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1 / 2)

第41章 第八次直播⑤

賈母出言威脅,要趙姨娘交代,到底是什麼人幫她把紙人和五鬼放到寶玉床上去的。

肯幫著趙姨娘害寶玉和鳳姐,那必也是府裡的毒瘤,千萬不能留著。

誰知賈母以言語相逼,趙姨娘卻不吃這一套:"要命儘管拿去,要我賣了旁人,那可萬萬做不到!"

她知道這次麻煩大了,不可能善了。但想著賈環日後還要留在榮府裡,好歹給環兒留兩個能暗中照拂他的人。

賈母聽見了,便嘿嘿冷笑著,道:“看來天幕上說你全無優點,也不全對。像你這般護犢子,死到臨頭都還護著同夥,也算是一樁優點。"

王夫人在旁聽了一呆,心想:那豈不是和我一樣了?

想到這兒,王夫人連忙在心裡呸呸幾聲:我怎麼能跟趙姨娘一樣……

“老二,將她送官!”

“什麼?”

同時傳來好幾聲驚呼。除了趙姨娘自己,還有賈環,甚至連痛恨趙姨娘的王夫人都吃驚不已。

最為驚訝的人是賈政,他一時竟開始磕巴:"老老老……老太太!"

這賈政原本以為趙姨娘犯了事,或打或殺或賣或送莊子上,都是榮府自己的事,萬萬沒想到賈母竟然要送官。

“魔鎮是大忌諱!”賈母板著臉道,“何況又是天幕上點了名兒的,犯了國法,難道不送官嗎?”

賈政還是在那裡“可是”,賈母恨得真想過去踩他的腳。

賈母如今牢牢記著元春曾經說過的:那皇帝陛下是個“嚴明”的性子,天幕這麼一播,榮府裡有人尋三姑六婆行魘鎮之事,言裡遲早會知道,到不如自家老實一點,把人犯送官,出點小醜丟點小人,但不至於在皇上麵前被人上眼藥、穿小鞋。

“將趙氏扭了送官,教這園子裡和府裡,所有日常能見到趙姨娘的丫鬟、婆子、管事、小廝,全都到後門去等著,親眼看著她被送官!告訴他們,這就是心懷不軌、謀害府裡主子的下場!”

賈母見趙姨娘不肯招認同黨,這便隻剩下一個法子,就是殺雞儆猴,讓府裡那些暗中幫著趙姨娘的人曉得,若是敢再犯,付出的代價可不止是打一頓板子,攆出去那麼簡單,是要交官府法辦的。

趙姨娘到這時才曉得慌了,忙道:“老太太,我

不服,那天上說的就一定是真的嗎?要天上說的是真的,那璉二奶奶還殺了人咧,要送官也是她先送官!我不認,我抵死都不認!”

她對天幕好歹還存了幾分敬畏之心,沒膽子罵蕭蘭蘭瞎說,但是卻抓著上回天幕說鳳姐的事不放,順便還散開頭發撒起潑來,誰都不給靠近,指天指地說她從沒和馬道婆乾過那勾當。

“由不得你不認!”

那邊賈璉冷著一張麵孔進來。他是從順天府趕回來,報訊,順便看媳婦的。

“那馬道婆已經被拿住了,所有的欠契都搜了出來,一起全交順天府去了,五百兩銀子的就那一張,我看那上頭按了手印兒,是不是你的,一對便知。”

賈璉好歹是個同知,多少懂點刑律,曉得怎樣對付趙姨娘這等人。

趙姨娘一聽便兩眼發黑。心想那馬道婆必然不會像她那樣願意保守秘密。到了公堂之上,兩棍子下去,必然一五一十地儘數招供,沒準還把罪責都推到她頭上。

趙姨娘這時淚眼婆娑,轉頭去看賈政。

就見賈政乾咳兩聲,扭過臉去不看她。趙姨娘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她再轉頭看看賈環,賈環是個怕事的,見到自己親娘轉眼看來,雙手直搖,就往賈政身後躲,連聲道:“不乾我的事……我哪知道什麼馬道婆牛道婆的?”

趙姨娘知道兒子不能指望一時又想起探春,忙轉頭,衝著嘶啞著嗓子喊:"三姑娘,三姑娘呢……來給你親娘求個情……”

她的聲音在怡紅院裡回蕩,但始終沒有人應答。

趙姨娘頓時朝死裡罵:"我腸子裡爬出來的東西,沒一個向著他們親娘的,老天單曉得罵我,為什麼就不罵他們……"

胡言亂語之中,賈璉剛好看過鳳姐出來,見狀冷哼一聲:"老太太已下了令,你們就都站在這兒看的嗎?”

仆婦們早就在等這句話,連忙一起衝上來,伸手就用破布條子將趙姨娘的口堵了,擁著一起往大觀園後門那裡去。

賈母見她們真將趙姨娘拖去“示眾”,這才將眼神轉過來,望著賈政。

“環兒……留不得了。”

適才如果賈環真的為趙姨娘求一句情,又或者跟上送他娘一送,賈母或許還會心存一絲憐憫。可如今……

賈政一聽便慌了,連忙跪下,道:“求老太太開恩!”

“去東府珍哥兒那裡,讓從族譜裡除了名兒。人送到莊子上去,好好看起來……過幾年,再看。”

賈政萬萬沒想到賈母竟決絕如此,頓時連連磕頭磕下去,向賈母求情。

就連賈璉在一旁也愣了神————竟然罰得這麼重,要從族譜上除名?還要圓在莊子上?賈環是他隔房的堂兄弟,賈璉憑空想象了一下賈環的命運,心中生出一絲不忍。

但是仔細想,賈母這麼做確實有她的道理:聽那天幕上說的,賈環能下很手要用燈油將寶玉的眼睛燙瞎,小小年紀,心思便這樣狠毒,長大以後如何得了?

賈璉聽過其他大族的興衰過往,曉得賈家這樣的大族人家,若從外頭殺來,一時是殺不死的,必須先從家裡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塗地①。以此來看,他也確實同意老太太的做法——環哥兒是不能留了,至少不能留在榮府裡。

“老太太……”

賈政跪在地上,還是想要為兒子求情。

賈母卻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道:"老二,這件事是我強壓著你做的,而非你對親子不慈。若這是一樁錯處,便讓所有的罪孽都由我一人承擔,與你無涉。”

此前賈母一直過著舒服安逸日子,做她的老封君,府裡的事全都交給年輕一輩去做,她自己樂得放手,對府裡諸多隱患視而不見。

直到天幕出現,預言賈府將來會“一敗塗地”,賈母這才猛醒——

若賈府將來下場如此,她一人能做個花團錦簇的老封君又有何用?將來她到了地下,又有何麵目去見榮公賈代善?

身為榮府之中,地位最尊,年紀最長,閱曆最豐之人,賈母深知自己必須打疊精神,照管引導家中小輩,更加不能犯錯——今日天幕上說那“三姑六婆之禍”,就好好地給賈母上了一課。

縱使不夠機深智遠,無法為榮府保駕護航,那至少可以為榮府做些他人都不願做的事,承擔罪孽因果。

賈母做出這樣的決定,反而來安慰賈政。

"老太太,這是兒子不教之過!"賈政又是慚愧又是懊悔,跪在地上,眼中撲撲簌簌落下淚來。

其實賈環變成這樣,賈政也有很大責任,他這個親生父親從未多留心賈環的教育,隻

是將他往趙姨娘那裡一丟,任由趙姨娘給他灌輸了那些狠毒與愚昧。如今悔之晚矣。

於是,賈璉安排去將趙姨娘送去順天府,與那馬道婆一道受審。

王夫人趕著讓府裡和園子裡的仆婦隨從去圍觀趙姨娘出府,她身邊那兩個大丫鬟彩雲彩霞自然也不例外。

而賈政則自去尋賈珍,要將賈環從族譜上除名,而後送去莊子上看管起來。

怡紅院跟前,諸人漸漸散去,無人留意到寶玉扶著探春的手,已悄悄地從怡紅院裡出來。

探春已經聽知了母親與兄弟的結局,此刻一句話也說不出,隻能默默垂淚。

寶玉伸手,拍拍探春的肩膀,輕聲安慰:"三妹妹……"

探春忙使勁兒搖頭,迅速擦乾眼淚,回過頭道:“寶玉哥哥,日後再遇上這種事,你可千萬彆再為了妹妹的體麵,停下那天幕了。"

寶玉如今已經清醒,已從晴霎等人口中得知此前的經曆,也得知是三妹妹扶著自己的手,重新點開了那天幕,眾人才得知是馬道婆與趙姨娘魘鎮的寶玉和鳳姐。

他連忙擺出打躬作揖的架勢,顫巍巍地道:"多謝三妹妹!不過……我這可是錯過了一大段天幕上的話呀!”

