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三十三(2 / 2)

若真與師弟認真比一場,沈知寒根本一絲贏他的把握都沒有。

——可二人之間的默契也是無與倫比的。

沈知寒劍帶業火,便在陸止瀾將一隻魔物逼退之時補上幾劍,一時之間,竟也撐住了對方的攻勢。可就在此時,兩隻魔物的戰術再變,竟再度齊齊攻向了陸止瀾。

沈知寒隻覺劍下一空,而身後則一陣大力傳來。

陸止瀾受了兩隻魔物合力一擊,根本無法穩住身形,控製不住地帶著背後的沈知寒倒飛而出。

兩人極為狼狽地摔入塵土之中,沈知寒忍著胸口的甜腥氣將陸止瀾抱起,卻被後者乍然一推:“……走!”

“不行!!!”

沈知寒急道:“我絕不可能讓你獨自留下!”

陸止瀾咳出一口鮮血,手中卻仍舊緊握著臥雪的劍柄。他試了好幾次,似是想再度借著佩劍撐起身子,卻努力無果,重重摔回了沈知寒懷中。

後者歎了口氣,卻起了身,將陸止瀾護在身後,又揮手落下了一道靈力屏障。

合體期與分神期的實力差距實在太過巨大,儘管二人已然在這些魔物身上留下不少傷口,卻始終無法影響他們的攻勢。

上次在石林之中,他一心求速,引爆業火才將那些魔物一舉殲滅,如今看來,若想脫身似乎也隻能故技重施了。

“不……不行!”

陸止瀾見他動作便猜到了他的想法,立即出聲阻止:“身體……受不了!!!”

沈知寒卻好似沒聽到似的,裹滿火焰的長劍在身前劃了一周,隨即整個人化作一道流光,立時衝入兩隻魔物中間!

陸止瀾目眥欲裂,臥雪亂揮,想要將屏障砍出一個口子來,卻硬生生被一聲極為巨大的爆裂之聲止住了動作。

滿含霜雪的眸子有些僵硬地轉去,便見火光之中,兩隻魔物的影子竟真的開始融化了!

沈知寒的身影便立在火光之中,雖然有些踉蹌,背脊卻挺得筆直。

陸止瀾心中剛剛鬆了口氣,整個人身下卻倏然一空!

魔物最後的怒吼響徹天際,沈知寒正欲再補一劍,身後的異樣卻令他下意識轉了頭。

“師弟!!!”

眼看陸止瀾腳下不知為何竟出現一道黑色暗流,沈知寒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衝了過去。

“我們死了,你們也休想好過!這個世界,最終必是我們的天下!!!”

被業火焚燒的魔物突然口吐人言,沈知寒腳步卻無絲毫停頓。既已然生出靈識,那會說人話也並無什麼稀奇,真正令沈知寒擔憂的,卻是他們竟然存了同歸於儘的心思!

陸止瀾身上有傷,連起身都困難,更何況是從腳下詭異的黑色暗流之中脫身,眼看整個人就要被洪流卷走,右手卻被溫熱的力道包裹。

他下意識抬頭,便剛好望入沈知寒清澈明亮的雙眸。

“阿瀾!”沈知寒吃力地抓著對方的手腕,咬牙道,“快,抓緊我!!”

他的話似乎有魔力,硬生生為陸止瀾已全然提不起一絲力氣的四肢百骸又注入了一股力量。

前者下意識按照他的話回握,誰知暗流的力道卻陡然加大。

後方吼叫聲已然完全消失,竟是那兩名魔物在被業火焚儘之前主動獻祭了自己,擴大了暗流範圍!

本在岸上的沈知寒立時同樣腳下一空,與陸止瀾雙雙陷入洪流之中。

——男主不能就這麼死!!!

這是沈知寒腦海中冒出來的唯一一個念頭。

他一咬牙,握著陸止瀾的手卻猛地一用力。

不知哪來的力氣,深陷亂流的陸止瀾竟真被他拽了出來,一把甩了出去!

後者原本已經做好了與沈知寒共患難的準備,卻完全沒想到他會來這麼一出,立時猝不及防地被甩出了數丈之外。本就重傷的身體立時不堪重負,徹底失去了意識。

反觀沈知寒,卻因將陸止瀾扔出那一下的反作用力向下一沉,徹底被淹沒在洪流之中。

就在玄衣道子被徹底吞噬的瞬間,破開的地麵竟自行閉合,再無任何曾被力量破開的痕跡。

風回峰。

才凝聚一起的雲海被交戰時產生的巨大餘波再度震得四散而去,取而代之的卻是漫天飛劍與玄黑魔氣。

兩人高的仙鶴盤旋高空,而空下高崖,一玄一素兩道身影卻飛快地過著招,劍氣魔氣瘋狂交織,幾乎連風回峰的山頭都削去了一截。

萬千飛劍環繞玄衣男子周身,清冷劍光將他一向溫柔清絕的笑顏襯得竟有幾分深邃冷銳:“你生疏了。”

風不憫冷哼一聲,玄黑魔氣愈發凝實,竟繞做一隻魔龍在他身後盤旋,龍目處卻是鮮綠色幽光,像是兩團熊熊燃燒的魔火。

“誰勝誰負,猶未可知。”

“是麼?”君無心挑眉,“到了如今,你竟還會被那股力量所操控,真是沒有絲毫長進——”

“他當初因何而死,你忘記了麼?”

