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2 / 2)

果然,馮氏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下,仿佛很在意李幼白的回答。李幼白想了想,回道: “沒提防腳下的路,便摔慘了。”馮氏默默鬆

了口氣,咀嚼的動作恢複正常。

用完飯,馮氏與陶嬤嬤下去商議庫房造冊一事,留他們兩人在廳堂說話。

卻是不早了,管家收拾出一間客房,裡外熏了蘇合香,換上柔軟的綢被,怕伺候不周,特意私下問過李幼白,這位世子爺可有忌諱,李幼白道沒有,他還是很謹慎,盯著小廝整理完,又親自——檢查,無不用心。

李家宅子位於濟州城中央位置,雖不大隻兩進兩出,但勝在雅致,書香門第,不講究奢華雍容,從入眼的布置便可看出,很是清新簡約,連待客的前堂博古架上都擺著隨手可拿來的書籍。

李幼白打了個哈欠,見盧辰釗尚未有回房歇著的意思,便主動詢問: “書院複課,想來是很緊張的,你何時折返回齊州?"

盧辰釗瞥她:才來一日便要趕客?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會,分明下午才努力解釋過清白,此時這話應當是覺得自己不會久留,心中不舍,又不好問的太過直白。

他慎重思忖再三,答: “我最多待兩三日就走。”

李幼白:跟自己預料的相仿。

少頃他忽然改口: “但畢竟還未出正月,我好容易來了趟濟州城,總要四處逛逛,故而也說不準,興許留的日子多點,倒也給府裡添麻煩了。"

他說的客氣,李幼白卻聽不出一點不好意思。

馮氏進來,正好聽到這話,順勢笑著回道: “你便當自己家住著一樣,我同你母親雖多年未見,但幼時便是閨中密友,不分彼此的。幼白去到公府讀書,你母親和全家都幫忙照料,她回來後一直感慨恩情,道無以為報,我總想找個機會道謝,你來了,權當讓我儘儘心意。"

“叨擾夫人了。”

他實在有禮數,弄得馮氏喜不自勝,原先以為蕭子寧嫁到公府,又一直不曾聯係,便把自己忘了,而今看來,她兒子如此恭敬得體,必是來時受其教導,知道她和蕭子寧關係不同。如此想著,她是既高興又失落心情複雜萬分。

馮氏讓丫鬟領他過去,得知客房距李幼白的住處不遠,他便回絕了馮氏好意,道跟著李幼白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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虧得宅院不大,若是在公府,少說也得走上小半個時辰。故而很快看到管事的站在客房門前,一

見著人來,立時躬身相迎。

李幼白要走,盧辰釗叫住她。

管事的和幾個丫鬟也都站在旁側,雖沒抬頭,但都能看見兩人身影移動,俱是屏了呼吸候著。"你進來下,我有話問你。"

李幼白一愣,其餘人也跟著詫異起來,餘光紛紛往盧辰釗處掃。盧辰釗走到廊下,見她還立在原地,不由蹙眉: “愣著作甚,進來!”

管事親眼看著那門在自己麵前合上,盧辰釗的目光從漸漸閉攏的門縫投出,他忙低頭,心裡七上八下,總是覺得不大好,可那人是公府世子爺,這麼多年,他還沒接待過勳爵門戶,此番驟然冒出個鎮國公世子,他一時間掌握不好分寸,生怕出岔子給李家丟臉。

李幼白自沒有管家那般胡思亂想,她知曉盧辰釗的為人,也猜出他將自己叫進去為了何事。

門剛關上,她就嗅到了濃淡適宜的蘇合香,雖不是什麼名貴好香,但在李家也隻母親常用,妹妹李曉筠也跟著用,後來嫌棄味道,便換了另外一種甜香。李幼白沒分到多少,且又不愛用香,既不熏,後來管事也不再分發給她

見他盯著自己手臂,李幼白垂下眼睫,琢磨該怎麼圓話。

膳桌上那套說辭,她自己都不信,他更不可能相信,但又不好說出實情,李曉筠做的再不對,李幼白也想保全她的名聲。

“到底怎麼摔的?"怕她扯謊,又道, "莫用鬼話誕我。”

李幼白潤了潤嗓子,開口: "那日下大雪,我出門賞梅,穿的鞋不夠防滑,又逢鵝卵石路,沒踩穩,就撲倒了,撐也沒撐住,還把手給傷了。"

她瞪著一雙清澈的眼睛,根本看不出在說謊。

盧辰釗便是不信,也覺得問不出什麼,遂也不再勉強。隻是坐下後,沒開口讓她走,兩人一站一坐,外麵人看到門窗紙上模糊的光影,暗自計算著時辰。

“之前在車上…"盧辰釗叩著案麵,抬眼說道: “我便當你什麼都沒說,事不過三,往後不許再提,也不許覬覦,明白嗎?"