探春記起天幕上說過的話,頓時莞爾一笑,道:“寶玉哥哥沒看到那還真是可惜得很——那天幕上說了好多寶玉哥哥的學問呢!”

“唉喲,這可糟糕了!”寶玉一拍頭,頓時道,“定是被那位天仙姐姐很很批了一回。”

豈料探春一搖頭:“這倒沒有……不過麼,憑寶玉哥哥的能耐,要是想重新再看一遍,應是沒什麼困難。”

寶玉想想也是:“不過,可不能再在大白天看了……那多不好意思?”

探春深以為然:“寶玉哥哥定個時間,到時候妹妹一定從秋爽齋過來奉陪。”

榮國府外,一個癜頭和尚和一個跛足道人將視線從天幕上收回,兩人對視一眼,都是十分驚訝。

“難道警幻仙子令遣了同行,布下天幕,目的與我等相同?”和尚問那道士。

道士想了想道:"管他是不是同行,我等隻按著警幻仙子的吩咐照辦便是!"

於是那和尚便開始敲木魚,

而道士則將手中拂塵向肩後一領,沉聲道:"南無解冤孽菩薩,有那人口不利,家宅顛傾,或逢凶險,或中邪崇者,我們善能醫治。②"

這木魚聲與誦念聲看似不響,但實則能傳至深宅大院中去,人人聽得清楚。

隔了一會兒,就見榮國府角門一開,有家人出來,喜孜孜地衝著這一僧一道說:"兩位仙師,府中原是有人中了邪禁,但到底是天幕上的仙子指點了迷津。如今兩人都已經好啦!”

“但我們老太太還是命我等奉上謝儀供奉,二位仙師切莫嫌棄!”說著,賈府家人奉上禮品。

一僧一道相互看看:懂了,還真的是同行先來了一步。

“看起來,我們那位同行,還真是很有幾分本事啊!”

癩頭和尚回想著早先看到的情形,忍不住衝跛足道人感慨一聲。

馬道婆的案子送到順天府,立即開審。

榮府一案,事實非常清楚,趙姨娘贈給馬道婆的銀子、衣服和釵環首飾,連同那道欠契一起,俱被抄出。魔鎮的道具——那十個鬼和兩個紙人,也都呈於堂上作為證據。

馬道婆與趙姨娘對魔鎮寶玉鳳姐的事實都供認不諱。榮府一案事實清楚,又人贓並獲,斷起來很容易。

然而馬道婆那裡,查抄出的欠契與財物,又牽扯出無數大戶人家的陰私,牽扯的多半都是有頭有臉的勳貴人家,甚至好幾家王府也牽扯其中,其中所涉的,也有不少是魔鎮致死的命案。

由於事涉大戶人家陰私,各府邸多半遮遮掩掩,不願配合順天府。甚至還有埋怨榮國府老太君“多事”的。

誰知這事被言裡太上皇聽說了,便評價一句:"如此多的重臣勳貴,見識竟然還不及榮府裡的老太太。”

聽說這一句,各家勳貴才趕緊開始配合順天府查案。

宮裡甚至影影綽綽傳出消息:義忠親王老乾歲當年恐怕也是被人魔鎮,才“壞了事兒”的。可見太上皇多麼痛恨魘鎮之事。

榮府老太太看似是曝露自家醜事,這麼做卻是合了宮裡的心意。

一時便人人都羨慕榮府,明明是壞事,竟也能化成好事。

寶玉與鳳姐各自休息幾日,各自都大好。鳳姐開始理事,與賈璉細細地商議想要做些生

意,隨後又備了禮物去薛家見了一回當家理事的薛寶釵,帶了一堆瓶瓶罐罐回來。

而寶玉於某天清晨,早起無人之時,邀請探春來他的怡紅院,兩人靠窗站著,寶玉再次點開"重播”。

“誰能想到,咱們竟能將這天幕看上三回?”寶玉感慨著。

“然而這時再看,心境與當初相比,已是全然不一樣了。”探春微笑著補上一句。

寶玉由衷感歎道:“是呀!”

第一回看那天幕,眾人總是心中惴惴,不知道天幕下一刻會說出來什麼令人無地自容的話。

第二回其實寶玉沒能趕上,是探春陪著賈母、賈璉等人一起看的。當時眾人心驚膽戰的,恨不得天幕能跳過那些有的沒的,趕緊講那件"荒誕的害人事件",天幕上所講,隻要與寶玉鳳姐無關,眾人都隻是匆匆聽過,並不留意。

如今,寶玉與探春,終於能以最閒話的心情,來聆聽天幕上講的字字句句。

可雖說是閒適,寶玉與探春還是事先準備了字紙筆墨,準備將天幕上說的任何有價值的話都——記下來。

“聽,寶玉哥哥,這就是你當初‘暫停’的地方了。”

寶玉記得也是,那時天幕上剛好說到賈環用燈油燙寶玉的臉,要將寶玉燙瞎。寶玉當時見探春已經難過得快要哭出來了,於是用手點了天幕,選擇了"暫停"。

【後來就是"魔魔法姊弟逢五鬼,紅樓夢通靈遇雙真"的故事了。】

寶玉與探春這時方咂摸出味兒來——原來天幕剛剛講完賈環燙寶玉之事,就已經在委婉提點“五鬼"了。

探春便道:“寶玉哥哥,若是你當時晚了片刻,讓我們聽見這一句,許是我們就能及時找到那‘五鬼’,你和璉二嫂子就不必受那麼多罪了。”

寶玉撓頭:“可那時真想不到這個啊……那‘紅樓夢通靈遇雙真’又是指的什麼?”

他們兄妹都不曉得那一僧一道曾經在自己家門口轉悠過的事,既然聽不明白,就隻能放過。

【好了,讓我們暫且打住,揚州最著名的風景名勝之一"何園"就在我們隔壁,那裡在拍攝87版電視劇的時候,曾經布置了兩間書房,"寶玉上學"和"寶玉挨

打"這兩幕都是在那裡拍攝的。我們今天就跟著東道主小揚州一起去看看去。】

寶玉苦笑看了一眼探春:“敢情都是在說我的糗事啊!”

探春卻搖頭道:“不,那天幕上點評了寶玉哥哥的學業,說得還挺有道理。似乎天上仙子們也有''考試''一說,但卻不是什麼''科舉'',而是叫''高考''。"

寶玉一向不以“經濟仕途”為意,旁人若是勸他專心科舉仕途,或者是應酬世務,他定是要當場翻臉的。

也就是最近,天幕出現,預言了賈家未來的悲慘命運,寶玉不好意思表現得太不"上進",總算是能將書本掏出來裝模作樣地讀一下。

探春一向知道這個,但卻依舊在寶玉麵前讚那天幕上的“點評”,一時間竟連寶玉也生出興趣,細細地聽那天幕上是怎麼解說的。

第42章 第八次直播⑥

【小夥伴們,何園之所以得名,是因為其主人姓何。它的始建者何芷知在光緒九年購置了片石山房舊址,在此建造園林,原名“寄嘯山莊”,這個園名取自陶淵明的《歸去來兮辭》。①】

寶玉一聽見"寄嘯山莊"四字,當即誦道:"倚南窗以寄傲,登東皋以舒嘯。這園子名字起得極好。”

探春當即笑道:“那天幕上的仙子說起你的學問,便是這麼說的。”

果然就聽蕭蘭蘭在天幕上接了話茬:

【這"寄嘯山莊"的典故,寶玉定然知道,黛玉、寶釵和湘雲也沒有任何問題。林如海如果在世,十九能知道這個典故,其他人,賈政、賈赦、賈珍、賈璉、賈環、賈蘭……甚至在家塾裡教子弟讀書的賈代儒,必定沒有一個知道的。】

【哈哈,蘭蘭,你這真是三句話不離紅樓,我真是甘拜下風。來,給我們說說,寶玉的學識水平到底怎麼樣?他真的是個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兒嗎?】

寶玉衝探春眨眨眼,心道原來天幕上的仙子們竟就是這樣談起他的學問來的。

探春卻笑道:“當時你病得人事不知,我們急得都跟什麼似的。老太太隻要你能醒過來便‘阿彌陀佛’了,誰還顧得上你有多少學問?”

【蘭蘭想說的是:寶玉的知識水平,在同齡人跟前屬於中等偏上,與薛林史三位學識出眾的女性相比,他真的不算什麼。但是與賈府其他男性相比,甚至包括他那蒙萌出仕的老爹相比,寶玉的才學顯然都更為出色。】

【畢竟曹公早早地就在書中寫了,寶玉“天分高明、性情穎慧”。他在未入學之前,三四歲時,已經得元妃口傳教授了幾本書,認識了數千字在腹中。②】???У

【這可比我們現在的普及義務教育要提前得多了。我們都是六七歲左右上學。寶玉相當於在學前班裡就已經認得了數千字。】

【要是寶玉也跑來我們這裡上學前班,估計人人都要稱呼他一聲"卷王"!家長們估計都要羨慕元春“雞娃”有方。】

寶玉瞠目結舌:這都是什麼話?

