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陶嬤嬤見狀,忙給侍奉的丫鬟使了個眼色,隨後便躬身退出屋去。

李幼白直起身來,麵朝李沛和馮氏:“爹,娘,你們的恩情,女兒永生永世不敢忘記。”

馮氏蹙眉,伸手要招她起來,李幼白卻轉頭向她,又跪下去:“娘,原先是我不懂事,總跟妹妹計較,您彆怪我。您給我的愛和關照,已經遠超您能給與的範疇,女兒叩謝您的大度。”

她曾因馮氏偏愛妹妹而抱怨委屈,難過落淚,氣她既不喜歡自己,緣何又要生下,氣她明明是個慈母,笑顏卻隻對妹妹展現。可當得知自己身份時,所有因此而產生的不忿便都有了借口,那種傷心業已變得無關緊要,取而代之的慶幸,是對李沛和馮氏的感激。

馮氏頗為羞愧,兩個女兒,她從來就沒有一碗水端平過。連下人都看得出,曉筠是她心頭肉,幼白像是撿來的。就像這回,她昧著良心對許家娘子說幼白有了親事,這才叫許家定了曉筠。

她對李幼白,全然沒有儘到母親的責任,故而聽著這番話,著實心虛。

“不管怎樣,我都是你娘,彆說胡話。”

“爹,蒙您念在同科之誼,於絕境時收留女兒,女兒叩謝您的大義。”

李沛歎了聲:“文宣信任我,我不能辜負他。”

李幼白深吸一口氣,目光漸漸變得篤定:“爹娘,女兒輾轉難眠,思慮再三,仍想堅持自己所願,讀書科考,入國子監。”

“一概後果,皆已考慮妥善?”

“是,前路艱險,女兒定會小心謹慎,望爹娘成全。”

若說先前讀書做官是要為李家爭光,而今李幼白更多了個念頭,她要考進京城,去看看生父曾就職的衙門,再看看那位閔大人,若還有可能,她想調查當年舊案,還生父清白。

一切都得徐徐圖之,最緊要的便是準備來年的鄉試。

李沛看著李幼白長大,這個女兒心性慧根極好,沉穩克製,聰穎有度,當真承繼了言文宣的品行才貌,加之其刻苦勤勉,才有今日的學問成就。有時他忍不住想,這樣好的女兒,若真是自己親生的該有多好。

他摩挲著桐木雕花扶手,緩緩開口道:“那便去吧。”

李幼白把頭磕的通紅,事畢馮氏叫她上前。

“我知道你學問好,又肯用功,不像曉筠,總想著玩,凡事都得我幫襯著才行。昨夜我和你爹商量過,你已經十六歲了,有自己的想法和見地,想做什麼,便去做什麼吧。”

母女二人麵對麵看著,李幼白動了動唇,話未說完腮頰有些泛紅:“娘,我可以抱抱你嗎?”

她羨慕妹妹能在馮氏懷裡撒嬌,能任性胡鬨,羨慕她累了困了不高興了,馮氏便把她攬過來,輕拍後背哄著。李幼白無數次渴望馮氏也能像待妹妹一樣,把她抱進懷裡,可一次都沒有。

她們的母女情分,從來都是疏離冷淡的。

聞言,馮氏一僵,但仍伸出手來,李幼白就著她的懷抱,把腦袋貼上前去,她總是想象母親的感覺,想象被她抱著,會不會特彆溫暖幸福。

而今聽著馮氏沉穩的心跳聲,她又覺得分外陌生。

馮氏進屋,不久拿著一封信出來。

“陛下采納長公主建議,明年開恩科,加了一場鄉試,想來報名的人不在少數,你需得好生準備。咱們濟州到底是小地方,便是你資質好,也得尋個像樣的學堂,有正經先生教,必定能事半功倍。”

她把信遞過去,李幼白看見“鎮國公”三個字,不由一愣,“這是?”

“可聽過盧家家學?”

