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1 / 2)

鎮國公盧俊元與兒子盧辰釗彼此交換了眼神,燕王劉識,乃崔慕珠之子,而崔慕珠,則是陛下最寵愛的貴妃。閨宮當中,地位僅次於薑皇後。

當年薑皇後憑著母家從龍有功,又生下嫡長子劉懷,深受陛下喜愛和器重。整個薑家可謂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一時間成為京中最炙手可熱的權貴。

但好景不長,薑皇後的得寵在崔慕珠出現後戛然而止。

據說是在太後張羅的宮宴上,崔慕珠隨母親赴會,碰巧被陛下遇到,自此一見鐘情。不僅在翌日便將其迎入後宮,更是逾越禮製賜封為妃。從前在薑家人身上發生的事,如出一轍地出現在了崔家,族中子弟皆因崔慕珠而受到高看重用,甚至一度超過薑皇後的影響。

更巧的是,崔慕珠進宮沒多久便有了身孕,彼時薑皇後也剛剛懷子,宮中便陸續傳出流言,道崔慕珠若生下皇子,陛下便會立其為儲君,雖是謠言,卻讓薑皇後動了驚懼之心。畢竟陛下對崔慕珠的專寵眾人有目共睹,她瞧著心焦但也無計可施,日夜不能安神,遂導致早產生下二皇子劉頡。

一月之後,崔慕珠同樣產下一名男嬰,陛下喜愛萬分,親自抱著為其取名劉識。卻說崔慕珠的生產,實則是驚心動魄,百轉千回。本也不到產期,陛下又與諸國使者去往行宮密探,故而宮中萬事皆由薑皇後拿主意。

那夜下起暴雨,又有巨雷轟過房頂,崔慕珠動了胎氣,腹痛難忍,遂著宮婢前去稟報薑皇後請太醫查看。但薑黃後剛出月子,身體虛弱,出來回話的婢女道皇後早已服下安神湯睡了,叫她自己去太醫院找人。

宮婢不得不趕緊跑去太醫院,但奇怪的是,當值太醫皆不在房,細細打聽才知他們被薑皇後和其他妃子先後請去侍藥,至於何時歸來沒有定數。暴雨如注,那宮婢跑遍了太醫院也不曾找來一人,而崔慕珠已經腹痛了兩個時辰。

直到崔慕珠疼暈過去,身邊的內侍偷偷拿了宮牌冒雨前去行宮報信,然往返途中耽擱太久,待陛下趕回後宮時,已接近天明,崔慕珠流了很多血,侍候的婆子全都麵如土灰,不知所措。

幾位當值太醫聞訊趕來,戰戰兢兢跪在殿外,又在陛下隱忍的暴怒中相繼上前為崔慕珠搭脈,但無人敢出手,都道崔慕珠如今身體虛透,且胎位不正,流血過多後貿然生產,恐會一屍兩命。

殿外雷聲轟鳴,殿內氣氛低到了極致。

薑皇後

拖著病體趕到時,便看到跪了滿屋子的人,她上前,正欲開口,又被陛下一記冷眼嚇得僵在原地。

所有人都覺得崔慕珠熬不過那天,但後來龐弼去了,冒著殺頭的風險出手為崔慕珠生產,眾人都為他捏了把汗,在他們眼裡,崔慕珠幾乎進了閻王殿,誰若是在此時救她,便是為她陪葬。那幾位太醫一麵是因為沒把握,一麵便是因為如此,自己個兒掉腦袋總比闔家都掉的好。

所以當聽到嬰孩的哭聲,眾人鬆口氣的同時,亦驚歎龐弼的醫術。與此同時,崔慕珠服下龐弼開的藥,昏迷了三日後,終於清醒。而在她昏迷期間,陛下衣不解帶守在床前,寸步不離,甚至在薑皇後請他去宮中歇息時,動了怒火。

陛下嚴查了那夜與之相關的所有宮人,拔出蘿卜帶出泥,薑皇後暗地裡的手段浮上水麵。原來崔慕珠的早產與驚雷無關,而是皇後暗中著人在其飯菜裡下了催產的藥,便是為了在陛下離宮之際悄無

聲息除掉崔慕珠和她的孩子。但崔慕珠命硬,不僅從鬼門關闖了回來,她生的孩子竟也健康無比。

薑家人心驚膽戰,唯恐陛下因此事廢了皇後,薑皇後更是恐懼哀婉,脫簪請罪,產後虛弱的身子愈發虧損,僅僅幾日便如同老了數歲。

崔慕珠之子滿月時,陛下卻頒布令群臣震驚的旨意,立薑皇後長子劉懷為太子,立二皇子劉頡為昌王,三皇子劉識為燕王。

此詔書一出,薑家人又哭又喜,經族中長輩秘商之後,自請降職以來彌補薑皇後之罪,同時感恩陛下的仁慈明德。

如今要與劉學政共同監管考試的三皇子,正是崔貴妃之子,備受陛下喜愛的燕王殿下。如何接待,既能不失禮儀,又能不落口舌,劉學政以為,此事隻能交給鎮國公府。

蕭氏頗為詫異,便轉頭看向鎮國公盧俊元,他亦是凝眉沉思,沒有立時回話。齊州有比他職位高的官員,卻沒有比他聲望大的官員,身為國公爺,便是放眼整個京都,也不過寥寥,更何況在平常連個侯爵伯爵都少見的齊州城內。

不管怎麼看,仿佛都是鎮國公府出麵相迎最是合適。

“陛下可以旨意?”盧俊元問。

劉鴻光搖頭: “無旨無詔,隻是令我主理學政,燕王殿下從旁協理。”