探春苦笑著搖頭:她已經是第二次聽了,也還是沒聽明白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過,有一點她算是隱隱約約聽出來了:天幕上兩位仙子,都是要在六七歲時去上學的,而且接受的是“普及義務教育”,似乎是說,人人……哦不,仙仙都要接受的教育,不去還不行。

【待到了寶玉在第九回 準備去家塾裡讀書的時候,賈政曾經問過寶玉的跟班李貴,問起寶玉讀書的進度。李貴就回了一個經典的冷笑話:“哥兒已經念到第三本《詩經》,什麼悠悠鹿鳴,荷葉浮萍。”③】

寶玉和探春就忍不住都笑了。

【按照明清時期的私塾教育體係,啟蒙階段的學生會學習"四書"與"五經","四書"在前,然後才是“五經”。寶玉既然已經念到了《詩經》第三本,那麼他至少已經把《大學》、《中庸》、《論語》、《孟子》已經都念完了。】

【結果賈政就回他:“什麼《詩經》、古文,一概不用虛應故事,隻是先把‘四書’一齊講明背熟,是最要緊的。”這裡的“古文”,指的是唐宋文,是與“時文”也就是“八股文”對應的。】

【這是什麼概念呢?打個比方,這就大概相當於,我們初高中學了很多內容,什麼化學物理曆史地理之類,但是高考隻考一門語文。然後賈政在寶玉初中一年級的時候就交待:聽見了沒,從現在開始起就準備高考,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現在好開始局題了。體育課音樂美術課都彆上了,全都給我刷題……】

寶玉與探春都覺一頭霧水,但是天幕上另一位仙子"二分無賴",聽了卻樂不可支。

【蘭蘭,你說得太形象了!】

【好了,賈政要求寶玉上學“刷題”,但是他自己的水平怎麼樣呢?】

【在"大觀園試才題對額"一回裡,寶玉能引《離騷》、《文選》、《吳都賦》、《蜀都賦》這樣的文獻來辨認芳草,賈政這等無知之輩顯然什麼都不知道,但是卻隻好狐假虎威地大喝一聲:“誰問你來!”】

天幕上那蕭蘭蘭模仿賈政的口吻,學得惟妙惟肖。寶玉與探春都忍不住掩口偷笑。

他們當然不敢當麵笑賈政是"無知之輩",但是能在心裡過一把嘲笑老父的癮,也是蠻開心的。

【寶玉在詩賦離騷方麵的淵博學識,其實是在清代被認為是一門很高明的學問,當時稱之為"選學”,清代曾經出過不少研究“選學”的大家。小夥伴們,這“選學”可不是“選修課的學問”哈,它其實是指

研究《昭明文選》的學問。】

【但是呢,因為這些學識不在高考範圍內……也就是說科舉取士的時候不會考,它既不是八股文,也不是試帖詩,所以這被認為是“雜學”、“歪才”。賈政就是這麼認為的,所以他說寶玉“雖不喜讀書,卻有些歪才。”】

【這就給了我們一種強烈的割裂感,就好像賈寶玉一方麵"厭惡讀書",一方麵他又能吟詩作對,雖然比不上薛林等人,但似乎真的還可以,總要比賈政和他那些清客相公要強。】

【總體而言,寶玉讀過的書即使在當時代,也不算少了。他讀過四書五經、《公羊》《穀梁》,讀過《楚辭》、《文選》,他讀唐詩宋詞,還讀過《南華經》,也就是《莊子》,還讀過《西廂記》,他等於是將當時能夠讀到的各種古籍名著都讀過了一遍。】

【然而他最喜好純真、不受拘束的文字,討厭世俗的追求利祿的"經濟文章",更加討厭"刷題”,也就是反反複複地寫些破題承題起講的“八股”文。因此被賈政罵做“在家荒疏學業”了。】

寶玉聽蕭蘭蘭這麼一說,心中大生"知己"之感,覺得這世上還從來沒有哪個人,將自己心裡的困惑說得一個字都不差的困惑說得一個子都不是的。

【然而說實話,除非寶玉隻想做個"富貴閒人",在那個時代,但凡他想要在"選學"上有些成就,就逃不開“五年科舉三年模擬”。】

【清代其實有很多學問派的大家,都是走的這一條路,先考中舉人、進士,然後再將八股文丟開,去研究經史、詞章、文字、金石、考據、訓詁、掌故,甚至更專門的《公羊》、《穀梁》、西北地理、音韻版本之類。④】

【這個八股文,通常被稱為“敲門磚”。】

寶玉聽到這裡,一時便陷入沉思。探春看看寶玉,心說兄長沒準能被仙音說動。

就在這時,“二分無賴”提醒蕭蘭蘭:

【寶玉挨打的實拍外景地點就在前麵了,我們一起去看看?】

寶玉一聽到“挨打”兩個字,渾身打起寒顫,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隻見天幕上兩名仙子並肩走向這座“寄嘯山莊”中的庭院樓廊,能聽見”二分無賴”的聲音:

【就是這裡,當時拍

攝的時候按照北方習俗,在門上掛了門簾子。】

【蘭蘭,這裡就是寶玉向老姆姆求助的地方。當時寶玉告訴這個老婆婆,說"老爺要打我呢!快去,快去,要緊,要緊!",結果被老人家聽成了"跳井",說"跳井讓他跳去,二爺怕什麼?"⑤

這話一出,寶玉與探春都是絕倒。

【蘭蘭,這裡就是電視劇中,賈環向賈政告密的所在,記得嗎?他當時說得好誇張,說看見了死去的金釧兒,“人頭這樣大,身子這樣粗,泡的實在可怕……”⑤】

寶玉頓時開始留心探春的神色,隨時準備勸慰。

但是探春已經為她的母親兄弟痛苦過一回,經過這兩天賈母等人的開導,她已經漸漸緩過來了。她隻是衝寶玉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已無妨。

就聽那天幕漸漸說下去,提到趙姨娘與賈環,又提到馬道婆答應趙姨娘,要替他魔鎮寶玉。

寶玉聽著直歎息,心道這就是“人心苦不足”的道理。自己分明沒有招惹趙姨娘和賈環母子,對方卻隻因為自己是可能能繼承榮府的人,受老太太、太太偏愛,要痛下這等殺手。

探春再次聽見天幕上描述自己的母親與兄弟,她一字字聽來,隻覺天幕並沒有冤枉了趙姨娘和賈環。隻是話雖如此,到底母女連心,探春心中難過非常。

寶玉在旁,明知探春是什麼心思,卻一句都不敢勸。

卻聽天幕上蕭蘭蘭忽然插了一句嘴:

【蘭蘭在陳述這些事件的時候,其實一直在為探春覺得惋惜。探春雖然是趙姨娘所生的女兒,但她無論是從道德水準還是智力才乾上來說,都要遠遠勝過她的母親和兄弟。】

【小夥伴們,蘭蘭答應你們,將來一定要找個時間,和大家好好聊一聊探春。】

這話從來沒人向寶玉提過,想必是之前賈府眾人在看天幕時,忙於捉拿馬道婆處置趙姨娘等事,這樣的“小事”就被漏過去了。

寶玉連忙用胳膊肘輕輕推推探春,笑道:"三妹妹,你聽聽,你也是在仙家掛上過號的人。"

探春顯然也很想知道“蕭仙”會怎樣評價自己,便轉過臉向寶玉一笑,道:“千萬彆是說我的糗事才好。”

天幕已在漸漸收尾,蕭蘭蘭正在總結她和“二分無賴”這次直播裡都嘗了什麼、看了什麼、議論了什麼……

探春便開口:“說到這裡便差不多了,接下來老太太便命我回屋探視寶玉哥哥……”

其實那時是賈母故意支走探春,免得她親眼見到母親和弟弟受到懲處。

這時寶玉卻“咦”了一聲,道:“好像還有……”

探春一看,果然還有。是那位叫做"二分無賴"的仙子走進了一個叫做"片石山房"的地方。

【片石山房在何園之南,相傳這裡的假山石出自清代大畫家石濤和尚之手。如果這個傳說是真的,那麼這裡的假山便可謂是石濤疊石的"人間孤本"了。】

【我來給小夥伴們大略講一下石濤,石濤原本姓朱,名若極,是明末王孫,他出生不久,明朝便滅亡了,清廷取而代之……】

聽到這裡,寶玉遽然一驚,連忙提筆開始記錄,心想這天上仙音竟然在這最後一段裡露出了如此重要的一段信息。

原來“清”之前是“明”。而改朝換代、江山易主,在天上仙子口中說來,竟是這樣輕鬆隨意……

【為了逃避清廷的追捕與迫害,石濤出家為僧,寄情於山水書畫之間,成為我國曆史上一位非常重要的山水畫家。康熙南巡時,石濤曾經在南京長乾寺接駕,自稱"臣僧"。】

探春便提醒:“康熙皇帝,難道就是清廷的開國皇帝不成?”

