匹烏雲踏雪的小黑馬。

“我看那些首次遊玩的攻略,說可以從沒那麼刺激的玩起,循序漸進,我們就從這個旋轉木馬開始吧。”宋秋意說著,一跨腿,上了祝白果旁邊的小花馬。

音樂,旋轉,五彩閃爍的燈。

縮小的她們,在縮小的遊樂場裡,從旋轉木馬開始了她們的曆險。

起伏的小木馬隻要喂一點吊著的胡蘿卜就會長出翅膀,飛轉的空中椅子掉落在了巨大的櫻桃上,繞著樂園顛倒旋轉一整周的飛車上擠滿了可愛的毛絨絨AI,木舟在各種有趣幻象中如臨仙境一般穿梭,水下與虛擬的魚群擦肩而過親手砸下的貝類裡有真的珍珠……

是遊樂園,卻比現實的遊樂園還要精妙太多太多。

現實與奇幻完美契合,種種驚喜層出不窮,倒顯得最後一站的摩天輪正正常常,普普通通,那些一起轉動的玻璃小屋子裡空空的,都沒填上可愛的毛絨絨AI。

摩天輪緩緩上升,從落地玻璃往下看,整個遊樂場漸漸縮小,儘在腳下。再看腳下,那些無人的遊樂設施仍閃著光亮空轉,設施之間的街道上,幾隻虛擬毛絨絨還在跑來跑去假裝賣氣球。

玻璃小屋越來越高,能聽到的音樂聲也似乎越來越低,逐漸安靜……安靜的,仿佛一場奇妙美夢的結尾。

極致的喜悅尾聲,是莫名的失落低沉,隻不待那顆心墜入深處,旁邊伸出了一隻溫暖的手。

“快到最高點了。”宋秋意輕輕道。

祝白果剛想抬眼看看,身邊的那人卻湊了上來。

明明隻是稍稍碰著,沒有纏綿的不禮貌,祝白果的心卻是像要立時跳出來。

輕輕的溫柔,是之前剛吃過的凍車厘子冰糕的味道……

有沒有可能,美夢不要有結尾……

等等,她是用什麼東西做出這個遊樂園的?

祝白果想到了忽視已久的關鍵,隻不待她抽離發問,又被那人的輕啄慢撚引去了心神……

第56章

祝錦城有億點點生氣。

月考都考完了,人都考進1班了,在今天這個該要在飯桌上大秀成績的好日子,祝白果居然回家就鑽臥室裡頭,說要念書不下來吃飯了!

可把他給氣的,難得的在車上一路都沒說話。結果那人一點兒不覺得被冷了,下車就溜上去了,像是房裡有什麼大寶貝似的!

難道他不再是她的小可愛了麼!

到晚上開飯的時候,祝錦城就更氣了。

來吃飯的居然隻有父親和大哥,祝錦城一問,母親在下午的時候就帶著祝錦心出去了……

雖然分數和換班通知得到了父親和大哥的點頭誇獎,但是祝錦城一點兒成功秀到的感覺都沒有。

尤其是後麵祝正軒知道了祝錦心也被調到9班之後,居然立刻黑了臉放了筷子開始打電話……一看就是打去安慰人的。

咋的了,9班咋的了!自己剛考上的9班配不上祝錦心咋的。

從前祝錦心考得好的時候,直接在飯桌上秀,他們誇人的同時也沒少對他說嘴啊。咋的到他了,考好還錯了?

祝錦城對祝正軒放下筷子時那似是十分不滿地看向自己的眼神很是生氣,氣得直接替祝白果把進1班的消息給秀了出來。

南城西餐廳裡,祝錦心剛接通祝正軒撥來的電話,就聽到了電話那端祝錦城大說特說祝白果考進1班的聲音,難堪與懊惱讓她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下意識地按掉了電話逃避那端的聲音。

“怎麼了?誰打來的?”錢清收回替女兒正把牛排切小塊的手,關心道。

“沒事……”祝錦心咬著唇搖了搖頭,低垂了眉眼頓了頓,“哥哥打來的,好像錦城他們在說分班的事……”

錢清捏著餐刀的手指用了些力,麵上卻是溫柔輕鬆之色不改:“彆管他們,月考而已,不過是一時的事情。吃吧,放寬些心,等下次考試你就回1班了。”

這樣安慰的話,母親今日說了許多。

祝錦心一開始覺得這樣浮於表麵半點落不到實處的安慰實在無用。但是這一下午的聽了一遍又一遍,次數多了,她竟從中聽出了幾分篤定。

母親似乎不是在哄自己,她是真的覺得下個月的月考,自己能考回1班,超過祝白果。

但是……

怎麼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