“閉嘴!!!”風不憫金眸之中殺意愈發茂盛,“輪不到你來置喙!”

君無心雙眸微眯:“若非你傷了寒寒,你當誰都樂意像他似的願意管你麼?”

“我警告你,”繞身而飛的光劍齊齊調轉方向,劍尖直指崖邊站立的白衣男子,向來好似柔和清雲的嗓音終於冷凝,“若再敢傷他半分,彆怪我手下再不容情!”

風不憫冷眸一厲,卻突然悶聲笑了起來。

君無心雋眉蹙起,一向平靜無波的眸中倒映出對方笑得幾乎前仰後合的身軀,卻沒有開口。

冰冷麵具幾乎將前者全部表情擋住,可那線條涼薄的薄唇卻分明掛著嘲諷的弧度:“君無心,你也傻了。”

“明知他已死,還非要養著一個生得一模一樣的徒弟,你是什麼感覺?”

君無心卻麵色如常,反唇相譏道:“那你呢?明知他已死,又何必纏著我的寒寒?”

風不憫身周魔氣陡然竄起數丈,眸中終於湧起一絲妖異綠色:“不用你管!!!”

前者輕笑一聲,負於背後的右手卻向前一揚,光劍得了指令,立即飛落直下,與滔天魔氣短兵相接,劈天蓋地的靈壓立時再度強襲天地。

二人衣袍烈烈作響,君無心淡淡望著被光劍逼得步步後退的魔龍,眸底沒有任何波瀾。

倏然,他垂在身側的左手一動,抬起查看的瞬間,修長中指之上竟陡然出現了一道細長血痕,穿過手掌,一直蔓延到腕上才愈合的傷口。

與此同時,一道稚嫩童音在識海乍響,含著顯而易見的驚訝與焦急。

“小輩!那孩子的氣息不見了!”

君無心垂眸,掩去了眼底波瀾:“……我知道。”

精血共享,君無心自然對沈知寒的位置有著一定的感應。可就在剛剛,屬於沈知寒那一部分的精血卻憑空消失了。

左手是精血釋出之處,自然與受體之間的感應最深,大半精血瞬間憑空消失,感應斷裂,便直接反映在了他的左手之上。

樹葉幾乎急得要擠出他的衣領:“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要不要去看看???”

“去。”君無心雙眼微眯,終於抬起右手,握住了身側一直安靜懸浮的木劍。

原本平平無奇的木劍竟在被他握住的瞬間光華大盛,未待風不憫反應,原本數十丈外的玄衣身影便倏忽而至。

交擊的光劍與魔氣瞬間潰散,連崖頂的風都靜了下來。

二人衣擺與發絲失了勁風鼓動,終於紛紛垂落。

“哢。”

細微的碎裂之聲響起,卻見木劍劍尖竟點在了風不憫的眉心處,而那聲脆響,卻是從那副玄黑麵具之上傳出的。

一道肉眼幾不可見的細紋從木劍與麵具險險相觸的位置迅速蔓延,隨即又是一聲脆響,漆黑麵具陡然碎作兩半掉落。

觸地的瞬間,本就破裂的麵具竟眨眼間化作微塵,融入二人腳下的石崖。

風不憫的麵色格外蒼白,涼薄線條卻與那雙薄唇一致,帶著一種淩厲薄情到極致的俊美。金眸在陰鷙眼角的襯托下顯得沒有一絲人氣,反倒像是眸中獸類的眼瞳,冰冷殘忍,毫無感情。

君無心收劍,嗓音中卻是毫不掩飾的嫌棄:“果然沒變,還是長得如此令人討厭。”

風不憫卻笑了:“可你還是不會殺我。”

“嗬,”君無心終於冷笑一聲,“若不是他一力保下你,你以為自己還有可能離開墮神天淵麼?風不憫,好好想想吧,你如今這副模樣,究竟對不對得起他。”

盤旋的仙鶴早在二人談話時便飛落高空,君無心說完,也懶得聽他回駁,身形一幻便現身於白鶴背上,一人一鶴立時乘風而去。

風回峰頂,崖風再度卷起,風不憫卻望著下方的朦朧人間出了神,再不發一言。

“白河!正東方五千裡,快!!”

“是!”