寶玉一想:也對,前朝的末代王孫,在新朝的皇帝南巡時,前來接駕。這位康熙皇帝,不是始祖,便是始祖之子。

【後來石濤移居揚州,康熙第二次南巡的時候,石濤又在揚州平山堂接駕。此後他多數時間居於揚州,直到康熙四十六年病逝。他一生,留下了很多山水畫作品,其中不乏應酬唱和之作,但是留下堆石假山,唯有“片石山房”一座。】

【怎麼了,蘭蘭,你好像有什麼問題?】

天幕上,蕭蘭蘭正站在片石山房中的一泓碧水跟前,探頭探腦地找著什麼。

【我聽說“片石山房”這裡,有一枚“水中月亮”。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

身為本地東道主的二分無賴"當即指給蕭蘭蘭看。

【順著我指的方向,看水中,在那裡,就在那裡————】

隔了片刻,就聽那蕭蘭蘭也在天幕上大呼小叫起來:

【真的,我看到了……看到了"水中月"。】

緊接著天幕抖動,天幕上的畫麵迅速改換。隻見一池平靜如鏡的碧水中,映著湖石假山的倒影,而在那倒影之間,正好能夠看見一枚彎彎的圓月——那應當是假山的形狀特殊,倒影在水中,剛好顯現出一枚彎彎的“月亮”。

【不止有“水中月”,這片石山房中,還有“鏡中花”。蘭蘭,這回我可不指給你看了,你自己找找看哦。】

“水中月,鏡中花……”寶玉在口中喃喃地道。

他在想那末代王孫,到了新朝,便隻能出家斬斷凡塵,然而如此,卻還要在人間帝王麵前屈尊,自稱“臣僧”……

不知在那石濤眼中,這世事是否也真如“水中月,鏡中花”,美麗卻虛幻不可及……

片刻後,就聽蕭蘭蘭的歡呼聲傳來:"我找到啦!"

天幕上出現了蕭蘭蘭的全身像。隻見她右手舉著一枚長長的杆子,上麵架著一枚小小的,黑匣子一般的物事。

說老實話,天幕這都出現幾次了,寶玉和其他人都還從來未見過蕭蘭蘭的全身景象,尤其沒見過她右手中所持的那枚奇怪的東西。

寶玉在怡紅院中自己就擁有一枚西洋玻璃大鏡,能將人照得纖毫畢現。他自然也知道這是天上仙子在對鏡自照,而“蕭仙”那張俏麗美好的笑顏真就如同一朵鮮花,應了那“鏡中花”三字。

寶玉便一陣傷感。

而探春卻仰著頭,向天幕中仔細看,隔了半日,方道:“寶玉哥哥,你說我們在天幕上看到的,是不是就是仙子手中的那枚‘法器’裡攝取的景象?”

寶玉還沉浸在鏡花水月的悲涼情緒中未能清醒,而探春卻在思忖那天幕景象究竟從何而來。

探春甚至還舉手比劃了一下,說:“好像確實是的,仙子將那法器舉向哪裡,我們在天幕上就會看見哪裡……當然了,蕭仙多數時候好像比較喜歡將法器舉向她自己,所以我們多半都會看見她……”

寶玉一呆,細想想,似乎也確實是這樣的。

【好了,“片石山房”就是我們今天直播的最後一站啦,希望小夥伴們喜歡小揚州和蘭蘭今天的陪伴,請大家乾萬不要忘記關注小揚州,她的主播ID是"二分無賴"。以後蘭蘭還會找機會與她合作,給大家帶來更多更有趣的直播節目哦!】

這回才是真正結束,隨著仙音的餘韻漸漸散去,天幕漸漸暗淡,成為早間清晨的明淨天空。此刻天還未大亮。寶玉與探春對視一眼,連忙開始著手整理他們在最後一段時記下來的內容。??Ъу

蕭蘭蘭左手舉著雲台,望著“片石山房”中的那片“鏡中花”。

說來也很簡單,其實就是在院落一角安了一枚鏡子,這樣遊客自拍時都不用自拍杆了。

“二分無賴”選擇的拍攝時間段很好,這個時間段裡遊客很少。而“片石山房”又基本上是何園的最後一個景點,現在這片庭院裡的其他遊人隻有七八個,正分散在片石山房各處拍照。

蕭蘭蘭也很著迷這“鏡花水月”的意境,就算她關掉了直播,也依舊定定地望著那麵鏡子,望著鏡中的人。

忽然,她在鏡中依稀看見一個身影,那是一個古裝美人,衣袂繽紛,踹躚竊窩,就站在自己背後,似乎正微笑望著自己。

蕭蘭蘭心頭一怔,她恍然見過覺得這個古裝美人是她在哪裡見過的,套用賈寶玉的話就是——

“這個姐姐我曾見過的!”

蕭蘭蘭一轉身:嘻!見她身後哪裡還有什麼彆的古裝美人?————也就是“二分無賴”,穿著漢服,梳著高髻,婉約嫋娜的站在她身後,衝她露出無比輕鬆的微笑。

也是————蕭蘭蘭心想,總算把這場難度巨大的直播做完了,可以好好輕鬆一下啦!

第43章 第九次直播①

蕭蘭蘭和“二分無賴”一起見證了“新文化新紅樓”項目給她結算積分的全過程。

【"蘭蘭的紅樓直播間",完成直播次數:8次。】

【主播等級:Lv8;主播頭銜:絳洞花主】

【為您結算本次積分:完成一次直播,佩戴徽章三枚,積分增加3000。】

【邀請合作者加入直播,積分增加100。】

【直播間積分:68500。】

“二分無賴”看得覺得格外有趣,十分好奇,追著蕭蘭蘭問這問那。

誰知就在這時,平台爸爸又推送了消息:

【本次直播涵蓋以下主題:】

【一組紅樓美食:小荷葉小蓮蓬湯+玫瑰木樨清露;】

【一件紅樓事件:寶玉挨打;】

【一處紅樓外景:寄嘯山莊;】

【一個紅樓主角:賈寶玉;一對紅樓配角:趙姨娘、賈環母子;】

【一件舊日民俗:寶玉認寄名乾娘;】

【一項曆史事件:康熙一廢太子。】

【恭喜贏得"紅樓直播挑戰"!積分增加30000。】

蕭蘭蘭拍著心口:“竟然成功了!”

早先加入了 "直播挑戰" 的時候太過突然, 而這麼多內容要求, 蕭蘭蘭在直播過程中根本無暇顧及,大多數時候是憑感覺順著往下講。誰知竟然把所有“挑戰項目”都勾掉了。

現在蕭蘭蘭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運氣真不錯!

誰知消息推送竟還未完———

【恭喜獲得''同行表率'' 徽章!積分增加10000。】

【直播間積分:108500。】

【主播等級:Lv9;主播頭銜:絳洞花主】

暈倒!————蕭蘭蘭心想:她怎麼就成了“同行表率”了呢?

今天直播時明明是小揚州的表現更好啊!非常自然,而且一直緊扣腳本,時間掌控得特彆好。不像她兼蘭蘭,一旦說到某個她很熟悉的話題,就會像開閘放水一樣,滔滔不絕地說下去。

直播時其實好幾次都是二分無賴"救場把她拉回來的。

“二分無賴”正好好奇地湊頭過來看,蕭蘭蘭連忙說:“這估計又是平台爸爸發錯徽章了!”

她指給"二分無賴"看:"這是"替天行道"徽章,很明顯是水滸區的,這是"諄諄勸學"徽章,我猜應該是諸子百家區的,我得到這枚徽章的那天,諸子百家區有個很牛的up正在講苗子……”

“二分無賴”忍俊不禁,圓溜溜的眼中流露出”這樣也行”的眼神。

"……還有這枚"義結金蘭",我猜應該是三國區流落在外的資產,至於這枚''同行表率''麼……"

蕭蘭蘭正在猜想它到底應該是哪兒來的,就聽"二分無賴"噗嗤一聲笑,說:"蘭蘭啊,今天和你合作了一次,我就想說,''同行表率''這枚徽章是你應得的。"

“啊!”