李幼白慢慢睜大眼睛,忍著咬了咬唇才憋下去笑,鎮定了許久柔聲道:

“盧世子,我的心意天地可鑒。"

“李幼白,我說過,盧家郎君的婚事,都得由長輩做主,我也不例外,所以彆再妄想不該要的東西。”他對她算得上仁至義儘,起碼比對彆的女娘更有耐心和容忍力。

他惜才,不願看著一個進士苗子跌進情海,合該拉她一把,叫她清醒過來。

但見她嘴唇緊咬,又低著腦袋做錯事的模樣,許是哭了,那肩膀顫抖著哆嗦,他又有些不落忍,歎了聲道: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到我便權且打住,不會外傳。你也莫覺得羞愧,男歡女愛,人之常情,你有孺慕之心,並不丟人。隻是很多時候不該異想天開…”他說著便覺得自己轉到嚴厲,便又住了嘴。

“咱們隻當朋友,回去書院射禦不懂的我幫你補課,不必避諱。若是日常瑣碎有需求,徑直可去

找方嬤嬤或者蓮池,不管是誰,都會幫你。"

李幼白耷拉著腦袋點了點頭,忽然抬手捂住臉。

盧辰釗心裡一陣內疚,見她仿佛傷了心,便揮揮手道: “你走吧。”長痛不如短痛,且得叫她適可而止。

李幼白走到門前,見門關著,便小聲說道: "盧世子,麻煩幫我開一下。"

盧辰釗抬頭,她可憐兮兮地立在那兒,背對著自己,整個身影顯得異常蕭索,便走上前,幫她開了門,原還想補上一句安慰的話,卻不成想門一開,李幼白拔腿便跑。

他遲疑了少頃,心道:莫不是自己話說狠了?李幼白跑到院門,才放下手臂,一張小臉止不住的笑。

方才實在憋壞她了,再多呆一秒都要露餡,這法子的確好,不僅杜絕了他的臆想和斥責,還令兩人關係達到一種異常和諧的境地。

親密且疏離,客氣又周到。

翌日清晨用完飯,馮氏聽說盧辰釗想出門走走,便要叫管事過來。

他卻搖頭: “李娘子學業甚好,想來除了李家門風家教外,也與濟州的風水相關。雖是些猜測,但開霽仍想讓李娘子帶我去廟裡燒香祈福,願學業同她一般扶搖直上。請求冒昧,還望夫人準允。"

李幼白:.…?

馮氏亦是不解:“哪座廟?”她怎麼沒聽說過。

盧辰釗將目光轉向李幼白,露出迷茫狀: “我也不知,

當初李娘子在齊州提了嘴,記不清了。”

李幼白:她什麼時候說過?

但當著馮氏的麵,她不好反駁,便趕忙想了想濟州有名的寺廟,遂開口道: “娘,是浮雲山上的浮雲廟。"

馮氏: “那廟的香火不怎麼旺啊。”

李幼白: "但是真的靈驗。"

“那便去吧。”

“我的手不大方便,不如叫白毫帶盧世子過去。”她抬了抬自己的手臂,笑盈盈開口。

在盧辰釗看來,那眼眶微紅,明顯是強顏歡笑,昨夜他翻來覆去想了一宿,還是覺得自己過分了些,便覺得今日該帶她走走,省的她心氣鬱結,走不出來。

果然,她竟不敢與自己出去了,想來還是怕露怯,叫他看出她的柔弱。

手壞了,腿腳又沒傷,若不是刻意躲避自己,何至於心虛不往。

他作揖,溫聲道: “無妨,路上我會照看你的,夫人也請放心。”

他都說的這般誠懇了,馮氏也不好推辭,遂叫人備了馬車,又讓白毫和半青跟著,出了門去。

李幼白坐上馬車,見他鑽進來,不由立時闔眸,然心緒難平,胸口的起伏顯得很是劇烈。她昨夜看書看到子時,睡得晚,起得早,熬得眼珠生疼,原想著上午看會兒書,晌午補個覺,便能休息過來,下午和晚上也能繼續看書。

但他突然提了一嘴拜佛,便把她也拖上,計劃全亂了。

不能複課,手又壞著,她心裡著急,總怕被落下太多,恨不能一日掰成兩日用。過年那幾日也就算了,家人聚在一起熱鬨,丟下書本也無妨,可如今是正經上學的時間,他倒好,借著諸葛老先生的名義,明著來探望,暗地裡卻來遊山玩水。

她五內鬱結,根本不想看他。

然這等神情落到盧辰釗眼裡,又是另外一種跡象。

她鮮少穿的這般鮮亮,緋色繡纏枝花紋的對襟小襖,腰間綴著一枚杏色香囊,不知裡麵塞了什麼香料,有種提神醒腦的淡淡味道。層層疊疊的百褶裙下,繡鞋腳尖欲露不露,叫人想拂開看看上麵究竟繡著什麼花樣。

抬頭往上看去,廣袖下的一雙手掩映其中,左手包裹的密實,右手好些,脫臼的位置已經接上,隻綁著幾條紗布,也不知傷的怎樣,但照包的範

圍來看,虎口和連接腕骨處應該都擦破皮了。

上車後,她連鬥篷都沒脫,戴著帷帽背靠車壁,離自己遠遠的。她皮膚有些蒼白緊繃,眼底烏青,眉眼蹙攏,鴉羽般細密的睫毛輕輕翕動,唇也緊緊抿住。

竟是不敢睜眼看自己了。

作者有話要說:

盧狗:我也很困擾,但是沒有辦法,生得好,長得好。

吃瓜群企:

這本做了很久準備,框架比之前要複雜些,不好多說恐影響,但有一點,男二還有戲,且不少,在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