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風猛地吹來,簷上的雪紛紛掉落。

盧辰釗見她穿的單薄,連外裳都沒披,此時發間,睫毛以及脖頸處全是碎雪,接觸到肌膚立時融化成冰水,她打了個哆嗦,能聽到上下牙齒摩擦的聲音。

“你隻要安心讀書,不必管旁人說什麼。自然,你也不必說無關的話,做無關的事,因為不會有人在意。”

他意味深長地看向李幼白,李幼白有雙很好看的眼睛,明淨清澈,又加之眉形細長,這般盯著自己看時,會有種無辜單純的錯覺。

錯覺,盧辰釗想,於是他看都不看李幼白,走的如來時那般突兀。

李幼白站在原地,仔細回味他那番話,可還是沒懂其中深意。

雪水沿著脖頸滑到胸口,她猛地一顫,隨即忙攏住衣領回去屋內。

李幼白在男院書堂紮下根來,也有了自己的書案座位,因原先的都已固定,她便隻能坐在孫映蘭後麵。位置倒是其次,但恰好跟炭盆挨著,所以總是熱騰騰地分外烤人。

半青找出稍微薄點的冬衣,隻把外頭裹得鬥篷做厚些,如此路上不會冷,進書堂脫下也方便。

幾位先生教的好,堂中所有郎君也都認真聽講,因而進度極快。每日回春錦閣,李幼白便先完成課業,之後抽出半個時辰練字,隨後便繼續讀書。她看的範圍廣,尋常花銷也都用在買書上,幾乎沒有彆的喜好,久而久之,女院裡的女郎們便也不再找她去玩,因為無趣。

這日諸葛瀾老先生從外頭進來,書童接過他的大氅後,躬身退到屏風處。

“明年的鄉試加了一場。”

話音剛落,眾人皆抬起頭來,李幼白握著書卷,跟著看過去,加試她倒是不懼,隻是好奇要加哪科。

“長公主與陛下建議,道我朝以武立國,如今卻是日漸荒廢,滿朝官員大多羸弱,便是武將長官也由內閣大臣擔任,上不通兵法,下不達要領,長此以往,恐生禍患。故陛下采納長公主奏疏所請,令所有考生加考射禦一科。”

李幼白怔住,腦中慌亂沒底。

她對射禦一竅不通,更彆說拿來考試,若當真如此,豈不是要費些時日練習?她是不怕吃苦的,但倘若練了半年都沒有成效,她又該如何是好,難不成先前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費?

她心裡一陣陣地發虛,猶如被丟到了渺無人煙的荒地,無著落,無希望,任憑她茫然四顧,也找不到丁點可撫慰自己的倚仗。

盧辰瑞看到她蒼白的臉,揉了紙團砸過去。

李幼白魂還在飄著,根本就沒意識到,盧辰瑞便又揉了幾個,直到那紙團打在她手臂彈飛出去,落在盧辰釗腳邊,盧辰瑞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目不轉睛地盯著盧辰釗的後背。

然後在他轉頭的刹那,倏地把臉埋進桌下。

盧辰釗瞥見紙團,擰眉抬眼,便見李幼白失魂落魄地坐在那兒,一動不動,麵龐白的沒有血色,雙眸雖望向諸葛瀾老先生,但眼神是呆滯的。

顯然,是聽到增考射禦的緣故。

受此影響的還有孫映蘭,下學後便趕忙去找諸老先生,她似乎沒得到想要的答案,沮喪地垂下頭,不多時又看向李幼白。

這堂課,李幼白聽得無精打采,滿腦子都是該怎麼辦,焦慮地眉心緊鎖,渾身發汗。

“小白,彆擔心,我教你。”盧辰瑞挪到她桌案邊,托著腦袋嘿嘿一笑,“所謂增考,想來隻是為了讓考生們加強鍛煉。你想想,每回在考場抬出去多少人,大都是身子不濟的,陛下之所以決定增考,約莫就是怕出現此類狀況,不一定是用於考察成績。

你放寬心,可彆因小失大,要知道很多考生都不會射禦,陛下不可能因此將他們都拒之門外。”

李幼白點了點頭,實則沒聽進去盧辰瑞的話,自然也沒聽到他喚自己的那聲“小白”。

盧辰釗倒是聽見了,非但聽見了,還看見盧辰瑞殷勤熱切的模樣,眼巴巴地望著李幼白。她笑,他也笑,她愁,他想著法子逗她笑。

盧辰釗收了書袋,往外走。

孫映蘭在門口等他,見他出來,上前福了一禮:“世子,映蘭有個不情之請,還望世子答應。”

盧辰釗沒有說話,他大概猜出孫映蘭想說什麼,出於教養便沒有徑直回絕,而是耐心等她說完,才略一沉思回道:“書院會安排射禦老師,屆時他會教習這門課程。孫娘子,我不方便教你。”

說罷,回禮離開。

孫映蘭揪著袖口,憋悶難受,眼看著又要考試,卻還加了門射禦課,對於女郎而言無異於雪上加霜,她身嬌體弱,怎吃的消呢,愈發想打退堂鼓,可一想到父親,她立時打消了念頭。父親不可能讓她退縮,人一旦有了欲望,覺得墊腳便能夠到時,是無論如何都想試一試的。

父親在右監門衛大將軍上待了數年,期間通過母親去求崔貴妃,想著靠姐妹親情讓貴妃幫他升遷,可母親連貴妃的麵都見不到,父親這才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且言辭鑿鑿告訴她,隻要過了鄉試,之後他可以托人將她送進宮裡當差,定是最靠近陛下的位子。

孫映蘭背靠著牆壁,似覺察不到那份冰冷,她覺得自己可憐極了,像個討好人的物件,憑著父親的心思擺布,她才不想當什麼物件,她就要做鎮國公府世子妃,做盧辰釗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