蕭蘭蘭聽見這麼直白的誇獎,臉頓時就紅了。

“真的,蘭蘭,我跟你在一起直播的時候,我覺得你真的很厲害!你對紅樓裡的每個典故都很熟悉,對裡麵的人物都很有感情……"

這倒是———蕭蘭蘭奧不要臉地在自己心裡誇了自己一句。

"總之我就覺得你特彆愛紅樓,就像我特彆愛揚州一樣。你愛紅樓裡一切美好的,痛恨那裡麵一切醜惡的。我覺得你有時候會把自己帶入,就好像你也是紅樓的一份子似的。”

“如果我是紅樓裡的人物,我覺得我一定會很喜歡你!”

“過獎過獎……”蕭蘭蘭紅著臉連連搖手。

就見“二分無賴”嘻嘻一笑:“所以我決定,留下來,和你一起,再做一期直播!”

“真的?”

這可讓蕭蘭蘭從心底樂開了花。“不去上海結婚啦?”

“啊這……”

“二分無賴”見蕭蘭蘭誤會了,連忙解釋:“去上海的日子推遲一天,咱們再聯手做一期直播,然後我再帶你逛逛揚州。"

“那太好了!”

蕭蘭蘭喜形於色,不過她想到了一個問題:“選題怎麼辦?還要抓聞嗎?”

就見“二分無賴”搖搖頭,笑著說:“不了!你看……這個選題怎麼樣?”

蕭蘭蘭一看同行遞過來的腳本,“哇哦”了一聲,眼神立即亮了。

————是大家都會喜歡的選題。

這天榮府來了客人,卻是賈母的內侄孫女,史侯家的大姑娘湘雲。

她進了大觀園來到怡紅院,便拉著寶玉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愛哥哥,愛哥哥……你一向可好?”

“愛哥哥,上回聽說你和鳳姐姐的事,我真的嚇壞了!你們可都大好了?”

寶玉衝她點頭,連說大好了。湘雲這才放心,伸手拍了怕胸口。

見到湘雲來了,與她相熟的幾個大丫鬟如珍珠扇月,一起都圍了上來。

湘雲忙將從自家帶來的絳紋石的戒指取出來送給珍珠,珍珠得了,喜得連連稱謝。一樣的戒指卻還有三個。

“這另外三個戒指,一個給金釧兒姐姐,一個給平兒姐姐,一個給鴛鴦姐姐。”

眾人聽了就都說:想要給駕鴦容易,另外兩位可有點難。金釧兒如今去了薛家寶釵那裡,平兒跟著鳳姐,成日家不是忙家務,就是忙外頭的營生,整日腳不沾地的,要找她許是比找金釧兒還難。

正說著,平兒進來了。

“都在編派我什麼呢?”平兒衝四周圍笑道,然後趕緊向湘雲行禮,“史大姑娘好。”

湘雲忙將給平兒的戒指塞給她:"正愁怕遇不上你!"

“平兒姐姐,鳳姐姐整日都在忙什麼呢?怎麼在她們口中就這麼神神秘秘的?”

平兒顯然對這種問題早有準備,點著頭笑道:“確實在忙好些事情,再過一陣子,等真忙成了,就告訴各位,好讓各位也一起跟著歡喜歡喜!"

敢情還是守口如瓶——眾人都"哦"了一聲,畢竟他們也不是第一次聽平兒這說辭了。

誰知這時湘雲卻神神秘秘地壓低了聲音,問:“大家夥兒,是不是也能看得見那……天幕?”

怡紅院裡眾人相互看看,彼此都點點頭。

寶玉謹慎些,問:“雲妹妹問的是哪一回的天幕?”

湘雲立即一揮手:“還有

哪一回?我可是回回都能看見!”

“倒是我家裡兩個嬸母,我那些弟弟妹妹們,都看不見。”

“都看不見?”寶玉等人齊聲驚問。

“嗯,就……罵拐子那次能看見,講林姐姐眉眼的那一次能看見,除了那兩次之外,就都不……”

說到這裡,湘雲似乎有點委屈,扁了扁嘴。想必開頭兩次她還曾經被史家人嘲笑,或是被當做異類。

“對了,我兩個侯爺叔叔應當是都能看見的。有一回我無意中聽見嬸娘們說起來著,說是……這邊府裡的事。”

那天幕上講的,除了有兩回涉及薛家,其餘大半都是賈家的"尷尬事"。親戚之間,討論起來也多有不便———湘雲隻是略滿足了一下她的好奇心,就不再細問了。

就在這時,忽聽外頭傳來熟悉的聲音:

【哈嘍大家好,歡迎來到"蘭蘭的紅樓直播間",我是蕭蘭蘭。】

寶玉看看湘雲,心裡沒底,因為實在是不知道天幕上這次又會說些什麼。

湘雲卻已經一個箭步來到怡紅院的院子裡,站在抄手遊廊之內,舉手搭涼棚,望著天幕。

"看,這次又是上次那兩位,蕭蘭蘭和……小揚州。"

【今天依舊為大家送上直播的依舊是是"二分無賴"小揚州,和我蕭蘭蘭。我們還在小揚州的地盤上……】

天幕上,蕭蘭蘭和"二分無賴"正並肩坐著,在她們麵前是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各種各樣的瓶瓶罐罐,小瓷盅小瓷碗。

珍珠眼尖,臉色一變,就悄悄對寶玉道:“糟了,好像看見那天上仙子的桌上擺著胭脂膏子……會不會是要說二爺那愛紅的毛病?”

寶玉一聽反而有點輕鬆:"也不是什麼大毛病,就隨仙子們說去吧!"

這些天裡,他已經被說過,"寒冬嗑酸蕎,雪夜圍破氈",說過要進獄神廟,說過要被挨打,然後還親身體驗了一回法術魔鎮……區區愛紅吃胭脂的毛病,那簡直不算事兒。

【今天我們要和大家聊一個喜聞樂見的話題!】

天幕上,蕭仙和揚州仙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露出笑容——

怡紅院眾人心中卻一陣緊張。

這時剛好從外頭跑來了一個小丫頭,大聲道:“不好了不好了!這次天幕好像是全城的人都能看得到……外頭都在說呢!”

寶玉:啊這……

史湘雲、平兒、珍珠等人,齊齊地向寶玉投去挽尊的目光。

【今天,我們要來盤點一下《紅樓夢》中青春少女們用的各種化妝品,粉、胭脂、洗頭的、擦臉的、畫眉的……】

這個話題太過出乎意料,寶玉一口氣沒順下來,竟爾嗆得拚命咳嗽。珍珠連忙上去拍他的背幫他順氣。

再看院兒裡其他人,卻已經全都喜形於色。

“什麼,敢情今兒個天幕上是要教咱們怎麼塗抹脂粉,保養頭發?”

“為什麼不行呢?大家看,天幕上那兩位,也是打扮得極水靈的兩位美人啊!”

眾女一起仰頭望著天,同時開始議論那天幕上兩位仙子,用什麼點的眉毛,唇上點著什麼胭脂。

連寶玉也由衷讚歎了兩句:“兩位仙子這枚容真是妙到了絕處!一點也看不出用了脂粉的模樣,但就是‘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清水出芙蓉,天然去修飾……哎呀!”

寶玉這才省起,他竟然隨口點評了兩位仙子的妝容,這可千萬彆惹仙子生氣……

天幕上,蕭蘭蘭和“二分無賴”一點兒生氣的樣子都沒有,兩人都是興致勃勃。

【蘭蘭,我們從哪裡說起?】

【自然是從香粉說起!】

天幕上,蕭蘭蘭將麵前一隻青花瓷盒和一隻圓形的亮晶晶的金屬盒子向前推了推。

【不過呢,為了避免有"帶貨"的嫌疑,我們的直播間是不會提及任何化妝用品的品牌名字的……】

寶玉就聽身邊一片哀歎聲。

“哎呀,原來還想聽聽天上仙子青睞哪家店出的香粉,許是人間真有這樣的商號呢?”

平兒最近一直跟著鳳姐辦差事,見識比其他人廣博,便笑道:“那天幕上已經說了呀,兩位仙家說她們在揚州,想必也用的是揚州的香粉胭脂。揚州的香粉胭脂一向是好東西,聽說送往言中的貢物也是揚州出的呢!”

平兒話音剛落,就聽天幕上蕭蘭蘭笑著在說。

【…

…畢竟揚州本地就有曆史悠久的國貨化妝品品牌,也並不需要我們在直播間“帶貨”,大家隻要上網稍微查查就能查到,非常著名的品牌。】

果然!

“不過,‘帶貨’是什麼意思?’品牌’是什麼,店家招牌嗎?”

關於這兩個詞,連平兒也很是不解,不過她打算先聽著,聽完了再去問問鳳姐。

【中國曆朝曆代女性,最常用的化妝品莫過於粉和胭脂,就算是到了今天,我們每天畫底妝的時候,也要用到粉底和粉底液。對了,不止是女性哦,自漢代到魏晉,中國的貴族男性也曾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敷粉。】

眾人頓時都看向寶玉,心想寶玉莫不就是那時的人投胎投來的吧!