蕭氏略有遲疑: “可咱們府上從未接待過皇子,恐招待不周失了禮數啊。”轉而又見盧俊元麵容肅

沉,便知此事約莫定了下來,不由暗暗惆悵,但麵上客氣問道: “若如此,還請劉學政多說些燕王殿下的喜好,省的忙中生亂,也不知哪裡做的不對。"

劉鴻光笑: "其實這位燕王殿下很是儒雅和煦,夫人不必驚慌。且他前來是為了敦促監督,想來是要去官學私學到處走走,就算回府,也隻是用膳住宿,不需要旁的消遣。"

話雖如此,蕭氏終是放不下心,在劉學政走後,便又拉著盧俊元問東問西,務必確保接待無虞。

盧俊元拍著她的手安慰: “如常便好,夫人搞得太過興師動眾反而引人說道,該怎樣便怎樣,權當辦了場席麵,沒甚好害怕的。"

"老爺說的輕巧,事可全是我來操持,若哪裡不周到,你可要替我擔待。"

"自是如此。"

蕭氏便出門去與幾個管事商量安排,堂中隻剩下國公爺與盧辰釗。

父子二人的臉色俱是嚴肅。

“爹,據兒子所知,太子和二皇子並未獲得協理監管鄉試的特權,陛下此舉為何意。他擅長平衡權勢,又怎麼舍得將喜愛的燕王殿下置於風口浪尖。兒子總覺得燕王殿下過來的目的不單純,或者說不單單為了鄉試而來。"

盧辰釗壓低嗓音,說話時目光往外瞟了眼,確認無人。

盧俊元嗯了聲,道: “許久未入朝堂,也不知如今的朝堂是個什麼景象,陛下又是何等脾性,但不管怎麼看,他都不該是把燕王推到此位的人。"

“長公主殿下?!”二人異口同聲,說完俱是倒吸了口涼氣。

從前種種,與今日之事聯係到一起,一切仿佛有了清晰的判斷。自宮裡中貴人送出召勳爵入京的旨意,到燕王殿下出任協理一職,數道不明朗的暗線交織錯雜,若隱若現。

長公主的權勢越發盛大,甚至可以稱得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除了陛下,整個朝廷再無第二人能與之抗衡,雖不至於取代陛下,但按照她咄咄逼人的氣勢來看,若說她有心擴張,也不無可能。

接二連三的上書建議,全是為了與她更方便的行事,一年更比一年多的女郎應考,仿佛也是為了某一天的某件事而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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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俊元攥緊扶手,一言不發,然腦中波濤洶湧,翻江倒海般的巨浪一次次蓋過冷靜,令他牙尖打顫,這個猜測著實令人膽寒。

長公主有五萬軍馬調度大權,是在她幫扶親皇弟登基後陛下準允的恩賞,自開朝以來隻她一人獨享的尊榮。雖與陛下的兵權無法抗衡,但陛下身體不如長公主康健,若有朝一日陛下崩逝,太子,昌王還有燕王,誰又能與長公主爭奪那令人瘋狂的帝位。

崔慕珠進宮後,薑家與崔家的爭鬥不止,也就是太子和昌王對燕王的爭鬥不止,不管最終誰贏,於長公主而言都無關緊要,她隻需蟄伏便好。

推燕王殿下到選拔人才的重要關口,會讓太子對其警覺防備,繼而生出忌憚之心。

“聽劉學政的意思,燕王殿下似乎不是爭儲的性格,既如此,太子也不會因為他出任協理學政而提防,那便不是長公主的意思,或許是我們多慮。"

“爹你最好不要自欺欺人。”盧辰釗一語中的, "召勳爵世家入京,拿捏權貴的把柄後,可在暗中形成對抗的勢力,陛下不需要,那便是長公主需要了,她費儘心血下了這樣大的一盤棋,爹還要說我們猜錯了嗎?"

"她是陛下的親皇姐,在陛下最艱難的時候義無反顧幫他登頂帝位。"

"時過境遷,人心易變。當初輔佐是真,而今野心也是真。"盧辰釗攥緊拳頭,語氣很是堅定。

“爹,我之所以寫信回稟陛下赴京授職,也是思量再三做出的決定。老國公爺為保盧家人性命不得不退到齊州,然朝堂君王更迭數代,天下也早已河清海晏,太平豐順。皇權集中,再不是當初勳爵握重兵構成威脅動蕩的年代了。

鎮國公府沒有實權,哪裡會入得了陛下的眼,咱們若一直固步自封,安居在齊州一隅,遲早是瘦死的駱駝,雖比馬大,但威望全無,更何況世襲罔替的榮耀萬一被褫奪呢?

咱們需得走出去看一看了,我去京中以後,若數年無恙,二房三房四房的兄弟姐妹便能因此走一條新路,大哥和二哥的才學不至於蝸居於此,靠蔭封取官,咱們家學辦的好,他們實則是有誌向和決心的,隻是礙於祖訓,誰都不願打破。

爹,當年的你,不也是如此嗎?!"

盧俊元渾身一震,目光灼灼地望向早已高過自己的兒子,許久

,點了點頭: “赴京後,你需得照顧好自己。"

"兒謹記父親教誨。"

盧辰釗拱手一抱,又道: “還有,燕王殿下宿在公府,勢必要加強防衛,飲食住行都要有專人看護,我猜,他從京中到齊州的一路上,必然也不安生。"

"此事我已交予盧虎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