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盧辰澤補道:“是探花。”

“聽聞閔尚書才情高,本是可以點為狀元的,但陛下覺得他相貌俊美,遂將其點為探花,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眾人也都好奇起來。

諸葛瀾眸色深沉,顯然不願提到此人。

盧辰瑞沒甚閱曆但喜歡湊熱鬨,聽到這裡便伸長脖子納悶:“閔尚書是探花,如今是禮部尚書又是國子監祭酒,那狀元郎呢?怎麼沒人說其他?”

閣內霎時安靜,隻有鍋子咕嚕咕嚕冒熱氣。

盧辰瑞茫然四顧,便見盧辰釗朝他瞥來斥責之色,他縮回脖子,但不知自己哪句話錯了。

李幼白心情複雜,她知道生父是被陛下斬殺的,且還是弑君的罪名,但親眼見著他的名字成為眾人嘴裡的禁忌,那種憤懣難受的情緒還是會襲遍全身。

孫映蘭為諸葛瀾倒了盞茶,莞爾笑道:“考完試,合該鬆快一下的,先生喝口茶潤潤嗓子,正好也醒醒酒。”

轉頭卻給李幼白遞了盞酒:“李娘子學問這般好,著實讓我自愧不如,今夜我敬你,望以後李娘子能多提點一二,映蘭先謝過了。”

李幼白看著酒盞,自行換了杯茶:“提點談不上,我們都在書堂,便是互相學習和切磋吧,我以茶代酒,回敬孫娘子。”

她也站起身來,與孫映蘭麵對麵。

孫映蘭卻倏地收回酒盞,不讓她碰。

“今日你考了頭名,不喝酒說不過去的。來,這盞酒是我特意為你倒的,香醇不醉人,郎君們也都愛喝,你嘗嘗。”

李幼白卻很堅持:“我不會喝酒。”

孫映蘭鐵了心要她喝,哪肯輕易罷手,盈盈一笑朝著眾人說道:“一盞酒真的醉不了人,何況咱們都是同窗,李娘子倒像是防著我們一樣。”

她這話,登時將李幼白擺在眾人的對立麵,仿佛這杯酒不喝,就是不信任在座所有人。

盧辰瑞剛要說話,見兄長盯著自己,便忙咽下去,不敢吱聲。

“我真的不會喝酒。”

李幼白不願與她推拉,遂抬手喝了茶,便轉身坐下,絲毫沒有理會她丟下的陷阱,仿佛根本沒聽到。

孫映蘭愣了瞬,顯然沒想到她敢如此無視自己,但眾目睽睽,不好發作,她訕訕收回酒盞,擠出個勉強的笑來,隨後回到位子上坐下。

盧辰瑞笑:他可最煩孫映蘭這種故意挑撥的人了,明明是她一個人的主意,偏要拉著他們撐腰壯勢,著實是煽風點火的好手。

李幼白不懂,為何孫映蘭會抓著自己不放,這廂剛回應完,她又開始起頭。

“前幾日濟州姑母家來信,還說起李娘子的家事呢。”她故意停頓,用欣喜的目光望著李幼白,那目光像是一道火苗,讓李幼白覺得極不舒服。

盧辰釗擱了箸筷,若有所思地抬眼,孫映蘭見狀,心跳像是漏了一下,隨即又道:“說是李娘子的妹妹跟許家,也就是織造署許家定了親,明年六月便要完婚的。既然李娘子的妹妹都許了親事,想來李娘子也定親了吧,不知定的是哪家郎君,我們可認得?”

李幼白捏緊了箸筷,似乎知道孫映蘭是何意圖了。

但她沒甚可避諱的,故而徑直回了孫映蘭:“我沒定親。”

“哦?”孫映蘭表現出一絲吃驚,“為何,你妹妹都定了人家,為何你還沒有?”

“孫娘子,你這麼問可不地道,也不禮貌了,當著我們的麵,好歹收斂下,既然想知道,回頭私底下跟李娘子說就是,何必在此咄咄逼人。”盧辰瑞心直口快,越發看不過去,也不管兄長會不會斥責,挺身趕在李幼白之前,回孫映蘭的話。

孫映蘭臉色一僵,但還是帶著笑意:“我隻是有些好奇罷了,沒有彆的意思,或許是我喝多了,若有冒犯,李娘子不要介意。”

盧辰瑞哼了聲,明明方才她說的酒不醉人,眼下又用醉酒來遮掩,這種排擠人的手段,他不是沒見過。父親後宅裡養的那些姨娘,慣會耍滑,他們的伎倆可比孫映蘭強多了。

盧辰瑞知道兄長們都明白,但都顧及著彼此顏麵才不開口,他不同,他混賬慣了,即便惹得孫映蘭動怒,他也是不怕的。

李幼白很感激,盧辰瑞見她看自己,又不覺臉一紅,覺得就算是回頭挨罵,也值了。

諸葛瀾到底是教過儲君的人,言談舉止皆有帝師風範,許多事看破不說破,就那般無聲息中將所有人的舉動收入眼中。

末了散席前,特地留下盧辰釗。

“你不要低看了那位李娘子。”

盧辰釗不解,抬眼看著那道身影往春錦閣方向離開,懷裡還抱著四郎的手爐。

“閱卷時我覺得眼熟,她的行文思路與我舊時好友很像,今夜問了嘴,果真,我那好友給她做過啟蒙先生。李家書香門第,連小娘子都如此費心教習,可想底蘊多深。

且我那好友不是隨意收學生的,他吹毛求疵的厲害,能叫他甘心教導數年,你說這位小娘子會是簡單人物?”

正因如此,諸葛瀾與那多年未見的好友寫了信,邀他來齊州遊湖,人到花甲,心態與年輕時候截然不同,許多來不及做的事,說的話,便也能趁著某種時機去做。

“我知道你是個有誌向的,國公府雖有祖訓,但你若是一味遵從,不知變通,那公府的路也會越走越窄,總之話我說了,還是要你自己掂量。”

諸葛瀾悠哉地背起手來,轉身走了。

盧辰釗擰眉,想起國公爺叫他去書房說過的話。

“開霽,明年鄉試上榜就行,不要太出風頭。”

這是老鎮國公留下的祖訓,盧家兒郎明哲保身,切記遠離朝堂中心。

所以父親才會娶門第低的母親,蕭家當時很是吃驚,據說結親後專程去了趟大佛寺,道蕭家祖上冒青煙,才能跟鎮國公結親。為著此事,母親每次回蕭家,都堪比娘娘歸寧,闔家都把她供著捧著。

盧辰釗胸口有些瘀滯,沒有回扶風苑,卻是沿著甬道慢慢踱步。

這條路尋常不會有人走,因為沒有燈,四下黑漆漆的。

他才拐過垂花門,便聽到有人憤憤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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