寶玉趕緊搖手辯白:“不是不是……我自己是不塗的。”

他的喜好比較特殊,最喜歡搗鼓胭脂花粉,做出來的粉卻統統送給姐姐妹妹們,她們用著好,寶玉也就開心了。

【古代用來敷粉的材料通常是鉛粉,鉛粉白皙細膩,遮瑕效果很好,而且敷上之後還有光澤。所以很受廣大中貴族婦女的歡迎,鉛粉因此也得了一個很美的名字:“鉛華”。】

【但是呢,鉛這種物質帶有毒性,使用之後不僅對皮膚傷害巨大,還可能引起其他疾病,諸如臟器受損、不孕不育。所以含鉛的化妝品在現代已經明令禁止。】

“哎呀!我們奶奶……”

平兒先是一聲驚呼,記起王熙鳳用的就是鉛粉。然後才想起來:"自打上次和二爺鬨彆扭,我們奶奶就好久沒用過外頭買的鉛粉了。”

寶玉一向憐香惜玉,他一旦聽說鉛粉有毒,不能用在人身上,立即道:“平姐姐莫急,我這裡還做了些香粉,不是外頭頭的,到時都讓你給鳳姐姐捎去!

【但是紅樓裡的姑娘們,她們用什麼樣的粉呢?我們跟隨小揚州一起看看。】

就見天幕上"二分無賴"伸出纖纖素手,取過桌上一隻青花瓷盒。

“愛哥哥,我怎麼見著眼熟,這個瓷盒是不是你的?”湘雲見了便問。

寶玉眯著眼看,竟覺得天幕上那隻小小的瓷盒與他自己平素用來製了香粉之後盥放香粉的盒子十分相像。

【這是我在花鳥古玩市場淘了很久才淘來的一枚宣窯的青花瓷盒,就是為了複原

紅樓裡的香粉。蘭蘭,複述書中典故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好,我們小揚州這回可是難得展示了一回她按照《紅樓夢》中的記載,完全複原製作的香粉。這香粉是誰用的呢?相信小夥伴們都還記得——對了,是平兒。】

平兒完全出乎意料,伸出手輕輕掩口,驚訝地道:“怎麼會是我?”

畢竟平兒身份不尊,隻是鳳姐身邊的通房大丫頭,雖然管的事很多,但拿的不過是府裡尋常一等大丫鬟的份例。

【當時是賈璉和鳳姐兩口子打架,鳳姐一時氣上來,就打了平兒兩下。平兒格外委屈,哭花了妝,就被李紈入大觀園,帶到寶玉的怡紅院裡。寶玉便對平兒大獻殷情,拿出了這些府裡自製的化妝品,給平兒補妝。】

眾人聞言,便一起笑著推平兒:"平兒,快,趕緊去看你那兩個主子,沒準他倆瞎見這天幕又打起來。”

平兒才不上當,切地笑了一聲,道:"我才不去呢!現在要那倆真打架,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要打也是假模假樣的打情罵俏,沒的我杵在那兒礙眼。”

這時就聽湘雲“咦”了一聲,問:“府上的粉都是這樣一根一根的嗎?”

就見天幕上,"二分無賴"的纖纖素手異常優雅,打開了那隻宣窯瓷盒,露出裡麵一排十根細細長長的玉簪花棒。"二分無賴"拈了一根出來,將那玉簪花棒裡的粉倒出在手心裡——那才是用來敷臉的香粉了。

【按照寶玉所說,這種粉並不是鉛粉,而是用紫茉莉花種,研碎了兌上香料製的。】

【蘭蘭,你見過紫茉莉花嗎?】

天幕上蕭蘭蘭使勁兒搖頭。“二分無賴”便取過一朵小小細細的紫紅色乾花,遞給蕭蘭蘭。

【這紫茉莉花期挺長,能一直開到國慶節前後。這兩天沒采到新鮮的,這是我以前留的凍乾花。】

眾人都在納悶:國慶節……是什麼節氣?

【這花我見過的,但它好像不叫紫茉莉啊!】

【對,好多地方不叫紫茉莉,也有叫夜來香的。但是你看看它的花籽,也許就能認得了。】

天幕輕輕抖動,兩位仙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知哪位仙子的手心,隻見白皙的手心裡,托著四五枚黑漆漆、圓滾滾的花種。

【這就是紫茉莉花種。這種花開過之後,原來的花蒂裡就會結下一枚這樣的黑色種子,將它外麵的黑色殼兒剝開,裡麵的白色種仁取出來,研細蒸熟,就可以做香粉了。】

【唉我認得了,我小時候好像還在綠化帶裡撿過,隻是它好像叫……叫地雷花?①】

“地雷花……”

這又是什麼高雅的美名兒?

寶玉不管三七二十一,也都一起記了下來。

天幕上,"二分無賴"再將手心裡的花粉遞到蕭蘭蘭身邊,兼蘭蘭湊上去聞了聞,歎息了一聲。

【真好聞啊!不過那紫茉莉的香味已經不明顯了,滿滿的都是玉簪花香。小揚州,你這用來裝香粉的小小容器,看起來也是天然名貴啊!】

史湘雲站在抄手遊廊跟前,使勁兒點頭,表示她有同感。剛才正是湘雲提出的問題:府上的粉都是一根一根的嗎?敢情都是用玉簪花棒盛的呀。

【是的,我在花鳥市場有個朋友,他會定期給我提供這種將開未開的玉簪花棒,隻有將開未開的玉簪花才能叫做“玉簪花棒”,畢竟花骨朵太小,粉裝不進去;而花一開也沒法兒盛粉了。】

湘雲這才都明白了,忍不住嘖嘖嘖稱讚,不知是讚寶玉巧思,還是在讚賈府富貴,一個粉,竟然能玩出這麼多花樣。

天幕上,蕭蘭蘭也有同感。

她盯著粉完全倒出後的玉簪花棒,滿臉驚異與讚歎。

【那……這枚玉簪花棒,就沒用了?這是……純天然的?一次性獨立包裝?】

【對!榮府裡的香粉就是這樣的。】

“二分無賴”極為肯定的答複引來了蕭蘭蘭的一時感慨。

【哦,我的老天鵝啊!敢情咱們現在那些特彆昂貴的化妝品大品牌,什麼金膠銀膠粉膠……敢情都是《紅樓夢》裡姑娘姐姐們玩剩下的呀!】

第44章 第九次直播②

“玩剩下的?”

寶玉也沒想到,沒想到天上仙子竟然如此推崇他帶著大小丫鬟們自己製的香粉。

這時候就見鳳姐帶著小紅,從園子外頭快步趕來。眾人見了她,就一起問:“你們兩口子沒在打架?”

鳳姐頓時紅著臉啐了一口,完全沒有要和賈璉打架的樣子。

她倒是很認真地問:“寶兄弟,天上那些……真的是你做的?”

寶玉一時扭捏起來:“我也隻是做了玩兒。”

他說到這裡,臉色一變,頓時想起:往後他那位老爹就更有理由為了他荒疏學業而打他了。

鳳姐卻忙忙地道:“快拿來給我瞧瞧。”

這邊珍珠答應了一聲便去,將寶玉那盒用宣窯瓷盒蓋著的香粉取來,交給鳳姐。鳳姐看看聞聞,卻又問:“除了紫茉莉花種,還往那裡麵加什麼嗎?”

就聽天幕上“二分無賴”清清嗓子開口。

【我這還隻是最普通的紫茉莉花籽粉,再講究些的還可以在這些花籽粉裡,加上一些香料和美容養顏的重要,比如白芷、麝香、冰片、薄荷腦,如果想再豪氣一點,就乾脆加上金箔、銀箔……但是切忌加朱砂啊……】

天幕上蕭蘭蘭在一旁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是呀是呀,朱砂也有毒……】

寶玉連忙提筆記下:"朱砂有毒……萬萬不能加入香粉。"

【這玉簪花看起來是很新鮮啊。小揚州,這樣新鮮的玉簪花棒紫茉莉花籽香粉,能長期保存嗎?】

【能!新鮮製出來的香粉要長期保存也很容易,隻要將這些紫茉莉花籽粉裝進玉簪花棒裡,上鍋蒸,蒸到花棒變成紫黑色,再晾乾,就能長期保存了。】

那邊鳳姐就已經和平兒商量起來了:“聽天幕上這麼一說,那各大鋪子的鉛粉生意馬上就要黃,如果不用鉛粉,那就隻有用米粉、石粉、豆粉……聽起來怎麼都不如咱家這個紫茉莉花種的法子做出來的好。”

原來鳳姐自打上次在被魔鎮之前,聽到了那玫瑰清露和木樨清露的製法,心思已經在活絡了。

她掌管龐大的賈府,每年府裡要消耗多少香料、製多少香襄,鳳姐心裡清楚得很。

當時她動心的是,天幕上提

到了,按照西洋法子,許是能做出比貢品香露還要好的"香水",沒準還能灑在身上增香。

當時鳳姐便動了心,誰知前後腳就被魔鎮了,耽擱了一段時間。但隨著趙姨娘馬道婆落網,鳳姐身體轉好,就重新動了這心思。

她去拜訪過薛寶釵,托人在廣州一帶的口岸打聽西洋人有無那"萃取"花香油的法子,如今剛有點肩目。

現在天幕上卻直接送下一份大禮———

天上仙子說了那鉛粉有毒,那些香粉胭脂鋪子隻怕立即都要駭破了膽子,這個行當立時就要重新洗牌。

以鳳姐的雄心與魄力,這時候不去分一杯羹,什麼時候去?

