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生魚憂患來接新委托，子非魚靈機一動，改掉委托的報酬欄，添了一行上去。
如實寫【[縫紉]技能的練手作】或是【襪子拚的衣服】肯定不合適，他想了想，鄭重其事地起了個響亮的名字【祖傳的衣服】。
小助手“嗶”一響，提示他自定義物品名非法，跟已有物品名重複了。
子非魚又想了想，改成【子非魚的祖傳衣服】。
這回通過了。
玩家跟NPC不一樣——NPC認為報酬不合心意，隻會選擇不接受委托；而玩家具有主觀能動性，一旦有什麼異議，往往會現場表達出來，跟委托人討價還價。
看到報酬時，死魚安樂明確表達了質疑：“這衣服也太醜了點吧？”
“正常啦，祖傳係列嘛，就是起個好聽的名字糊弄玩家。”生魚憂患倒是豁達，“網遊傳統，懂的都懂。”
她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說服了自己，順帶說服了同伴，接下委托，工作去了。
萌新簡直太好騙了，好騙到子非魚的良心都有些隱隱作痛。
作為補償，他閒著沒事時，會義務為兩個萌新答疑解惑。
死魚安樂會谘詢的都是些遊戲相關的問題，不過生魚憂患不一樣，她的腦回路明顯與眾不同，問出來的問題也都奇奇怪怪的——
“你聽說過有NPC的名字叫愛麗兒嗎？”
“那你見沒見過會說話的黃海綿和粉海星？”
“叫馬林和尼莫的小醜魚父子呢？”
……
子非魚一個字都聽不懂，隻有答“不”和“沒有”的份。
生魚憂患便歎氣：“唉，你怎麼什麼都不懂，太讓我失望了，泡泡。”
“……泡泡是誰？”
經曆過數次類似的連環追問，子非魚的耐心到了極限，崩潰道：“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能問點正常的問題嗎？”
他的語氣稱不上好，生魚憂患愣了愣，還想再說話，死魚安樂把她推到一邊，搶先開口道：“哎呀，奶奶，你就彆再用那些過時的老梗折磨他了，他都說了他聽不懂麼……”
子非魚花了足足三秒才消化掉這個爆炸般的信息。
他吸了口氣，又吸了口氣，還是沒法平息內心的驚濤駭浪：“你們倆其實是祖孫倆？”
生魚憂患在怪死魚安樂：“你瞧瞧，你瞧瞧，我早說了，在外麵彆喊奶奶，得叫我姐姐。”
死魚安樂並不理她。
生魚憂患便轉過身來，回答子非魚的問題：“是啦，她是我孫女，我幫她父母監督她，不讓她玩太久遊戲。”
孫女那邊忍不住了：“是爸媽讓我監督你好吧？你個網癮老太太——”
子非魚的三觀都要被震碎了，顫顫巍巍地再度發問：“那個，抱歉，冒昧問一句，您老人家今年貴庚？”
生魚憂患扭著觸手，含蓄地說：“我才七十四歲呢！”
子非魚：“……”
出生在上個世紀的老太太來玩遊戲，龍裔當然是知情的。
當初為了這件事，遊戲項目組還專門開了個會，討論究竟該不該限製玩家年齡。畢竟七十多歲說老不老，說年輕也不算年輕了，全息遊戲還是個新興的玩意，萬一出點什麼意外，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可是當事人想玩遊戲的心情十分懇切，得知自己的內測資格可能會被收回後，專門給客服寫了封長信，說自己從十幾歲就開始期待全息遊戲，一直等了五十多年，臨終前最大的願望就是能玩上全息遊戲。
——如今的人類平均壽命已有120，身體健康些的能活到150，七十歲說臨終，實在是早了點。不過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當事人究竟有多想玩這個遊戲，大家心知肚明。
一群人爭來爭去，最終還是歌斐一錘定音：“讓她玩吧。全息技術已經在醫療教育行業得到了廣泛應用，至今沒有聽說年紀大的人用了會有副作用，不太可能玩遊戲就玩出副作用來了。大不了給她設個監護人，我再給她加上特彆關注，發現有問題立馬告知監護人。”
項目組向上遞申請，分公司再報請總公司。龍總一向對歌斐很信任，歌斐說行，她就給批了。
於是生魚憂患進入遊戲，綁定的監護人賬號給了她的孫女，即死魚安樂。
後來某天，歌斐跟無極聊天時無意說起這事，無極的眉毛立馬皺到一塊去了。
他一向不怎麼愛說話，對彆人（指跟白美不相乾的人）的事也總保持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這次卻破天荒地發表評價：“不妥，不該開這種先例。”
歌斐明白無極的意思——為了不牽扯上不必要的糾紛，連VR遊戲都會一視同仁地將特殊人群拒之門外，免得玩家在玩遊戲時因個人身體因素出些什麼問題，又反過來賴遊戲。
《方舟：創世紀》率先打破行業慣例，無異於自找麻煩。這次是高齡人士，下次換成未成年人呢？再下次變成體質虛弱的病患呢？
歌斐也不是沒考慮過這些，但生魚憂患寫的留言裡，【臨終前】三個字深深刺痛了他。
他莫名其妙產生了一種想法：如果真的已經時日無多，那麼在現實世界的沉重中磋磨一年，不如在虛擬世界快樂地過上一天。
“未成年就算了，小朋友們應該以學習為主，將來有的是時間玩遊戲。”歌斐說，“至於其他的特殊情況，我儘力爭取一下吧。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他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在說什麼，順口就來：“我就一直在想，如果他能活到現在……”
話到一半，歌斐卡住了，話頭一頓，繼而一愣。
如果‘他’能活到現在，那又如何？
……
……這個‘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