“盧家家學嚴謹,請的夫子都是有名頭的,兄長曾告訴我,致仕的弘文館學士諸葛瀾大人,就在盧家授課,他做過太子少傅,學問人品都是上乘。”

其實讀書人沒有不知道盧家家學的,門風好,請的夫子都有名頭,正因如此,達官顯貴都想把自家孩子塞進盧家,可謂一位難求。

馮氏見她知曉,便省去了口舌,徑直說道:“我跟鎮國公夫人是舊時好友,想來她能看在往日情分上,將你留下。”

她一早便寫了書信寄去齊州,算是給李幼白鋪路。

未成婚時,她和國公夫人稱得上手帕交,常有來往。隻可惜後來,她嫁給李沛,而李沛官運不濟,穩在六品上多年未動。鎮國公雖掛閒職,但爵位世襲罔替,食邑三千戶,良田幾千頃,更彆說旁的賞賜。鐘鳴鼎食之家,便是如今隻剩下空架子,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隨便拎出來什麼,便夠尋常人家富足終生。

夫家有差,兩人關係漸漸淡下來。

若不是覺得虧欠李幼白,又沒處找補,馮氏斷然拉不下臉寫這封信。

李幼白深知這封信的分量,雙手接過仔細保存好。

“謝謝娘,您費心了。”

母女說話,甚是見外。

“這兩日你先把東西收拾收拾,待國公府給我回信,便趁著你兄長得空叫他送你去齊州。”

李幼白屋裡沒甚雜物,故而她與半青將必需品規整好,分門彆類做了標記好,便裝進兩個箱籠。

倒是兄長,一連幾日在外頭打晃,也不知忙些什麼。

待國公府的回信抵達,馮氏鬆了口氣,總覺得顏麵沒有丟損,昔日舊友還顧及當年情分,遂著手為李幼白準備行當。

臨走前日,李溫書拖著李幼白去往後院,告訴她那滿車的東西都是他備下的,都得帶著去齊州。

李幼白驚得呆住,李溫書不管她是何反應,便去指揮小廝卸車,還不忘回頭介紹,都是些季節性的東西,貴在新鮮。

“咱們去國公府讀書,不好空著手。我思來想去,覺得買些特產便很好,帶過去不會顯得刻意,也不會叫人為難。”

李幼白抽了抽鼻子:“謝謝兄長。”

李溫書伸手捏她腮,鼓鼓的腮頰,小倉鼠一樣可愛。

“明年鄉試,去齊州巡查的學政,與諸葛瀾大人相熟。憑你的才能,過鄉試應當不成問題,但若要進國子監,少不得先生舉薦。諸葛瀾大人既然與學政認識,想必是有話語權的。

總之你進了盧家,便等於一條腿邁進國子監。”

李幼白認真聽著,李溫書唯恐說的不夠詳細,難免就有些絮叨,翻來覆去說鎮國公府的人情關係,其實他也不大明白,隻是外頭怎麼傳,他便怎麼同李幼白講。

“鎮國公一脈主支四房,長房嫡子承襲爵位,夫人也就是母親舊友,她育有一子一女,年歲與你都相差無幾。”

“當年鎮國公隨太/祖安定江山,鼎盛之時炙手可熱,擔的都是實職要職,說一句位極人臣也不為過。後來老國公爺急流勇退,帶著一眾子孫去往齊州安家,自此以後各代鎮國公皆領閒職,再未踏入朝堂中央地帶。”

李幼白讀史,自是知道其中緣由,早年本朝與太/祖征戰的老臣們,或病死或因種種罪名被殺被抄家,唯有鎮國公一脈全身而退。

關鍵便在於鎮國公的高瞻遠矚,能在權勢高峰時舍得還權於皇室。如今盧家後代安居齊州,任誰看起來都是一副慵懶閒散的模樣。

“我明白兄長的意思,國公府有大智慧,我會好生學習,虛心謹慎。”

“你一慣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