都是與女人家身上用的香料有關的,也都得用上花花草草,鳳姐便想著,要不兩樁生意一起籌謀?

【就讓我們來看看,使用按照賈府的方法做出來的香粉,和使用我們今天常見的粉餅,效果對比怎麼樣。】

蕭蘭蘭頓時大義凜然地伸出兩隻手,遞到“二分無賴”麵前。小揚州則取出一角海綿,稍微用清水打濕,蘸了一些那從玉簪花棒裡倒出來的茉莉香粉,仔仔細細地都塗在蕭蘭蘭手背上。

【好聞!真好聞!】

天幕上,蕭蘭蘭不住地抽動鼻翼,似乎非常享受那玉簪花的花香。

【我還記得平兒用這香粉時的評價:“輕白紅香,四樣俱美,攤在麵上也容易勻淨,且能潤澤肌膚,不似彆的粉青重澀滯。①”……從現在小揚州給我塗粉的效果來看,確實是這樣的!】

怡紅院前,各人卻都目不轉睛地望著"二分無賴"手中那小小一角海綿。

“那天上仙子沾著塗粉的是什麼?”鳳姐忍不住出聲詢問。

平兒也道:“是呀,看起來很好用,沾一點兒粉就能在臉上塗得很勻。”

湘雲出聲:“難道不是絲瓜絡?”

旁邊珍珠等人一起笑出聲來:"絲瓜絡太粗了……用絲瓜絡塗粉,真不是要把臉上的脂粉都刨去嗎?”

好在很快,天幕上的仙子們就自己公布了答案:

【好了,現在我們換一塊海綿,用普通的現代粉底來給蘭蘭化妝……塗手。】

於是眾人便都曉得了,用來塗脂粉的這個

東西,叫“海綿”,隻不曉得是哪兩個字。寶玉便隨便就著讀音幫鳳姐記了下來,回頭讓賈璉出門再問。

【小夥伴們,對比結果出來了。】

天幕上,蕭蘭蘭高舉起兩隻手展示。

【我這隻手上,塗的是按照賈府的方法做出來茉莉香粉,而這隻手,塗的是某中檔品牌的大眾款粉底,暢銷款,評價一向不錯……】

鳳姐望著天幕,忍不住笑道:“這小妮子,真懂生意經,若是投胎到人間來曆練,絕對是一等-的大掌櫃。”

她說的是蕭蘭蘭賣貨的方法: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兩種香粉,塗在同一個人的左右手上,孰優孰劣,可不就一望而知嗎?

【……大家可是看見結果了,這隻手的膚色顯得更白皙一些。我個人的感覺也是,茉莉香粉的質地特彆輕盈,塗在手上也容易推開,塗完之後感到很潤澤,但是一點兒都不膩,皮膚就像能呼吸一樣……】

“二分無賴”在一旁忍不住發笑。

【蘭蘭,你還說不"帶貨"的,我看你很有直播"帶貨"的天賦啊!】

平兒雙眼一亮:原來這就是“帶貨”!

找個人,將用完香粉之後的感受描述一下,和主顧們分享出來,讓主顧們也都心癢癢地想要掏腰包……這就是“帶貨”呀!

她忙向鳳姐看去,鳳姐卻製止她:“先彆說,大家都記在心裡。我瞅著仙子還有好多要說的———”

鳳姐話音剛落,就聽天幕上蕭蘭蘭與“二分無賴”繼續閒聊。

【賈府用的茉莉香粉我們終於是整明白了,小揚州同學,我們下一件說什麼?】

【香粉說完,自然就該說————胭脂。】

眾人聞言,同時轉頭向寶玉看去。

寶玉虛弱地笑笑:敢情大家都知道我那個“愛紅”的毛病啊!

【哈哈,說到胭脂,做胭脂的行家自然也是寶玉。還記得寶玉出門上學之前與人道彆,還不忘說:“好妹妹,等我下了學再吃飯。和胭脂膏子也等我來再製!”②……】

怡紅院裡一眾鶯鶯燕燕頓時儘皆笑倒,都說這活脫脫就是寶玉口吻。

【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賈府裡女眷用的胭脂,也都是自己製的。】

【同樣在“平兒理妝”那一段,書中通過平兒的視角,詳細交代了賈府裡的胭脂是什麼樣的。】

這時就見天幕上,"二分無賴"舉起了一個小小的白玉盒子,仙子將盒蓋打開,見裡麵盛著一盒,就如玫瑰膏子一般,紅豔豔的。

【在平兒眼裡,她看見怡紅院裡的胭脂“也不是成張的”。小夥伴們,這裡可大有講究。從平兒的觀感我們可以得知,在那個時代裡,通常市售的胭脂,都是成張的。】

【這就像我們看好多影視劇裡,那胭脂都是一張張的紅紙片,用的時候就將那胭脂片子放在唇邊,上下唇一合,嘴唇便紅豔豔的,甚至連唇線都有了……】

蕭蘭蘭說著的同時,就見“二分無賴”先是抽出一張蕭蘭蘭用過的“濕紙巾”,將嘴唇上的唇彩先擦去了,露出粉紅的櫻唇本色。她隨即從旁邊抽出一張紅豔豔的紙,湊至口邊,上下唇往那張紅紙上一抿。"二分無賴"見蕭蘭蘭沒反應,忍不住幽怨地道:

【蘭蘭,你怎麼也不給我來個特寫?】

【彆急,這就來啦!】

隨著一聲清脆應答,天幕抖動,隨即人人都隻看得見"二分無賴"那一張櫻桃小口,在輕抿形紅豔豔的胭脂紙。

那副景象清晰無比,連女孩唇上那一道道細細的紋路也都清晰可見。一時間,怡紅院裡不少女孩子都屏住呼吸,就等著那對朱唇輕啟,露出一對鮮豔潤澤的唇瓣。

誰知,“二分無賴”輕啟朱唇,唇瓣上卻並未沾染多少胭脂紅。

怡紅院裡頓時“哄”的一聲笑開了。

“真沒想到,原來天上仙子也用外頭現買的胭脂!”

“真真就是這樣,外頭的胭脂,甭管那店家吹得多麼神乎其神,買來用時,卻也還是這副樣子。”

蕭蘭蘭和“二分無賴”身影隨即重現。蕭蘭蘭已經笑得東倒西歪,以至於天幕在隨著她的笑聲不住抖動。

【這正是賈寶玉評價的:“那市賣的胭脂都不乾淨,顏色也薄。”①】

【而賈府用的胭脂是什麼樣的呢?按照寶玉的說法:"上好的胭脂擰出汁子來,淘澄淨了渣滓,配了花露蒸堡成的。隻用細簪子挑一點兒抹在手心裡,用一點水化開抹在唇上,手心裡就夠打頰腮了“①”Jo UI

隨著蕭蘭蘭開口說著,就見“二分無賴”伸手取了一枚細簪子,從早先那隻白玉盒子裡挑了一點點紅色的膏子出來,點了一點清水化開,抹在手心裡,然後取了一枚一頭裹著棉絮的小竹簽,將那紅色的胭脂膏子細細地吐沫在唇上,隨後將手心裡剩下那一點點打在兩邊臉頰的蘋果肌上。

“二分無賴”原本五官秀美,此刻塗上了唇色和腮紅,整個人顯得更加俏麗精神。

【平兒當時的評價是“鮮豔異常,且又甜香滿頰”。小揚州,你的感覺呢?】

【平卿誠不我欺!這形容得一點兒都不差。】

平兒一聽,驚喜非常,趕緊招呼同伴們:"聽見了嗎?剛剛仙子是在叫我''平卿''嗎?這是誇我了嗎?”

“誰說不是呢?”眾人一起向平兒道喜。

【小揚州,我怎麼感覺我們今天化妝的流程和《紅樓夢》中女孩子們相比,少了好多儀式感?】

天幕上,蕭蘭蘭一時竟發起感慨。

【你想想,她們到了季節就去收各種花朵,然後自己搗汁、淘澄、蒸疊,將一季的鮮花濃縮成小小一厘子鮮豔香甜的胭脂。用這種親手所製的胭脂妝扮自己的時候,就好像是將這一季的鮮花都穿戴在了自己身上?】

【蘭蘭啊,你這種想法相當浪漫主義啊!但是啊,打工人早晨起來,掐著點兒趕去上班的時候,你還願意從這小匣子裡挑一點點兒胭脂,慢慢地染在唇上,剩下的打腮紅嗎?