回到仙鶴背上的君無心卻遠遠沒有表麵看上去那麼淡定,給白河下完命令便立即打坐調息。

誰知還未過十息,他的麵色便倏然一白,唇角溢出一絲鮮血來。

“仙尊!”

振翅疾飛的仙鶴口吐人言,赫然是少年的聲音:“您怎樣了???”

“不用管我,隻管向著給你的位置全速前進便是。”

君無心抬手抹去唇角血跡,再度調息起來。

樹葉終於再度出了聲:“早就跟你說不要逞強吧?!找場子這種事晚幾天又不會有什麼損失,何必都不調養一下便非要一路殺過來???”

君無心麵色蒼白,唇角笑意卻柔軟清和:“再晚,隻怕要被壓得舉不起劍了。”

“怎會?”

樹葉驚訝,立即感應了一息,聲線中卻有些疑惑:“按理說枷鎖全數轉移少說也要一年,這才幾天,怎麼就已然轉移一半至你身上了???”

前者聞言,卻神色如常,隻笑道:“許是因為在下太厲害了,天道也格外青睞呢。”

樹葉:“……”

仙鶴的速度遠勝於修者架雲,君無心才將翻湧的血氣調整完成,一人一鶴便已然接近目的地。

從雲霧中穿出的瞬間,一股焦糊味道便被輕風送入了鼻尖。

“紅蓮業火?”

君無心眉頭終於糾結起來,仙鶴落地,不遠處地麵上卻是仍在燃燒著的一攤焦黑。

抬眸望去,便見數十尺外倒著一道玄衣道袍的人影,長發淩亂,卻還是能看出海藻般柔和卷曲的弧度與深邃的五官——是陸止瀾。

他立即身形一幻,出現在陸止瀾身側。

渡劫期神識可以隨心意蔓延數千裡,卻沒有發現絲毫沈知寒的氣息。

君無心當即一道靈力注入陸止瀾靈台,隨即輕輕拍了拍對方臉頰:“阿瀾,醒醒!”

前者傷得極重,此時被強行喚醒,立即再度嘔出一口鮮血。

陸止瀾雙眸微張,卻在看清君無心麵容的瞬間立即抬手抓住了對方手臂,艱難道:“亂流,救他!!”

君無心麵色終於沉了下來:“你說清楚,什麼亂流,在哪???”

這廂話還沒問完,前者卻早已是強弩之末,再度昏死過去。

“小輩!”樹葉又開始在他衣襟中拱了起來,“此地空間與時間皆被扭曲過!是它們!!”

君無心一怔:“虛空之魔?”

“對對對!”樹葉急聲道,“能操縱時間與空間的除了風不憫就隻有它們了!”

前者眼底波瀾再度翻湧而起:“前輩,那寒寒呢?”

樹葉聲音卻乍然小了下去:“任何時間,任何地點……皆有可能……”

君無心聞言,卻沉默了下來。

一雙線條清和雅致的雙眼合了又張,半晌,他終於緩緩起身,低聲喚道:“白河。”

一直靜靜等候的仙鶴立時化作少年麵貌,恭敬道:“仙尊?”

君無心歎了口氣:“帶上阿瀾……我們回宗。”

亂流之中,靈力魔力駁雜,罡風不斷。

沈知寒緊緊握著瓊華,試圖抵擋從四麵八方割來的罡風,卻終究是百密一疏,身上平添了無數傷痕。

倏然,數道罡風直直向著胸口、眉心、後心襲來,沈知寒下意識揮劍,腳下卻驟然傳來一股的吸力!

沈知寒的身形被擾,立即一亂,眼看三道罡風即將到達,那股吸力卻乍然變大數倍,整個人立時被拉扯著向下拽去!

與此同時,無極宮五百裡外。

晨起便一直萬裡無雲的天色竟在一盞茶前烏雲翻卷,竟是雷暴之兆。

幾名奉命外出的弟子見狀,卻紛紛湊到了一處避雨的屋簷下,交頭接耳起來。

“哎,你說,這雷雲是否就是讓我們尋找的異象?”

“不是吧???我記得宮主明明說的是昨夜那場燒紅了天的大火呀……”

“可我們已經按照指示找了五百裡了,也沒見到什麼被火燒毀的地方啊!”

白衣弟子們正交頭接耳,一聲驚雷卻驟然劈落!

茅草房哪禁得住雷這樣劈?乾枯草杆幾乎是眨眼間便竄起熊熊火勢,幾人躲閃不及,衣擺袖角都沾了火星,立時一哄而散,到處打滾滅火去了。

好不容易滅了身上的火,眾人正要抱怨一下倒黴運氣,便倏然又是一道雷霆降世。

一群少年被嚇得立即鵪鶉似的縮成了一團,叫慘聲一片,卻不知誰眼尖,突然大喊一聲:“哎哎哎,息聲!你們看,好像有個人被雷劈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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