【額,這個麼……我應該還是更習慣用管狀口紅。】

說著,蕭蘭蘭從麵前那一堆瓶瓶罐罐中挑出一枚手指般粗細的金屬小管,將那上麵的金屬蓋打開,露出一截胭脂色的膏狀物體,然後將那膏狀體直接塗在了自己的口唇上。

須臾之間,剛才"二分無賴"細細描摹,耐心整理出的唇妝就在蕭蘭蘭唇上出現了,而且唇線顛為分明,不用特彆用小竹簽蘸了胭脂去修飾。

【腮頰麼,也是直接用腮紅更加合適。】

就見蕭蘭蘭取過一枚馬毛小刷子,在一隻扁平的金屬盒子裡略掃了掃,然後刷頭飛快,在自己臉頰上掃著。片刻後,蕭蘭蘭臉頰上也已出現了兩團粉紅色可愛至極的暈染。

史湘雲和平兒等人看得眼都直了。

鳳姐卻異常興奮,激動地

在原地走來走去。過了一會兒,就跑來寶玉這兒問:"寶兄弟,天幕上那些……你都會做?”

寶玉慌忙搖頭。

“那為啥天幕總說是你做的?”鳳姐失望地嘟起了嘴。

寶玉手上比劃,口中卻難以儘情解釋。

這時小紅在寶玉身後迅速開口:“寶二爺的意思是,天幕上說是他做的那些,他都能做;但是天幕上仙人們自備的那些,想必是仙家用仙法製的。寶二爺便不能了。”

寶玉連連點頭:……就是這個意思!

鳳姐眼珠一轉,心裡卻道:既然天幕都指點給咱們看了,沒道理咱們不能仿著做出來。

【蘭蘭啊,采用古法製作手工化妝品的目的之一,就是追求高品質和儀式感,這同時也是貴族女性有錢有閒,才有精力來做這些。如果你要追求方便和效率,那這盒胭脂膏子當然不適合你。】

天幕上,蕭蘭蘭卻手捧著那隻籃著“古法胭脂”的白玉盒子,左右端詳,還時不時將盒子湊近鼻端,聞了聞。

【好香!能吃嗎?】

“二分無賴”一臉的錯愕,一直在重複“不會吧”三個字。

【不會吧!不會吧!蘭蘭,你不會也和寶玉一樣,得了這愛吃胭脂的毛病吧!】

就聽蕭蘭蘭突然歎了一口氣,開口道:

【也隻有將這白玉盒子拿在手裡的時候,才忽然理解了寶玉———氣味如此香甜,顏色又這麼好看,如果這裡所有的材料都是能吃的,換了是我,我也愛吃啊!】

怡紅院前,眾人一起轉頭望著寶玉。

萬萬沒想到,天幕竟然會為寶玉說話。

寶玉簡直熱淚盈眶:蒼天啊!大地啊!終於有一個人能理解他了啊。胭脂那麼好吃……

就聽天幕上蕭蘭蘭繼續——

【可那得是吃籃在盒子裡的胭脂,如果是吃人嘴上的胭脂,那就不是愛美愛生活,那是X騷擾了。】

寶玉呆住,隨即臉上現出赧色,十分不好意思地撫著後腦。

“X騷擾”不是什麼好詞兒,天幕在說賈瑞的時候痛批過。

旁邊湘雲鳳姐平兒珍珠則相互使著眼色。

寶玉這愛紅的手病,誰勸都沒田,但天莫這麼公開

仕達仙家業

玉玉區友紅的一品病,誰勸都及用,但大希這麼麼開

說,仿真也這輩子不以也得以了。

第45章 第九次直播③

【好了!小揚州,我們下麵要加快進度,和直播間裡的小夥伴們一起進入大觀園化妝品無獎問答競猜時間!】

蕭蘭蘭在天幕上很豪氣地大聲說。

“二分無賴”則在一旁吃吃笑著,然後溫婉地點頭。

鳳旭卻站在怡紅院中的抄手遊廊跟前,麵露遺憾,語帶求懇:“彆啊,仙子們,彆說那麼快,再多說點,我們好聽聽!”

她認定了天幕這次就是為了給她"指點迷津"的。

【小揚州,我來問,你來答!小夥伴們,你們也隨時加入,將你們的答案打在公屏上!】

【準備好了嗎?】

【第一個問題:賈府的女孩子們用什麼來保養頭發!】

眾人便見那天上密密麻麻的彈幕轟轟烈烈地過去:“桂花油!”“桂花油!”

【桂花油!】

“二分無賴”也給出了答案。

【對了!正確答案就是桂花油。那麼……是誰曾經在行酒令的時候說到了“桂花油”三個字呢?】

轟轟烈烈的又是一陣彈幕。

湘雲望著天幕,又驚又喜,轉過頭來指著自己的鼻子道:“竟然是我!”

【其中之一是史湘雲,湘雲在給寶玉他們過生日那次,曾經說過一句酒底:“這鴨頭不是那丫頭,頭上那討桂花油。”①】

湘雲頓時驚問:“這是誰定的酒令規矩,怎麼要說這麼刁鑽的酒底?”

旁人便嘻嘻哈哈地笑她:“怕是隻有史大姑娘自己,才想的出這樣的酒令。”

【還有一位,有沒有還記得的?】

天上彈幕少了很多,但還是有。

【咦,彈幕裡有了!對,就是蔣玉菡,他有一次行酒令時曾經唱"女兒愁,無錢去打桂花油"。可見這桂花油在當時是極為常見的頭發保養品。】

【蘭蘭,我記得,有一回芳官洗頭,她乾娘不給她洗頭的東西,最後是襲人取了一瓶一瓶花露油開些雞卯,香皂,頭繩之類,讓芳官自去洗。這些東西,難道都是用來洗頭的嗎?】

————芳官是誰?

大觀園裡眾人相互看看。倒是晴雯想起來:“梨香院那裡現有戲班子,她們的名字都是什麼官什麼官……莫不

就是她們?”

眾人猜想大抵應該是戲班子裡的女孩子。

【當然是用來洗頭的,總不能是用來做飯的吧?】就聽蕭蘭蘭在天幕上笑著回答。

【這"花露油"應當是比桂花頭油更加高級的一種頭發保養品,應當是使用了一定蒸餾技術的花油,而不是像桂花油那樣用花朵浸在油脂內製成的。】

鳳姐自從上次聽說了那“木樨清露”,就一直極為關心花油的蒸餾萃取製法,此刻更是支著耳朵細聽,天幕卻又將話題轉開了。

【至於雞蛋,想必是芳官洗頭的時候會用蛋清保養長發,相當於我們現在用護發素。這裡的"香皂”也不同於我們現在的香皂,這個“香皂”和蘭蘭上次吃螃蟹的時候說到的“菊花葉兒、桂花蕊熏的綠豆麵子”差不多,是一種用豆末、皂角、鵝胰和香料一起調配而成的,很多地方又叫“澡豆”。】

眾人聽得一起連連點頭,心說這天上仙子就跟親眼見過她們洗頭似的,知道的分毫不差。

【好了,我們繼續問答————春季過敏,紅樓女兒們是用什麼來對付的?】

天幕上一片寂靜。

【看起來這個問題問得有點偏門——我換個問法。湘雲有一回說她兩腮做癢,恐又犯了杏斑癬,寶釵給了她什麼做治療?】

湘雲頓時睜圓了眼,甚至沒忍住,伸手去撓了撓臉頰,似乎那春季兩腮犯癢的難受勁兒再次泛了上來。

【害!蘭蘭啊,這我也知道。】就聽“二分無賴”在天幕上笑著答道。【薔薇硝嘛!】

原來竟是這個!

因寶釵不在榮府長住,湘雲與她也並不相熟。此刻聽說寶釵這麼好,贈給自己薔薇硝,湘雲一時也對寶釵大生好感,很想認識認識。

【對啦!大家都答對啦。就是薔薇硝!】

【湘雲得的杏斑癬又叫桃花癬,其實是春季對花粉或者花草出現的一種過敏反應。而薔薇硝是一種用銀硝和薔薇露,製成的外用藥物,能夠起到一定的消炎、抗菌作用。但因為是直接用在皮膚上,我們姑且算它是一種化妝品吧。】

王熙鳳聽著聽著精神一振:這不就是製花露的方法嗎?——雖然她也沒怎麼能聽懂。但有寶玉在,應當是將那些大概記下來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